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盐焗之猫 22 波点长尾巴的咪咪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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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囚禁在低温维生舱里,当做生产和上传意识信息的器皿活着的一千多个日子里,薛放清醒的时间并不多。

每当他痉挛着从深度昏迷中挣脱一瞬,就会马上狠咬发麻的舌头。荒废许久的痛觉器官迟钝做出反应,蔓延的疼痛让他的脑神经大面积苏醒,他才得以睁开眼睛,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不是棺材,却比坟墓恐怖百倍。

胶囊舱,又小又挤,前后抵着他的脑袋和脚底,没有一点活动空间。

空气中满是药水味,三根细细的管子扎进他的手腕血管,分别输送着营养剂,麻醉剂和安眠药。

还有一些更精密的电子元件,贴在他两边太阳穴,将他当做非法意识内容的提取源头,像工厂生产线上被迫产乳的奶牛一样,时时刻刻挖掘和榨取他的记忆,直到一滴也不剩,失去价值,被扔进工厂另一边的炉子里就地销毁。

按照那群人的毫无人性,或许还会留下一些脂肪,做成便宜又好用的肥皂,包装得漂漂亮亮,摆上各大超市的货架。

薛放小心控制着脑波频率,胡思乱想着,说不定他家小猫有一天会买到“放放牌”肥皂,变成泡泡从缪寻的身体流下来,好像也是不错的结局?

就是不知道,以他庞大浩渺的脑容量,那些人要花多少年才能彻底掏空他。

他的知识,见闻,记忆,关系网和思维方式,刻录成“小绿卡”后,每一kb的信息在黑市上都以万元为单位计算。他至今为止的人生,都按照内容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碎片,稍加模糊处理,标上合适的价格,被形形色色的人以各种需求买走——

急于提高孩子成绩的家长,想要逃亡又搞不到外星航线的犯罪者,计划疏通关系的商人,没时间旅游又想领略远星风光的上班族,甚至是只想在写完作业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亲身体验一把虚拟恋爱过程的青春期学生……

非法小绿卡和古早的盗版光碟一样烂大街。

但比起最后丢掉性命,薛放更害怕一件事——有人复制他的意识,去欺骗和伤害缪寻与他的家人。

他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在短暂的苏醒后,抵抗钢针插.拔式的巨大脑痛在极度虚弱中瑟瑟发抖,即便被某道未知的意识侵入精神域反复折磨得发疯,那时候他担忧的也只有:我的缪缪,一定要没事……要活下去……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生产线的操作员会在固定时间来加营养液。

他们低估了他的精神穿透度和控制力。

用一小丝精神力,弱小、虚渺、难以察觉,攀附着液导管逆流而上,到达封闭胶囊舱之外,小心又悄声地从操作员的拇指钻进去,一旦和人类的末梢神经会和,高级向导的精神力就如入无人之境,迅速找到合适的地方潜伏起来。

这样做的难度极大。因为他必须在安眠药的持续作用下,每天控制自己在固定时间醒来,对正常人来说,这根本是天方夜谭,但他却凭着苛刻又极端的高度自控力,让精神丝的“积累”成为可能。

某一个傍晚,积蓄的精神力成功夺取了操作员的意识。

“咔哒”,操作员满脸木然,违规打开了舱门,将他扶出来,再转过身,去执行炸毁生产工厂的指令。

薛放苍白的脸,浮起一抹微笑。

那一天,附近两个省的居民终端都收到了疑似3.5级地震的预警通知。

工厂爆炸声在地底深处轰隆响起,电子元件燃烧的火花喷溅泼洒,滚烫的钢水冲进仓库,彻底融化掉无数份偷来的意识。成百上千的胶囊舱在紧急状态下自动打开,那些被拐卖和欺骗来的人们从数年的深度睡眠中苏醒,愤怒地操起手边东西,对抗数量稀少的操作员们。

