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哟~”五条悟双手插兜, 暂停无量空处，向五位始源术士打招呼，“怎么, 还要继续吗？”

始源术士没有说话, 沉默着评估场上的局势。

他们最初以人类方眼线的身份监视天元, 直到高层插手后渐渐变味, 变相成了扼制天元的手段, 不过他们并不在意。

从很久以前, 久到忘记政权更迭了几次, 始源术士便只为天元而活。

换句话说他们不在乎监视行为的获益者是谁, 他们只是在漫长岁月中机械重复这项工作, 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他们视线交汇的中心点——金发青年抱着头颅，天元的身体则不翼而飞。

天元强制进入进化后，目前更偏向咒灵, 虽说咒灵没了身体不一定会死, 但连头都被拉链一分为二，且一颗脑子离家出走的头，大抵活不了。

始源术士观测到，刻在天元骨血灵魂的不死术式运转失败, 结界也彻底失活。他们还感知到东京一些被镇压的久远诅咒复苏冒头。

最终, 他们确定天元死透了。

“我们祓除镇压的特级。”为首的始源术士的声音艰涩喑哑, 言简意赅回答五条悟的问话, 眼神却看向九十九林。

他们无意插手之后的是非，唯一感兴趣的小家伙被最强的气息牢牢包裹，只能作罢。

解决掉同时代的诅咒，他们便与现世再无瓜葛。

“安心，林酱是百分百人类哦。”五条悟看出他们的疑虑, 打包票道。

“五条老师。”九十九林抱着脑袋蹬蹬蹬小跑到五条悟身边，警惕转向始源术士。

他生怕天元的术式会自动修复并运转，在时停的时空里已经将躯体递交给系统。亲眼看到完成度上涨，这才放心地留下头颅交差。

现在只差两面宿傩的十根手指，他就可以复活了！

五条悟新奇地捞过头翻来覆去看了看，想要上下抛动着玩的念头被九十九林及时发现死死按住。

九十九林拼命使眼色：至少不要在人前玩啊，五条老师！

“唔……老古董诅咒交给老古董。”五条悟遗憾收手，看向始源术士道，“原本就是你们留下的烂摊子。”

能被天元镇压的特级诅咒就算是他对上也会感到棘手，能少一点工作，何乐而不为呢？

双方达成一致，始源术士四散而去，自此销声匿迹，而咒术界的纷扰刚刚开始。

介于咒术高专前脚召回所有学生，后脚异变突生。联想到高专某尊大佛，大家不约而同默认是五条悟搞的鬼。

电话打不到五条悟身上，自然只能打到夜蛾校长手里。

五条悟的手机响起，正是夜蛾正道的夺命连环call，不止咒术界各方皆惶惶不安，夜蛾也迫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你干了什么！”

夜蛾中气十足的咆哮声隔着电话落入一侧的九十九林耳中。

“别急嘛，也不是什么大事。”五条悟伸手一送，头塞回九十九林手中，“带着学生进行了一项稍稍创新的实战演练，仅此而已。”

夜蛾正道在电话另一头跳脚，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慢悠悠地吊人胃口偏偏不说清楚。

你来我往拉锯，五条悟猝不及防扔下炸弹：“我杀了天元。”

电话那头失了声响，五条悟按熄屏幕，手掌安抚性落到金色脑袋上。

虽然他的学生早就能够独当一面，但有些事情交给大人来办更合适。

手底下的脑袋晃晃，柔软的发丝挠过掌心。

九十九林明白对方的用意，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称号归属权。

五条悟勾着人回夜蛾正道的办公室。

“你**说什么？”夜蛾正道岂止失态，心脏都差点炸开。眼角瞥到还有一撮金毛，紧急刹车给脏话手动打码。

“诶，竟然七老八十到耳背的地步了吗？”五条悟啧啧称奇。

“现在告诉我这是愚人节的玩笑还来得及……”夜蛾正道推眼镜的手微颤。

几人身后，咒术高专的官方电话线路执着地响个不停。

在夜蛾正道一脸完蛋的表情里，五条悟抢先一步接电话，他轻飘飘回答:“Bingo——答对了。人死了，我杀的。还有其他问题吗？”

夜蛾正道强迫自己接受事实：“悟，高层方面的压力呢？”

