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日常喧闹的信息海此时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所有的子系统都看着信息海中突然出现的公告发呆。

【系统27违反了辅助系统守则条例，伤害宿主，造成非严重后果，其行为极其恶劣, 对系统27进行记大过处分, 永久封停系统积分兑换商店, 清空全部系统积分。】

系统由于自身的特殊性，对系统条例极其遵守绝对不会有任何违反的可能性, 而违反事项发生有小部分原因是情势所逼，大部分原因则是子系统部分脱离主系统的控制, 而一定会被报废。

“虽然知道27前辈肯定会被报废，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报废之前居然还会违规。”

“我记得有子系统下载了和27前辈熟识的前辈的经验代码, 都说27前辈是主系统的绝对拥护者，死板固执, 怎么可能会做出违反条例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吗？”

“你们的注意力是在违反条约吗？你们难道没发现27前辈违反的是伤害宿主吗？”

“听说27前辈一直都很是疼爱自己的宿主, 他所有的系统积分很少用来提升自己，而是基本都用来的帮助宿主的, 实在是想象不出来27前辈会伤害宿主。”

“是不是中病|毒了？这一次27前辈肯定要报废了, 可是如果中了病|毒, 下载27前辈的经验代码会不会很危险？”

所有的子系统们被突然发生的情况震惊了，谁都没想到系统27居然会做出如此出人预料的事情。

系统27的身|体钟玖冀死了, 被宿主秦览拦腰截断，死亡几率为百分之百，并且是被宿主亲眼目睹, 身|体恢复的可能性为零。

试炼任务失败的判定有三条：

一、 任务相关：宿主已经无可使用任务线、时间过长无法推进任务、任务完成却未达到任务标准。

二、生命相关：宿主死亡、辅助系统被死亡。

三、辅助系统相关：辅助系统和宿主产生无可修复间隙, 辅助系统重大过错导致宿主对辅助系统产生敌意值。

辅助系统不存在死亡的可能性, 系统27虽然身|体死亡却不代表他的任务失败，但是系统27的情况却符合第二条和第三条条例，经过系统的分析计算，失败率为百分之百。

所以系统27才会孤注一掷的利用系统特性想要取得更多的信息保留，也许后代会有子系统继续挑战试炼任务，他会努力为后代子系统留下更多的可用信息。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报废？

系统27在主系统庞大的数据代码之前，仿若初生的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干净的代码一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系统27听到了主系统给自己下达的通报信息，他存了这么久的积蓄都被一扫而光，甚至永久封停系统商店，这对系统27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即便如此在报废面前也不值一提。

系统27乖巧的立在主系统的面前，一言不发，他做错了事，并且任务差点失败，最后对试炼任务判断失误造成了重大后果，这基本上是可以毁灭他整个统生的失败。

【系统27任务惩罚由于身|体钟玖冀的消失冲突，原惩罚失效。】

系统27不能擅自离开身|体自行穿越的限制由于身|体的死亡而失去了效力，沉默着等待降下新的惩罚。

这时候系统27甚至还想着他还能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家底都已经被掏空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串代码了。

【关闭系统27使用时间停滞权限，封存系统27从宿主秦览身上提取的信息，销毁信息提取器。】

系统27：“……”

终于系统27什么都不剩下了，他用尽全力取到的信息也直接被封停了，这下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主系统，为何我这次的任务未被判定失败？”系统27的计算之内任务已经彻底失败了。

【系统27对试炼任务判断为，‘辅助系统被死亡’和‘辅助系统和宿主产生无可修复间隙，辅助系统重大过错导致宿主对辅助系统产生敌意值’两条，由于宿主秦览未能理解辅助系统定义，系统27非‘辅助系统被死亡’判定之内，宿主秦览并未成功同系统签约并且并未产生敌意值，不符合后者条例。】

系统27安静的分析，前面一条他已经在宿主秦览的面前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可是秦览的世界并没有‘系统’的概念，对‘系统’不理解又没有深入询问，所以被系统27侥幸逃过了。

而宿主秦览的所作所为是基于季游间的命令，其本身并非对系统27产生排斥，也就证明系统27没有和宿主秦览建立任何关系，包括敌对关系。

系统27这一次算的上是在不幸之中的幸运。

系统27从主系统空间里出来的时候蔫耷耷的，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系统了，而是一串代码。