在一片混乱中,有一道不稳的身影,赤脚踏着刺烫的火星,步伐踉跄,沿墙边走上地面,淌过脏污的小河,融进繁杂的贫民窟里。

而直到最后,也没有人站出来对那座非法小绿卡工厂负责。当地的白塔分部和警局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只对流散的被害者们进行了集中登记和安置。

…………

故事说到这里——

“为什么要躲进贫民窟,你会意识控制,可以找人通知我们。”

容老爷在隔离玻璃墙后谨慎质疑。

挡在他和薛放面前的是整面墙的微振玻璃,专用于监狱中审问精神犯罪者,能有效隔绝精神力波动,避免影响。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还安好。所以需要一点时间来确认。”

房间空荡昏暗,正中唯一的光束下坐着薛放,他扯了下嘴角,不着痕迹把目光转向容老爷身后沉默站着的哨兵。

他的哨兵抬起那双罕见的锈色眼睛,和他对视。那里面早已没了天真和澄澈,只余下一片幽深的空洞。

薛放自嘲笑了笑,“而且我总得想好理由,说服你们重新接受一个‘死人’。”

容老爷并未动容,直接问:“你在贫民窟待了一周,之后呢?”

“我发现‘秽手’还在活动,知道容家还在,就守在黑市医生那里等我的哨兵咳咳咳……”薛放猛咳了一阵,刚喘匀气就继续说,“被缪寻直接带走,总比咳咳,比我自己踏入中心区被多少人盯上,要稳妥得多……咳咳咳有水吗?给我一杯温水。”

容老爷按下轮椅按钮,仿生人管家端着水进来,正要打开隔离门,一只手臂忽然拦住了他。

“我来。”缪寻接过水,面无表情。

容老爷眉头蹙紧,严肃提醒:“不管是谁捡到一具尸体,三年时间都足够克隆出完美的复制品。”

“那也是他的细胞。”

“……”容老爷深深叹气,“你去吧,小心注意别被他精神控制,审完就让人带他进治疗舱,隔离一个月后等精神观察报告下来再做评断。”

嘱咐完,容老爷枯瘦的手缓缓按动轮椅准备离开,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空旷的内室里,只剩下缪寻和薛放。

关掉监控反锁上门,隔音屏障厚重运转,即便离有一段距离,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缪寻仿佛将其当做器物,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

失踪三年被判死亡的人突然出现,怎么看都让人生疑。以现在的生物技术,克隆一个复制人是小菜一碟,只要拥有死者的大脑信息,灌注进新躯体里,做到天衣无缝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这个“薛放”,或者说这具躯体,和他没有精神链接反应。

“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感觉不到我们之间的链接了。” 一盏熹微的小灯摇摇晃晃挂在头顶,薛放抬起苍白的脸,像一本丢进河里毁坏得字体发白书页破烂的书,在潮水退后,被冷风吹干,沙沙作响:“是我断开的。”

缪寻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如果是他不幸被落入类似的境地,与其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精神波动,让配偶日夜共感自己的痛苦,不如从己方断开链接,独自承担。

哨兵与向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缪寻依旧觉得他自私又自大。他根本没有问过自己,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愿意共同承担?

“三年了,你都长大了。”薛放对上哨兵冷漠疏离的眸子,呼吸一窒,胸口慢慢浸漫上酸与疼,逼得他牙尖打战,还得强作笑容:“身手也更好了。”

缪寻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之前爬上他的车,他哭了一阵反应过来,就把人无情捆起来交到组织。

薛放全程没有反抗。

就连被当做俘虏一样丢进盥洗室,强迫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用冷水清洗身体,也没有发出一声埋怨。

薛大少爷可能一辈子也没在那么简陋粗鄙的环境里裸.露过躯体。他也不知道,全程都有一双冷然的锈金色眼睛,独自坐在监控后监视着他。

……常年不见阳光导致的病态苍白,体虚瘦弱,脸颊下陷,肋骨突出。

……各种伤口,最大的是腰间烧伤,膝盖,脚踝,另有细小的磕伤,新鲜的还在渗血。

组织给他简单治疗了腰伤,他拉住医师恳求:“麻烦给我其他伤口贴上胶布,要肉色的,不要太明显,再麻烦你给我拿一套长袖长裤。”

实习医生年纪轻轻,不懂为什么。

这个男人笑着告诉医师:“哨兵的感官极其灵敏,这样能减少刺激。”

于是,薛放就遮得严严实实来见他的哨兵。

“我不是克隆体。”

缪寻反问:“所以呢?”

