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计谋(四)(七千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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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保低头静静看着茶盅里翠绿茶叶,良久方道:“圣意难测,只怕难瞧清楚。”

安阳县主大惊,“那你当年怎的就答应让云氏进门做侧室。”总不会是真被云氏蛊惑动了真心罢。想到此处,安阳县主脸色就难看起来。

侄女儿已不能生,当年和王兄的约定便不能再作数。兴庆伯府血脉要承继,儿子纳妾收侧室都行,如意这孩子自个儿也喜欢。

可无论如何,即便云氏是以士族头等身份入门做得侧室,终归掩盖不了她是外室贱籍所出的身份。让云氏进门做个侧室已顶了天,再将儿子心给勾了去,那就大大的不成。

“你别犯糊涂,真想要个贴心人,以现下咱们家情景,找个正经官家庶女总成的,云氏万万不行!”安阳县主不容置疑的撂下话。

廖保先是困惑,后头皱眉笑道:“母亲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是个女子而已。”伸手在下巴上搓了搓,“她当年有本事笼络您派到儿子身边的妈妈,晓得逊儿状况不好,大着胆子回去云家找人帮手上族谱。儿子见她是个聪明人,云华烨势头正好,才顺水推舟让她进门。可不是因她的美色。”

见安阳县主依旧面色不虞,他宽慰道:“您放心罢,云氏是个聪明人,自晓得她的身份到哪一步就是顶了天。”

依着云氏这几年在家里安分清净,倒的确不会出太大差错。

如此想着,安阳县主将面色缓和几分,追问道:“那云清歌……”

“母亲!”廖保截断安阳县主话,“云华烨又要外放了。”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丢出。

“又要外放?”安阳县主震惊不已。

按大庆规矩,在京中任职的人外放,要么就是仕途好看。外放实缺,尔后抓住机会晋升,平步青云。要么就是在京里不得志,托门路想出去捞些银子,看能不能有好运道,最后一种。便是处处遭人排挤,被上官厌弃。放出去个偏院地界的闲职,一辈子都没指望回京。

依着云华烨五年来的官路,他这一外放,显是最好的那一种,不是天子又要委以重任,就是要给他再次升迁铺路。

“这实是,实是……”骇人听闻,前无古人啊!安阳县主少不得感慨两声,“他这一外放。不晓得京里又有多少人心里头不自在了。就是那帮子阁老,想必都要红眼。”

让个二十多岁的小子压在头顶,叫熬白头发才能出头的元老们心中如何服气。

“哼!”廖保冷笑道:“他们心底想什么,皇上可不会在乎。云华烨这回外放。不仅是实缺,还是升迁。”

“正三品再往上升就是从二品,外放的从二品,可就只有一道都督。”安阳县主更是吃惊,历来手握一方权柄的人,从没有过年纪在五十岁以下的,云华烨年纪还不到人家一半。

吃惊之余,安阳县主觉着诧异,“而今朝廷各道都督上都无空缺……”

廖保淡笑,“儿子只是今日听皇上漏了口风。想必真要让云华烨外放也得等下回吏部考官再说。”

“那不就还有两年多。”安阳县主嘘出口气。瞪廖保一眼,“你是想告诉我。就算云清歌将来没有按咱们揣度的那般进宫去,就凭云华烨也够给云氏些脸面罢。”

廖保就笑着低头喝茶。

侄女儿要顾忌,娘家要顾忌,似云华烨这样气势冲天的当然更要顾忌,别提还有个同样颇受重用的云华霆。

论起来,皇家亲情淡薄,真出事情,什么王爷县主的,未必有重用的心腹在天子心里头分量重。

默默盘算番,安阳县主问廖保,“云清歌叫人来的事情,到底要不要打听清楚。千里迢迢派人入京,又不动用贴身心腹,反叫个拐了弯的表姑母送消息,只怕事情不小。我听跟去的下人回来说,那个曾家的女人,可没有去云家找云华烨说话。”

