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回

五条悟之前见到河童, 凑过去和它聊天，不仅仅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妖怪的新奇，同时他也确认了一下妖力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明显和咒力不同, 但跟中原中也身体中的「污浊」有一点相似的力量。

组成中原中也体内力量的成份很复杂, 在经过长时间的磨合之后，更是变得非常难以辨别，和所有的都不一样, 但又全都有点相似。

五条悟第一次见到他时, 从里面分辨出有人类负面情感形成的「咒力」、可能是正面情感形成的暂时命名为「信仰」的，还有混合在其中, 他不清楚是什么的一些奇怪东西——后来知道应该是异能力, 或者还有妖力吧。

就像碾成碎屑的食材加水混合成糊糊, 就连五条悟也只能辨别出味道比较明显的种类, 至于别的……

他选择放弃。

人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的味觉（视觉）呢。

总之，从异世界前来见自己朋友（）的咒术师先生，接受了本世界最伟大侦探大人的建议, 目前正要与侦探社的两位成员前去解决本次牵扯较多的‘绑架事件’。

“但是我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委托我们的军警也没有任何消息，而且时间已经很晚了。”习惯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国木田独步觉得不太妥当。

江户川乱步一挥手, “没关系，交给五条。”

转头一看, 五条悟正懒洋洋趴在桌面上, 时不时戳一下盆栽的叶子，眼神虚无不见焦距, 看不出走神没有。

江户川乱步的态度实在太过于随便, 就算非常信任他的判断, 国木田独步也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而且他对这种做派、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五条悟并不太放心。正要再说什么，江户川乱步补充道，“这件事跟妖怪有关。事态紧急，现在联系那边已经晚了。”

“……”看出他的认真，国木田独步最后点了点头。

侦探社里没有能看到妖怪的人才，遇到这种事他们一向是请信得过的除妖师，而除妖师这行的人并不多，等专业人士到确实要挺长一段时间——最快也是明天。

然后是下一个问题——谁跟他一起去？

江户川乱步伸手一指，“太宰和……敦吧。”

无效化的异能也是对妖力有用的，虽然太宰治看不见妖怪，但是有人看得见嘛。

不过让他去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江户川乱步笑容灿烂，眯着的眼睛看不清其中神色，“好啦，磨磨蹭蹭到时来不及的话，可不要怪乱步大人没有提醒过哦。”

——

横滨的天空和东京的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同。

“殉情~殉情~喔哦……”

太宰治没心没肺唱着自己编的歌，被江户川乱步赋予重任的五条悟抬头望天，身高刚到180的中岛敦看不全他的表情，但也能感觉到他并不着急的心情。

中岛敦：……

不……但是，说好的事态紧急？

犹豫片刻，在着急的心情催促他开口之前，五条悟重新低下头，扫视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某个方向。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受，白发青年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怎么认真，在认识的这段时间里，中岛敦也逐渐看惯了对方那双不像真实存在的眼睛，但此刻，身处于五条悟视野中时，他却觉得自己的汗毛都已经炸起来。

中岛敦下意识想躲开，而在他做出行动之前，那种感觉却消失了。

五条悟不太正经的表情淡去，“不愧是侦探先生。”

真的……找到了。

远处海岸的方向，朦胧的夜色夜色遮掩下看不清晰，但那放了三个月的番茄酱一样，糜烂的恶心黑红色妖力却显眼的不行——或者说辣眼到不行。在那中间，还有相对而言存在感几乎没有，他却熟悉到骨子里的……

中原中也的力量。

……但未免也太过于微弱了。

他没有继续想，毕竟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原因很多，不管怎样，见到人就知道了。

白发的咒术师露出了今天为止最真心的欢快笑容。

“但是距离有点远诶。”和这两个人按照正常方法走过去的话，未免也太慢了些，他有些担心和那个辣椒红的妖怪对上的中原中也。太宰治和中岛敦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瞬移能力的样子。

