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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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同与岑非鱼两强相争,略逊一筹。十二连环坞的坞主,除业已辞世的邢一善,以及年事已高的杨羽怀未能到场,余者首战皆轻松获胜。
第一日,打擂人数众多、鱼龙混杂,有袁欣梅那样的后起新秀,亦有企图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倒没甚精彩比试,不需赘言。
至夜,战鼓九响,宾客方散。
过不多久,黄豆似的烛光渐次熄灭,天地复归沉寂。
雪落无声,岑非鱼房中燃着旺火,鸳鸯火锅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李笑风大口吃肉,叹道:“如今的江湖后生,一代不如一代!”
王玄林喝得打起酒嗝,附和道:“那点苍派的余贺,打着打着,手中奇门兵器抛锚了!老子险些笑死在当场。”
“莫欺少年穷。”宁山河摇头失笑,“三十年后,你还能胜他?”
王玄林嗤笑:“三十年后,老子早位列仙班了!”
厢房一角,十个木箱随意地码着。
“待会儿睡觉时就把它穿上。”施水瑶和吴琼水一左一右牵着白马,拿乌金软甲在他身上比划。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把白马当小孩儿般逗弄,不时捏捏他的脸颊,扯着袖子说悄悄话,眼里带笑看着白马,直将他闹得羞红了脸。
施水瑶折好软甲,道:“咱都上了年纪,又拖家带口的,各有各的难处。帮不上你什么忙,实在过意不去。”
白马:“哪里的话!”
“乌金甲、白鹤翎,奇门兵器没甚稀奇,但另外这些秘药倒是真不错。金蝉壳,服一粒可假死十二个时辰,共三粒;相思骨,无色无味的毒,查不出死因。这颗玉壶冰最是厉害。”施水瑶细数十件宝物,用手指拈起一粒丹药,塞进白马嘴里,见他喉头一动就把药丸吞了下去,实在忍俊不禁,“唉!你怎想都不想就吞下了?”
白马微赧,“姐姐喂的东西,哪有不吃的道理?我这人疑心重,但只要认了你们是朋友,就断不会再有半分疑虑。”
施水瑶:“服下玉壶冰,诸毒不侵。”
白马大惊,“这般厉害!还有么?二爷成日惹是生非,该给他吃一粒。”
吴琼水:“没了没了,邢老花了大半辈子到处搜罗奇花异草,炼了许多年都没成。前一阵你不是杀了条蛇么?那蛇在樟柯坞吃药材长大的,老何拿它来炼药,因缘际会,炼成了。你杀的蛇,该你吃。”
白马心想:“周望舒同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但当年他在塞外也中了毒,可见是没有吃过玉壶冰的。吴姐姐想必没有骗我,这药确实是近日才炼成。我个穷酸小子时来运转,处处遇贵人,可我真的没什么能报答他们的,往后当多行善事。”
施水瑶在白马脑门上轻轻一弹,“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想些什么呢?”
白马苦笑,道:“想起我姐姐了。”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施水瑶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将那颗铜铃拨得叮当响,“先前听二爷说,正月里要给你开光,我猜是你生辰快到了。这几件东西都是给你的贺礼,莫要见外。”
白马听见“开光”两字,不禁打了个激灵,但见施、吴两人面色无异,推测她们不知这是二爷的荤话,于是尴尬地笑了笑,道:“钱财身外物,但你们能来,我很承你们情。”
吴琼水:“想当年,赵铎、周瑾、曹跃渊三位前辈,何等潇洒风光?怎料无端被害,后人零落。小云冷淡,二爷疯癫,就数你最可爱,我们都喜欢你,想把你当儿子疼。你若总是说谢,倒真把我们当外人了。”
白马打心底里觉得温暖,点点头,“嗳!”
