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魂兮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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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将手中的柔软绢帛浸入铜盆的暖水中,待绢帛舒展浸满后,拿出,拧水,展开,叠成方方正正的一小块,细心帮端木翠擦去面上的污血。
不时有泪珠自面上滚落,她不得不暂停手上动作,将泪拭去。
主帐里很静,只她和杨戬二人,杨戬背对着她,坐在将案之后的榻上。案上烛火微弱地跃动着,像极了最后一线行将脱逝的生命。烛晕微微,勉力倔强地笼住杨戬落寞而又疲倦的背影。
帐外有人低声回报:“毂阊将军到了,被拦在安邑城外。”
毂阊到了?
阿弥一惊,脊背似是僵住,杨戬淡淡道:“请。”
来人步声远去,杨戬振氅站起,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阿弥说话:“我临来之前,邀毂阊同行,三日后攻崇城,我想应该让他见见端木,谁知……”
谁能料到端木营生此不测?
“那怎么办?”阿弥手足无措,语声微微战栗。她纵是再不谙沙场世故,也知此刻毂阊是绝不宜见到端木翠的,“要不要……”
说话间,她攥住白色盖布,竟是想将端木翠掩藏起来。
“要不要怎样?”杨戬自嘲一笑,“毂阊不是蠢人,堂堂西岐大将,被拦在安邑之外,岂猜不出安邑生变?进得城中,看到满城鸡飞狗跳,不会心中生疑?毂阊桀骜性烈,定会找人逼问,端木营兵卫得我示下,必不敢泄露,但目中殇痛面上哀情语中踯躅是断作不了假的。都是于这疆场死生看惯之人,想必已猜出五六分了。”
顿了一顿,待要再多说些什么,忽听到帐外急起马蹄之声。
蹄音初听尚远,转瞬已到近前,马儿嘶喘之声甚切,鞍辔闷响,帐外有片刻搅嚷,似是有人试图阻拦:“将军……”
一言未竟,已被掀翻开去,重重扑地,铠兵碰击。杨戬笑道:“蹄音湍急如乱流,来人性烈如暴雨。阿弥,纵是不见其人其面,由其声势,你也能断出轻重缓急。”
阿弥睁大眼睛,不明白杨戬此刻,为什么竟向她解释起兵家行事来了。
还未反应过来,帐帘刺啦一声被扯将下来,帐外风沙迎面扑入,杨戬双目微微眯起,模糊之中,看到毂阊高大身形定定立在帐外。
一时无言,俄顷,就见毂阊摔下手中帐帘,大踏步向端木翠置身之处过来。
阿弥有些心慌,下意识避让开去。毂阊蓦地止步,死死盯住端木翠煞白面庞,良久颤抖着伸出手去,以手背轻触她面庞。
触手冰凉,毂阊喉头一滚,双目合起,两行热泪无声滑过脸庞,闷声道:“我就知道。”
静默之中,响起杨戬平静至几乎冷漠的声音:“你知道什么?”
毂阊缩回手来,惨然一笑,并不答话。
“三日后攻崇城,战事谋划如何?营下兵卫操练已精?云车何在?粮草可足?前锋点谁为将?后卫谁人控兵?”
毂阊大怒,猛地转过头来:“杨戬!”
“如何?”
“端木尸身未冷,你在这里说这些无关紧要的!”
“无关紧要?”杨戬冷笑,“毂阊将军须得谨言慎行,你所谓的无关紧要,在我看来,和你性命交关。你请得崇城战牌,得丞相手令三日后攻城,此时此刻,你不该紧锣密鼓,置沙盘召麾下,以谋战事吗?”
毂阊虎目圆睁,眸中怒火几欲焚噬杨戬:“杨戬,端木死了!”