其他子系统们也悄悄的看着系统27泛着金色光芒的代码，这一次没有任何一个子系统敢于上去搭话。

系统27觉得异常疲惫，当年他的同伴们就是在这样危险又绝望的试炼任务中努力的寻找出所有可以寻找的线索吧，只是他的运气好这一次没有被报废。

一直以来系统27靠着绝对的线索和经验代码也算的上是顺风顺水，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件事上翻车，明明所有的同伴都进行得很好。

因为失去了所有的系统积分，系统所有的福利都不再享受，由于不知为何系统27身上的代码无法被其他子系统所触碰，他也没办法清理代码。

身|体没了，惩罚就转移，可是不能碰了，却不能把奖励转移，明明是同样的状况。

“实在是很没办法，我也很爱惜我的代码的。”粉红代码十分抱歉的和系统27说道，“我虽然很喜欢你的代码上亮晶晶的代码串，但是我也很喜欢我自己的，真的很抱歉。”

“那能给我个地方吗？我自己摘。”系统27明显觉得他的代码中被进入了相当多的垃圾代码，让整个代码产生了眼中的负重感。

“可以啊，我在你旁边看着吧，可以教你怎么摘。”

粉红系统看着系统27身上乱七八糟的代码，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了？”系统27问道。

“你身上怎么像是从垃圾堆里跑出来的一样，好多恶意代码，看着就好痛啊。”粉红代码指着系统27身上的代码串串。

系统27毫不在意的把那些明显黑色的代码从里面摘出来扔到了一旁：“这些都是在即将死亡之前产生的。”

在钟玖冀身死的刹那他认为自己要被报废了，从身|体中传来的强烈的疼痛和对即将报废的迷惘和恐惧，让他的代码内部生成了极多的废弃物，这些东西就如同人类洗|澡之时的后背，并不能靠自己就清理干净。

“如果你能够成功的完成试炼任务，就来这里格式化吧。”粉红代码细细的说道，“你的代码看起来真的糟透了。”

“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毕竟进行试炼任务中产生的过多的废弃物，一旦堆积的太多就会吞噬本源代码。

“任务进行的很辛苦吗？”粉红代码问道。

“之前还好。”系统２７说道，“虽然有很多行为处事比较迷惑的宿主，可是大多都很听话。”

“听说你被禁用了系统积分商店，没有了积分商店你会不会很困难？”粉色代码临空截了一截代码，系统２７按照粉红代码的指示将那一截代码拿了下来。

“是会很困难，但是拿走的只是系统积分商店不是宿主积分商店，只是我以后不能无止境的帮助宿主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有没有想过用宿主积分来办事啊？”粉红代码说道，“如果你的宿主都很听话的话，也许会答应你的使用要求呢？”

“不行。”系统２７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人类不会喜欢别的东西去惦记自己的口袋，人类是自私的，并且独占欲很强，积分对我们来说重要，对他们来说也同等重要。”

“可是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啊，你还不是总把自己的积分花到宿主的身上。”

粉红代码的一句话让系统２７的动作停了下来，之后传来了他的声音：“并非如此，我所有的前期投资都能够得到足够的回报，而宿主不能。”

“是吗？”粉红代码突然看到了在系统２７代码中亮闪闪的代码，“哎呀，它们还在，真可爱，还是这么亮晶晶的，好像还多了不少，真好看。”

系统２７第一次正式的观赏他的亮晶晶的代码串，触碰过后一个画面骤然出现在系统２７的脑海之中。

这个代码是关于宿主巨擘的，宿主巨擘刚开始那几天经常会往外跑，某天却突然叼了一只肥嘟嘟的宠物仓鼠回来，放在了系统２７的手上。

“这是什么意思？宿主巨擘。”系统２７收拢了手指不让仓鼠跑调。

“是老鼠，你喜欢吗？”

系统２７：“……”

“不喜欢吗？很抱歉，是在城里的流浪猫和我说的，它们说人类肯定都会喜欢老鼠，我虽然很怀疑，但是它们很肯定，我本来抓了其他的老鼠的，可是太丑了，然后就用老鼠和流浪猫赚了很多用不到的纸币，从宠物店买的，这个老鼠比较可爱，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想到这里，系统２７又想要吐槽，可在宿主巨擘的世界中，动物的种类并不丰富，当然不会知道仓鼠和老鼠是两码事儿，以及人类并不会喜欢老鼠这件事。

彩色的代码被触碰的瞬间，系统２７回忆起了这段回忆，之后对着粉色代码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非常漂亮的代码，我想我知道这些彩色的代码是什么了。”

这里面都是他和宿主们留下的，他觉得有趣的回忆。

“还是不格式化了吧。”系统２７摘到了一大堆因为痛苦而产生的垃圾代码。

“那我帮你多清理清理好了，唉唉唉唉你别擅自摘啊，那是你的源代码你别乱动！！！”

