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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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九, 第一场秋闱终于开始, 徐家人也随之陷入一种紧张又忐忑的等待中。
初八那日徐二太太带着徐心莲徐心梅一众姐妹去了崇光寺, 苏文卿因为身子弱的原因没有同去, 苏文卿也知道王氏不想让自己跟着, 倒也识趣。
就算拜上九九八十一天又如何, 考不上就是考不上,苏文卿又吃了半个石榴,面前堆了一堆石榴籽寻思, 拜佛与考科举有什么关系, 还不如去拜拜文曲星。
或者去王家拜一拜也比崇光寺好得多。
傍晚的时候一众人才风尘仆仆的回来,去徐老太太那里用完晚膳,徐心梅*的同她讲今天的长安街是何等热闹。
“比元宵的时候还热闹的, 好些酒楼今儿去还能少银子,不过太太说这些日子不能吃荤腥。”徐心梅颇有些遗憾, 外边的东西不见得比家中好,但是总归一个新鲜,都是家中的闺秀,一年除了元宵这些节日难得出一趟门。
“崇光寺更热闹,见了好多夫人小姐,心莲可真厉害,那么多人她都认识都能叫得出名字,不过我偷偷瞧了一遍,”说到这里徐心莲往后边瞧了一眼,除了她和苏文卿的贴身丫鬟再无其他人, 这才放心道,“都没有你漂亮,下次带你出去让她们瞧瞧!”
苏文卿只是笑笑,她听着有些羡慕,上一世在徐府,出府的机会十个手指都可以数出来。每每有帖子,也大多是徐心莲带了徐心兰或者徐心梅出去,王氏觉得自己一个商家之女会损了徐家王家的脸面。
若是让人知道她是要说给徐子玉,那还了得。
不过过些日子就能出趟门,去五叔的宅子里看看,徐心梅听着心痒痒嚷着也想去,苏文卿哭笑不得,“你与我五叔非亲非故,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去大老爷们家做什么?”
徐心梅不在意,“家中又不是没有主母,你五婶呢?”
这倒真的没有,苏长明已经二十有四,但至今也没有成亲,苏文卿曾经一度怀疑五叔是不是有些隐疾或者有些不太好说出口的癖好。
徐心梅诧异,却立刻有了些和苏文卿不谋而合的想法。二十四还不成亲,徐心梅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五叔这么可怜,那你好好同他说说话。”
苏文卿点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说着话一路到了青黛院,进了屋后徐心梅诧异的打量着供起来的两炷香,“还说你不喜欢二哥,你又骗我呢。”
“怎么会”,苏文卿差些忘了,虽然对徐子越极有信心,但是到底有些担心,“这是为子越表哥求的。”
“大哥?”徐心梅想了好一阵子还是不解,一个家中不受待见的庶子,管他做什么,虽然大哥的长相生的好,但哪儿比得上二哥身份显赫。
而且她是从小在徐府长大的,徐子越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她到底知道,她有点怕徐子越。
好不了劝了苏文卿几句,苏文卿忍不住反过来劝他,“我觉得子越表哥就很好,你不要诋毁他,而且越表哥是你大哥,你平时要对他尊敬些。”
徐心梅满口答应,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不得而知。
秋闱一共考三场,初九第一场,十二日第二场,十五日第三场,考生必须提前一天进场。每每到了进场的日子,徐老太太徐二太太都会提前拜上一拜,家中一种姑娘自然照做。府上的丫头婆子这些日子口中除了科举还是科举,明明半个字也不识一个,讲起来却各个口若悬河。
“二少爷的舅舅可是当今的王阁老,那可是中过状元的,二少爷年纪轻轻就过了童试,现在不过一个乡试哪儿有不中的道理?”