“她是死了,你从何得知?”杨戬面色寒若坚冰,“战事在即,主将不离军帐,你今夜本该在营中筹划,你怎么知道安邑生变?你怎么知道端木遇刺?你本不该来此,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若是你,我现下就理衣整鞍,回营筹谋以应战事,一心扑于攻城,心无旁骛。待得攻下崇城,要疯要醉要死要活,都由得你。”
毂阊默然良久,哑声道:“杨戬,你何其心狠。你可知,端木险些便是我的发妻。”
杨戬叹息:“我自然知道。但是毂阊,你首先是战将。若非攻城在即,我可任由你在此酩酊大醉号啕大哭,惜乎战事一触即发,你一身系全营兵卫性命,更系两方战局走势,个中关系,相信我不说你也知道,哪容你在此处蹉跎?回去吧,忘记今夜你来过安邑,城破之日,丞相会单独见你,告知你端木亡故,那时你才会惊闻噩耗,殇痛失形。在那之前,一切如常。”
“我想,换作死的是你,端木也不会做无谓伤悲,必然披挂上阵,以枪头血祭你屈死亡魂。”
“端木是被朝歌细作所杀,你若想为她报仇,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拔下崇城。”
“言尽于此,是去是留,你自己定夺吧。”
杨戬果不再说一句话。
毂阊僵立良久,忽地抽刀出鞘,一手挽过端木翠发丝,于刃上滑过,锋芒过处,带起幽幽发香。
收一缕入怀,再无多话,转身大踏步离去。行至帐帘之处,忽地停下,沉声道:“杨戬,若缉得行凶之人,莫要杀他,候我归来。”
语毕,也不待杨戬应声,径自去了。
蹄声又起,只是这次,不急也不缓,杂沓零落,漫无所向,似是声声叩在心上。
阿弥心中一酸,以手掩面,指缝中慢慢洇下泪来。
这一夜杨戬耽留安邑,并未回营。第二天高伯蹇风闻杨戬在此,巴巴地跑来会面,被杨戬冷言冷语命人挡了去。他知端木翠亡故一事不宜外传,一面令人封口,另一面遣人深挖地窖,置端木翠棺椁于其中,窖中四周堆冰,上覆海量稻草,暂作冰室以用。
要知殷商一朝,已有富户冬日凿窖存冰,以作夏日凉饮之用,安邑虽小,亦有贮冰之家,且大部分存冰,竟是取自旗穆家的地窖的。
这一日夜,展昭静处军帐之中,夜间曾有两个兵卫进来查看,展昭略施技力,轻身飞举,倒缀顶帐之上,倒也瞒将过去。自那后,兵卫在帐外行行走走,竟是无人再进来。
展昭先时听到端木翠言说“你等着,我让她来找你”,心中震撼之外,不无欢喜,因此并不当真觉得端木翠是死了,心中并无十分殇痛。哪知这一日夜以来,独自静处,细细推思这多日与端木将军的行来过往,点点滴滴,犹在眼前,愈到后来,心中酸楚之意愈甚,因想着:她既说出“让她来找你”这样的话,可见她与端木,并不是一个人。这许多日以来,与端木将军由两相敌对到可面坐夜谈,二人之间,终究不输一段情谊,我竟眼睁睁看她在我面前横死了。
心潮激荡之间,忽又想到:她与端木,当真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吗?她岂不就是当年的端木?她除了不记得我之外,一颦一笑,性情举止,哪一样不是跟端木相同?假以时日,我与她渐渐相知,与后来的端木,又有什么不同?她的种种,譬若端木早年旧事,如此举步维艰,我眼睁睁看着,竟是半分力都出不上的。
一时间情难自已,想到凄恻之处,竟怔怔落下男儿热泪来。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帘幕轻动,他心思疾如电转,知是有人进来,当下闪身避于内间,将里外间开的帘帐留了一线,向外窥看。
当头的是个普通打扮的兵卫,与外间巡卫并无二致,奇的是跟进来那人,竟是旗穆衣罗。
看旗穆衣罗时,见她目光流转,面有警惕之色,与之前的痴傻之态判若两人,展昭心中奇怪,因想着:只一日夜工夫,她竟好了?
