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过关
上一章: 第80章 寤寐 | 下一章: 第82章 舍身 |
若有人郑重其事地告诫别人,说:“莫去想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后者听了,脑中总不自觉地,会出现那山鸡的影。
白马昨夜没歇好,晨起赶路,到此时头脑尚昏沉。他方才得了徐弃尘的叮嘱,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切莫犯了吴琼水的忌讳。
不料,太过小心,反而闹了乌龙。
吴琼水冷笑一声,问:“臭小子喊我什么?”
徐弃尘不善言辞,只劝道:“误会,都是误会。”
“前辈误会了!”白马在心里将岑非鱼骂了一通,立马抖擞精神,硬着头皮赔笑道,“我是惊异于您的美貌,才大意失言。还请前辈宽恕则个。”
吴琼水眸映湖光,若水流转,双手抱胸望着白马。
白马擦了把汗,道:“徐大哥关心你,再三叮嘱我,不可唤你的江湖名号。可我总在想,当真有什么人,无论是朋友或敌人,都称她作‘玉面’么?见到前辈,我便知道,真有这样的人。”
吴琼水看起来格外年轻,似少女般娇嗔,咕哝道:“油嘴滑舌!你不要以为随口夸我两句,我便找不着北了。”
白马知道,自己多半是已经圆过去了,接着说:“我还没说完呢!前辈肤如美玉,不是那些吃寒食散的官家小姐能比的。您让我想起《陌上桑》中的秦罗敷,从古至今,美人可不都是被灵山秀水孕育出来的么?诗里说,见了罗敷,行者下担捋髭须,少年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我看呆了,晕头晕脑地,把姐姐当成了秦罗敷。”
吴琼水掩面轻笑,听见十六岁的白马叫自己作“姐姐”,脸颊更是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红晕,道:“你这小子嘴上抹了蜜,不与你计较就是。”
白马得意地对徐弃尘眨了眨眼,意思是:“在对付女人方面,我可是身经百战,大哥要不要跟我学两招防身?”
到了这会儿,他是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去,不再将自己的春楼岁月视作耻辱,反倒常常拿来玩笑。
徐弃尘哭笑不得,不管白马的揶揄,对吴琼水说:“琼水,你定知道白马是来求药的。发发善心,把东西给他吧。”
白马:“望前辈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这四字听来寻常,但若是仔细品咂,便能读出另一层意思,即白马知道,吴琼水会故意刁难自己。
邢一善的反应,何不同的刁难,岳明非透露的口风……种种迹象已经表明:邢一善让白马独自求药,既是为了拿药治病,却更是对他的考验。
果然,吴琼水眸光一闪,道:“世上没有白来的东西。我是个渔家女,可不买曹老二那疯癫玩意儿的账,对金银财宝没甚兴趣,更不用你这小辈欠我人情。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你若想从我手上取走‘晨昏水月练’,那就问问咱手中的精钢锁链!”
白马瞬间运起轻功,向后一退,踩在枯荷叶上,脚尖轻点数下,如掠水惊鸿,倏焉变换了三四个位置,出其不意地落在吴琼水的船上。
徐弃尘见状扶额,捡起自己的竹篙,一*股坐在船头,以眼神示意白马:你对付女人有诀窍,大哥跟你学两招防身,就不帮你了。
白马以为自己接近吴琼水,是釜底抽薪。
在吴琼水看来,这却是自投罗网。
但见吴琼水数个旋身,举起双手,从袖中甩出精钢锁链。
那锁链见了光,便仿佛有了生命,按着吴琼水的意愿游移,仿若两条灵蛇,从四面八方包围住白马,继而迅速将他锁紧,似蛇类捕食一般,死死缠住他不放。
白马先是惊叹,旋即定住心神,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心道:吴琼水的锁链施展速度极快,若我强行近她的身,只怕会被那精钢灵蛇咬死,如何是好?
他跃至半空,准备跳回自己的船上,忽然灵光一闪,掏出袖中“如幻三昧刀”,运起岑非鱼教他的暗器手法,把匕首投向吴琼水。
只听“叮——咄”一清一浑两声响,不出意料,白马的如幻三昧刀被吴琼水的精钢锁链弹开。
吴琼水气呼呼地说:“小子,同前辈过招也敢使诈?”
