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金红色的战衣陡然加速, 动作一下子快了起来。阿德里奇·基里安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的表情微动，看上去难以置信：“斯塔克, 所以你是打从心底里决定让那些人去死！果然你这家伙在这些年里都毫无改变，沾的满手的鲜血也不会让你反思一下……”

“我头很疼，不想听你在这里废话。”

托尼·斯塔克言简意赅地回答，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攻击对方, 掌心炮直冲着阿德里奇·基里安的面门, 倘若不是对方躲闪及时，简直要直接轰下去半个脑袋。

这人开始动真格了,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基里安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是钢铁侠吗？不是说那个刽子手、军火商, 在这些年里终于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想要金盆洗手重新做人，成为保护别人的英雄了吗？

还是说, 他只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基里安视线看向特洛伊, 他只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 就一股脑推翻了自己全部的计划, 改变了他的作战方案？

至于拆除炸弹，老天，这根本不可能，那些炸弹设置的有多密集多复杂, 他比谁都清楚, 没有一支训练有素的专业团队, 单靠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解决, 哪怕是钢铁侠都一样。

阿德里奇·基里安又不经意的看了看周围的海面, 视野范围内没有出现任何搜救船只或者飞机, 虽然也有潜艇出现的可能性，但这艘船的声纳探索范围里一派平静，不存在有人突然前来救援的可能。

他终于开始觉得恐惧。

“嘿，斯塔克，我想你应该不是打算永远失去自己的执行总裁——”

“你很吵，我希望你安静一点。”

斯塔克的战衣斜飞出去，举起基里安又狠狠摔在了甲板上，将船面都砸出了一个坑。对方的皮肤已经隐隐约约透出了明亮的内里，绝境病毒即将打破那岌岌可危的平衡，特洛伊保持着魔术视觉，时刻关注着托尼·斯塔克自身的体温，他的魔术回路蔓延到脸上，从眼睑到脖子，再也没有了掩藏自己的余裕。

思维分块的魔术正在全功率运转。

另一边，佩珀终于将所有的魔力棱镜都安置到了它们该有的位置。

这位女秘书一只手提着高跟鞋，一只手冲着魔偶挥舞，示意自己这边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魔偶这边几乎也是同一时间之内完成了另外五枚魔力棱镜的布置，全部的十个方位都已经被安置完毕。

三个支柱，四个世界，十个质点（sehiroth），二十二条回路（ath）。每一枚魔力棱镜负责扮演卡巴拉生命之树的一环，伴随着低沉的咏唱声，整艘船上流淌着的魔力和大海当中的地脉被连接在了一起。

光落在我的身上，雪落在我的身上

化作静寂之盐

基督教当中有着“盐之天使”的说法，诸多国家的神话传统当中，也有很多撒盐辟邪的描述。神说索多玛罪孽深重，要毁去这座城市，逃亡的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被天使的力量化作一根盐柱——这是《圣经·创世纪》当中的传说，同样也是卡巴拉基盘魔术当中可以引用的一道源流。

将“不净之物”化作“净化之盐”，物质变换的魔术，也是炼金术当中的一个重要分支。虽然人类劣化过的魔术仅仅只能作用于特定的非生命物体，但用在现在这种场合已经足够。

整艘船都在微微颤栗，佩珀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能尽可能的去接近那座魔偶。魔力的辉光荡涤全船，光芒闪烁过的地方，那些炸弹已经全部都化作了盐粉，扑扑簌簌地掉在地上。

就连联通管道的地方都不断有盐粒流淌出来，在地面上堆砌成一小堆。做完这一切以后，魔偶终于安静了下来，像是进入了省电模式一样不再运动，只保留了最基础的语言功能。

“这艘船已经安全了，波茨女士。”

就连魔偶的声音都开始显得有些失真，仿佛就连模拟特洛伊的声线都开始变得难以为继：“很快就有救援队可以赶过来，还请放心。”

“特洛伊，你现在是不是状态不太好？”

佩珀有些紧张地站在魔偶的身前，虽然见惯了托尼·斯塔克所制作的战衣独自行动，但隐隐约约的，她总觉得面前的机器人和那些战衣有所不同。

“放心吧，我的身体很安全，没有受损的地方，只是能源消耗有些剧烈，抱歉，波茨女士，可能需要您在这里再等待一下救援。”

如此说完之后，魔偶的身体彻底停止了动作，崩解成碎片逐渐垮塌下来，很快就在甲板上画成了一小滩碎末。岁末的中央簇拥着一块打磨精致的青金石，佩珀弯下腰将它捡起来，放在手心，看向另一艘船的方向，那边的战斗也已经即将落下帷幕，时刻准备收尾。

斯塔克将阿德里奇·基里安举了起来，高度层层拔高，最后扔进了海里。在太平洋当中，无论具有怎样的恢复能力，都不可能长久的活下去，这里可是远离美国国境线的外海，掌心炮的激光击穿水面，水波晕开之后，一切重归平静。

钢铁战衣回过头，魔术师的衣领被海风吹得猎猎翻飞。特洛伊的身形单薄，看上去脸色发白，但在接触过事件之后，还是用力地朝他笑了笑：“你看，我说炸弹不会引爆吧？”

“你只说让我相信你。”

金属的战甲逐渐从面前的男人身上剥离开来，像是潮水退却，层云散开：“我怎么能不相信你？”

他或许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但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魔术师，当然，他认识的法师人数比较少，但哪怕人数逐渐增加也一样，那些词汇应该叫什么来着？卡巴拉基盘，人偶工学炼金术，管他呢，随便什么，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魔术师。