正思忖间,就听旗穆衣罗压低声音道:“我依你吩咐做了,端木翠既死,理当为我杀高伯蹇。”
这话压得极低,于展昭听来,却不啻于半空一记惊雷,只觉手脚冰凉,呆立当地。
心神虽是杂冗轰鸣,于两人对答,却是一字不漏。
“安邑布下天罗地网,杨戬坐镇,再杀高伯蹇不易。”
“你们应了我的,我杀端木翠,你们就杀高伯蹇,怎么能出尔反尔?而且我也不能再在端木营待下去,若是他们疑到我身上……”
咔嚓一声骨节脆响,展昭一惊之下,收回心神,急向外看时,就见旗穆衣罗软软瘫地,那人的手正自旗穆衣罗颈上移开。
这一下变生突然,展昭知道对方无非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心中怒不可遏,正待抢将出去,忽听帐外有人恭敬道:“见过将军。”
然后便是杨戬的低低应声。
知道杨戬就在帐外,展昭硬生生刹住脚步。
那兵卫却是不惧,将旗穆衣罗尸身拖至一角,又用帷幕盖了,理理衣襟,大大方方出去。展昭心念转处,已猜出八九分:此人既扮作端木营兵卫,即便出去撞上杨戬,也可推说是进军帐查看,然后大摇大摆离开。莫说杨戬未必进帐,就算是进了,发现旗穆衣罗尸身,再要找那人,要往何处去找?他这一走,杳无音踪,那端木将军身死之恨,怕是无从得报了。
展昭心一横,再不作湮留,抓起立于旁侧的巨阙,一声怒喝,竟从帐中抢了出去。
原本以为空空荡荡的军帐竟闯出一个人来,场中兵卫,俱都怔了一怔。杨戬本已走过,闻声止步,看清展昭身形,眸中转过阴骘狠绝之色,怒道:“戟来!”
展昭自一出帐起,目光便死死盯在那看似浑不起眼的兵卫身上,哪管杨戬如何,一声低喝,青锋出鞘,半空一道银弧,蛇吻般直击那人后心。
那人倒也不是稀疏平常人物,直如脑后生眼,闪身挪避。展昭哪容他逃脱,腕翻力走,一招未老,变直击为横削,眼见便能将那人阻在当场,脑后风声忽至。展昭心知不妙,一边厢袖底袖箭击如走珠,一边厢回身急挡,巨阙锋刃死死卡住杨戬三尖两刃戟的戟尖,竟有火星迸射开来,金石相击之时,那边厢已传来那人中箭惨呼之声。
展昭容色镇定,道:“杨戬,方才那人便是毒杀端木将军的朝歌细作,你若有心,细一推想,便知我所言不虚,莫同我多作纠缠,走脱了真凶,还不快让人擒住他!”语声未竟,臂上施力急挑,将杨戬的战戟挡了开去。杨戬虽不尽信于他,但也知宁枉勿纵,急喝道:“将那人擒住!”
场中兵卫得令,纷拥向那中箭之人,展昭唇边漾起笑意,趁着杨戬略一分神的当儿,身形疾退,竟也混入了兵卫之中。
他身上衣裳与众兵卫有别,不求掩人耳目,只求这片刻先机。果然,纷乱之间,杨戬的追击便慢了一拍,眼见展昭身形隐于帐后,杨戬急喝道:“封营!”
杨戬昨日与展昭有过一回交手,知他武功极高,兼多计谋,既失行踪,一时难追,因此另辟蹊径,急令封营。昨夜之后,守卫森严,营外俱有栏架守卫,兼有望台弓手,突围不易,因此上,先困展昭,再瓮中求索不迟。
展昭于杨戬思谋,亦猜得八九分。他方才趁着混乱,只是暂隐形迹,就如同昨日般,只是趁乱潜回自己的军帐,真想突围而走,谈何容易。
因此今次故技重施,不可在外停留太久,必须尽早再在端木营中找到掩身之处。
他以林立军帐暂作掩身,时隐时走,忽见前方不远处新起一方军帐,前两日似未见过,帐前兵卫听到这边腾沸宣令之声,俱都仰首而看,展昭趁其不察,身形疾如鬼魅,但见帐帘微起微落,展昭已然进帐。
这军帐却是奇怪,内里空空如也,似是拿军帐圈了一块地般,展昭心中讶异,在帐中且走且看,忽觉脚下一空,他心道不妙,待想轻身上提,已是不及,竟直直摔了下去。
展昭直以为是中了计,丹田提气,一挨地便矮身滚将开去,顶上带下一蓬稻草,急起身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这才发觉四壁尽是凿作方方正正的冰块。