白马落在船上,站定,对吴琼水拱拱手,道:“兵不厌诈,多有得罪。”
他说罢,却不再摆出武功架势,似乎不愿再战,转头对徐弃尘道:“徐大哥,我们把船划过去。”
吴琼水怒道:“你要知难而退?”
白马摇头失笑,道:“我只是不愿看前辈落水,比武切磋而已,若是不慎染上风寒,白马可过意不去。”
吴琼水一惊,瞬间反应过来。她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船,一脚踢开船上堆积的枯荷叶,见荷叶下的船板上赫然扎着一把匕首。
那匕首形制奇异,正是白马的如幻三昧刀!
汩汩的流水从匕首捅出的破口中冒出,已在船尾积了一滩。
吴琼水想也不想,一脚踢开匕首。
流水从破口中疯狂冒出,船沉只在瞬息间。
吴琼水无可奈何,只得上了白马的“贼船”。她十分好奇,问:“我明明已将你的匕首弹开,为何它仍旧落到我船上?”
白马笑道:“非是前辈失手,而是我用了障眼法。我曾同北地一位有名的梁上君子吃过酒,见他用过此法,名为‘偷天换日’。本是上不了台面的招法,我当时觉得好玩,留心看了,不想今日竟能用上。胜之不武,算是平手。”
吴琼水一瞪眼,道:“输了就是输了!不用你来扮好人。”她说罢,不再多言,指挥徐弃尘划船。
船只停泊在小岛一隅。
此地是个湖滩,呈口袋状,湖水聚在中间,两旁耸立着光秃秃的陡峭山崖。水随风吹而起落,反复拍打着深黑色的礁石。
吴琼水上了岸,边走边说:“当初老先生将药材送给我,不过是见我这地方风水好,配得上他那药材的名儿。我么,并不稀罕。”她伸手,指着湖岸边不远处的一个山崖,“你们且看那处!崖壁上有个洞穴。白日,湖水落得太低,洞穴正好在山崖中间,从上面下不去,从下面亦跳不上去。夜里,湖水涨起来,洞口会被淹没,水全都涌了进去,人若进去,不过是自寻死路。唯有晨昏相接时,水位正好,有半刻钟可以入内取药,你敢是不敢?”
白马斩钉截铁,道:“前辈慷慨相助,我岂会不敢?”
吴琼水挽了挽头发,叮嘱一句:“那你便自求多福。只记住一点,切莫乱动洞里的东西。”
傍晚,夕阳铺满湖面,千万里金紫流光,焕丽异常。
白马凌波踏水,腾起跃入石洞。
他打开火折子。有了一点火光,不大的石洞立即被照亮。
只见洞中铺满金砖,唯有一口樟木盒子安放其间,格外醒目。那盒子周围,环绕着各色宝石,最大的足有鸡蛋般的个头。
世人都说“人为财死”,纵使不爱财的人,见到这满室财宝,亦会生出爱美之心,忍不住要去拿走几样。
白马并非没有动心,但他想了想,自己已有岑非鱼这个“大荷包”,什么都不愁了。若是偷拿财宝被发现,为几件身外物失了到手的药材,完完全全是不合算的。
他拿了樟木盒子,立即转身往外走。
白马正要走出石洞,却见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幻,仿佛石洞有灵,见他不贪图钱财,就换了别的方式来引诱他犯错。
白马定睛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他呆呆地杵在洞口,听着浪花拍击石壁的声音越来越大,两只脚却似被绑了几百斤的铁块般,一时间抬不动了!
白马挣扎许久,直到湖水开始灌入石洞,他才打了个激灵,使劲摇头让自己回过神来,逃命似的跑出石洞。
他在心中狂吼:“这天杀的石洞!再久留片刻,我绝对会把持不住!”
白马慌忙爬上岸的时候,吴琼水与徐弃尘已点了篝火,正在小声说话。
吴琼水见白马只带着个樟木盒子出来,有些不敢置信,问:“拿到了?”
白马气喘吁吁,接过徐弃尘递来的水,道了声谢,咕咚咚把水吞下,道:“你可别说了!那山洞是不是闹鬼?太吓人了!我……唉!”他说着,又灌了一大缸水,直到觉得肚子踏实了,才坐在篝火旁,脱了靴子烤火。
吴琼水好奇极了,“你见到什么了?”