妹妹叫人上京办事,偏不找最有能力的亲哥哥,更偷偷摸摸的,谁晓得会不会牵连进什么事情里头去。安阳县主这是在告诫儿子,云氏已是廖家人,办错事,廖家是要被牵连的。

“无妨。”廖保就摆摆手,“云清歌是个聪明人,云氏也不是个傻子。此时就算去问,云氏不会说实话,咱们静观其变,真若闹起来,顶在前头还是云华烨,实在不成,一个侧室罢了。”

也对,云华烨到最后总不会不给亲妹妹收拾首尾,云氏只是个侧室,自家和云家算不得正经姻亲,到时候说不过去,随随便便后院里都能暴毙好几个小妾。

安阳县主定下心思,就按着儿子说法坐在一边看云清芳如何办事。

尔后几天,曾明霞又到庆阳伯府来了几趟。

云清芳原先故意次次偶都让翠儿在边上听使唤,好叫她去传话,更有意无意漏口风叫翠儿试探走些消息。

谁知安阳县主稳如泰山,廖保回来亦状若无事,唯独她晚上翻来覆去折腾的睡不着觉。

事关重大,她唱戏是把好手,阿谀奉承讨好人心样样不缺,唯独在此等涉及外头争斗的事情上,她实是一窍不通。

不过她不是傻子,眼见得廖保与安阳县主明明收到风声偏稳如泰山,就晓得他们是想看看事情最后会成什么样子,干脆沉下心。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做什么事没有风险?这一把赢了,云清歌就能将自己当做实打实的自家人,借着云华烨东风,往后如意开蒙有了出息,平乐县主再出几个差错,自己一辈子真就是坦荡大道。总好过现下提心吊胆一面防着安阳县主迟迟早早要对自己下手,一面还要怕拒绝云清歌以后求救无缘好得多。

到底是果决之人,一打定主意,不等曾明霞再上门来抱怨,她就先让人去将曾明霞请来。

“你还记得起我在京里空等着消息!”

没有理会曾明霞狐假虎威的抱怨,云清芳直接奔着事情去,她此时有了主意。当然不消和曾明霞虚与委蛇,就道:“姨母坐下罢,咱们商量商量,事情到底要如何才能办的滴水不漏,总不能糊里糊涂给情歌妹妹办错事。”

不冷不淡的口吻让曾明霞怒火陡燃,“你摆出这幅脸作甚。未必想在我面前拿架子?”上下睃一眼云清芳,“你别忘了。你再出息,不过是个妾。”

云清芳掩了唇笑,“我是庶出,当然只能做个伯爵府的妾,姨母是嫡出,自然能当正正经经的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四字,咬的格外重。

曾明霞气结。

宰相门前三品官,这分明是在告诫自己,就算是个妾。那也是伯爵府世子的妾,不是区区县令夫人可以比的。

什么东西,明明就是个最低贱的外室所出,若非我当初得罪了云家。我相公早就升官了!

想到这里,曾明霞不得不将满肚子火气都吞回去。

自己到京城已是五六天,听说南阳大长公主那里都有了风吹草动。再不抓紧将事情给办好,错过时机,可就来不及了。当年就错过一回,这次又得罪云清歌,那死丫头还不一个劲怂恿云华烨兄弟两打压相公前程。

云清芳拖得起,自个儿拖不起。等以后自家扬眉吐气再来找云清芳算账。

计较一番,曾明霞好不容易才心平气和道:“京里你比我清楚,该找哪些夫人传消息。你说罢。要用多少银子。你只管发话。”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

云清歌出手素来大方,此次叫曾明霞来办事定不会小气。

云清歌不跟她客气。直言道:“南阳大长公主年事已高,轻易不见客人,能将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头的,京中唯有寥寥数人。别说我一个侧室,就是夫人,随随便便也见不到她老人家。”

“你总算记得你身份。”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曾明霞赶紧讽刺了一句。

从小就在讥讽白眼中长大的云清芳自不会将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放心上,神色未变的继续道:“我叫下头人打听过,素日常去公主府陪南阳大长公主说话的人,除开公主殿下早年闺友,庸国公夫人与平国公夫人,就是公主殿下嫁到盛平侯府的嫡长女。”

“说这些有甚用,人家一个个不是国公夫人,就是公主的嫡女,会搭理你个妾室?”