岳明非有一双“千里眼”,今日属他看得最仔细,道:“六大门派平素总以正道自居,可我看今日那擂台上,也就天山派离得太远才没派人来。”
檀青:“六大门派毕竟是名门,掌门人不好自降身份。可若是不派人来,只怕往后门派在江湖上声名不显。”
方鸿宾嘲道:“勾栏院中风雅颂,怀清台下赋比兴。”
檀青失笑,道:“进退两难,咱给他们找了个台阶下。每位掌门人都收到了一张青帖,何人来、何时来、何时战,俱可自己做主。他们会先派普通弟子,再让人拿青帖来战,到底谁会来,则视情况而定。”
众人刚知道周望舒竟收了个小徒弟,只见檀青开朗健谈,便开始瞎起哄,认为这个徒弟已经青出于蓝——至少不会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活生生把旁人给闷死。
徐弃尘见檀青同自己俱是胡人,本已心生好感,可见他脖上戴着颗狼牙,不禁皱眉:“段氏鲜卑?”
檀青呼吸一滞,“不错。”
徐弃尘:“不回去了?”
檀青点点头,道:“我的家没了。”
徐弃尘随口道:“逐水草、习射猎、忘君臣、略婚宦、驰突无垣,草原人无拘无束,心在哪里,家在哪里。最重要的是明白自己的心意。”
方鸿宾用扇子敲了敲桌,道:“只怕情况有变。”
周望舒:“怎么说?”
方鸿宾:“我师父不知内情。今日听欣儿说,老人家气不过,跑去邀老朋友了。他有什么朋友?左不过是那几个掌门人。他若真请来几大高手,那就遭了。”
岑非鱼笑道:“就怕他们晚节不保!”
程草微眉峰微蹙,道:“此地有二爷坐镇,想是能同他们平分秋色。可我还听说,太子的走狗亦来搅局,那姓桓的今日还吃了一嘴巴灰?”
白马:“其实,桓郁是齐王的人,不是太子的人。桓家向来都是广撒网。”
“怪不得!原是有些人野心勃勃。”程草微恍悟,顿觉轻松,“知道么?前些日子,周勤揭发齐王劫掠漕粮。折子本被桓家压在刑部,周勤那小子被黜了官。可后来不知为何,事情竟被楚王知道了,说是要一查到底,周勤官复原职,跟随楚王查案去了。若是太子不插手、齐王无暇他顾,你们对付赵王,应当不会出岔子。”
白马:“桓郁是个障眼法,天山派才是同齐王狼狈为奸,三年前替他追杀我三叔,还毒杀了我的族人。齐王目无朝纲,怎会怕被楚王这个小辈查?他唯独害怕我的玉符为他人所得,最迟五日后,定会让天山派的人赶过来。”
白马说着说着,本觉察到自己这话似乎什么地方有些说不通,可他忽然没了下文。
这厢房里只有一张圆桌,桌边挤了近二十人,方鸿宾死活不愿同程草微挨着坐,非要让白马夹在中间。
人挤人的地方,两个人偶尔碰在一起并不稀奇,可白马分明感觉到,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大腿!而且,那人不仅捏着他的腿揉了两把,还把手掌慢慢上移,试图往他亵裤里钻。
白马向右看看,见玉面狐狸脸颊微微泛红,但双手都摆在桌上;又朝左看看,见铁笔判官神色淡然,但却只用一只手拿筷子,另一只手放在了桌下。他当场一口水在桌上,脸颊烧得通红。
岑非鱼:“脸那么红,炭火烧得太旺了?”
白马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喝、喝水呛着。”
程草微把手放到桌上,面色平静如水,道:“吃慢些。”
人多吃饭最是热闹,众人边吃边交换情报。到最后,连火锅底料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送走宾客后,岑非鱼收拾桌子,白马开窗散味。
岑非鱼转身,见白马站在窗前发呆,不忍心打扰他,只顺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
窗外,雪花为月光照亮,透亮如冰龙的鳞甲,无声无息,片片飘洒。夜晚像绣着银线的漆黑锦被,轻盈地盖住人们的梦境。北风吹起大雪,锦被起了波澜,瞬息间化为一川悠悠流淌的岁月长河,波光明灭,泡沫聚散。可这一切看在岑非鱼眼里,说到底不过只是白马身后的背景——此人站在窗前,像乌漆墨黑的版画上发着光的人物,任平时光如逝川一去不返,惟他永不易变。
白马察觉到岑非鱼在看自己,明知故问:“看什么?”