“嘁，麻烦死了，让林酱给你解释吧。”五条悟单方面威胁完各方势力，摆摆手表示不想听。

“夜蛾校长，真正的高层大概正在收拾东西跑路吧。”九十九林简单总结道。

“高层利用羂索封印老师失败，老师又将他们的摇钱树，也就是天元连根拔起，现在咒术界只剩下一个烂摊子啦。

商人绝对不会做亏损利益的决定，现在还坐在上面的人，大概是浑水摸鱼，最后捞一笔的家伙。”

夜蛾正道疑惑九十九林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随即想起某个白毛，不赞同道：“五条悟！这种危险的事情怎么能拉学生下水！”

五条悟翘着腿懒懒笑着，正要说什么，另一道声音为他辩驳道：“不是下水，我很开心能见证五条老师梦想实现的一刻，校长明明也在笑呢。”

“咳咳。”被维护的最强心情良好，他清清嗓子，双手按住九十九林的肩膀，推着将人180°后转，“好了好了，小孩子奇妙探险时间结束，接下来放心交给大人。”

他才不会说，把人拎过来就是为了应付夜蛾正道的一些疑问。

“唔，老师……”九十九林仰头，男人凌厉的下颌线映入眼帘。

他本想悄悄讨要五条悟手中两面宿傩的两根手指作为奖励，但对方似乎不想让他掺和后面的事，飞快把他挤出门。

“林酱去和悠仁他们玩吧~”五条悟冲他做了个鬼脸，关上校长室大门。

九十九林顿了一秒，依言转身去找一年生们。

【请协议者确认复活方式。】

系统上线扔下惊天雷。

“……不是还剩下十根手指吗？”九十九林握着手机怔怔，缓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复活，这意味着他要离开了？

他为之付出的一切努力只为系统这一句问话，但真的听到了却没有想象中爆炸般喜悦。

再回想生前独自一人生活的日子，竟在记忆里蒙上一层薄纱，迷迷懵懵看不真切。

【数据显示，该部分任务难度较低。提前确认复活方式有助于建构协议者的躯体与相关世界修改工作准备。】

“你说的复活方式指……”九十九林问道。

【我们提供两种复活方式：

一、因原世界为真实世界，规则完善，漏洞较小难以修改。

故而选择原世界将以转生方式复活，协议者将保留自我意识。

二、协议者可选取任一待分离世界以死亡年龄复活，可选取世界地点为东京、横滨、那不勒斯。】

“我可以暂时不选择吗？”

思绪如一团乱麻，九十九林下意识逃避。

【无论选择与否，一年内进度未满视为违反条例消极怠工，系统有权利单方面解除协议。】

“我明白了。”九十九林在教室门口站定，握住门把手低声道，“我再考虑考虑。”

“林，你终于回来了。”虎杖悠仁单手撑着课桌跳过来，惊喜拥住小伙伴。

“果然，林也被夜蛾校长召回来了，你有什么头绪吗？”钉崎野蔷薇问道。

九十九林想了想五条悟的态度，不确定贸贸然说出去会不会打扰他们的计划，便含糊不清道：“正在进行的变革进入尾声……校长他们应该很快就解决了，到时候我们一起问问五条老师好了。”

“那家伙啊，如果是他做出什么都不意外。”钉崎好奇心减少了几分，坐回位置。

事实上，接下来几天的发展令高专在校生们瞠目结舌。

先是“高层”下达指令，五条悟杀死天元造成诅咒暴动，认定反叛咒术界，而剿灭“叛徒”的指令却迟迟不下。

紧随其后，一些叫得上名字的咒术界势力，打着高层的旗号，试图集结找高专要一个说法。

有激进的咒术师指控整个东京高专反叛，这么想的人不少，只可惜敢公然表态的人为数寥寥，等五条悟现身后更是约等于零。

夜蛾正道听了喊话迫不及待将某最强一脚踹到他们面前，扔下自行解决四个大字，转头继续联系真正说得上话的家主和校长。

空壳一般的高层逃不过各家话事人的眼睛，几经扯皮来往，众人一致决定紧急组建咒术师方面的番廷。

闹剧一般的几天过后，咒术师里的保守派因天元倒下不再搭理高层，高层没有咒术师可差遣不攻自破。

新组建的番廷迫于五条悟的淫威，大家拘谨得很，小九九都死死藏在心里，至少表面上一派祥和。

天元结界里镇压的特级诅咒由始源术士一一祓除，五位始源术士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剩余大量新冒出的诅咒经由番廷指派，凑热闹凑到一起的咒术师们瓜还没吃全，马不停蹄奔向各地进行紧急任务。