入目昏暗,过了片刻,展昭才慢慢看出自己是身在一个地窖,周遭有白色帷幕垂下,正中一口巨大棺椁,棺盖半合,棺中寒气袅袅外盈。
展昭心中一动,缓步走过去,一挨身便觉寒气逼人,伸手推那棺盖,竟是异常沉重。展昭薄唇紧抿,以掌抵那棺盖,内力运处,就听低闷声响,那棺盖辄辄移了开来。
一瞬间寒气大盛,展昭几睁不开眼来,顿了一顿,才看清棺中四围俱堆了冰块,再向内看时,脑中轰的一声,只觉身子忽然滚烫忽然冰凉,双唇嗫嚅,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端木翠正睁大了眼睛看他,睫毛上一层冰屑,嘴唇发紫,似是动了一动,只是没有声音。
展昭愣了半天,忽地反应过来,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蹦出,竟不知怎么把她抱出棺材的,急脱下身上衣裳将她裹住,四下再看,将那垂下的帷幕通通扯落,也不管扯落之声会不会引起帐外留意,将端木翠裹了一层又一层,怕是没裹成一只白熊。
帷幕裹往,又没了计较,伸手去捂她面颊,探得鼻息,一颗心重重落回实处,想了一想,又以掌贴于她后心,内力绵绵,源源注入她体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子终于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长睫之上挂一层霜水,牙关磕打,格格之声一阵紧似一阵。
展昭定定看住她,目光须臾不转,那牙关磕碰之声,在他听来,竟似是平生听过最美妙的声音一般了。
端木翠终于抬头看他,嘴一扁,几乎哭出来:“展昭,你再来迟一步,我就冻死了。”
她扑于展昭怀中大哭,这一扑力道甚猛,展昭经夜不睡,下盘虚浮,差点被她扑翻了去,身子晃了一晃,方自稳住,轻轻伸臂环住她,下巴在她濡湿发上蹭了蹭,唇边渐渐噙起笑意来。
她一边哭一边骂温孤苇余,骂得甚有创意,株连带坐,阖家往上十八代往下十八代,外加亲戚朋友邻居,有罪之余,再加三等,男女老少,无一得免。
展昭竟插不得话去。
好容易待她骂累了,展昭才叹息道:“你就不会小声点,这么大声,十里八乡的人都招来了。”
端木翠不解,扬起脸看他,奇道:“大声了怎样?”
展昭不答,只抬头看向自己跌落之处,那里渐有人声,人影憧憧,还有刀刃戟尖,不时从破口处往下戳探。
他淡淡一笑,垂下脸来,端木翠正两手搓着口中呵气,见他垂目,又问一次:“大声了怎样?”
她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展昭微笑,摇头道:“不怎样。”
想了想又柔声道:“再大声点,也没关系。”
正说话间,地窖顶盖呼啦一声被掀开,顶上大亮,四壁放下矮梯,有那等不及的,舞刀持戟,呼喝着跳将下来。
端木翠吓了一跳,从展昭怀中坐起身来,抬头打量来犯者。这一打量不要紧,打前锋的一干人心中俱都一咯噔,高高扬刀弄戟的手,不知是该放下还是该不放,一时间皆如被施了定身法,蜡像般排排站。
刹那死寂当中,只有端木翠兴高采烈,献宝般道:“展昭你快看,这些人的打扮,跟我在西岐时的部下都是一样的。”想了想又添一句:“温孤苇余还颇费了心思,从哪儿把他们弄来的?以为这样一来我就念旧手软了,哼。”
这一哼相当有气势,把展昭哼得想去撞墙。
“端木,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哪儿?”
端木翠眨了眨眼睛,正待回答,那十来个打前锋的反应过来,又是哭又是笑:“将军活了!将军活了!”
声音不大,但是相当有震慑力,一嗓子嚎过,四壁正爬梯子的骨碌碌滚下一串,还没来得及蹬梯子的赶紧将消息散播出去。有那熟知端木翠早年旧事的,散播消息的同时加重了一个“又”字,语曰:“将军又活了!”
