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周奕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柯。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林柯半闭着眼睛，好像十分疲惫似的，轻叹了口气：“我累了，离了婚，我们都自由。”

周奕脸色惨白地看着他。

“林柯，你他妈的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从密涅瓦星赶回来，儿子不认识我就算了，你还想跟我离婚？当初跟我求婚的人不是你吗？你说离就离，把我当什么了？”

林柯看着他，自嘲地笑了声。

“那你又把我当什么呢？你指望你一声不吭地消失那么久回来，我还能像以前那样，上赶着对你好宠着你？我还没贱到那种程度。”

周奕深吸了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

“林柯，你听我说，当时你派人来想救我出去，我没及时赶到接应的地点，是因为出了点状况，后来就被困在雀主那儿了。我也想联系你，可我连雀风和雀蓝都很少见到，根本没办法——”

“别找理由了！”林柯猛地打断他，神情阴沉：“我看你在雀主的皇宫里不是过得很好吗？听说他还想撮合你跟他的小儿子，有这样的美人陪着，你当然是乐不思蜀，不想回来了。”

“我……”

周奕简直气结，他有些后悔自己换了新衣服刮了胡子，早知道他就邋里邋遢地来就好了。看他这身装扮林柯还不一定以为他在密涅瓦星过得多滋润呢。

“你放心，我没说现在就离婚。你可以好好想想。”林柯看向他，眸中隐藏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情绪。

“关于财产分配和孩子的抚养权，我们也可以慢慢讨论。”

“你——”

气到极点，周奕反而冷静下来。快一年不见，他跟林柯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和芥蒂，不是短时间能说得清的。林柯冲动，他却不能跟他对着来。

“要离婚也行，这是我家。我进去拿点东西可以吧？”周奕气愤道。

“请你自便。”林柯岿然不动。

周奕心灰意冷，去了主卧收拾自己的衣服，提着行李箱出来，经过次卧的时候，他看着坐在地毯上玩玩具的小男孩，差点就想冲上前去把人抱走，可看到等在楼梯口的林柯，又犹豫了。

这么久不见，木木认不出他来也正常。他不能吓着孩子。

周奕的右手不能提重物，只能用左手提着行李箱，往楼下走。林柯看着他磕磕绊绊的样子，眉头微皱，想上前帮他，不知想到什么，又收回了手。

“林柯，老子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答应你的求婚！你给我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周奕骂骂咧咧地出了大门。

林柯看着他出了铁门，直到周奕的身影消失在悬浮车后，他脸上冷漠的表情才开始龟裂，眸中浮出一丝痛苦和自责。

林柯回到次卧，木木看到他，连忙挥舞着小手要他抱。

“爸爸，刚刚那个人是谁啊？”木木用稚嫩的奶音问他。

林柯勉强笑了笑，轻声道：“那是你的妈妈。”

“啊？”木木大大的眼睛睁开，十分茫然和不解：“你不是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吗？还说妈妈要很久才能回来……”

“妈妈想你，所以就回来了啊。”林柯捏了捏他的脸颊。

“那妈妈为什么不进来看我？”木木不懂。

“下次他会来的，以后……木木跟着妈妈好不好？”

木木听到这句话，立刻摇了摇头，依恋地往林柯的怀里蹭了蹭。

“不要！我只想跟爸爸在一起！我都不认识妈妈，妈妈这么久不回家……我讨厌妈妈。”

林柯眉头皱起，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语气严厉。

“木木，不要乱说话，你妈妈很辛苦才生下了你，他没回来看你也是有原因的，明白吗？”

木木瘪着嘴，委屈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他又看向林柯，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爸爸，你的脸好白，是不是又要吃药了？”

林柯扯了扯嘴角，把他放在地毯上：“爸爸没事，你先跟小黄鸭玩，我去书房看个文件。”

林柯进了书房，没看文件，而是抽出书桌下最里面那个抽屉。

他按着隐隐作疼的胸口，把那瓶蓝色包装的药拿出来，倒出两粒在手心，就着水咽下了。

吃完药，他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他在椅子上坐下，摸到自己的光脑，拨了条通信出去。

“委员长，周奕回来了……之前我们制定的营救计划，可以撤销了……”

另一头。

周奕提着东西，回了周宅。

周夫人和周父都在家，见到他，顿时老泪纵横，又惊又喜。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一年把我担心得要死要活的。”

周夫人眼眶通红，不停地抹眼泪。

“爸，妈，对不起。”周奕看到父母的头发都白了，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周父拍着他的手，把老花镜戴上：“咱们赶紧给周野打个电话，让他回家。”

“嗯，我这就打。”

半个小时后，周野从警局回来了。

他见到周奕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连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肩膀。

“哥，你真回来了？我还以为爸妈跟我开玩笑呢。”

周夫人给周奕拨了个橘子，塞到他手上，又瞪了周野一眼。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你赶紧去把你哥的房间收拾一下，铺上新的被褥。”

“收拾什么房间啊，哥肯定要回军区住的。”

“我不回军区住了，我以后就住家里。”周奕平静道。

周夫人削水果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他。正在看报纸的周父也从报纸边沿抬起头，眯起眼看着他。

“我已经去过军区了，林柯他……想跟我离婚。”

“什么？”

周夫人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置信。

“儿子，你没开玩笑吧？你刚回来，小林就要跟你离婚？”

周奕苦笑了声。

“我也希望我在开玩笑，可惜这就是事实。可能我走得太久了，林柯对我有怨气，忍不下去了吧。”