忙碌的两周过去，终于再次聚到一起的一年生们瘫在桌子上，听七海先生粗略解释目前形势。

“番廷组成人员里，结果还是御三家的人占大头啊——”钉崎支起脑袋，长叹道。

回想这几天，网上灵异视频层出不穷，各式各样的阴谋论尘嚣甚上，他们不敢放慢祓除脚步，生怕咒术界被拿放大镜的网友们扒出来，上上下下连轴转了两星期。

咒术师倾巢而出，御三家的底蕴得以展露人前，随便拉出一个人来就是壮丁。

他们深刻意识到，没有五条悟这个明面上独裁者一手镇压，局势恐怕不会如此平静。

“暂时没有办法，咒术师依赖血统，中高级术士大部分都是御三家的人。”伏黑惠中肯评价。

“幸亏五条老师‘胡作非为’的形象深入人心。”九十九林说道。

但凡五条悟好说话一点，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各家利益不统一，如果五条家和高专能够以五条悟为中心凝聚一起，力量不可小觑。”七海补充。

“不过，天元的结界破了以后，聚集在日本的咒力很快会均等地散到世界各地。

到最后可能真的只剩下御三家的人掌握咒术，大隐隐于市祓除诅咒。”

九十九林笑着说道。

“诶，那我们岂不是面临中年失业危机！”虎杖悠仁警觉。

“……还真是，等到四十岁再模特出道肯定来不及了。”钉崎野蔷薇一拳砸桌。

“别灰心，我们现在高一，来得及考大学！”虎杖悠仁脑袋上“叮”冒出一颗小灯泡。

“不，至少我们这一届不会失业。”伏黑惠说道。

九十九林托着下巴笑眼弯弯，听钉崎和虎杖讨论如何避免中年失业。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点开消息一看，是五条老师本月的十万円汇款，转账备注:林酱来老师的办公室一趟。

他敲开五条悟办公室。

“五条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九十九林问道。

“太狡猾了，明明有话要和老师说的人是林酱才对。”五条悟从桌上的糖罐里摸出一颗递给他。

九十九林愣了愣，惊奇于五条悟仍记得这件事。

明明他那天只仰头看了一眼对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不过，两周时间满日本出差途中，他按照坐标，找回了流落荒郊野外的两根手指。

算上五条悟和虎杖悠仁两人拥有的六根手指，他离复活不远了。

九十九林很矛盾，虽然表面上积极完成任务，他却无法做出抉择。

他在原世界举目无亲，朋友甚少，但那个世界总归是不同的。

那是他活了几十年的故乡，没有光怪陆离的咒术、异能和替身，只是普普通通，却是他的锚点，生命源头……

“林酱说过，等到某个时间点可以向老师透露你的小秘密。”

五条悟从抽屉里拿出两根手指，放将它们推到九十九林面前，“现在还不可以吗？”

六眼无差别看透一切存在本质，感知九十九林则是五条悟的个人行为。

他绝对称不上体贴的模范好老师，却也没有真如表面一般粗枝大叶。

坐在他面前的学生，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对高专的归属感，卑鄙大人用丝丝缕缕羁绊牵扯住的人——尽管五条悟一开始只想留九十九林在己方阵营，便于对方失控前及时解决。

他看到九十九林的灵魂重新渐渐变透明，飘摇着想远去。

他可不做无用功。五条悟赌气地想到。

听到他的问话，九十九林小幅度摇摇头。

协议完成才会失去约束效力，必须等全部任务完成才可以和五条老师讲清楚……

不、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协议真正完成而自己选择离开，他再也没有机会和五条老师说清楚。

九十九林不由自主抬头看向五条悟。

如果选择转生，五条老师会记得他曾来过吗？

浅浅的金瞳陷入混沌，背光而暗，五条悟想捂住他的双眼，想让它们重新澄澈。

于是五条悟这么做了。

温热的掌心附上九十九林的眼睛，对方的声音随着指尖钻入眼中，“老师我才不要一直加班，林酱别想一个人逃掉工作。”

九十九林仿佛看到了一年生们被五条悟压榨的未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还有未来。

九十九林清楚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他不想被忘记。

“系统，我选择留在东京。”他对系统说道。

【已确认，系统重启后将对协议者进行躯体人类化重构。】

干瘪的手指落进九十九林怀里，九十九林握住五条悟的手腕下移，他抬头望进湛蓝的六眼中，向对方承诺:

“老师，下次一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