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翦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虽生性跳脱,依旧是正经李家嫡系公子,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傲并不曾改变多少。在他看来,对师妹好,是因他喜欢这个又好看有乖巧的师妹,还因他们是同门。师妹的父母他自然也要恭敬,那是长辈。
至于师妹隔房的嫂嫂姐姐,那与他又有什么相干,不过是靠着师妹一家得个士族名头罢了,故而方才他连站起身都懒得。现下客气两句在师妹面前讨个好,心里美滋滋,也再未多言。
云清梦看在眼里,却觉着眼前这个名副其实的世家公子不仅温和有礼,还颇为热心,不似这些时日见得那些夫人们,明明家世并不如何好,架子端的老高,还总嫌弃自己!
想到那些流言蜚语,云清梦暗暗掐了掐手心,凑上去道:“六妹妹,这是不是李师兄?”
不等云清歌开口,李承翦已皱眉道:“我是师妹的师兄。”他不愿与人难堪,话说的绕口,实是暗示不是谁都能称呼他一声师兄。
奈何云清梦却仿若未觉,笑了一声,冲云清歌眨眼道:“李师兄真好玩,我当然晓得你是六妹妹师兄呀。”不待人再开口,先一步道:“六妹妹,我随你叫声师兄,你不见怪罢。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逼的我小师妹答允你不可!
李承翦可不愿受吃这种亏,也不愿云清歌受气,想将事情揽过来。
云清歌却一脸迷茫看向云清梦“五姐姐,你要叫我的师兄做师兄,自然要问过师父,我又不能做主帮忙他收徒弟。”
“我不是……”
这一次是云清歌抢先打断云清梦话,她脸上满是甜美娇憨的笑容“五姐姐,你也想学医术,那咱们这就进去给师父说一说罢,往后有你陪我看医书,制药材,我也喜欢呢。、,不由分说拉着云清梦手带她进去。
李承翦愕然片刻,看两人背影,抬手捂住嘴闷闷笑了几声才搓搓脸换上正色跟在后头进去了。
里头老道士已给姚蓉蓉把完脉,重开副方子”丁嘱她“你底子好,再吃两幅药就行,还得将心思放宽。再把身子骨败坏,就是我乖徒弟来找我,我也不出手了。”
姚蓉蓉恭敬的一一应是,正欲再说几句客气话,见得云清歌拉了云清梦进来,又看云清梦苦着张脸冲她使眼色,下意识觉得不对,却也没迎合云清梦意思,扭头当看不见。
云清歌只是不想让云清梦顺杆子往上爬,倒不想导她撕破脸。
和云清燕闹得不可开交是因早年就积攒下矛盾,也是云清燕不懂事,可若和一直还过得去的云清梦也处不来,旁人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有些事情,明明是别人不对也非得留一线不可,否则就是自己找烦忧。
老道士见得徒弟进来,咧嘴笑道:“是不是白玉圆子做好了。”云清歌嗔他“师父,您还没告诉我三嫂的病症如何?”
老道士没直接答她,捋了捋胡须吩咐道:“你自去给你三嫂把把脉。”晓得老道士这是要考较,云清歌没有迟疑上手就去给姚蓉蓉把脉。
云清梦见云清歌没有真在老道士面前说出收徒的话,长出口气。
她只是想趁机和人拉拢拉拢关系,倒不会没有眼色到云清燕那种地步。真要让说出口,以面前这个老头子脾性,必然会毫不客气撅回来,还要刻薄你几句,那时才是丢掉脸面!
既不会丢人,云清梦就想起先前事情来,她不着痕迹睃了眼李承翦,见他满腹心思都放在云清歌身上,心下生出股浓重的酸意。
总是这样,只要她和云清歌在一起,别人赞赏的目光便都落在云清歌身上,若是,若是没有云清歌该多好!
