第47章

早晨, 程敬醒来后，先给宠物清洁口腔。

他拿出特制的宠物牙刷，挤了点草莓味的人宠专用牙膏在上面, 而后把苏抱在身前，仔细地给它刷牙。

一般人宠在这种时候，大都不会配合, 有的连张嘴都很勉强。

但是苏就不一样, 它似乎很爱干净，平日里, 无论是洗澡沐浴，还是刷牙擦脸, 都表现得乖巧懂事。

如果不是和这只人宠说话，仿佛对着空气说话一般, 程敬都觉得苏可以去参加人宠的智力竞赛了。

“之前在车上指手画脚的那股聪明劲呢，一回到家就散了吗？”他轻轻抬起人宠的下巴, 看看牙齿是否刷干净了, 并道, “锦现在就住对面, 一会带你去串门。”

苏云清：“……”

昨晚还一副不想惹事的模样，今天临时放个半天假, 就开始找宠友了吗。

程敬给怀里的宠物做好早晨清洁后，把它放在桌边, 而后打开一枚膳食罐头。

虽然味道没有很香，但这对人宠的肠胃有好处。

苏云清并不挑食, 对于一名窝囊废而言, 哪里有资格讲究这样多, 吃不死就行了。

他三下两下地把罐头吃完, 又见到那名男子拿出了一块生肉……

“这是可以生吃的獴肉，能增强对疾病的抵抗力。”程敬习惯地和人宠说道，也不管对方能否听懂。

饲宠经验里面就有这么一条，要多让宠物熟悉主子的声音。

他将手中价格不菲的大块红肉切成粗细均等的长条形，用指尖捏着，递到了人宠的面前。

苏云清眯了眯眼，看着还在滴血的肉条，陷入了沉默之中。

人类是一种喜爱熟食的动物，要是有得选择，他比较愿意吃点红烧肉之类的食物。

然而，在这里，并没有任何选择。

血红的肉条喂到了唇边，苏云清秉承来者不拒的窝囊性格，只好尝试着张开嘴，对准鲜肉咬了下。

几秒后，没咬动……

他趁着男子还未放手，又用牙齿狠狠地咬了好几下，在上面留下了不少印子。

这种生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反而带着些许鲜甜，应该是不错的食材，但实在是有些费牙。

苏云清不禁心里有些纳闷，为什么不切小快一些，难道饲主以为他可以表演现场吞肉技能？

此时，程敬突然笑了笑，道，“果然，经验帖子里说的不错，大块的鲜肉不仅营养价值丰富，还可以让宠物进行磨牙，一举两得。”

苏云清：“……”

这是故意的？！

他默默地转过头去，看都不看这块肉。

窝囊归窝囊，也不能和牙口过不去。

不要总吃太软的食物，的确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忽略掉人类本身牙齿的硬度，非要逼着撕咬生肉，是不是过分了一些！

程敬不明所以，又换了个方向，把肉条递到了人宠的嘴边。

苏云清不理不睬，最后甚至趴低了身体，垂下脑袋，一副拒不配合的绝食态度。

程敬疑惑地说道，“不喜欢了么，刚才明明吃得很香。”

他又尝试了几次，都没能让这只人宠回心转意，于是只好重新拿起刀来，将肉条切成薄片，还沾了点柠檬汁，再重新递过去。

这次，人宠有反应了，吃得可欢。

程敬：“……”

他有点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成为网上说的那些，惯坏人宠的饲主。

为了防止人宠将手弄脏，也为了-体-验一下和宠物亲密互动的乐趣，程敬饶有兴致地一片一片肉这样喂着。

看着苏咀嚼正香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了些成就感。

等人宠吃饱喝足，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后，程敬才给它换上出门用的衣服，抱在怀里，去到隔壁栋楼下，按了下门铃。

过了一会，房内毫无声响。

程敬耐心地又按了一下，之前已打过电话，说好了过来的时间，应该不会出现不在家的情况。

这一次，屋里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大门打开了。

钟海阳很随意地靠在墙上，头发微微翘起，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他笑道，“不好意思，起来晚了。”

程敬一边脱鞋走入，一边问道，“早上通话的时候，你不是已经起床了？”

钟海阳耸了耸肩，道，“醒是醒了，只不过挂了你的电话，又回到床上去了。”

程敬看了看他，稍稍扬起眉梢，道，“这是因为刚从战场上下来，没有适应正常的生活作息么。”

钟海阳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同僚，见对方似乎真那么认为，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他道，“你……猜不到吗……”

