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坠海

宛如天穹上撒下的圣光，所有人都在耀眼的光辉之下失明片刻。

光芒消失，整个世界却像是瞬间禁止。

基尔特掠取神格的动作像是断片的投影仪般卡在原地，眼中桀骜报复的色彩还未散去。

他怔怔地呆立在原地，视线已经从心心念念的半颗神格上转移到了甲板上，瞳孔紧缩，睫毛颤抖。

世间有万千色彩，但映入他眼底、心底，拨动心弦的，唯有那一抹！

多少次午夜梦回，安静出现在梦境里的色彩，数万年的执念。

刚诞生时的喜爱、濡慕、亲近，和孪生兄弟争夺神格时被放弃销毁时的怨憎、惊愕、不甘，还有她消失后的茫然、痛苦、憎恶。

所有的一切情绪，甚至不给他处理分析的机会，犹如山崩海啸般朝他汹涌而来，冲击着每一寸神经，汇聚成了孩子般的茫然无措。

一时间让他忘记了夺取神格，让心高气傲的他忘记了掩维持深渊君主的身份饰不应该脸上的表情，像是尊傻了的雕像一样，愣愣地僵硬在了半空中。

不过，显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失态。

因为失态的不止是他。

阿莫斯体内的灵魂之火在一瞬间剧烈颤动，早已失去心脏躯体的他，竟然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人类心脏突然紧缩，血液在血管里轰然炸开的感觉。

每一根骨头似乎都被细细的钢丝线紧紧束缚，又麻又痒。

错愕、没来由的紧张、还有，似乎要沁入骨髓的喜悦，围绕周身经久不散的阴冷，身为不死族、已经失去所有感觉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类口中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滋味。

鸦轻咳两声，捂着胸口。作为离冲击源最近的人，哪怕苏苏并没有攻击的意图，汹涌的神力将靠近之人以抗拒的姿态推开。

他抹了下嘴角的血，虽然人类说打是亲，骂是爱，但是……

苏苏，打得真痛啊！

半边身体都在刚才突然狂暴的神力的攻击下失去了知觉。

现在的情况，想将人偷偷带走可能有点麻烦了。

湿冷的海风吹在身上，唐苏苏有一种从闷热压抑的房间重获新生的感觉。

灼热烧毁了意识，遵循本能地渴望，仅剩的不安定的神力托扶起她，像是只投林的乳燕向汹涌的海浪中落下去。

“等一下！”

“不要！”

“停下！”

几乎一瞬间，三道身影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向海面奔袭而去！

巨大的海潮突然翻涌起来，遮天蔽日。

一尾蓝色被浪潮簇拥，自深蓝的海水中一跃而出，瞬间加压的水力将靠近的亡灵生物推开。

那神秘的生灵速度极快，众人只能看见一弯浅浅的莹蓝色色彩一闪而过，漂亮修长的鱼尾直接卷向少女纤细的腰身，修长白皙的手臂像是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将人环住。

便像是窥视偷窃别人的财宝般，拖着人便迅速地消失在汹涌的海潮中。

暗沉的海面上刹那间巨浪滔天，不同于海底生物庞大的身躯行动间掀起的巨浪，此时更像是海洋本身在咆哮。

整个海洋像是在一瞬间开启了灵智，自觉地掀起巨浪去掩护逃遁之人的行迹，有意识地组成屏障阻止三位非人生物。

基尔特他们怎么会放弃？

几乎没有犹豫，三道身影义无反顾地朝汹涌的海浪下扎进去。

“咻！”银光乍破！

远处的空间一阵波动。

焦急的情绪之下，向来敏锐的基尔特压根没有提前察觉到涌来的杀机，直到近在眼前——

血液喷薄而出，金红色的血液撒遍大洋，原本波涛汹涌的海浪上瞬间升腾起暗红色的火焰。

他的左肩几乎被整齐切割而下，鲜血淋漓，基尔特猛地抬头，眸光锐利逼人。

银色的法阵之中，一身一丝不苟的军装，面容冷峻的克里斯汀踏空而出，冷淡的目光看向他，整个空间在瞬间升起屏障，被无形的力量锁定。

一只巨大的银色羽蛇也从空间转移法阵中出来，露出了原型。

巨大的翅膀展开，遮天蔽日的身躯盘踞几乎遮挡住整片天空，狰狞的头颅，盘旋巨大的身体，一双冰冷的竖瞳带着野兽的狠意。

猩红的蛇信捕捉到空气中散未消散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中带着不安的灼热，忠实地反应出了主人先前的状态。

它阴冷的竖瞳射向基尔特，几乎是瞬间判断出他是让唐苏苏不适的根源所在。

它背后的巨翼一展，千万束雷霆在银白色的蛇身表面聚集，然后齐齐向基尔特轰过去！

……

唐苏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炙热一点点消失，逐渐恢复平静，像是滚烫的烙铁被放冰水中继续降温。