白马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脑袋,大喊:“姐姐,你可太坏了!”
吴琼水莫名其妙,道:“我看你不像没见过世面,里面的东西怎会吓人?”
白马一拍大腿,道:“金银财宝都是身外物,非我所有,我自然不能不告而取。那山洞里真的有鬼,他起先变出来许多宝物,迷惑我盗宝不成,便恼羞成怒施了**术,变出来、变出来……唉!我真后悔!”
这下连徐弃尘都好奇起来:“别卖关子!到底是什么?”
白马欲哭无泪:“石洞变出了什么?满室的烤羊、肥鸡、鲜鱼、水晶蹄膀,甚至是马*流成的瀑布、葡萄堆起的小山,巨大的铁锅里漂浮着皮薄馅儿大的馄饨,那些馄饨熟了以后,被圆勺捞起来,放进碗里,洒上葱花,喷香的白雾像是玉女的纤手,在我身上来回*。这大半夜的谁受得了啊!可我又不蠢,自然不会忘了前辈的叮嘱。”
吴琼水看着白马,像是见了什么怪物,“幻真洞中有瘴气,能让人看见所欲所求。但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看见了夜宵摊。”
如此,白马轻易取得了晨昏水月练。
第三日,徐弃尘不再划船,而是带白马直接从净月坞北面的岛上横穿山林,用半天的时间,走到归宁坞。
徐弃尘步伐轻盈,似乎对此行并不担忧,边走边说:“归宁坞坞主,名唤宁山河,用一杆枣木槊,江湖人称横扫千军。他近些年来醉心于弈棋,已经很少出手。你只要晓之以理,他定会慷慨赠药。”
白马点点头,开口,却问了另外一件事,道:“徐大哥,我有一事不解。”
徐弃尘拨开荆棘丛,问:“何事?”
白马抓了把头发,碰得铜铃叮当响,道:“还是算了,细枝末节的东西。”
午后,两人终于抵达宁山河的住处。
那屋子建在归宁坞最高的山顶,似是一座三层高塔。若是站在最顶上放眼远望,或可将这一片水中群岛尽收眼底。
毫无疑问,此处是群岛中地势最高处。
白马不禁想:伫立绝顶,宁山河会是怎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
然而,当他真正见到宁山河,却觉得这人与自己想象中的,实是大相径庭。
宁山河形容清癯,眼神温和,下巴上垂着两缕美须,给人一种极温和儒雅之感。他不但不高傲,而且真如徐弃尘所言,并未为难白马,见面便招呼白马进屋喝茶。
有了先前两次遭遇,白马受宠若惊。他趁热打铁,言明来意。
宁山河并不意外,只问:“你对这几味药材,是志在必得?”
白马:“人活一世,总要搏一搏。”
宁山河点头,又问:“会下棋?”
白马:“棋艺不精,略知一二。”
宁山河把刚推开的房门关上,纵身一跃,几个踏步登上屋顶,居高临下朝白马道:“上来说话!”
白马运起轻功,落在屋顶。
屋顶上有一平台,不算宽敞,正中是一方石刻棋盘。棋盘上黑白错落,摆着一副残局。
宁山河让白马同自己下完这盘棋。
白马落座,仔细看了一眼棋局,心道:方才,他明明已经推开屋门,定是听了我的回答,才临时起意要来下棋。我看他模样正派,当不会如此儿戏,用一盘棋来决定我的生死。他想做什么?许是以棋道来试炼我的人品。
白马想罢,执黑落子,貌似慎重思索棋着,实则在揣摩宁山河的想法。
宁山河瞟了白马一眼,笑了笑,执白落子。
宁山河攻势极猛,面上却仍旧和煦如春,问:“你这几日在连环坞中四处求药,可有什么发现?”
陪人吃喝玩乐,是白马的强项。他的棋艺不差,每下手必三思,落子才答:“这一路上,许多事都很凑巧。”
宁山河:“说来听听。”
白马步步为营,随口道:“数日前,我同二爷在客栈吃酒,正想着如何去十二连环坞,方鸿宾便在客栈中现了身。他不仅现身,还大张旗鼓地捉下了一名通缉犯,引起我们注意。当真有如此凑巧的事?”