程敬有些莫名，道，“猜到什么？”

钟海阳顿时一脸震惊，“不会，真没试过？”

程敬的神情更加疑惑了。

“可我看你和那只人宠的关系这样亲密，按理说应该已经是……”钟海阳话说到一半，便见到自家的宠物从二楼慢慢地爬了下来。

他敛眉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那只人宠抱起，摸了摸对方因为和地面接触久了，有些冰冷的手脚，低声道，“不是让你在床上等了么。”

“不……”锦叫了一声，把冻着了的手揣进了钟海阳的怀里，趴在他的肩膀上，探头去看今天上门做客的苏。

苏云清淡淡地扫了眼那名眼熟的人宠，只见对方双唇水润，气息缠绵，眼角还泛着些许微红。

显而易见刚才这一主一宠在二楼做了些什么。

难怪没有马上下来开门……

搞不好一边心里暗骂，一边加快了速度！

程敬也注意到了那一只叫“锦”的人宠的状态，他虽然忙于工作，无暇分心私人情感这块，但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

现在咨询流通这样发达，成年后该懂的大家都懂，不懂的除非是脑子有点白痴，否则都是装出来的纯洁。

程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总不能刚来就告辞，这有些不太礼貌。

他只好没话找话，道，“它很聪明，会表达想法了。”

“只会说简单的词语，不过倒是都没有用错地方。”

钟海阳很乐于有人夸奖自己的爱宠，他把锦放在沙发上，让它和那只叫“苏”的人宠一起玩耍，而后朝程敬眨了眨眼，道，“过来书房，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程敬：“……不必了。”

他自认和这名竞争对手也不是太熟，能上门交流饲宠心得，就已经是关系融洽的最佳界限了。

再进一步，去到对方的私人空间内，回头可能他两放下刀戈，原地结盟的消息，就会被传得满天飞。

钟海阳“啧”了一声，道，“不是什么军事机密类的消息，就是怎么能更好地饲养人宠，我有一整套视频！”

程敬想了想，便和沙发上的苏温声道，“我过去一下，等会就回，别担心。”

苏云清：“……”

他假装什么也听不懂，继续努力把自己的手，从锦的搂抱中挣脱出来。

毕竟人宠对同类表达喜爱的方式很简单，拥抱，磨蹭，亲亲……因为身上没有毛，所以会互相用手给彼此顺头发。

苏云清不是很喜欢这种社交方式，他不想被盖一层别人的口水，也不想被揪掉几撮头发。

“放心，这里很安全，看它们玩得多开心。”钟海阳很有经验地说道。

玩得开心的锦：“嗯……”

正在被玩的苏云清：“……”

程敬跟着钟海阳走进书房，参观了那一书柜的宠物饲养资料，以及看了几分钟对方的珍藏视频。

而后，他对着那套应该标有“未成年不得观看”这种注意事项的视频，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人宠的标配功能，就是给予饲主兼具白天与黑夜的陪伴，但知道是一回事，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敬不知道苏对他是什么感觉，毕竟那只人宠一直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心思来。

“借你回去看。”钟海阳见像是给同僚打开了新世界似的，便非常大方地说道，“最好和人宠一起看，它们也是看得懂一些画面的。”

于是当晚，苏云清就在睡前，和男子一起看了两部片子。

他面无表情地从头看到了尾，而后模仿里面的动作，把饲主撩到了发出沉重喘息，再然后……

苏云清难得地钻回那个粉红色特大宠物窝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以为人宠突然开窍了的程敬：“……”

他把视频关上，冲了个冷水澡，这才平静了下来。

两个月后，程敬接到了一份年度主宠聚会的邀请函，是宠物店的小米发来的。

只要购买了高级人宠的饲主，都会得到资格，被邀请参加。

为了更好地了解其他买家是如何饲养宠物，也为了让总趴在家里一动不动的苏出去散散心，程敬接下了邀请函，并询问隔壁的钟少将是否同去。

可惜，最近天气寒冷，锦有些感冒了，钟海阳觉得该让人宠在家里好好休息，所以婉拒了这场晚宴的邀请。

等到周末，程敬抱着怀里的人宠，走进了明亮奢华的宴会大厅。

随着晚宴的开始，舞曲的奏响，各项节目纷纷呈上。

因为是主宠聚会，所以很多环节都是为了促进饲主与宠物之间的互动关系，比如一些有趣的游戏，亲密的活动，舒心的引导等等。

程敬特意穿得比较普通，行为也尽量低调，不想太过于引人注目。

他一边记下其他饲主分享的经验，一边在自助餐桌上拿取食物，喂给趴在软椅上的人宠。

苏云清不慌不忙，细嚼慢咽，吃东西的模样斯文极了。

这让一些饲主感到有趣，主动过来询问程敬日常调养的细节。

程敬倒是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把他和人宠之间发生过的那些，日常的互动，有趣的小事，新奇的-体-验，都拿出来说了说。

