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鞋袜都被溪水浸透, 还是程意亲自把沈裴背回了营地。

顾及着那条明显对主角不利的视频，徐向阳也没敢乱告状，只说是沈裴救了意外落水的纪唯。

被昏迷不醒的纪唯吓了一跳, 二班班任立刻把营地里的学生托付给其他老师，自己则是带着几名男生轮流背着病号下山。

担心纪唯在醒来以后胡说八道，同样背着媳妇下山的程意毛遂自荐，打电话联系了和家里相熟的医院。

骨架相对纤细的沈裴本就要比同龄男生轻上许多, 拗不过小狼崽的坚持，他只能乖乖趴在对方背上。

山林寂静，周遭又满是程意清爽好闻的沐浴露味, 沈裴听着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许是刚刚那场情绪爆发太消耗心力,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连被抱上车都没发现，再睁眼就已经身处医院。

暮色四合，眉眼英俊的男生正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整个人都被渐沉的夕阳衬得温柔又安宁。

沈裴看着这样的程意, 心底的积怨和戾气忽然就散了大半。

0049拖着哭腔道：【你吓死我了。】

——会不会被警察抓倒还是其次, 如果沈裴真的开了这个头, 那往后的世界，他绝对会在猎杀主角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身为每次穿越都能接受宿主记忆和读取剧情的超级系统，0049非常清楚沈裴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才更舍不得对方变得和攻略者一样。

虐渣任务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 宿主他能在这一次次任务中得到救赎。

【抱歉，】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地替自己担心，沈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被窝里的龙猫, 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下次不会了。】

当时钻牛角尖时还不觉得，现在回头想想，为了一个纪唯搭上自己的未来，这买卖可真不值当。

【你知道就好，】独立病房里没有外人，0049哼唧一声，到底没忍住蹭了蹭少年的掌心，【虽然手段有些过激……但纪唯的悔意值暴涨，勉强也算是件好事。】

拉开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虚拟面板，沈裴扫过纪唯名字后面的进度条，意料之中地发现它涨到了90。

来自受害者的死亡报复往往最能引发恐惧和懊悔，如果不是0049拦着，他第一个世界就会用这样的方式。

大手一挥将新入账的积分划到0049的小金库里，沈裴轻轻捏了捏银白龙猫的耳朵：【辛苦你了。】

虽然这个脑子里装满条条框框的虐渣系统偶尔会显得啰嗦絮叨，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多次都是对方把自己拉回了相对的“正道”。

哪怕仍然不知道制造出0049的“那位”到底是谁，可在这一刻，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对方。

“阿嚏。”

许是因为趴在病床边睡觉着了凉，程意轻轻打了个喷嚏，接着便急匆匆地抬头去看自家媳妇。

发觉躺在病床上的黑发少年正睁着眼，他表情懊恼：“我吵醒你了？”

“没有，”确定藏在被窝里的0049已经藏回识海，沈裴抬手，学着刚刚给龙猫顺毛的样子揉了揉小狼崽乱成鸡窝的脑袋，“老师呢？还有纪唯，他怎么样？”

“老班她先回去安抚其他的学生了，至于纪唯，他就是呛了点水，额头上缝了两针。”

担心少年会为此感到愧疚，程意又紧接着补充：“那一下本来就是他自己摔的，不关咱们的事。”

“纪唯的父母也来了医院，你不用担心。”

压在被子下的左手慢慢挪动，沈裴握住程意指尖：“谢谢。”

“谁让我是你男朋友呢？”一点点地与少年十指相扣，程校霸眼底的笑简直藏也藏不住，“对了，医生说你有点亚健康，不仅缺少运动，还贫血。”

敏锐嗅到一丝丝危险的沈裴：“……所以？”

“所以，以后每天晚上，你都得陪我夜跑，”涉及到媳妇的健康问题，程意一秒严肃，“还有，我叫阿姨去学了食补菜谱，往后她会天天过来送饭。”

满脸问号的沈裴：……

自己就是又累又困睡了一觉，小狼崽怎么还带他做了检查？

一定是他睁眼的方式不对。

更别提他本来就是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散性格，天天夜跑，这简直比考出个全国状元还要命。

“我……”

“没得商量，”早就猜到小男友会是什么反应，程意板着脸道，“夜跑有助于睡眠，省得你晚上总是做噩梦。”

