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蝴蝶已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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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晴,阿笙前去书店归还雨伞,男人外出购书,只有女人一个人在店里。

看书的人比较多,女主人很忙,阿笙把伞悄悄放在收银台上,找来纸笔,只写了寥寥数字:“谢谢。”

走出书店,透过苍白的手指,仰脸看着天际高悬的太阳,太阳挂的时间久了,已经生出了些许倦意。

接连两日上街走走,看到干净的街道会有些不知所措。街道上的花宛如潮水汹涌,风一吹,好似雪花翻飞守。

不期然想起t市,和樱花路何其相似。只敢想到这里了,也只能想到这里,那里的人不敢继续往下想。

中午在一家小饭馆吃饭,卫生做得不到位,木桌上油油的。

有食客进来用餐,皱了眉,抽出纸巾不耐烦的擦拭起桌面,只差没说“太脏”等字眼。

店主是位中年女人,看到这一幕,脸上虽有笑,但多少有些尴尬,就是这么尴尬的微笑,让阿笙收回了抽纸巾的手指铫。

决定饭后去看看陶然父母,注定白跑一趟,听邻居说他们卖了这里的房子,在县城一角构建了新房。

邻居问:“我这里有他们新家地址,你要吗?”

“不,不要了。”

回去的路上,想起了陶然,他的音容已经在她脑海中变得很模糊,多年过去,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名字,提醒着她,这个少年曾经在她的生命里鲜明的出现过,只不过又猝然不及的消失了。

也曾想过,如果陶然没死,她和他或许会在一起,或许会在日常琐碎中庸俗分手,或许根本就没有开始,她便会拒绝他的表白……

年少爱情,萌了芽,却无法开出耀眼的花,因为有遗憾,所以才叫人生。

许父回来了,二娘做了菜请阿笙过去一起吃,许飞和俞夏也在,饭后照全家福,阿笙站在一旁远远看着,却被许飞一把拉到身边:“都是一家人,你躲什么?”

阿笙觉得不合适,但还是和他们站在一起合影留念,第一次没拍好,许飞重新调好焦,第二次才成功。

照片能把一个人最美好的青春留下来,如果不满意可以重新去拍第二遍,但人生却不可以。

那天,许飞没有急着回学校,带着俞夏去顾家坐了一会儿。

茶几上摆放着一本日记,依依誊抄的歌词本,阿笙还没有收起来,许飞拿在手里随手翻看了一下,“刘依依”三个字宛如巨石压在胸口,歌词本“啪嗒”一声就砸落在了地上。

俞夏不知其中隐晦,捡起来看了看,轻声呢喃“刘依依”三个字,眸色闪烁,笑道:“刘依依是谁?”

阿笙和许飞竟是出奇的默契,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俞夏倒是挺有眼色,把本子重新放在茶几上,就那么轻轻松松的岔开了话题。

这晚回去,许飞和俞夏各有心事,沉默了半路,俞夏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刘依依是谁?”

许飞不吭声,沉默抽烟,手指间烟雾萦绕。

“你喜欢她?”俞夏不依不挠,似乎许飞不回应的话,她可以一直这么问下去。

许飞皱眉看着她,眸色压抑紧窒。

面对情事,一旦失去理智,说起话来难免会伤人伤己,每一句都尽可能往对方的心窝里面捅,俞夏也不例外,“你喜欢她,干脆把她娶回家得了,我给你们腾位置,不碍着你们花前月下。”

“到此为止,我不想和你吵架。”许飞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恼羞成怒了?因为我说到了你的痛处?”俞夏尾音上扬,周围来往路人,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许飞也怒了,积压一路的烦躁终于在这一刻被妻子点燃,“俞夏,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吃错药?许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依依这个名字,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你晚上睡觉,有时候半夜说梦话,这个名字从你嘴里吐出来不下上百次,我一直忍着不说出来,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还不够忍屈求全吗?”俞夏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悲愤,灯光下,眸子里水波流转,近乎控诉的瞪着许飞。