这让不少饲主都感到十分的惊讶。

“第一次刷牙都不会反抗，还很配合吗，这太不可思议了！”

“宠物店给的评价是窝囊？我倒是觉得这样乖乖巧巧的很可爱。”

“你平时喂了什么，它的头毛真顺滑，又柔亮，摸起来的手感肯定很好。”

“看着像是饲养基地出来的正规人宠，不是那些私家调养的，可惜这张脸要是再漂亮一点，就是顶级货了。”

程敬其实对于人宠的分级方式不是很了解，他随口问道，“顶级是什么样的？”

那名开口的饲主回道，“就是从脸蛋、体型、头脑，以及一些能否伺候主子舒服的项目，来进行综合打分……总之和其他人宠不太一样。”

特别是有关伺候方面的那些评分，是只有顶级人宠才会被检验的特殊项目。

程敬连着问了几个问题，这才知道，所谓的顶级人宠，以及购买了顶级人宠的饲主，和他们并不在同一个宴会厅内。

那名过来搭话的饲主又道，“反正和他们玩不到一起，也无所谓顶级不顶级了，只是那样的价格更高，毕竟物以稀为贵。”

他说完后，顺势问了一句，“你这只人宠是花多少钱购买的？”

程敬没有故作隐瞒，道，“十万。”

那名饲主：“……请问单位是？”

程敬莫名看了他一眼，“是星元。”

总不能是什么虚拟的游戏货币。

那名饲主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围着苏云清看了几圈，忍不住道，“是我眼拙了，混迹宠圈这么多年，竟是没看出这一只人宠的昂贵价值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他顿了顿，斟酌了下用词，又尽量礼貌地道，“冒昧说一句，你不会是被黑心的宠物店，当做肥羊给痛宰了一笔？”

程敬想了想，坦然回道，“不会，这是饲养基地给的价格。”

闻言，周围的几名饲主都惊呆了。

饲养基地给的标价，那就是明码实价了，难道这一只人宠，还会飞天不成？！

当饲主们议论纷纷地时候，突然看见了一名双眼狭长，面容柔美的男子迎面走来。

他轻轻笑了一声，道，“它的确是在高级宠物那一栏内，我们卖价最贵的一只人宠了。”

有些饲主不认识这名高挑的男子，有的饲主却是惊讶地张口道，“蓝院长，您也来参加今年的晚宴吗？”

那名男子点了点头，声音温和的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大家这才知道，眼前这一位，竟是饲养基地的最高掌权人，院长蓝容瑾！

“原来是蓝院长大驾光临了。”

“没想到院长竟是这样年轻，果然才能出众！”

“有些关于人宠的事情，不知道院长方便解惑一下吗？”

不少人都想和男子套近乎，但都被他用简单的几句话，给轻而易举地应付过去了。

毕竟饲主能提出的问题也就那么些类型，答案都能背下来，如果还有更加细节的方面要咨询，完全可以去找饲养基地的工作人员来解答。

蓝容瑾走到了软椅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趴在上面的那一只人宠。

姣好的面容五官，漂亮的身体曲线，的确不愧为高级货色中出类拔萃的那几只。

但一副看起来就很窝囊的性格，让它没能成功晋级顶级货的行列。

可实际上，真的是因为智商不够，或者性格怯懦，才导致难以交流，不能互动么？

早在调养期间，蓝容就发现了这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一只又窝囊又废物的人宠，竟是始终没有在饲养基地吃过大亏。

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日常饲养员，亦或是高级调养师，反而对苏都有些隐隐的害怕。

说句不好听的，就和中了邪似的，谁沾它，谁吃亏。

目前通过种种事迹分析，蓝容瑾相当确定眼前的这一只人宠，应该是在装傻卖蠢。

至于意图，他还没能理清头绪来，但光是企图欺骗调养师这一点，就是身为人宠，不能被容忍的重罪了。

“人宠，就该有人宠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呢……苏。”蓝容瑾弯下腰去，笑眯眯地说道。