“是啊,前些日子老爷还请了位大人给二少爷教书,听说是个极有学问的大儒……”
“我听那房的大少爷在学堂里功课可是做的最好,他又比二少爷大了些年岁,我瞧着也是能中的。”
此类话语就连青黛院也难免,就连绿袖也不由猜上几分,几个丫头竟然拿了铜板压谁能中,谁考的最好。
苏文卿的性子随和,院子里的丫鬟与她关系亲和,平日里也敢和苏文卿说闹几句,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开了赌局。几人都是在争到底徐子玉还是徐子俊能中,苏文卿瞧久了有些恼,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我压越表哥。”
丫头们一愣,然后迅速跑回屋子又拿出些钱,竟觉得自己赢定了加了赌注,苏文卿笑眯眯的将几人打量一番。
等桂榜后有你们哭的。
秋闱来回不过五天,整个京城热闹了五天,徐家也紧张的五天,十三日下午申时,徐子玉几人终于回来。
徐子玉去时一身锦袍玉冠风姿翩翩,在贡院不过几尺宽的小屋子里呆了几天,从小锦衣玉食哪儿受过这些罪。无人照料吃饭穿衣,又没日没夜盯着卷子写文章,从马车上下来时已经软在了那里。
徐老太太徐二太太吓得不轻,忙让人扶了进去。徐贤或许是想问问考的如何,但一看徐子玉这副样子,他本就是过来的人也明白贡院的简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明日再说吧,也不着急这一会儿时间。
随后徐子俊也从马车上下来,徐子俊比徐子玉和徐子越大了两岁,又懂些拳脚身体比两人结实,虽然面色如土,但还能回几句话。
徐贤问了几句,徐子俊将考了哪些题目说给徐贤,徐贤微微一怔继而酸涩的摇摇头。
怎的出如此刁钻的题目,上次给徐子玉找的题目,看来是没用了。
徐子俊又同徐贤说了几句,余光却不小心瞥到了不远处的苏文卿,心中已是一荡。苏文卿也知道贡院辛苦,听说人回来了匆匆赶过来是为了看徐子越,但等了好一阵子也没有见到徐子越,倒是徐子俊看着她傻笑,当即微微一笑。
徐子俊只觉得满身的疲倦一扫而光,这次题目虽说难,但他还是有信心,适才二叔问了他写的文章,二叔说大抵是没有问题。
再等一些日子出了榜,他就去府上来找表妹。
徐老太太徐二太太等人都去了徐子玉的丛玉阁,家中的姑娘也跟着去了,除了苏文卿竟没有一人问徐子越为何还未到,苏文卿眼睛有些发酸,转身去了越林苑。
苏文卿离开不久后,徐贤似乎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徐子越这样一个儿子,这才皱眉道,“子越为何还未回来?”
“回老爷,崔学士来了,留了大少爷说话。”
崔源,徐子越在南岭的老师,想不到居然也来了,徐贤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也不再问转身离去。
京城一处小宅院,一长须中年男子正与一人说话,那人面容如玉,五官精致无比,眼角一颗细小的红痣为他清冷的面容平添几分人气,整个人也不那么冷冰冰。
崔源亲自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徐子越,“可有把握?”
徐子越接过茶杯淡淡道了谢,“老师放心。”
崔源闻言一笑,他弟子众多,却是第一次见到徐子越这等鬼才的学生。虽然不爱言辞,但前些日子做的文章竟然比自己好上许多,通论更是让他自愧不如。
又问了徐子越几句今日的文章,徐子越皆是一一作答,崔源先是一愣,继而羞愧不已。这等远望就连他也不曾想到,徐子越如今才不过十四,伸手拂过悉心照料的胡须,连说了三声好。
他崔源,或许真的要出一个好学生了。
只不过,崔源叹了口气道,“待放榜后可还回南岭?”
徐子越放下茶杯,又替自己和崔源斟了一杯,“老师何必再问。”
他自是不会再回。
徐家只要还在一日,他便一日不能安宁。
重活一世,儿时的记忆不知为何比上一世更加清楚,夜晚入眠,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总是袭入梦中,惊出一身冷汗。
明明刚刚还是浅笑嫣嫣的笑意,笑着对他说再忍一忍,忍一忍就可以离开,却转眼被漫天的血色侵蚀的干干净净。
许是重活两世,早早知道那些掩埋的秘密,知道了所有隐藏的仇恨,那份记忆比任何时候来的还要深刻,那时有多绝望有多恨,现在再看到本该消失的徐家就越发难以忍受。
即使上一世徐家已经覆灭,这一世,它依旧不该存在。
崔源没有说话,徐子越年纪小小被送到南岭,他年少就看了太多,如今就连他也看不透这个弟子到底想什么。
徐子越静静的喝完茶杯中的茶,崔源泡茶的功夫与苏文卿比起来太过低劣,苏文卿总会行云流水的用极漂亮的动作,泡出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苏文卿,这个又一次让他看不懂的女子,徐子越突然道,“老师,你可信前世今生。”
这句话他当初也问过苏文卿,只不过苏文卿笑着对他说表哥怎么会信这些荒谬之事。
重活一世,当初只当荒诞,如今徐子越也无法说一句荒唐。所以一切重头来过,儿时经历的痛苦,少年的仇恨,还有半生的孤独。
重活一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一世又是否会和上一世有所不同?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或者认识一些…
不该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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