这个“又”字用得相当贴切,须知死去活来,素来是端木翠的本事和特长,她自己懵然无知,偏把周围搅得翻江倒海,非常有感染力、感召力、影响力。
端木翠瞪大眼睛,看眼前人仰马翻。展昭头大如斗,心中轻叹一口气,扶着端木翠起身,起身的一刹那,低声道了一句:“这里是沉渊。”
“沉渊哪……”端木翠恍然,但是这一恍然敌不过骤然起身时的膝上剧痛,她不禁大怒,“谁把我的腿弄成这样子?”
与展昭在沉渊中一波三折惊险迭出的经历不同,端木翠自坠下沉渊,所历种种基本可分为四步。
第一步:坠下沉渊。
第二步:被沉渊之怪蒙蔽,认为自己已然杀身成仁,阎罗迟迟不来接,她只好在那个简陋且不上档次的泥潭会客厅中等候,等候之余,生前旧事一一闪回,百转千折。当时不解,此刻看了个透彻,心中殊不是滋味,待想起西岐一节时的尚父所为,心有不甘,翻白眼若干,然后下定论:“姜子牙你这个小气鬼。”
谁承想那时节端木将军亦在陈言旧事,有刹那间,两人情为一体心意相通,她的所思所想,诉诸将军之口,惊到了展昭,那也是意料不到。
说到展昭,她倒是想得极少,概因一旦想起,好生难受,这难受来如山倒,待要忘却消弭,却艰难如抽丝,一丝一丝,盘在心窝深处,被人硬生生拈起头,一点点往外抽取,牵筋动血,痛到连呼吸都带下眼泪,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能想,找些什么引开自己的注意力。
找什么呢?自然是去骂始作俑者,来来去去,把温孤苇余腹诽了个体无完肤——否则刚刚为什么骂温孤苇余骂得那么熟练?无他,操练纯熟耳。
第三步:忽然就来了另一个端木姑娘(或者说是端木将军更贴切些),让她快走,她觉得奇怪,正要细问,潭中异声大作,将军变了脸色,一把将她拽上岸来,急道:“往出口走,走!”
第四步:不管好歹,往出口处疾奔,刚一得脱,冷气透骨,定睛看时,竟是身处棺椁之中,四肢俱已冻得麻木,想略移指节亦是不能,心中叫苦不迭:早知刚刚不走了,原来是叫我来受冻的,只知阎罗殿有热油灌顶、尖刀剜心,什么时候多了棺里挨冻这一节?
接下来前文都已交代,此处不再赘述。她得见展昭,了悟自己应该是没死,还想着又被冥道中什么妖兽蒙蔽,直到展昭提醒,她才知自己是身在沉渊。
“沉渊哪……”
她恍然的同时对沉渊无限好奇,加上这里是西岐,目光所触,带起心头尘封两千余年的旧事,一时间恍恍惚惚,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如在梦中。
直至见到杨戬。
两人四目交投,都如见了鬼。
杨戬得兵卫回报,言说端木翠死而复生,先时还不尽信,匆匆赶去,迎面正撞上她来,眉眼口唇,恁地熟悉,不是她是谁?
端木翠先前所见,都是西岐的小喽啰,心头虽有震撼,也自了了,现下终于见到重量级人物,跟记忆中的杨戬一般无二,气势威仪,不让本尊,当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上前几步,盯住杨戬瞅了半天,忽然就做出了让杨戬险些吐血的举动。
她伸手揪了揪杨戬耳朵。
杨戬猝不及防,竟然也就让她这么做了。
手感不错,她想了想,又拈起杨戬垂下的一缕头发。
指腹摩挲了半天,端木翠感慨万千,金口一开,给了一句点评:“真真啊!”
感情这姑娘以为沉渊里的都是充气娃娃,非得亲手试试材质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杨戬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忍无可忍,怒道:“你干什么?”
想不到这个假冒伪劣产品还敢对她吹胡子瞪眼,端木翠立马回瞪回去:“不干什么!”
说话间,将杨戬头发在指上绕了几绕,负气似的往下一拉,不待杨戬叫痛,又松手弹将回去。
杨戬气得那叫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围观诸人看得目瞪口呆,偏偏两位都是主将,旁人位卑言轻,不敢露在脸上,憋得非常辛苦,辛苦之余,还得给自己打气:“憋!憋死了都得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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