“不应该啊……”周夫人按着额头，满脸不解：“之前小林还进宫——”她正要说什么，胳膊忽然被人扯了扯。

“孩子的事咱们就别管了，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周父压低声音道。

周夫人只好把即将出口的话收了回去，她拍了拍周奕的肩膀。

“儿子，小林肯定是说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改天哄哄他就好了，你好不容易回来，先好好休息几天。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他妈越是这么安慰他，周奕便越是难受。林柯冷漠的语气跟家人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让他几乎怀疑林柯是不是变了心，喜欢上了别人，才会跟他提离婚。

周奕迫切地想知道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中央区都发生了些什么，隔天一早就去找了江昀。

“你问林柯啊……诶，当时议和结束后，林柯看到半兽人的新闻，里面不是有你跟那个雀羽坐一起的画面嘛，我估计他误会了，气得吐了血，后来又开始发烧……没办法，只能让人把他送回了首都星。”

“后面我也调回来了，听说林柯在医院住了几个月的院，好像心脏受了点影响。本来委员长是打算再派一支小队去营救你的，可当时的舆论一边倒地说你通敌叛国，说雀主的好几个儿子为了你争风吃醋，说你在半兽族如鱼得水，乐不思蜀，还说你当初救下雀风就是存着勾结半兽人的心思，早就立场不正了……”

“总之，委员长提议的营救计划全都搁置，舆论愈演愈烈，一些偏激的民众甚至要求惩罚你的家人，是林柯进了宫，请求陛下查证，舆论才平息下来的。毕竟那些无良媒体也只会口头说你叛国，又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周奕点点头，看向江昀。

“你说林柯的心脏受了影响……很严重吗？”

江昀努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应该早就好了吧，他上个月还带着新兵去了野外拉练呢。倒是你，你肩上那个伤真不用去医院再看看吗？”

周奕摇了摇头。

“没什么用，是骨头的伤，只能慢慢调理。”

“你昨天不是回军区了吗？怎么还来问我啊？”江昀忽然回过味来，有些不解。

周奕惨淡地笑了笑。

“我跟林柯……没说上几句话。”

“怎么啦？他还生你气呢？”江昀顿时有些不忿。他当时去太空港接周奕，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受了多少苦。林柯还是周奕的伴侣呢，怎么就这么冷漠呢？再大的气过了大半年也应该消了啊。

“周奕，要不我去跟林柯解释一下，他肯定是误会你了。”

“算了，他现在是你的上司，你的立场不合适。我会找他谈谈的。”

江昀看着周奕落寞的眼睛，轻叹了口气。

“你说说，怎么就这么阴差阳错呢。当时你要是回来了……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大概是命运弄人吧。”

周奕苦笑了声。

下午，周奕又去了一趟军区。

这回林柯不在家，家里只有管家和保姆带着木木在玩。他进了客厅，管家立刻走过来，笑着把木木交到他怀里。

木木这次没像昨天那样抗拒周奕的怀抱，只是脸上还有些不情愿。

周奕抱着儿子，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心都快化了。

在密涅瓦星的那半年里，他不知道多少次梦到了这一幕，现在能握着儿子软乎乎的手，看着他可爱的小脸蛋，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妈……妈……”

木木坐在他腿上，忽然奶声奶声气地喊道。

周奕心脏狂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根本没想过要立刻让木木认他，只想慢慢地让他熟悉自己。没想到木木竟然还记得他！

“妈妈……你不是我的妈妈吗？”木木不太高兴了，跟林柯如出一辙的俊秀眉头微微皱着。

“我是，我当然是！”周奕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后脑勺，语气激动。

“是妈妈不好，妈妈回来得太晚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要是能叫他爸爸，就更好了。

“我不生气……爸爸说，你不回来，是有原因的。”

木木虽然才两岁，却已经比同龄的小孩聪明许多，口齿也伶俐。他伸出小手，摸了摸周奕的脸，轻声道：“妈妈，你身上的味道……木木好像闻过，好香。”

周奕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流了下来，他抱着木木狠狠亲了两口，认真地看着他。

“木木，妈妈以后再也不跟你分开了，好不好？”

“嗯。”木木脸上露出笑容。

周奕也笑，他摸着木木的脸，轻声细语地问他：“木木，是谁让你叫我妈妈的？你还记得我吗？”

“爸爸让我这么叫的。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但是你的脸，我记不住了。”木木嘟着嘴，有些内疚的样子：“木木是不是很笨啊？”

“木木当然不笨，木木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小孩。”

周奕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循循善诱道：“不过我是个男人，你以后叫我爸爸好不好？”

木木摇了摇头。

“不行，爸爸是爸爸，妈妈是妈妈。”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周奕有些犯愁，想到是林柯这么教木木的，心中更是郁结。

好你个林柯，之前不教，等我回来了才教，还让木木叫我妈妈，你就是想膈应我是不是？

他正在心底破口大骂，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正是林柯回来了。

他脸色一僵，还没想好说什么，林柯身后又冒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惊讶地看着他。

“林柯哥哥，你们家还有别人啊？”

别人？听听这个语气！好像这小姑娘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似的！

周奕顿时不爽了，抱着孩子走上前，等看清小姑娘的眉眼时，整个人愣了愣。

这不是……一年前他跟林柯在医院见过一次的三公主欧阳芸吗？

“周奕，你怎么来了？”

林柯看到他出现，还抱着木木，也有些诧异。

周奕扯了扯嘴角，讽刺道：“这是我家，我不能来吗？我们还没离婚吧？”

“你当然可以来。”

林柯没什么表情，又看向身旁的欧阳芸。

“三公主，您想喝什么茶，我给您泡。”

“不用泡茶啦，我喝开水就行了。”欧阳芸这会也认出抱着孩子的人是周奕了，她黑漆漆的眼睛在林柯和周奕之间来回打转。

“林柯哥哥，你跟周将军……要离婚吗？”

“是，明天就离。”周奕瞥了眼林柯，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