岑非鱼胡乱从桌上拿起一本书,提起风灯,走到窗前,故意曲解白马的话,道:“《诗经》还没读完,今日想读什么?”
白马:“上回读到《邶风·出自北门》,仕不得志,君不知己。”
“看看下一篇,是什么?”岑非鱼假装翻书,嘴里念念有词,忽而把书一扔,一*股坐在窗框上,“灯要掉了、要掉了!”他把风灯往白马手上一塞,趁其不备,捉泥鳅似地将他按进自己怀里,恶人先告状,“读个书而已,你老往我怀里钻是想做什么?”
“明明就是你死不要脸,往我*股底下躺!”白马把风灯放在窗台上,反手使出一招今日刚学来的“分花拂柳手”,想把岑非鱼的手拨开,怎料反被这老流氓缠住,“狡诈!”
“你二爷万花丛中过,身经百战,还治不了你?”岑非鱼哈哈大笑,攥住白马的手,以指为笔,在他手心慢慢写下“北风其凉”四个大字,“嘘!两人抱在一起多暖和?莫要动来动去,有辱斯文。”
白马无语,道:“若是被别人看见,咱就穿帮了。”
岑非鱼:“谁敢看?”
白马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半夜扒岑非鱼的窗户,好容易才想到一种人,道:“刺客要看。”
岑非鱼嗤笑:“杀了就是。”
“刺客么,小菜半碟,来多少杀多少。可你若再不多让我抱抱,眼看着就长大了。”他贴在白马的耳边说话,声音温柔得像是细雪洒在窗纸上,“今日,你不过在台上小小地露了一次脸,便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心神,看得我跟嫁女儿似的,既自豪、又不舍。可我知道,树要发芽,人要长大,万般不由人,我自不会阻你施展。只是,我一想到十年后,你是皎如玉树临风前,我是人老珠黄不值钱,你该不稀罕我了,我就难过得想把你塞进怀里,再不给别人看。”
白马知道,岑非鱼坦坦荡荡,断不会有这等心思,分明就是在拿自己逗闷子,便顺着他的话,道:“糟糠之妻不下堂。莫怕,往后无论贫贱或显达,我都会为你养老送终。”
这话果然正中岑非鱼下怀,他揪住了白马的“小辫子”,立马学起那悍妇模样,夸张地嚷嚷起来:“你说我是‘糟糠’?我不过略一试你,你就将心里话吐了出来,看吧!还说要给我‘养老送终’?谁要你送终,我又不是你爹!”
“爹?”岑非鱼“螳螂捕蝉”,白马却是“黄雀在后”,忽而眸光一闪,有模有样地朝岑非鱼身侧喊了句,“爹!你怎么来了?”
岑非鱼瞬间汗毛倒竖!他明明想要拔腿就跑,可一来害怕赵桢找自己麻烦,二来怀里抱着白马,不敢胡乱动弹,思来想去,失了方寸,只得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白马大笑着倒进岑非鱼怀里,“哈哈哈哈!大傻蛋!”
岑非鱼透过指缝偷瞄四周,知道自己被骗,气得鼓起眼睛,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澄净,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嚷嚷道:“有你这样吓人的么!”