云清芳眉角抽动,不咸不淡睨一眼,淡淡道:“姨母既我嫌门路少,莫不如自个儿去办事罢,横竖清歌妹妹给你大把银子在手上,您算计算计,指不定还能漏些在自家口袋里头做辛苦钱。”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曾明霞被戳中心思,立时气短,“我帮自家侄女办事儿,还能黑了心肝要她银子,你以为我像那些眼皮浅不要脸的人?”

对曾明霞怒火,云清芳既不反驳,亦不加柴添火,就用一种了然的目光望着曾明霞微微的笑。

到底是曾明霞先摆下阵来,扭头朝旁边看。

云清芳并不想和曾明霞这等人纠缠,既无好处,反平添个恶心人苍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寻些事端让你不舒坦,何必如此。

故而见得拿住人,她就未纠缠,接着说起盘算来,“庸国公夫人与平国公夫人自是不成。不过下人们去外头听说些消息,倒是可以用一用。”

曾明霞不情愿的等云清芳发话。

“盛平侯夫人的小儿媳妇,日前与人合伙在南门大街上开了个专卖南方香粉的铺子。听得人说,开始时生意不坏,谁晓得后头广义郡主也在南门大街开了家香粉铺子,卖的都是一样的香粉,还更便宜些。没多久就将盛平侯夫人小儿媳妇家的铺子挤兑的做不下去了。香粉是精贵东西,这么多货积攒在手里头,想必是有些周转不过来。”云清芳看曾明霞听了进去,不疾不徐喝口茶道:“我还在杨州时候,就听人说过,三婶婶嫁妆里头有几家香坊,近些年给清歌妹妹打理,想必制出的香粉更不是凡品。总能挑出上好的与人行个方便。”

曾明霞听明白云清芳意思。

这是要用香粉去引盛平侯夫人小儿媳妇上勾,到时候是给赊欠好香粉,还是直接就给银子,抑或是将铺子买下来解人燃眉之急就看人家选哪条路了。

这的确是条好路,盛平侯夫人小儿媳妇不就是南平大长公主的外孙媳妇,想必素日是常跟着去公主府探望长辈。到时候稍稍露出些风声……

就是有一条。“你能与盛平侯夫人小儿媳妇说上话?”曾明霞试探道。

“我当然不行。”云清芳抿唇笑了笑,不待曾明霞发怒。就道:“我不行,咱们世子夫人与她可是至交。”笑意越发深了些。

曾明霞望着云清芳那张清雅的笑脸觉得脊背发寒。

杨州这头,于嬷嬷一肚子担心。

叫个心怀叵测,只晓得朝好处上扑的曾明霞去办事,无论怎样想都觉得不稳当,奈何自家姑娘打定主意,实是没法劝。

于嬷嬷叹息着给云清歌端上新做好的青玉露。

云清歌正在给李承翦回信。

李承翦来信道李家已作出决定,不让他再整日跟随在老道士后头瞎跑。李承翦自己也觉着他将老道士手上东西学的差不多了,想去军营里找人过过手。更在信中抱怨现下大庆太过威震八方。弄得边境几无战事,否则他必定能够去战场上建功立业,自己闯下份家业,就不用事事依靠着家里头。被管的束手束脚,样样要照着规矩来,什么主都做不成。

信里含义,云清歌心中十分清楚。

这是一心在向自己解释,他正在争取李家长辈们的支持,想与自个儿将亲事定下来,亦是解释,李家延宕许久都无消息,并非是不满意自己,只是碍于世家定亲规矩繁琐罢了。

此条借口未免太过牵强。只能糊弄糊弄李承翦。兴许,连李承翦都糊弄不了。故而才在信中透露想要依靠自身挣下番功业的事情。

“李家。”云清歌喃喃念了一声,扭头看向边上于嬷嬷,见得她一如既往般忧虑神情,就放下手里头笔道:“嬷嬷,你可晓得这回我为何就是不肯让你上京办事。”

于嬷嬷嘴角翕动两下,怏然摇头。

云清歌仔细打量她神色,自失一笑,“嬷嬷不是不明白,不过不敢说罢。”

照理来说于嬷嬷见识广博,说不得在京城亦有几分人脉,事情交给于嬷嬷来办真是再妥当也没有。况于嬷嬷从心里是不愿意让哥哥娶清池郡主的,不用担心她不会尽力。

可惜,唯有一点于嬷嬷不行。

于嬷嬷想让自己进宫!