“还是说，你更想早上五点起来晨跑？”

晨跑？！

两害相权取其轻，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沈裴只得蔫耷耷地选择了前者。

难得见到自家宿主吃瘪，0049嘎嘎直乐：【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能把宅男本宅懒散本懒的沈裴催出去运动，小程同学干得漂亮。

昏迷前就知道程意手机里有自己推人的视频，没有证据能证明沈裴发疯的纪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一想到自己过两天还要拎着礼物带着父母去和对方道谢，他就委屈得要命，气得连觉都睡不安稳。

可当纪唯真正见到沈裴的那一刻，他才发现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早已深深刻进了他的骨血，无论心底有多讨厌、无论周围有多安全，只要对上少年那双黑润润的眼睛，纪唯就呼吸急促，控制不住地腿软发抖。

与此同时，由0049出手保护的视频也好端端地呆在程意的手机里，害怕视频流出会导致主角被记过，被炮灰和反派联手将了一军的徐向阳只能尽量安抚纪唯，哄劝对方不要再和沈裴作对。

事到如今，所谓的真相早已不再重要，只有承认程意的解释才是上策。

然而对于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的纪唯来说，就算知道徐向阳的做法没错，他的心里也还是有了疙瘩。

尤其是在知道学校把燕大的保送名额给了沈裴以后，他的脾气就愈发喜怒无常，成绩也跟着一落千丈。

天天被降好感度的徐向阳也很无奈，要不是为了保证自己最终能和主角考到一个大学，他又何必主动退出？

时刻留意着徐纪二人的动向，偷听到对方吵架的0049不屑冷哼：【主动退出？他还真把抄来的成绩当成自己的了？】

老话常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被攻略者小瞧的沈裴倒没怎么生气，只是让0049在下次考试时屏蔽掉徐向阳的系统。

于是，等第二次模考的成绩下来，包括程意在内的所有人都跌破眼镜——

语数外理综的总分608，虽然仍然是远超一本线的成绩，但在省重点的青禾高中，这个分数实在算不上突出。

毕竟在使用全国卷、满分760的Ｈ市，只有总分超过700，才有竞争省状元的可能。

从年级第一到百名开外，徐向阳的成绩整整比一模下降一百余分，二班班任张莉急得嘴角上火，连着找对方谈了好几次话。

全然不知系统突然失灵的原因，徐向阳只能推脱身体不适，硬着头皮保证下次一定考好。

可下次的他还是一样。

没了攻略系统这个外挂，别说模考，就连平时的小测他都很难应付。

一到考试就稳定失灵，怀疑自己被耍的徐向阳，甚至还和系统吵了一架。

最看好的三位爱徒没来由地折了两个，唯一能让张莉宽心的就是，沈裴的成绩依旧稳定。

顺顺当当地通过燕大相关的笔试和面试，名义上已经被录取的沈同学，却照常准时准点地来学校上课。

——没办法，为了保证自家狼崽不在高考前偷懒，他只能将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视若无物。

好在像纪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的奇葩只是少数，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儿以后，大部分同学都把沈裴当成了行走的“高考题库”。

吃饭上课、夜跑睡觉……在这样规律机械到枯燥的作息里，两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程父程母因为一桩重要的生意脱不开身，高考那天，陪在程意旁边的反而是沈裴这个同龄的男友。

仔仔细细地替小狼崽检查过文具和准考证，化身老妈子的沈裴半响没听到程意回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对方有些紧张。

“我要是考不上燕大可怎么办啊，”张开双臂缠着少年要了一个抱抱，程校霸树袋熊似的赖在对方身上，“我想和你在一个学校。”

“会考上的。”

亲眼见证了对方这段时间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沈裴拍了拍程意的后背，温柔而笃定地说道：“我相信你。”

他的嗓音本就比同龄男生更透彻清亮，如同一泓泠泠的泉水，轻易便洗去了程意心头的焦躁。

周遭炎炎翻涌的热意倏地散了个干净，直起身的程意再听不见身旁家长学生的交谈，眼里心里只剩下小男友的微笑。

犹如即将奔赴战场的武士，他认真点头：“我会加油。”

熟练又迅速地在少年唇上偷了个香，程意拿过透明的文具袋，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走了。”

天道酬勤。

努力总归会有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