宁山河步步紧*,连吃白马数子,道:“贵客前来,自然要前去迎接。连环坞虽是江湖草莽,但还是讲礼的。”
白马暂占下风,却并不恼火。他脑子转得快,往往行一步算五步,暂时吃亏,倒是不急。
但这一局有些不同。
白马下得犹疑,并非在计算棋着,而是不知自己是否该胜宁山河。
他一面落子,一面说:“我初到贵宝地,青灵坞方鸿宾、云梦坞程草微、渐台坞施水瑶、栖霞坞李笑风以及金明坞王玄林,俱闻讯而至,为我们接风。广极坞的岳明非,对我们亦是极为客气。我知道,他们又多多少少都曾跟从周将军,或与他结缘,是后来才入连环坞的。”
宁山河眼中带笑,问:“你觉得我们在拉帮结派?”
“那倒不至于。”白马摇头,“及至我孤身求药,邢一善、何不同、吴琼水这几位前辈,虽不大欢迎我,但还是对我进行了试炼,而后便把东西给了我。我想‘试炼’一词用在此处算是十分妥当的了。”
宁山河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白马:“连环坞一早就收到了周大侠的信。岳明非他们七个是外来者,你们五个原就是连环坞的人,你们不愿沾上朝廷里的是非,故而十二名坞主间出现了分歧。你们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先试我一试,看我是否值得你们出手相救。”
宁山河一捋胡须,道:“你很聪明。但世上偏就有这样一种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从落下第一枚子的时候,就开始想:这一局我是该赢还是该输。”
白马被人说中心思,苦笑道:“前辈,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头?若你们手中没有药材,我便不会考虑恁多。”
宁山河不答,而是指着棋局,对白马说:“我看这局,不必再下了。”
白马听罢一惊,却不见宁山河神色有异,知道他的意思是棋局已死,便低头查看。
果不其然!白马方才算了大半天,为的是在十着以后将白子吃死,故而连出几次缓手,不想却错失了劫杀白龙的机会。
如今,棋盘上竟出现了三个“劫”,只要两人互不相让,那么这三劫便会循环往复,而致无穷无尽。
这是一个三劫局,三劫循环无胜负。
宁山河笑道:“你先前是如何说的?人生在世,总是要搏一搏的。可你下棋时,又是如何做的?纵使今日我手中没有药材,你亦会考虑些别的,诸如:我贸然赢棋,这前辈会否想不通,夜里喝凉水呛死,我便成了千古罪人?”
白马听罢,仿佛受了当头棒喝,豁然开朗。他哈哈大笑,对宁山河拱手,道:“多谢前辈赐教!白马明白了。”
宁山河:“不敢当。”
白马:“儿时,我在云山,奔马、猎鹰,俱是随心所欲。而后经历许多,不得不收敛脾气,步步为营。如今,我已不是网中鱼,却在不经意间为自己罗织了一张无形的网,自己把自己圈了起来,不敢使出全力,不敢真正地放手一搏。何前辈试了我的勇气和武力,吴前辈试了我的急智和节制,岳前辈并不是在试我,而是在为我指点迷津。白马再次拜谢!”
宁山河对白马赞赏有加,留他和徐弃尘在家中吃饭,又让他们留宿一晚。
夜里,两人点着灯烛,在屋顶对弈。
宁山河棋艺精湛,几乎是在教白马下棋,边下边说:“一时的输赢,并非真正的输赢。”
白马虚心受教,道:“前辈说得是。”
宁山河:“你还年轻,不是寻常之辈,往后必会遇上许多事。若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妨摆一盘棋,跳出来看一看,眼界、心胸,都会开阔许多。”
白马觉得宁山河意有所指,心道:原来,方才那局,不过是宁山河指点自己,眼下这些话,才是对方真正想要说的,亦是对自己真正的考验。
宁山河是什么意思?
白马一想就明白了。宁山河是在说自己和二爷的仇,在这天地间根本不算什么,说他们心胸狭窄,说他们不顾全大局。
白马自然不能服气,道:“前辈,我何尝不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在这世上,我们都不过是一枚棋子。先前,我缓了几手,却没能预料到会出现三劫,错失决胜的机会。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我只能着眼当下,吃一子是一子。”
宁山河:“你是棋子,亦是棋局,只消一着不慎,黑的、白的,满盘皆输。棋盘阴阳山河气,下棋如是,为人亦如是。”
白马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宁山河说得心里不是滋味。报仇,意味着要把朝廷的旧伤撕开,让大周流血,到时候会如何?动了赵王,坏了平衡,会天下大乱么?绑了乌珠流,给了刘彰机会,会放虎归山么?