就为这一条,于嬷嬷办事必然虎头蛇尾,指不定会在最后关头从中作梗,让自己功败垂成。自己凭借前世晓得的些事情,兵行险招,走错一步便不成了,决不能再有个厉害的自己人扯后腿。

比较起来,曾明霞不是个信得过得人,却是一条有野心的狗,云清芳更会审时度势,晓得如何做才是最好。这两个人用起来比于嬷嬷顺手的多。

云清歌低头看松竹筏上的字。

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字斟句酌,李承翦是否能读懂其中含义,自己又能不能信得过他。

待得墨迹渐干,云清歌将信叠起来收好,打算等三太太那边备好回礼时候夹在里面。

萍儿急慌慌从外头奔进来,顾不得气喘吁吁就道:“四姑娘回来了。”

云清燕居然回来了?

云清歌与于嬷嬷不由都丢掉先前各自的心思,对视一眼,追问萍儿,“怎的回事,家里头才派人去接她,即便连日赶路此刻不过方到京城罢了。”

早年如何缀锦院的人被欺负,多半与云清燕有关。尤其萍儿荔儿因伺候云清歌,云清歌又生的美貌,没少被云清燕连带着收拾,当然恨得云清燕厉害。

萍儿龇牙咧嘴苦着脸道:“奴婢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只听蔡婆子道她儿子正帮忙给四姑娘收拾行李,就连忙回来告诉您一声。”

初听云清燕,云清歌的确意外,不过仅是意外。

此一时彼一时也。

而今云家早已不是先前云家,现下的云清燕更非过往的云家明珠。她何时回来,怎样回来。都无法改变她的处境。

不过算算时日,还有些人就快到了,自个儿先前还担心老太爷打定主意吩咐去接云清燕的人待得接驾过后再接云清燕回家会打乱筹划……

真是天意,两个人命中注定要走在一起。

思及此,她莞尔一笑,如春水般的眸子闪烁出璀璨光芒。“回来就回来罢。四姐姐入宫一趟,想必长了见识。待得她歇息一晚。我再过去寻四姐姐说话,也开开眼界。”吩咐荔儿,“叫个小丫鬟去将荀姨娘请过来。”

荔儿眼睛一亮,笑呵呵回话,“真是巧了,荀姨娘今个儿正好来给太太请安呢。”按着吩咐去找了荀姨娘过来。

云清歌看荀姨娘穿了身最普通的褐色罗绸褙子,发髻上只插了几根银簪,神色数年如一日的恭谨,束手垂头站在跟前。不由唏嘘。

如愿以偿嫁了人,不晓得荀姨娘会不会怀念当年在家庙里清清静静做石女的日子。

“姨娘可知道四姐姐回来了?”

已在云家生活好几年,荀姨娘自是清楚云清歌分量,听得问话。半点不敢松懈,忙道:“才有下人来报消息,奴婢正要回去张罗。”

老太爷虽松口将大太太放出来,却依旧不许她插手中馈,连瑞安院事情也不肯再交给她,仍是荀姨娘在管。

此时云清燕回来,要住要吃,下人们当然来找荀姨娘。

云清歌微微点头,叫于嬷嬷,“嬷嬷去将东西拿来罢。”

于嬷嬷就进去内室捧了座黄田观音出来。

“观音保平安。四姐姐久不在家。虽有大伯母时时敦促下人洒扫,只怕架子上东西也蒙尘老旧了些。这观音你拿回去给四姐姐摆一摆。镇上一镇,算我番心意。”云清歌说着示意于嬷嬷将东西捧给荀姨娘。

荀姨娘眉角抽动两下,到底低眉顺眼伸出手将观音接过,嘴上道:“四姑娘晓得六姑娘一番心意,心里一定欢喜。”怕云清歌再说出旁的事情来,忙又道:“奴婢就先回去看着人收拾,晚些时候再告诉四姑娘来寻六姑娘说话。”