白马笑累了,终于肯让岑非鱼抱着自己,反问他:“我看你也不瞎么,怎觉得我会嫌弃你?我这么个小奴隶,能走到今日,全仰仗你提携。你是我的英雄。”
“我同你说笑的,莫当真。”岑非鱼总是这样,惯会装疯卖傻,可一旦说起正经话来,他反倒不好意思,“不要自我轻贱,你是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与旁人不同。”他望着窗外漫天雪,慢悠悠地说,“春去秋来,红尘滚滚,你在我心中永不变易。”
白马:“莫要庸人自扰,我总是倾慕你。”
岑非鱼轻咳一声,道:“呃,说到哪儿了?对,这篇诗正应景。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写的是漫天大雪时,祸患将至前,友人相携逃亡的情景。”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白马跟着岑非鱼,逐字逐句念出这首诗,忽而感慨,“这就像当年,我同刘玉、刘曜相邀逃亡。是他们给了我一条生路。”
※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八千里外,天山脚下——
漫天雪花大如席,天山山脉如同蜿蜒的冰雪巨龙,沉睡在北极寒门前。彼时,天地间一片昏暗,惟有北风怒号如号角。山脊上,两线黑漆漆的马蹄印直射而下,不过片刻便又被大雪覆盖,再看不见。
北匈奴右贤王乌珠流营,一处背风的山洞中,篝火昏昏。两名青年紧挨着坐在火堆旁,身穿皮毛猎装,头戴羊皮小帽,看不清面容,像两个潜入敌营的密探。
当中,一个青年异常高大,身材健壮,皮肤黝黑,猛一抬起头露出一对虎目,眼瞳略带沙金,不怒而威。
这青年为身旁的人拢了拢衣领,道:“雪太大,少爷留在此处,待我潜入营地将那老畜擒来!”声音如闷雷,态度亦不甚恭敬,像只蛰伏着的野兽。
被称做“少爷”的人身形清癯,面容文秀。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分坚定,道:“曜哥,你脾气太冲,此番我与你同去,不得出半点差错。”
原来,这两个青年正是白马童年时的患难伙伴,匈奴左部帅的小儿子刘玉及义子刘曜。
三年前,刘玉逃跑时坠马撞伤了脑袋,因祸得福,双腿恢复了知觉。为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忿,李雪玲编造了赵桢遗孤的下落,请求刺客刺杀右贤王,而后引刀自刎。
右贤王受了重伤,伤愈后精神大不如前,甚至为李雪玲伤心了许久。刘玉趁机请他准许自己上天山学艺,后同刘曜拜入天山掌门门下,成了掌门的关门弟子。
寒来暑往,刘玉、刘曜俱已长成青年。
“小时候,咱就像这样挤在一起取暖。”刘曜同刘玉挤在一起,直觉身上暖洋洋的,可他一侧脸,见刘玉绷着个脸,腰杆挺得笔直,像是不愿同自己靠近,登时色变。
“再等半个时辰就动手,曜哥?”刘玉正思索间,发现刘曜在看自己,不明所以。
刘曜不置可否,忽然捏住刘玉的下巴,借着昏暗的篝火打量他,“你还记得小时候么?你总带着个哑巴雪奴,煞风景。”
刘玉常在天山冰池边练剑,神情总是凉凉的,明明表面上是一副柔弱恭顺的模样,可偏偏就是不认命,只要他下定了决心,十个刘曜都拉不回来。刘曜每思及此,都觉得心里憋着股无名火,想从他脸上看到些别的神情,譬如意乱情迷。
刘玉一眼就识破了刘曜的心思,他睫毛微颤,在青白的脸颊上落下两片羽扇般的阴影,道:“曜哥,不是时候。”
刘曜的手沿着衣领滑入刘玉的衣襟,粗鲁地*他的脖颈,抓住他略有些单薄的肩膀,俯下头在他肩窝上轻轻地啃了起来,“少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刘玉任由刘曜亲*自己,目如止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枚铜钱。铜钱上刻着一个“沙”字,是周望舒给他的信物。
刘曜不满地夺过铜钱,一把扔在地上,“嫌我伺候得不够好?”
刘玉握手成拳,片刻后松开,轻轻推开刘曜,说:“曜哥,我等今日等了三年。若再不回去,只怕父亲会忘了我们。”
刘曜不屑道:“你想回去,老子带你跑回去就是!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做甚?”
刘玉:“我要名正言顺地回去。”
刘曜:“劫持右贤王,跪拜汉人皇帝,谈何名正言顺?”
刘玉:“乌珠流凭借不光彩的手段上位,若劫持他到汉庭受审,边塞的匈奴人许会作乱。届时我爹自请出关平乱,就是名正言顺!他韬光养晦三十年,就等这一个机会。”
“成日算计来去,想让你爹高看你,唯独没想过要为你娘报仇。”刘曜撇撇嘴道,“你家祖宗是冒顿单于,你是汉家宗室的后人,不把自己当汉人了?”