身上还有一只温温凉凉的物体拂过，脸上似乎也有什么在滑动。

随着他的动作，湿润的水汽喷涌在脸上，带来大海清爽的气息。

唐苏苏缓缓睁开眼，随着炙热感散去，视线也开始聚焦。

朦朦胧胧中看到有点熟悉的身影。

人鱼。

人鱼？

唐苏苏猛地瞠大眼睛。

这不是那天晚上，她看见的那条人鱼么？

察觉到她醒来了，人鱼高兴地凑上来，将一条滑嫩鲜美的深海鱼递给她。

有过蓝羽噬魂鸟的经历，这次唐苏苏差不多能懂他的意思。

可是，吃生鱼……

她朝它摆手拒绝。

人鱼歪了歪脑袋，然后朝后游开了一段距离。

唐苏苏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海底，但是竟然跟在陆地上一样呼吸自由？

生鱼被尖锐的利爪破开，眼前俊美的人鱼吃了一半，将最嫩的部分留下，递给唐苏苏，一边递给她，一边缓慢地进食，吃一口就抬起头看她。

这是在……给她示范进食？

唐苏苏深吸一口气，“我不吃。”

她觉得眼前这张懵懂单纯的脸似乎有些熟悉，又十分陌生，敲了敲脑袋，想不起来了。

忽然，她目光凝在男性人鱼的胸口之上。

除却那懵懂无害的表情，他的面容十分具有威严，不仅俊美，还带着一丝危险的锐利之感，轮廓硬朗漂亮，剑眉星目，俊美精致。

人身鱼尾，上半身肤白如雪，几缕发丝漂浮站在胸口，隐隐可见精致的锁骨锐利如勾，细长柔软的头发丝丝缕缕飘荡在水中，犹如半透明的绸缎。

宽肩窄腰，充满了力与美结合的健美，像是放置在殿堂中古老神秘的希腊雕塑。

腰间性感的人鱼线往下延生，是漂亮的鱼尾，几片漂亮的鳞片点缀在腰间，毫不突兀地将精壮健美的人身和漂亮瑰丽的鱼尾融合在了一起。

唐苏苏顿了顿，伸手去撩起他右胸遮挡漂浮的长发。

细碎的头发后，隐隐露着一抹红。

人鱼疑惑地歪了歪头，没有反抗。

邪诡艳丽的红色魔纹镌刻在他胸口，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而她身上的那股炙热感却消失了。

诅咒……转移了？

唐苏苏检查了一番，发现锁骨下的魔纹果然不见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诅咒转移到了人鱼身上。

唐苏苏内心一瞬间非常复杂。对眼前的人鱼突然升起了一股肃然而起的责任感，要照顾好它，帮助它解除诅咒。

鸦说过解除诅咒的方法有两个，一是失落的神器寒霜之眼，二是融合神格成为神。奥古斯特就是用第二种方法剥离了诅咒。

可是明明她体内一直有神格，为什么还会受影响？是她的诅咒类型不同，还是因为她现在还不算真神？

唐苏苏揉了揉头，抛却那些令人头痛的思考，给人鱼一颗神格她是做不到的。现在唯一能尝试的是第一种，但是先不论寒霜之眼已经消失多久了，她连寒霜之眼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也许长得像一只眼睛？

唐苏苏刚升起这个想法，想到一颗冰冻的眼珠子，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咿呀~”人鱼纯澈的眼眸看着她，眼神纯洁无暇，伸出手抚过她轻轻皱起的眉间，声音空灵澄澈如海洋之歌，轻易便能抚平人心间的暴躁。

唐苏苏眉目舒缓下来。

她轻轻地握住人鱼的手，他的手跟成年男子没有什么区别，骨节粗大有力，不过手形很漂亮，五指修长。

也不确定人鱼是否能听懂，试探着问，“你愿意和我走吗？”

“咿呀~”人鱼瞳眸里一瞬间迸发出炙热的亮光，欢快地甩了甩尾巴，然后又往唐苏苏怀里游，像是撒娇的宠物般往她怀中拱。

“停……停下！”在水里的唐苏苏明显不如先天生活在海洋中的人鱼灵活，根本就挡不住它，躲也躲不过去，直接被缠了个结实，任他脑袋在肩甲间撒娇地蹭蹭。

如果不是它的目光太过清澈，唐苏苏都要以为它是故意占便宜。

为了方便，唐苏苏直接给人鱼起了个名字，伊崖。正好和它的声音相合。

虽然她听不懂他的语言，不过好在，它智商极高，能听懂她说的每一句话。

唐苏苏让它带自己去最近的大陆，等登上大陆再去想办法联系鸦。

……

从奥莱大陆到千星群岛的航线——整个西西里亚大洋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警戒出没的圣奥罗帝国海军。隶属于第一大都督手下的夜枭军团、圣奥罗帝国最神秘的暗部情报刺杀机构暗狼军团、所罗门家族麾下的精锐军团，包括斯里兰卡和所罗门的附庸家族、王国，都派出了大量军队驶进了西西里亚大洋。

不仅如此，西西里亚大洋里的不死族明显活跃了数百倍，不时有沉没的幽冥船和海兽的骷髅出没在海浪之中。

原本还算和平的大洋之上，魔物暴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