唔……如果太宰治的异能力是「奔跑吧梅勒斯」就另说了。

他瞥了一眼，中岛敦神情茫然，满脸状况外，太宰治则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哼着不成调的歌。他们都看不到妖怪，而因为夜色的遮掩，也很难注意到那边海上不正常的水流。

带着？还是不带？

只思考了一瞬——既然是侦探先生让带的，那还是顺便带着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五条悟抬手抓住两个人的后领。

尽管对横滨的地形不太清楚，但现在路上人迹罕见，一眼能望到头。既然大方向知道了，多来几次长距离移动总能到目的地的。

“啊呀……”

他眨了下眼，稍带惊讶的眼睛恍然看向表情无辜的太宰治，然后用空出来的手指了指，“目的地在那个方向哦，在海边。这样的话，我和敦就先走一步啦。”

“诶？”太宰治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面前的两个人就不见了踪影。

消除类的能力，五条悟还是第一次遇见，而且令他意外的是，异能力竟然也会对咒力起作用。

明明不是一个体系的吧？还是说因为此时身处同一个世界的原因？

嘛，是哪个都无所谓啦。

他眯起眼睛，又露出笑容。

随着他快速地向那边靠近，空气中不知何时出现的血腥味渐渐浓郁了起来。

中岛敦将对五条悟能力的惊讶抛到脑后，有些痛苦地捏住鼻子。

要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味道才能明显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他放下手，紫金色的瞳孔倏地冷了下来，身为新代「双黑」之一的气势终于显露几分。

接连几次移动后，他们很快抵达海岸。

这里，月光仿佛染上了不详的红色。

在有天赋的人看来，这大概是怪兽即将袭击城市的灾难片，但在中岛敦眼里，只是满地不可描述，正常人看了会做噩梦的恐怖片而已。

啊，或许还要再加一点灵异元素。

因为脚下的土地在轻微颤抖，远处地面突兀地增加了奇怪的痕迹，而他却看不见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本应该埋骨于两年前的人，此刻却完好地……站在那里。

中岛敦经历的战斗已经不算少，即使看不见敌人的正体，他也能凭借地面痕迹的深浅，大体估计敌人的体型，或是根据痕迹的走向，判断敌人的攻击。

与自己仅有几面之缘的敌对势力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名为中原中也的男人笑容一如那次战场上所见的最后一眼，肆意而狂放，他的身上有着明显遇过爆炸的痕迹，重心偏向一边。

夜风暂歇，青年却仿佛正面风口，漫天沙尘模糊了视线，地面蜿蜒的痕迹短短一瞬抵达到他的身前。他却只是望着不知名的地方，笑容不变，无动于衷。

中岛敦的心倏然提起。

后领一沉，即将冲出去的动作被迫中断，同时原本站在他身侧的五条悟不见了踪影。

那抹在夜色中无比明显的白出现在沟壑蜿蜒的中途，轻描淡写地抬起手臂——他看不到妖怪的存在，但他能看见地面以那里为中心，转瞬间寸寸崩裂，蜘蛛网般的恐怖裂痕几乎绵延到了中岛敦的脚下。

在接收到画面之后，那震彻的响声才迟一步赶到。

‘轰！！！’

触手碎裂，血肉横飞，妖怪恶心的血淅淅沥沥落下，填满了地面的缝隙。

一向狂妄无畏的最强咒术师，此刻却感到了后怕与庆幸。

他轻轻呼了口气，看向神情惊愕的中原中也，眼底还残留些许来不及敛起的阴翳，在夜色下不甚明显。利用术式去到对方身前，五条悟放松脸部的肌肉，弯起唇角，动作尽量轻地抹去青年眼睛下方的一点血污。

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做到这种地步，究竟花费了他多大的忍耐力。

——失去这种事，经历过一次就已经是极限啦。

笑容中带着刻意的暧昧，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冬日积雪，将下方黑沉的污泥掩盖，他听到自己如常轻佻的声音，“初次见面，我是五条悟，叫我‘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