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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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昀抱着谢才卿,谢才卿回以更温暖的拥抱。

以另一种方式。

别样的圆融,仿佛天造地设。

崩溃前夕最极限完美的平衡。

少一分都无聊落寞,多一分都难以承受。

似乎一朵雪花轻落下,都能轻易打破这一切。

发丝缠绕不清,四目相对,谢才卿愣了愣,慢一拍听清他说了什么,心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萧昀……想娶他?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刹那,谢才卿感到了无边无际的荒谬和不真实,仿佛置身杳无人迹的洪荒大海,所有的身份都不重要了。

耳边空茫,眼前是一眼望不透的水雾,他看不清前方,只是大抵能猜测到,水雾之后是黑的,冰冷的。

眼前人却是含着调笑,令人面红耳热的,屋子里唯一的烛火也温暖缱绻。

他怎么会想娶他?

萧昀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掉他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声音沉沉:“朕问你话呢,别光顾着自己舒服了,你答应朕,以后有的是舒服,朕都好好伺候你。”

萧昀摸他脸的动作亲昵又温柔。

他好像有两面,调笑的那面用来诱哄猎物进入圈套,让它短暂迷失,凶狠的那面,则用来画地为牢,永远困住猎物,让它不敢忤逆,死心塌地。

温柔宠爱还是穷凶极恶,都只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谢才卿微微失神,眸光慢慢清明,激荡混乱的心绪又复归平静冷淡,无波无澜。

他是江怀楚,江怀逸的弟弟。

是南鄀人。

他和萧昀露水情缘一场,只是来要个孩子。

萧昀是敌人。

他喜欢的是那个一张白纸温顺乖巧的谢才卿,不是精于算计心狠手辣的江怀楚。

他不能将自己赔进去。

床上的话不可信。

萧昀如果知道他的真面目,给他的也不会再是承诺,而是刀剑,这个男人骨子里冷酷无情。

萧昀眉头猛地一皱。

又来了。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和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一点气质。

像是同类。

心头被莫名的阴影笼罩,直觉令他烦躁不安,饶是谢才卿虚情假意地“嗯”了一声,回应他的依然不再是情郎曲意讨好的温柔,而是另一个极端。

想要撕毁突破什么。

莫名的,谁都没有再说话。

那句承诺,仿佛不存在。

门口守着的尹贤听着屋里的动静一阵心惊,状元郎那样内向隐忍的性子,都被折腾地哭叫成这样,陛下未免太索取无度了。

就是苦了状元郎,明日估计下不来床了。

……

第二天一早,谢才卿还熟睡着,萧昀已经穿好衣袍,坐在床榻边,食指抵在唇边,盯着人瞧了许久。

时而眉头紧皱,眼神漆黑冰冷,时而眉心舒展,唇边带傻笑,就这么反复了几个来回,许是萧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病,低头吻了吻谢才卿微红微肿的唇,瞧着他脖颈上是个人瞧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痕迹,一拍脑袋,心道自己昨夜真是过火。

发什么疯。

门口尹贤在张望,神色有些着急。

是时候上朝在朝堂上迎接南鄀皇帝了。

迎接完还有轰轰烈烈时间极长的大宴。

萧昀拉起谢才卿白皙如玉的手,一下一下,从细细的食指尖吻到了舒展的手心,吻得他手上口水亮晶晶的,才吩咐人好好照顾他,起身跟尹贤离开了。

……

日上三竿,谢才卿才缓缓睁开眼,眼睛肿得有点睁不开,谢才卿扶着床沿慢慢坐起。

守在一边的福安见人醒了,立马给他端了温水,柔声道:“状元郎润润喉咙。”

谢才卿淡笑接过,身上衣服已经换好了,萧昀知道他不喜欢被旁人碰,一直都是他亲手给他穿,谢才卿喝了口温水,将茶盏还给福安,掀被子就要下来,冷不丁腿一软,被福安眼疾手快得扶住,才没跌倒。

福安咳了一声。

谢才卿红着脸,身子逐渐恢复知觉,浑身上下酸软得厉害。

谢才卿倏然蹙了下眉。

肚子有丝微微的不适,细密的刺痛感,并未到影响正常活动的地步。

没等他深想,福安笑道:“本来今日陛下接见南鄀皇帝,朝臣都要去的,不过陛下特地免了您去赴宴,你且好好歇着便是。”

谢才卿猛地清醒。

皇兄。

他得去。

皇兄昨晚虽是冷静下来了,但难保见了萧昀不会怒上心头,况且萧昀不知,又是这种轻佻流氓的性子,瞧不上他皇兄,也不把南鄀当回事,若是再出言调戏暗讽皇兄,皇兄本就憎恶他,如今又恨不得杀了他……

不行。

越想越后怕,这两人碰到一起要遭,皇兄刚硬,士可杀不可辱,萧昀也莽狠,朝堂上都能捋袖子和人大打出手……

谢才卿越想越心惊肉跳,叫小厮去备马车,自己飞速换上外袍,在福安忧心的叫唤中,忍着不适,走姿微微有异地出了府。

……

到皇宫时,大宴已经散了,朝臣们都回去了,只剩下宫女太监在收拾残局。

三三两两出来的貌美宫女凑在一起,个个神色兴奋。

“天啊,南怀逸,还有圣上,一次见了两位,真的死而无憾了!”