他不禁想:若是世上没有赵灵,那这虚幻的盛世太平,说不得还能延续数十年。
第二日,宁山河问白马:“想得如何了?”
白马眼神一亮,道:“我可以不报仇,但不能让英魂蒙冤。用谎言换来盛世太平,终究是假的。过不了几年,这天下亦将分崩离析,陷入万劫不复,说不得世上再无华夏。倒不如及早破劫。我做的事,我自己会担待,我搅乱的局,我亦会亲手收拾。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前辈不是说我非常人?我亦是如此认为的。”
宁山河眼中诧异一闪而逝,将一口樟木盒子递给白马,道:“带上万古山河气,记住你说的话。”
白马离开归宁坞,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不知过了多久,船只终于抵达了为羽坞。
为羽坞的坞主杨羽怀,擅使暗器,针法尤为了得,江湖人称素手纤纤。
白马本以为杨羽怀是个绝世美女,未想徐弃尘告诉他,这杨羽怀已年过六旬。
近了为羽坞地界,徐弃尘直接向村民询问杨羽怀所在,继而撑船,驶入了一片芦苇荡。
北风吹,雪花飘落,芦苇散开,白鹤展翅腾空,一片毛羽如雪,落在另一堆积雪上。
白马定睛一看,哪里是积雪?那是老人家的白发!
杨羽怀已是满头银丝,脸上和手上都长了许多皱纹,但行止气度中,依稀可见旧日风采。她见到白马前来,半点儿也不意外,带两人上了岸,回到家,烹调了一桌佳肴招待远客。
白马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羽怀招呼白马多吃,道:“你跟我孙子一般大。”
白马立马放下筷子,掐住肚里的馋虫,假模假样地问:“却不知哥哥人在何处?我们是否该等他一同吃饭?”
杨羽怀失笑,道:“那小没良心的,出去闯江湖啦。”
白马心安理得地吃饭,给杨羽怀夹菜,一面向她说明来意。
杨羽怀很是高兴,却只道:“吃饱再说。”
白马满心好奇,不知这个老婆婆会拿出什么样的难题来试炼自己。比武切磋?那可使不得,把她打坏了可怎生是好?素手纤纤,难不成要让自己绣花?非要绣花,也不是绣不得……
出乎白马意料,杨羽怀并未给他设置任何试炼,而是笑着让他把先前求到的药材都拿来。
白马依言而行,把三个一模一样的樟木盒子放在桌上。
杨羽怀则轻易地取出了虚实明王羽,同样放在桌上。她仔细地*了每一个樟木盒子,问白马:“你可知道,这里面装着的分别是什么?”
白马摇头,“邢一善前辈嘱咐过我,盒子不可擅自打开。”
杨羽怀点点头,道:“行了,你带着东西去找邢一善吧。”
白马很是摸不着头脑,但杨羽怀并未多言,只道自己累了需要歇息,便把白马和徐弃尘送出屋门,转身吹了灯烛。
徐弃尘万分疑惑,问:“会否回去的路上会有诈?”
白马看着手中的盒子,道:“前辈们都是光明磊落、言而有信的人,不会用别的手段。”
徐弃尘:“她手上功夫很是了得,方才把每个盒子都摸了一遍,会不会把药材掉包了?打开看看?”
白马听了这话,忽然反应过来,护住盒子,笑道:“徐大哥莫要乱来!我知道了!这一次,试的是我的诚与信。”
两人回到邢一善处,已是深夜。
白马回到房里,蜡烛也不点,跳上床,扑在岑非鱼身上,立马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带着四个樟木盒子,来到邢一善面前。
邢一善将自己手里的盒子也拿了出来。
五个盒子在桌上一字排开,莫名显出一种庄严。
邢一善将盒子逐一打开。
白马险些昏倒在地,吐血而亡!
梦回草、明王羽、万年木、山河气,水月练。一个个名字这样唬人,实际上是什么?不过是一口瓷碗、一个圆盘、一对筷子、一条手绢,一把汤勺。
上一章: 第80章 寤寐 | 下一章: 第82章 舍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