薛放缓沉呼吸,“你可以用任何办法来验证。”

“任何方法?”

“对。”

“去墙边趴下。”哨兵冰冷命令着。

“为什么……”薛放哽住,他并非不知道这道命令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

缪寻说:“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薛放沉默了一会,撑起脚后跟从椅子站起。他的右手腕和椅背锁在一起,挪去墙边的时候,不可避免要拖着椅子去。

如果他还有剩余的力气,就能一手扛起它,可现在他体质虚弱,囚禁三年的生活耗尽了前面二十多年养尊处优的身体,光靠着廉价的营养剂维持最低生命体征而不补充新鲜的食物,走两步就气喘不上来。

拖拽着椅子往墙边靠时,滋滋啦啦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在耳中不断放大,他眼前黑了两秒,停下来喘口气,下意识扭头看向了缪寻。

缪寻微微侧过脑袋,嘴角勾起不真诚的微笑。

让他看了心口更是一揪,难堪与委屈都一股脑冲上鼻腔。

“算了,你年纪小……让着你……”

缪寻以为他会愤怒冲过来,可在缪寻晃动的视野里,男人只是喃喃自语着,把椅子拖到墙边,不顾难堪,扶着墙慢慢趴下来,摆好了姿势。

显然薛放是知道的。

去墙边趴下——这五个字是异能者内部不成文的暗号,在学院、军营和私人佣兵组织里暗中存在。

控制,占有与臣服。

它是一种变相的体罚,也是精神层面的强迫性征服,经常被上级用来对付难缠的刺头下属,通常还会有人站在墙边围观,为的就是剥掉对方的逆骨,欺压到温驯为止。

薛放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自愿缩在灰黑色的墙角边,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呼吸不畅,紧张地等着身后人的侵占。

那道苦甜的呼吸声近了……

一只骨节粗糙的手从后面猛得摁住他脖子,压下去,薛放急促说了声:“我真的不是克隆体。”

那只握惯了枪的手,缓慢用带茧子的手掌摩挲过他急速跳动的颈部动脉,覆下身体一字一句,不近人情:“不管是不是克隆体,既然是他的细胞做的,那么……不论我怎么用,薛放都不该介意。”

是很过分的话。

可他的向导却告诉他:“我不介意,我永远是你的。”

缪寻呼吸骤紧,开始仿佛无止无尽的发泄。缺乏交流,触碰,眼神和温切的贴近,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薛放艰难侧过脸,小灯照不到这里,只能在昏昧的视线中捕捉到哨兵线条锋利的下颌和冷薄唇线。

意识逐渐迷茫,薛放在半昏半醒间沉沉浮浮,右手被绑在椅子上,他必须架起发麻的胳膊,柔顺地摆低姿态去迎合。椅子和墙缝间的夹角又黑暗又狭小,时间一长,连足够喘气的空气都快榨干了,他恍惚中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棺材一样的胶囊舱里,就不安地探出左手,想要去摸摸他变坏的小野猫,可是对方却躲开了。

太坏了。他亲爱的小宝贝,时隔三年就生疏得不给揉了。

“咳咳……咳……”他猛吸一口气,呛住了,咳得撕心裂肺,脸颊竟然多了一点点血色。

哨兵的衣角擦过他的脊背,激起神经性的痉挛。滚滚汗珠顺着腹.肌纵横的纹路,滴落在向导后腰,烫得仿佛能在皮肤上烧出一个一个的小洞。

薛放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出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脚腕。