“我还以为南鄀是穷乡僻壤,都是野蛮人,原来不是……天啊,真的都好俊,好有教养文化。”

“当然不是,”一位宫女洋洋得意道,“南鄀百姓是少,土地也少,可平均摊下来,比咱平民可富裕多了,他们国毕竟一脉单传七八百年了,还与世无争修养生息,百姓日子好着呢,咱圣上没登基前,边境那带好多穷苦百姓都偷渡去南鄀呢,也就这些年才好些,咱大宁兵多将广,其他的还要慢慢发展。”

“原来如此,还是你知道的多。”

身侧的宫女压低声音道:“你们觉得是圣上还是南怀逸……”

宫女们都红了脸,一人道:“南怀逸模样是好,脾气却差,沉着脸冷冰冰的,倒不如状元郎了,状元郎模样可一点不比他差,还温润,好亲近。”

“我就喜欢冷冰冰的,但我更喜欢圣上,”宫女脸红了个彻底,“南怀逸瞧着太古板冷淡了,圣上不一样啊,圣上多有趣,还会疼人……”

“是啊是啊,圣上舍得,还不约束管教人,真是当个宝贝疼。”

几人正聊得春心荡漾,一抬眼瞧见温其如玉、风度翩翩的状元郎,立刻噤声。

谢才卿温声问:“陛下往何处去了?”

他眼下是皇帝宠臣,风头力压指挥使,宫女们丝毫不敢怠慢,个个热络地凑上去给他指路。

谢才卿含笑道谢。

那个方向,萧昀应当是回寝宫了。

谢才卿顺着那个方向去,身后宫女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近来状元郎变得更……”

“什么?”

“我说不上来,”宫女抓耳挠腮,“……好像更吸引人了。”

“哈哈哈,是你看上人家了吧?”

“不过说真的好像是……仔细瞧心头直颤那种,好像更落落大方了……好像也不是……说不上来,反正整个人都更有味道了。”

“对吧对吧!”

……

谢才卿走到御花园,有些体力不支,近来总是容易累,倒是越发孱弱了,他有些无奈。

他走得久了,底下的不适逐渐上来,总有宫女太监经过,谢才卿红着脸,咬牙走着,努力维系着表面上的无恙,让他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身侧不远处,几个太监跟在一人身后逛御花园,谢才卿看清为首金丝白袍之人,心下一紧,就要避嫌避开,江怀逸却大步流星朝他走了过来。不少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谢才卿避无可避,迎着江怀逸莫名漆黑的眼光,朝他作揖行礼,浑身紧绷。

他和皇兄相伴十余载,皇兄肢体神态上的每个细微含义,他都能精确读出。

皇兄这眼神,是怒不可遏。

可能方才宴上萧昀惹怒他了。

谢才卿行了礼,南鄀皇帝却未叫他起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边是邻国国君,一边是陛下新宠,江怀逸之前在礼部给谢才卿脸色瞧的事又人尽皆知,边上太监忙打圆场:“这位是新科状元郎,陛下重用得很。”

他提点着,指望江怀逸投鼠忌器,给谢才卿留分面子,那句“重用”却似乎刺到了江怀逸,江怀逸脸上讥讽、暴怒、痛心疾首一闪而过,最后冷淡道:“起来吧。”

谢才卿松了口气,就要站直,却因为实在不太舒服,稍微晃了下,江怀逸稳稳拉了他一把。

谢才卿心慌得手收紧。

“微臣告退——”

“状元郎陪我走走吧,这些花,我在南鄀没见过,麻烦你替我讲述一二了。”

谢才卿硬着头皮道:“……是。”

皇兄非要留他,定是有话要说。

太监们都松了口气。

“你们跟后点,歇歇吧,我不太喜欢很多人拥在跟前。”江怀逸淡道。

太监们点点头,他们陛下也不喜欢一窝人跟着他。

进来时也搜过身,南鄀皇帝不可能对状元郎不利,毕竟他自己都寄人篱下。

身后人退远了,一时这一片僻静处只剩下二人,谢才卿维系着面上的得体,立在江怀逸身侧,替他介绍着,江怀逸突然道:“他昨晚在你哪儿?”

谢才卿浑身一震:“……没有。”

江怀逸忽然握上他手腕,谢才卿大惊,未来得及挣扎抽手,江怀逸已经掀了他一块衣袖。

谢才卿僵住了。

莹白修长的手臂上,密布着星星点点的微红,红梅落雪一般。

江怀逸拳攥得死紧,深吸一口气:“江怀楚,你还学会了撒谎。”

谢才卿心下大乱,努力维系面上镇定,生怕被人瞧见他和江怀逸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低声说:“……我错了。”

他用眼神求江怀逸放手,江怀逸却怒不可遏,几乎在爆发失控边缘:“我是你皇兄,你哪里不对劲你以为我瞧不出来?!腿怎么了?难受?”

谢才卿脸色霎时红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还怀着孩子,他就这样对你?!”

谢才卿面色僵硬,心道一个谎言真的要用无数个来圆:“……他,他又不知道。”

“他不知道,你就让?还是他非逼迫你?难道你喜欢他了?不然这种时候还让他碰?丝毫不知自爱,这是我教出来的吗?!”

谢才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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