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与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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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执意要留下那孩子,我只好到九泉下向父亲认罪!”楚梦瑜故伎重演,撞在了圣坛上。
白霁岚含着泪,一直往前走,不敢回头,走着走着,步伐越来越沉重。
他还是没有回头,也不管他母亲伤得重不重。
过了几日,白云观传来消息,说他母亲几天没有吃饭,快不行了。
他领着小妹白景芝一同前去看望,果然,气若游丝,快不行了。
白景芝哭得极伤心,她一直都知道母亲和哥哥为卫燕在赌气,这时,她也劝起了白霁岚。
“大哥,你当真要为了仇人的女儿逼死娘亲吗?我们的父亲已经死了,你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去死?”
白霁岚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就站在那里,不知道该选择什么?
南枝完全可以理解白霁岚当时的心境,在这个时代,孝顺是很重要的,他不能做一个不孝之子,只能听从母亲,狠心伤害自己最爱的女子。
他泪眼满眶,终于沉痛地闭上眼睛:“我会处理好一切,望母亲快些好起来。”
白霁岚转身,眼泪含在眶中,让人心疼极了。
就是那一次,白霁岚带了滑胎的药去看卫燕。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血管神经都被狠狠牵了一下,五脏六脏俱是疼痛。
当他走进院子,看着凉床上躺着的卫燕,好几个想法都想调头就走。
可是他每次回头都看见丫鬟端来的药,想着他的母亲以死相逼。
他竟绝望到没有退路。
白霁岚哽咽着,端起药碗亲手灌卫燕喝下,他从未想过此生会用这样残忍的方式伤害卫燕,如果他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宁愿抗旨不娶。
至少,她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看着她在地上连滚带爬远离他,白霁岚的心都疼穿,他竟害她这般模样,到底是冤孽,故来相对,故来折磨,故来伤害。
他站在雨中,听着卫燕痛苦的嘶吼声,一口鲜血终是忍不住从喉咙中涌出来。
他宁愿受千倍万倍的痛,也不愿意让卫燕如此受苦,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或许只有他死了,卫燕就不会苦了。
当时的白霁岚被逼疯了,他不能让母亲死,也不忍卫燕受苦,思来想去,唯有他死,卫燕和母亲就解脱了。
卫燕卧床了三个月,白霁岚也病重了,后来,他想着,自己还没有与卫燕和离,他若死了,卫燕岂不可怜?
他若死了,如何偿还他欠下卫燕的?
想到这里,他又不想死了,他得活着,偿还卫燕所有之苦。
他跪在了白云观的圣殿内,目光悲凉。
“母亲,你觉得孩儿重要,还是死去的父亲重要?”
白霁岚质问他的母亲,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开始怀疑起来,她的母亲根本不爱他们,她爱的只有死去的白世铭。
她本是温柔端庄的女子,却因丈夫之死,每日都活在仇恨中。
楚梦瑜手里握着一块布,小心地擦拭着灵位,听完白霁岚的话,她愣了一下,道:“自然是都重要。”
“不,在母亲心里,只有父亲,没有孩儿!”白霁岚淡淡道。
“母亲从不知道孩儿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孩儿有多痛苦?你明知道孩儿喜欢小小,却逼着孩儿伤害她,你明知道小小怀了孩儿的骨肉,你却狠心逼孩儿杀了他。母亲,你早已不是那个名动紫卫的第一贵人了。
啪!