苏云清熟视无睹地舔着指尖上的奶油，刚才程敬喂的一块香草蛋糕，味道真心不错。

蓝容瑾见这只人宠毫无反应的模样，也不生气，而是让属下端过来了几杯颜色亮丽的宠物营养液，送给在场的饲主们。

程敬在得知那名柔美男子的身份时，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和饲养基地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谈不上友好。

更何况，这其中还夹着苏，虽然不知道饲养基地要对他的人宠做些什么，可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程敬上前一步，拦在了苏云清的面前，并未接过那杯奇怪的液体。

蓝容瑾见状，不禁笑了笑，道，“这是饲养基地刚研发成功，近期准备推出的新品，适合各个年龄段的人宠用来补充营养，可以提升身-体-的各项机能，增进肌肤细腻度、毛发顺滑度等。”

程敬还想阻拦，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就算吹出花来，也不必要当场试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世界上的苏只有这一只，他不想因为任何意外而失去。

但是原本趴在软椅上的人宠，却是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连其他食物都不吃了，只想喝营养液。

程敬没办法，见其他饲主也给宠物们喂食，并且没有发生异常后，他才接过了那一杯色彩鲜艳的液体。

程敬想了想，还是亲自喝了一小口，这种营养液适用范围很广，味道也不错，哪怕是饲主当饮料喝了也没事。

他品了品，通过经验确定里面没有什么毒素后，这才喂给了人宠。

苏云清看了少将一眼，喝的时候，顺带舔了下他的手指。

见那只叫“苏”的人宠喝下营养液后，蓝容瑾便走开了。

紧接着，又有各种新推出的食物试用装分发下来，现场让各个饲主带着的宠物们试试口感，作出评价。

后续还会有抽奖环节，晚宴的气氛也跟着逐渐高涨了起来。

吃的东西多了，程敬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但是苏云清在吃到一块手拿式小饼干的时候，却是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看着这只人宠抓住饼干发呆的模样，让程敬忍不住想笑，可是下一秒，发现人宠似乎是因为口干，开始咳嗽之后，他便连忙起身去拿饮用水。

此时，蓝容瑾像是碰巧走了过来，他轻轻蹲下身，柔声问道，“怎么不吃？”

这种特殊的小饼干，是专门为苏准备的，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能不露痕迹，又很准确地发放到它的手中。

如果对方不喜欢这个口味，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蓝容瑾还准备了许多其他的小食物，今天终有一款，会被这只人宠给吃下去。

再退一步，就算今天不吃，以后的机会也多的是。

除非这只人宠一直被护在家里，不放出来，那和被囚禁也没有什么两样，自然碍不到他的事。

可一旦外出，那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就真不好说了。

苏云清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饼干，似乎有一些犹豫。

蓝容瑾心想，这是不就明明白白地-暴-露-智商了吗，聪明一些的人宠，的确是会对来历不明的食物有所怀疑。

不想吃这块饼干，也可能是来自宠物的某种直觉。

不过，想要打消宠物的疑心，其实很简单，做起来非常的容易。

蓝容瑾伸出手，掰了一小块饼干放在自己嘴里，当着人宠的面，神情温和地吞了下去，道，“看，我都吃了，没事的，这对你的身体好。”

毕竟这块饼干里的成分，是要和之前那杯液体结合起来，才能生出腐蚀-性-的效果，哪怕是被吃进肚子里的也行。

并且在结合之后，会变得难以检测，查无罪证。

苏云清似乎是相信了，开始懵懵懂懂地抓着饼干，用力捏住，连渣渣都掉了不少，这才往嘴里塞去。

对此景象，蓝容瑾感到很是满意。

宋思远那个蠢材，对付一只人宠都会失手……哪怕智商再高，也不过是宠物罢了。

没想到，眼前的这只人宠在即将要咬住饼干的那一瞬间，突然停顿了下来，而后微微抬眉，朝他露出了一个略显狡黠的微笑。

蓝容瑾不禁愣了愣，瞳孔骤然缩起，可惜已经晚了。

只见这只人宠发出一声惨叫，就像是被谁虐待了一般，随后用力撞向旁边的桌子。

上面摆着的杯子受到冲击，盛放不稳，接连倒下，里面色彩鲜艳的营养液直接浇了蓝院长一头。

还未等蓝容瑾站起身来，擦拭面颊，就见到眼前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划过，速度极快。

人宠用沾了饼干渣的指甲，在他那张精致美艳的脸上，狠狠地留下了几道爪印。

蓝容瑾微微张着嘴，脸上的皮肉传出灼烧腐蚀的痛感，他顿时发出了比人宠还要凄厉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