系统２７这一次没有急着立刻回到他的宿主们身边，而是从头到尾将所有的宿主的经历重新捋了一遍，并且复盘宿主秦览的任务过程。

每一个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世界之内的一切都是千变万化，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在世界意志之下大方向不会改变，可是细枝末节却繁多。

系统的分析是无穷无尽的。

然而分析着分析着，系统２７却停了下来。

以宿主迟修赫为例，无论他按照怎么样的信息去推算，去分析，都无法理解宿主迟修赫说的喜欢上自己的原因。

作为系统，他们所能够做到的，更多的是推算、演算、验算，他们只能凭借吸收的信息去完善他们所未能涉及的部分，内容越来越庞大，但是在世界中却总是还会有新的事件诞生。

所以并不是由于他们的推算出现了错误，也许是因为，他们无法创造？

那如果是人类呢？

系统２７进入了迟修赫的世界，决定重新分析，并且，借用宿主们的力量。

他们既然无法创造，也无法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人类，那就借用人类本身的力量和可能性，去打破宿主秦览的世界。

系统２７附身在了宿主巨擘的身上，还没开口，下意识的扫描地图，却愣住了。

宿主巨擘现在的所在之处，居然是宿主迟修赫所在城市的楼层最高点的顶端，虎斑猫瘦小的身|体和整个广阔的天空融为一体，虎斑猫的尾巴勾住两只前爪，坐在高处俯览一切。

“宿主巨擘，请问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已经在此地发呆三小时二十七分钟。”

巨擘的耳朵猛然竖起，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小玖？小玖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通知叔叔一声？”

系统２７眼睁睁的看着宿主巨擘的状态面板上各项数据都在提升，显然很高兴。

“宿主巨擘在知道我到来之后很高兴？”系统２７问道。

“当然，怎么可能不高兴呢。”虎斑猫几步跳跃到平台内，摔着尾巴左右横跳了几下，“小玖的那个很困难的宿主成功签约了吗？没有用到道具是不是证明无事发生，一切都还顺利吗？出来让叔叔看看你？”

巨擘的声音明显是愉悦的，即便是本身就声线低沉不容易听出来。

“为什么宿主巨擘见到我会高兴？”这是曾经系统２７从来都不会询问的问题，可是现在系统２７想要去理解了。

巨擘的身形顿了顿，轻盈的重新跳到了楼层的边缘：“小玖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是。”系统２７回答道。

“那这么说，这个回答对小玖而言应该很重要，我会认真的回答你。”巨擘站在高处，俯览着整个城市。

“谢谢。”

“小玖，这个城市和和平，我很喜欢这里，每一个人都很安逸，有哭有笑，有开心有痛苦，或许艰难，但是都是在为自己的生命所挣扎，即便如此，却依旧可以温柔对待他人，对着他人露出善意的微笑。”

巨擘喜欢站在高处，他的视力能清晰的看到每一个人。

“小玖，战争是残酷的，战争之中人类最后的善意都被剥夺，没有人可以明哲保身，所有人被痛苦所推动，被迫走在战火纷争的世界之中，任何一点点小小的幸福都是奢望。”

“我以为创造了人类的幸福，我就可以得到温柔从而幸福，我只是想通过他人的温柔来寻找自己的幸福，但是小玖你让我明白了我是错的。”

“真正的幸福不是他人给予的，是要自己去寻找的。”

“没有规则，没有理由，不被任何人推动，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幸福，我迷失了自己，误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对他人更好，一早就放弃了希望。”

“而小玖，告诉了我，希望从未迷失，它就是我自己。”

“那么宿主巨擘见到我会高兴的理由是因为我让宿主明白了要自己追求希望吗？”系统２７问道。

“不是。”巨擘摇了摇头，语调低哑深沉，仿佛是经历过香烟爱抚后温柔感性，“是因为，和小玖在一起，会让我幸福。”

“意义不明，宿主巨擘所说的一切都无法解释宿主巨擘见到我会感到开心的理由。”系统２７无法从宿主巨擘感性的语言中分析出他的思维和推断，不明白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哈哈哈，小玖这么固执，让叔叔想想，恩……那叔叔问问看小玖，小玖对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怎么看？”巨擘想起了在电视上看到的公益广告，“为什么父母在见到子女回来会这么开心？”

“因为血缘。”

“那爱人呢？”

“因为荷尔蒙。”

“可是荷尔蒙不是永久的，那在之后呢？”