被自己心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住,云清梦忙收敛不该有心思,盘算起旁的事情,一时也没听到云清歌和姚蓉蓉在商量什么。
等她回过神,只听得姚蓉蓉答了一句“那我就厚着脸皮在六妹妹这里讨一顿吃的。”
云清歌自陪着姚蓉蓉与云清梦在huā厅吃小食,老道士就带了李承翦去外头院子里摆下黑漆小案。
糯糯的白玉圆子,加上里头甜醉的桂huā蜜,吃起来让人口齿生香,连姚蓉蓉都不知不觉吃了三四个。
云清梦却有些食不知味的样子。
吃了几个,姚蓉蓉就和云清歌客套生疏的聊天,问些家长里短闲话,云清梦朝外头看好几眼,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叫冬青随她去更衣,尔画要跟着,云清梦还阻止她,让她等着就是。
看云清梦一走,尔画就坐立不安,云清歌打趣她“难不成五姐姐还能在我这里迷路,瞧瞧你。”
尔画勉强的笑,辩解道‘奴婢是怕冬青毛手毛脚出了差错。”“出差错?”云清歌似笑非笑睨她,慢悠悠问“冬青也是一直伺候五姐姐的人,总不会一到我这清扬阁就不会伺候人了罢。”
明明是一张娇俏到极致带着桃huā般笑意的脸,尔画看见反觉着无端生出股寒意,当即不敢再说。
姚蓉蓉喝口茶,帮尔画圆场“你别欺负尔画老实,她这是尽心。”荔儿就在边上凑趣“三奶奶,咱们伺候姑娘也尽心呢。”姚蓉蓉当即诧异看了眼过去“咦,原来这里还有个尽心的丫鬟,怎的我一开始没见着,还以为是个懒得。”姚蓉蓉许久没这样逗趣过,大伙儿都很给脸面迎合的笑。
外头忽传来李承翦斥责的多音,还夹杂着云清梦哭声。
不知为何,云清歌没有立时起身出去,反下意识先去看姚蓉蓉。待见得她眼底来不及掩饰的愉悦时,心中有些了然。
“啪。”二太太干脆利落给女儿一耳光,指着她大骂“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从小我就教导你学规矩,重礼仪,到头你就是这样丢我脸面,学些下三滥手段!”
“太太,太太”看二太太气的脖子上青筋直跳,身子一个劲儿摇晃焦妈妈顾不得许多,忙上去给她拍背,拉她在榻上坐下,一叠声劝她“您别着急,别着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姑娘还小呢。”“她还小!”二太太素来就是发脾气也温声软语,不肯似大太太一般尖刻,更不愿如三太太样大吼大叫,今日实是被气晕头,什么都不顾了。
“我为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四处伏低做小操碎了心,她却在家里头给我扯后腿,将自个儿闺誉弄在地上踩,还是到三房丢人现眼,我,我…”怒气上头,二太太旧疾复发,眼见着喘不上气,不停咳嗽。
焦妈妈吓的一面搂了二太太,一面叫人去请老道士过来,云清梦也扑过去跪在二太太脚下连声叫娘。
二太太却抓住焦妈妈手,艰难挤出几个字“别,别去,去三房。”好不容易说完,又咳的惊天动地。
焦妈妈大急“太太,到这时候了,您还顾着这些。”
二太太无论如何不肯再让三房瞧笑话,牢牢抓着焦妈妈手“不,不许,去。”话说的断断续续,话中决绝毫不掩饰。
生怕再僵持反让二太太病情加重,焦妈妈只得应和“好好,不去,不去,咱们另请个大夫来。”唯恐二太太再拒绝,又忙加了句“老奴让人悄悄去请,不让人晓得。”
二太太这才点点头,任凭焦妈妈扶着躺在榻上,也不管跪在那里泪水长流,肿了半边脸的云清梦。
待得大夫请来给二太太看过,云华煦等人已都回来等在听涛院正院厅里。
二老爷听得大夫说二太太只是一时怒极攻心才犯了心悸,吃几服药好好歇歇就好才松一口气,着人将大夫好好送走后,立时询问起来龙去脉。
焦妈妈就为难的看向犹自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云清梦。
二老爷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先是沉了脸,不过他是个心疼儿女的人,还是松口道:“起来罢,告诉爹你闯了什么祸气着你娘,爹才好与你想法子。”
完全溺爱纵容的口吻让焦妈妈在心里苦笑。
说起来,自家老爷虽总在外头huā天酒地,也没有甚大本事。但在呵护妻子儿女上头从来不遗余力,若非如此,太太也不能放心他在外头与那些女人纠缠。很多次太太还为此沾沾自喜过。
奈何这回不是老爷去耍横撤泼就能解决的事情呀!
看云清梦只是哭不吭声,焦妈妈跺跺脚,睃了眼眉头紧蹙的云华煦,低声道:“老爷,这事情还是让三奶奶来说罢。”怎的又和儿媳扯上关系?
二老爷在心里嘀咕,没察觉到云华煦落在云清梦身上的目光变得晦涩。
似早已料到会被问话,姚蓉蓉将伺候二太太事情交给丫鬟,就干脆利落的出来把事情原委说了个分明。
“我与小姑一道过去,道长给把了脉,我正要带小姑回来,凑巧六妹妹做了白玉圆子,留我们下~~-更新首发~~来吃小食。因那里还有位六妹妹的师兄,道长就带了人去外头院子里吃,我和小姑在里头跟六妹妹坐一桌。吃到半截,六妹妹要更衣,带冬青出来,后头就听到吵闹声。”说到这里,姚蓉蓉咬咬唇,犹豫的看着云华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