楚梦瑜狠狠地将一耳光扇在了白霁岚的脸上。
“胡说八道。”
白霁岚嗤笑,他转过身,沉痛地说:“母亲爱着父亲的心情我都知道,孩儿也请母亲想一想,孩儿爱小小的心和你爱父亲是一样的,如果你容不得她,那孩儿只得与她和离,随父亲而去,如此,也合了你的心意。”
他落寞地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照落下来,竟将他孤立起来,看起来如此可怜。
楚梦瑜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就站在那里看着,脑子里反复地回响白霁岚的那句话。
她疯了。急了。
她的丈夫已经没了,若孩子也没了,她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正因为那份焦虑,她故意见了卫燕。
藏了九年都没有被人发现,怎么卫燕一去就被发现了,当然,那一切都是楚梦瑜设计的。
楚梦瑜宁愿死,也不想让卫燕和白霁岚在一起,只是她没有想到,卫燕与她说了那样的一番话,那样的心境,竟和她是一样的。
可一切已经回不去了,她已经服毒。在弥留之际,楚梦瑜只写了三两字,让儿子珍惜卫燕。
可惜啊,楚梦瑜费尽心机,终于拆散了她们。
楚梦瑜的死不但没有成全,反让卫燕爱而生怖,她愧疚,心死,在云国打到了紫卫的时候,她也没有逃命,因为,一个亡国公主无处可去,因为,她已经不敢跟白霁岚过一生了。
最后,她死那么干脆,毫不犹豫,离开人世。
紫卫国破,白霁岚也兵败梨国,后被梨国女将军所救,他再回到将军府时,门外布满了灰尘。他在门口捡了一支卫燕常常插在发间的钗,回到他们此生度过唯一一次的房中,在书柜里的第二格翻到了卫燕留下的和离书。
那是染了血,还被戳破的和离书。
摊开纸信,字字刺心。
“都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婚姻四载,我与夫君结缘薄浅,不能齐眉,甚是可惜。虽可叹,委屈。若情爱净灭,如是冤家折磨。既如此,我愿和离,各还本道。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婚姻四载,结缘浅薄,甚是可惜,情爱净灭,冤家折磨,各还本道,一别两宽,每一个字都刺进了白霁岚的心里。
一口血喷出来,此后,他便把自己关在府中,每日都在写信,写一封没有回复的信。
前来祭拜的老宫人总是能听到有人自言自语,似是对亡妻的怀念,听得人心中凄凉,大家都传有鬼。
没过多久,白霁岚思妻成疾,病故。
南枝握紧了最后一片杏花,画面破碎,眼前重组的是靡音阁,耳旁还有泠泠琴声。
卫燕站在盛卿欢的面前,泪流满目。
“没想到,你转世了。”说到这里,卫燕苦笑“你我又岂是姻缘浅薄,根本就是没有缘份!”
卫燕看着盛卿欢,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清聊指尖落在琴弦上,操控着盛卿欢弹奏着极乐调。
“我赠你一个结局。”清聊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杏花是看穿前世因果,极乐调才是还一个结局。
随着极乐调的高潮,在靡靡之调中,幻雾蒙笼,一棵杏树,一架秋千。
彼时春分,杏花灿烂。卫燕身着一袭水蓝色长袍坐在秋千上荡漾着,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明艳动人是她,倾国倾城也是她。
杏花随着微风滴落,像水里的幻画慢慢晕染。
卫燕的身后是一袭白衣的俊逸男子,双手温柔地扶着卫燕的背,再轻轻地推出去,他浅浅笑着,眼中尽是宠溺。
卫燕笑得很开心,每一次抛上天空,挽来几片杏花都极好看。她说“再推高一点。”
白霁岚似是不舍得,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再允许她一人抛上半空。
他附在卫燕的耳旁,道:“你如今有了身子不可再做如此危险的游戏。”
“有你在,我才不怕。”卫燕笑着说。
她眼中的依赖是深情的诱惑,白霁岚不能拒绝她,只能纵容她,他顺势坐在了秋千上,二人紧挨着坐在一起,却是背朝背的方向。
也许世间大多数女子都想要这样的互动,与深爱之人同坐秋千,你背靠着他,他背靠着你,却又极紧密,极安全,极浪漫。
“抓紧我了。”白霁岚叮嘱。
卫燕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握住秋千的绳子,二人同时抛上了半空,在片片杏花中,快乐自在,像飞出囚笼的鸟儿。
她所求的,就是这样温柔的人,陪她笑,陪她疯,坐看云舒云卷,天光白昼。一生一世,携子之手。
生前种种,前尘往事,她在现实里的所有遗憾和悲痛,都在这个结局里得到了圆满,她眼中的白霁岚在意她,爱她,宠她,最重要是他们有了孩子,白霁岚很爱这个孩子。
随着极乐调结束,卫燕露出笑意,她在盛卿欢的面前化作一缕白烟离去。
来世,她和他终于在一起,无所顾及,爱他所爱。
靡靡之音越听越哀伤,盛卿欢虽闭着双眼,泪水却沿着眼角落下来。
南枝握着手中已经凋谢干净的杏枝,若有所思,随着清聊指下的琴弦一震,手里的杏枝化作一缕粉烟飘散,挂着清聊腰间的‘净世’也发出微微的红光。
盛卿欢猛地睁开眼睛,神情怅然,他看着对面的清聊,不禁泪目。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仪,连忙起身,揖手对着清聊一拜:“师父,弟子今日不知因何伤心,失态了。”
清聊淡淡地笑着:“无妨。”
盛卿欢擦掉脸上的眼泪,又坐回去,他垂眼看着面前的琴,琴弦震动时,将眼泪溅了一片,他肯定在师父面前哭了。
想到这里,盛卿欢更加不好意思。
好端端的怎么会弹到他落眼泪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谈,他这是......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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