许飞身体发凉,从头到脚仿佛被冷水浇过一般,鼻子是酸的,眼睛是红的。

依依,依依……

他在心里一遍遍发狠的念着她的名字,仿佛要把这个名字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他的沉默,只会让俞夏越发委屈,站在大街上,忽然就那么嚎啕大哭起来:“许飞,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俞夏哭声裹着雾气传进许飞耳中,许飞立在原地,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寒气,手中的烟不知何时被他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那里传来一阵灼痛,近乎自虐。

几秒后,他好像听到俞夏在叫他的名字,毕竟是夫妻,就算再如何委屈,看到丈夫手心烫伤,还是会在瞬间方寸大乱。

“你手心受伤了,别握着手。”俞夏声音焦急,低头查看着许飞的手,就在这时,身体忽然被许飞紧紧的搂在怀里,他把她抱得那么紧,那么紧……很快就有哭声从他嘴里迸发而出。

俞夏愣了,这是结婚后,许飞第一次在她面前流眼泪,而且哭的这么伤心,这么悲痛。她忽然说不出话来,直觉他的崩溃跟那个刘依依息息相关,嫉恨之余,她又能在此时此刻多说什么呢?她的丈夫看起来是这么的伤心难过……

抬起手臂轻轻抱着他,轻拍他的背:“不就是吵架吗?大不了下次不吵了,你别哭,我跟你认错。”

泪眼中,许飞仿佛在大街上看到了刘依依,她穿着校服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羞涩的微笑,似乎从未离开过。

……

阿笙去墓园那天刚刚下过雨,天很凉,沿途树叶葱翠,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里此起彼伏的吟唱着陌生的歌谣,

这里不似t市乐山墓园,说好听点是墓园,其实更像是乱坟岗,一座座坟墓没有规律性,离远看眼花缭乱。

几年间,这里添了许多新墓,想要找到爷爷和奶奶的墓颇费周折。

天气很阴,阿笙路过一座昔日长辈坟墓前,看到那里长满了毛毛草,弯腰拔掉,知道墓前干干净净的,嘴角这才有了淡淡的笑意。

她记得这位长辈墓碑和爷爷奶奶墓碑离得很近,往前再走几步,果然看到了那个稍大的坟墓,因为是合葬,所以做了两个坟头,如今上面长满了杂草,仿佛连在了一起,不过还是很好辨认的。

两位老人又有了新邻居,也许不能称之为新邻居,坟墓上亦是杂草丛生,凄凉的很。

路过的时候,阿笙垂眸看了一眼。那一眼,有着太多的不经意和敷衍,以至于走过墓碑时,步伐忽然止住了。

刘依依之墓。

手中的白菊花仓惶落地,阿笙脑子一片空白,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有生卒年,但却有一张镶刻在石碑里的照片。

依依照片怎么放在了这里,阿笙内脏瞬间绞成一团,跪在墓碑前,愤怒的伸手去抠依依的照片。

如果那一刻有人看到顾笙,会发现她扭曲的脸究竟有多可怖。风吹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因为执意要把照片抠出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潮红。

阿笙指尖太用力,以至于在墓碑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不远处有人祭拜家人路过,看到这一幕,老人颤歪歪的走过来,拉着阿笙的手:“姑娘,凡事看开一些……”

“不是,有人恶作剧,把依依的照片放在了这里,我要取下来……”见老人不松手,阿笙仿佛上了岸的鱼,大口的喘着气,“爷爷,你松开我的手啊,你松开啊!”

老人悲悯的看着她:“谁会拿生人照片开玩笑。”顿了顿,叹气道:“姑娘,她已经死了。”

阿笙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眼前少女的照片幻化成了一团火,狠狠的灼烧着阿笙的头骨。

似是受了惊,似是承受不了头部传来的剧痛,那墓碑好像是最狰狞的猛兽,张着血口,随时准备把她吞吃入腹。

阿笙眼眸里开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仓惶爬起身,强忍几欲碎裂的脑袋,跌跌撞撞的往墓园出口逃去。

老人看着她的背影,叹息摇头,再看向沾染了血痕的墓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比我孙女还年轻……你们都是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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