刘玉:“我是什么人?没人关心,我亦不关心。我只是不愿当被人欺凌的人。”
“我关心。”刘曜长叹一声,弯腰捡起被自己扔到地上的半枚铜钱,塞回刘玉手里,在他脸上胡乱摸了把,“曜哥是你的枪,此生此世,护你周全。走吧!我会一直跟着你。”
英雄总有迟暮时,右贤王乌朱流自三年前身受重伤后,日渐苍老。
半个时辰后,两人果然得手,从右贤王的帐篷中走出。
巡逻的卫兵刚好拐过弯来,喝道:“站住!什么人鬼鬼祟祟?”
刘玉将刘曜往身后一推,用熟练的匈奴话说道:“是我,我回来了。”
卫兵举着火把照亮刘玉的脸,火舌凶猛,几乎将他的鬓发烧焦,“哦!是小公子刘玉和他的走狗回来了,半夜三更,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他说着,一把推开刘玉,叱问刘曜,“你肩上扛的是什么东西?”
刘玉赶忙解释:“弄了个汉人姑娘给贤王,服侍不周被打死了。”
刘玉早就想过,带着身材魁梧的右贤王,断无可能无声无息地溜出营地,故而他让刘曜将乌朱流套入麻袋,并在里面塞了一捧女人的衣服,桃色纱衣露出半截,假装是给乌朱流送美女。
刘曜身负巨力,扛乌朱流跟扛着个姑娘似的轻松。他本想偷偷用袖里剑对着麻袋捅下去,却担心将乌珠流惊醒,坏了刘玉的事,便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
鲜血沿着麻袋,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卫兵见刘曜扛得如此轻松,且那麻袋正在滴血,懒得上前查看,说话间收了刘玉给的几个小金锭,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贤王想你娘,再没碰过其他中原女人。你若想巴结他,不如脱光了自己上。”
刘曜虎目圆睁,骂道:“你让谁脱光了?去你娘的狗杂种!”他把乌珠流往地上一扔,抡起拳头,一拳砸在那卫兵脸上。
那卫兵尚不及惊呼,脸已被砸了个稀巴烂,登时死在当场。
“曜哥!怎如此冲动?”愤怒在刘玉脸上一闪而过,他露出一副极失望痛心的神情,扛起卫兵的尸体,一言不发地往营地出口走去。
“少爷,我、我对不住,你莫生气。”刘曜手无足措,“是我太过冲动!可他那样说你,我怎能忍下这口恶气?”
刘玉展颜一笑,道:“你维护我,我没生气。先脱身再说。”
刘曜仍不安心,只想讨好刘玉,装模作样地思索起来,道:“天一亮,定然会有追兵前来追击,可我们的马跑不快,干脆去抢两匹马?”
“你还记得那棵树么?”忆及那日夜奔,刘玉平静的双眸中,隐隐现出一丝波澜,“周望舒的人在树下等我们。”
刘曜:“他们既有这样的通天本领,何不自己抢人出去?”
刘玉:“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右贤王乌朱流有罪,而劫持者是左部帅的儿子,匈奴人自己窝里斗,怪罪不到汉人皇帝头上。周望舒算准了我需要这个机会,卖了个人情给我。”
刘曜:“什么中原大侠?真他娘的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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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岑非鱼在白马手心上写完这首诗,煞有介事地点评起来,“古人说话最是有趣。此诗气象愁惨,明写北风雨雪,暗指国家危乱。明写赤狐、黑乌,暗讽在上位者昏庸。”
白马已读过一些史书,很快就反应过来,道:“卫国国君昏庸,实属罕见。自州吁弑卫桓公开始,宣公纵淫嬖,懿公爱鹤亡国,成公无信,献公昏聩,庄公暴虐……无怪乎国人无不相携逃亡,我看如今梁氏天下,亦是不遑多让。”
岑非鱼:“我却觉得,最令人不齿的还是灵公。你可听过‘余桃啖君’?”
白马摇头,道:“定是你从那些旁门左道的书上看来的。”
岑非鱼作苦恼状,道:“《韩非子·说难》中言,弥子瑕有宠于卫君,窃驾君车、啖君以余桃,未见罪于灵公。及其年老,色衰爱弛,灵公秋后算账,愤愤然道:是固尝矫驾吾车,又尝啖我以余桃。”
白马同岑非鱼相视一眼,知他在指桑骂槐,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个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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