毛绒绒,湿淋淋,可可怜怜的。

湿淋淋……为什么猫尾巴会湿掉?薛放去摸它,又轻又缓,和小野猫在他身上垦殖的暴虐行径全然相反,焦糖奶油色的尾巴软软躲进他的手心,他刚要用手指缠住它,那根尾巴就被慌忙地拽走了。

薛放挺起后背,努力扭头看。

超凶超凶的小猎豹,正在用尾巴毛擦自己的眼泪。

发现他在看,就慌乱按他下去,很凶地哑起嗓子:“别看,也别摸我的脸……”

但是没什么说服力。

原来滴在他背上的汗珠,都是热烫的泪珠子。

薛放呆呆看着,轻声问:“你要欺负我,怎么把自己给欺负哭了?”

或许是这道反问过于温柔,又或许是不小心戳中了丢失家人的小猫心酸处,缪寻弯下背脊,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抽噎到嘴唇发麻:“我舍不得……呜我,我心疼了……”

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丢面子,缪寻咬住自己乱跑的大长尾巴,把颤声都堵在喉咙里,在薛放身旁,默默地耸抖着肩头。

刚刚,他压着薛放的膝盖,胸口撞到了男人背上的骨头,硌得生疼。

动作过于粗乱,碰撞中把向导膝盖贴着的胶布都磨掉了。

“缪缪……”

但对方仍然亲切地叫着他的名字,撑起身体贴过来,捧着他的泪容,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地嘬吻,因为害怕被推开,只是吻到脖子就没有继续,而是换成手掌,一下一下捋起哨兵在抽噎中挛起的背脊,就好像,就好像……

很多年前,缪寻还小的时候,第一次走进这个向导在小黑屋里设置的“陷阱”,被他在事后安慰时的那种……独一份的温柔珍视。

缪寻捋起他的裤腿,捏住他的脚腕拽过来,在老男人慌乱的呼吸声中,低下头颅,舔了舔膝盖那块擦伤。猫科的舌苔蹭过皮肉,激起神经末梢剧烈颤抖,粗糙而野乱,在成熟的风姿下迸发出渴望吞噬的欲求。哨兵的手慢慢向导从膝盖抚过,在崩溃发抖的小腿肚停留一会,掠过脚踝,手指沿着脚背苍青色的青筋细致描画。

仿佛在检查,抑或是勾.引。

薛放向下看去,正对上一双凝视自己的眸子。

他的灵魂因此震颤起来,便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痛饮了这杯忧郁的苦泡奶咖。

————————

一觉醒来,他睁开眼睛,眼前的天花板竟然已经变作柔白的隔音吊顶。

薛放慢慢放松嘴角。这个吊顶他可太熟悉了,当时装修的时候,还是他亲自监工,为了不伤害他哨兵的视觉,安装了自然光感平衡器。

“你醒了。”

薛放转过头,缪寻正围着奶黄色的小围裙,凑在他身边。

突然对上向导的视线,缪寻紧张了起来。他这三年过得腥风血雨,早就忘了怎么跟薛放撒娇打滚,这会想重新拾起来就僵得差点同手同脚,演练了好几遍,才紧张兮兮地等到人醒,一说出口,还是结结巴巴:

“那个……欢迎回,回家,你要先吃饭还是先亲我?”

成年人不做选择,当然是——

“我都要。”

缪寻果然低下身,闭上眼睛来吻他。

缺失三年的量,一时半会肯定补不回本,薛放多少找回了以前的感觉,反客为主把小家猫亲得鼻腔里哼哼唧唧,才和缪寻坐在了餐桌旁。

他也不吃饭,就只是托着腮看缪寻。

“你把我弄回来,回头老爷子生气怎么办?”向导假装担心问。

从碗后冒出一双眼睛,缪寻淡定道:“没事,他不会管的。”

“现在是你当家?”

“算是。”

薛放沉吟一下,“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缪寻放下碗和筷子,表情沉着,等待他的指令。

向导漾起了笑容:“我想拜托你跟我结婚,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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