斯塔克觉得绝境病毒的注射似乎让他的大脑形同是一团浆糊，不然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思路不够清晰；但他又觉得整个人通透极了，心跳的频率，肾上腺激素的分泌量，瞳孔的变焦，眼球附近六条肌肉的收数和扩张……他对这具身体的控制空前地清晰，几乎能够感受到血液从不断搏动着的心脏当中奔流而出，流淌向自己的四肢远端。

“我当初就应该给你开十倍的工资，也一定要把你留下来。”

男人低声抱怨着，但脸上却还带着笑意：“这真是我这些年里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虽然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但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公路上，同时发生着另一件事。

和特洛伊长相一模一样的魔偶将车开到一片建筑群当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十几分钟之后，玛雅·汉森开着另一辆车赶到这里，却发现周围空空荡荡，疑惑地下车探查。

那位特洛伊先生的信号确实是在这里消失的……

就在这时，一把手枪突然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还请您不要动，汉森女士。”

特洛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跟踪我这么久，差不多也该放弃了吧？”

“等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玛雅·汉森迟疑地说：“很抱歉，我确实跟踪了你，但那完全是因为对你和斯塔克先生的担心，绝境病毒如今还不完善，药效也非常危险，我是因为——”

“你是因为，想要看到那种药物作用在人类的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而托尼·斯塔克的信号突然消失，所以你找上了我。”

特洛伊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已经报过警了，因为涉嫌非法人体实验，欺诈和谋杀未遂，您很快就会被逮捕。”

“您究竟在说些什么？谋杀未遂？那绝不可能！”

玛雅·汉森试图挣扎了一下，但伴随着一句简短的咏唱，她的四肢变得越来越沉重，很快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军方撤走了资金，你们的实验缺乏金钱支持，也找不到足够多的实验对象，所以你和你的老板决定自己安排一场实验。[1]”

特洛伊看着对方的后脑勺，声音显得非常平静：“绝境病毒对抗世界上最先进的作战系统[2]，你想要亲眼看到这场决战的胜负。”

他的手机里已经装满了人工智能所搜集来的各项证据，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那些挣扎和辩解显得单薄极了。

更进一步的话，因为托尼·斯塔克也注射了绝境病毒，她甚至可以在观测到这种病毒和钢铁战衣的兼容性，这是难得一遇的机会，此生不会再出现第二次，所以在托尼·斯塔克的追踪信号消失之后，她在第一时间之内就联络到了这位斯塔克的紧急联系人。

他确实足够神秘，也足够特殊，特殊到连托尼·斯塔克都能对其信赖有加，只不过科学和神秘之间仍旧有着难以逾越的壁垒和鸿沟。

特洛伊缓缓地把手枪放下，在魔术效果成立的前提条件之下，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枪械来抑制住对方的行动。天边飞翔的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它是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某位变种人的特殊能力，为后续而来的x战警们指明了方向。

玛雅·汉森的表情充满了疑惑：“你难道就不担心托尼·斯塔克的死活吗？竟然还特意绕了个大圈子，想要在这里抓住我……明明他的那一边才比较微危险。”

“他不会出问题。”

特洛伊说，一边说着话，那具和常人无异的躯体轻描淡写地回答：“您应该记得，我上一次在新闻当中出名是因为制作出了和活着的人类长相别无二致的机器。”

“……”

玛雅·汉森的面部表情先是疑惑，再是惊愕，最后变成了恍然。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所遇到的这个人就是被制作出来的人形机器……只不过谈吐，触觉，呼吸眨眼，没有任何一点细节让他感觉到了异常。

远天当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真正的想法的？”

玛雅·汉森好奇道：“斯塔克注射了绝境病毒确实是情形所迫，但我得重申一点，我只是想要拿到实验数据，看到实验结果，并不是真的想要让他死。”

“我知道。”

特洛伊说：“我知道你发自内心的想让他活着，但我也清楚，如果有一天你的实验发展到了必须要杀死他才能得到正确结果的那一刻，你动起手来也会毫不犹豫。”

“哎……一般来讲很少有人会这么想吧，特洛伊先生。”

困锁四肢的魔力带来重负，让玛雅·汉森干脆靠着车轮坐在了地上。她抬起头看着特洛伊，认真打量对方的表情：“我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您到底是怎样猜出来的呢？我敢确信，我没有露出一丝一毫这方面的想法。”

她需要经费，需要研究资源，需要实验个体，对自己的研究成果格外专注，这些年也斩获颇丰。

她看到面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夸张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叹气的动作是他本人的想法，还是人工智能的表情素材库，但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我曾经也是像您一样的人，只看到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除去一点差别以外，您和曾经的我完全就是同类。”

一样囿于天赋和才能想要寻求全新的突破；也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不过对方的研究在科学这一侧，没有魔术回路，也和神秘毫无瓜葛。

时钟塔当中，像这样的人多的数不胜数，只不过放在科学的这一侧，就显得尤为出格了。

特洛伊笑了起来：“所以我才不能再变成这样。”

古一法师曾经说过，离开时钟塔才是他旅途的开始。时至如今，特洛伊自己也不知道当初的这个念头到底是从何而生，但现在他终于可以确信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不会后悔。

远洋的游轮上，最后一批绝境病毒样本被收集进冷藏柜当中。获救的佩珀先后拥抱了两人，斯塔克还在适应着绝境病毒对他带来的新变化，而特洛伊表情微微恍惚，切断了他和最后一具魔偶之间的联系。

等到警察抵达现场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将只是玛雅·汉森，以及一地的碎土屑，他最后控制着魔偶多走了几步，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悄悄消失。

特洛伊靠着甲板上的金属扶梯坐下：“接下来该靠你们，我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