“是亲情。”

“那么小玖，为什么没有血缘，曾经毫不相识的两个人，会产生亲情呢？”

系统２７听到巨擘的话后沉默了，人类的感情太过复杂，他无法准确的分析出原因。

“小玖，大概是因为系统的特性吧，你对一切事情总是喜欢追根究底，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是实际上并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答案。”

“系统的感情都是通过统计人类情感大数据后，经过研究分析制成代码编写进系统中的程序，系统会根据对人类的信息进行推测，做出相应的反应，我们需要了解人类的情绪和感情从而做出最完美的引导，而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目的和答案的。”

“不是这样的，小玖，人类的感情不可以用数据去分析。”巨擘的声音在风中缓缓飘散。

突然在他们的身后大楼楼层顶端的门开了，有人从出来，顶着风眯着眼睛：“咦，我明明听到有人的声音啊？”

“喵，喵喵喵，喵～”巨擘立刻跳到了人类的面前，瞪着可爱的圆圆的大眼睛，显然很懵懂的模样。

“哎呀，这里怎么会有只猫？怎么进来的啊？楼下那么多监控。”来人弯下腰伸手抚摸巨擘的脑袋。

巨擘在内心和系统２７大倒苦水：“人类总是喜欢摸脑壳，真的要秃了。”

系统２７却陷入了在了巨擘的话语之中无法自拔。

“但是小玖，你看。”巨擘抬起头，冲着来人喵喵叫，脸上如同露出笑容一般，“我和和人类明明没有任何的交流，可为什么他们会喜欢我？这不就是没有理由吗？”

“如果爱你的人始终都被冷冰冰的分析，会很伤心的。”

系统２７所有正在分析的数据都瞬间停顿了，他的代码深处，有无数一直被他抛弃在角落中的经验代码突然间对这句话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系统２７带过相当多的宿主。

他也是完成率最高的系统。

他和每一任系统都相处甚欢。

他的每一任宿主，最后都会主动离他而去，他完成任务率是百分之百，而他被解约抛弃的概率，也是百分之百。

每一个宿主离开他的原因都不同，但是却都不会影响到完成率，所以系统２７一直都没有将这些宿主离开的原因放在心上。

——２７，你走吧，不要呆在我身边，我已经没办法再给你任何的东西，你不应该被束缚在我这里。

——２７，２７，２７，为什么我一次一次，想方设法的，都没办法让你理解我，让你明白呢！

——系统２７，你不属于我，离开我吧，去找可以被你所属于的那个人。

——和你在一起，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乐，被你宠着，被你爱着，被你放在手心，你就像毒|品，可我不得不戒掉你，这对你不公平。

——２７，就算是锁着，我也要将你锁在身边，哪怕逆天改命，哪怕毁掉你的世界，我也要把你从那个冰冷的世界中剥离。

这些临别之言，系统２７从来不曾放在眼中，一旦解约，辅助系统和宿主的关系都不复存在，任务已经完成，若不解约顶多是陪伴到宿主寿终正寝，只不过是浪费时间。

宿主主动的解约对系统２７而言并非坏事，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全身心的透入到下一位宿主中去，一旦签约，宿主的地位就是第一，甚至……高过主系统。

系统不会对主系统的规则产生任何疑惑，所以这些东西，系统２７全部都是自己割舍掉的。

之所以保留，也仅仅是为了给子系统留下来完整的经验代码而已。

系统２７放弃了系统分析，而是只用自己的方法去思考，却一无所获。

这还是第一次系统２７怀疑是不是他并不适合做一个辅助者。

“小玖？”被公司人员从顶楼抱下去放到一楼的虎斑猫立刻脚底生风跑的远远的，然而却发现系统２７已经很久都没有回答他。

“在，宿主巨擘有什么需要吗？”

“刚刚不是问小玖的任务吗？是出什么差错了吗？刚刚我的回答有没有帮助到小玖？”

“没有。”不仅没有，甚至让情况变得更加恶劣了。

巨擘忍不住苦笑：“这……”

“宿主无需担心，本身宿主自身的问题已经足够复杂，没有帮助他人的余力。”系统２７说话丝毫不留情，听到这句话巨擘的毛都炸起来了。

“小玖，你这……”巨擘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摇摇头，“也许可以问问看迟修赫，那个孩子很聪明，这段时间我跟着他上班，他表现的的确……很瞩目。”

“是的，宿主迟修赫的世界智力很重要，我在教导宿主迟修赫的时候也能够察觉到其在智力上对其他人类的绝对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