听她一口一个奴婢,小心谦卑之极,云清歌不想再为难她,淡淡嗯了一声。

荀姨娘如闻大赦,福了福身退出去。

于嬷嬷看她背影皱眉,“姑娘何不再敲打她几句。”

云清燕若照常是以前脾性,此番放出宫不晓得要给姑娘添多少麻烦,小打小闹不起眼也膈应人,况而今事情纷杂,哪有闲工夫理会她。不如让荀姨娘彻底听话,才好帮忙看着云清燕。

“她是个可怜人。连祖父都夸她恭顺,她得花多少心思才能谋来如今局面。”云清歌悠悠然道:“天底下人人都有自己小心思,我不指望谁都死心塌地为我办事,只消我用的上时候她们不会违背我意思就可。”

人总有一二个心腹,却不可能个个都是心腹!既如此,敲打来敲打去又有什么意思。

于嬷嬷品品这话,顿觉大有道理,就点头道:“姑娘说的是,不过四姑娘那里……总得寻人看着罢。”

大奶奶是靠不上,别看大奶奶这些年在家寻机就来与姑娘示好,统是看在少爷脸面上罢了。指望大奶奶念姑娘早前援手让她有子嗣又为她接生的旧情,不如指望四姑娘醒悟。

单看这几年大奶奶是如何对大太太就晓得大奶奶是怎样的人。

云清歌就困惑的扭头看于嬷嬷,“我寻人看她做甚,她要如何都是大伯母他们事情,与我何干?”

萍儿急的厉害,“要是四姑娘打上缀锦院来……”丫鬟下人们拦不住,到底是主子,总不能去动手。尤其听说四姑娘毁容又不能生子,谁晓得会不会似大太太早前那样变成个彻头彻尾疯子?难不成还让姑娘像以前亲自去打架,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姑娘可都十三岁,传出去怎生得了。

“她若要来,我自欢喜。”云清歌唇角笑意森冷。

几年前自己只能用小孩子把戏去跟她打一场发泄怒气,而今么……

“先别操心,瞧瞧观音摆不摆得上再说罢。”云清歌幽深的目光就透过窗棂看向瑞安院方向,不知那里此时会是何等热闹。

瑞安院的确热闹的紧。

老太太大太太轮流抱着云清燕痛哭流涕。

老太太还好,尤其是大太太,抚摸着女儿额头上伤疤心痛难抑,恍若亲眼看见女儿从假山上一路摔下去的情景,喃喃道:“痛不痛,痛不痛?”又摩挲女儿身上,一个劲追问,“还有哪里伤着没有。”

怎么不痛!

那时候全身都快给摔碎了!

那些宫女们还趁势来羞辱自己,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连着发几天的热,烧的糊里糊涂,晁妃身边的人偏在此时告诉自己再没法生育子嗣,要将自己打入奴库给陈妃赔罪!

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云华烨兄妹当然是最可恨的人。可还有所谓疼爱自己的大哥,不是照旧逼着自己入宫,什么都为自己好的亲娘,口口声声一定会帮忙自己想法子,到头来不是为大哥前途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宫里头受苦!

既如此,这时候做出副慈母样恶心谁。

可惜自己还不能和他们翻脸,日后更得依靠他们。

云清燕咬咬牙,看四周围满下人,顺势就扑在大太太怀里痛哭流涕,惨声道:“娘,我好想您,我差点就再也见不着您了。”语调心酸至极。

过往云清燕亦常常哭闹,从无一次这般凄凉。

想到女儿的命运和吃的苦头,别说大太太心如刀绞,搂着女儿哭的不能自制,就是大老爷也眼眶通红,目中含泪。

老太太搂着云清燕一个劲叫心肝,迭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回来家,看往后谁还敢欺负你,祖母都与你做主撑腰。”话才说完,耳边就回荡起过来瑞安院时老太爷的嘱咐。

“我本来打算先送几个她使唤惯的丫鬟婆子去京里,待接驾完后再让她回来。谁晓得华霆竟就送她回来了。她这趟回来的蹊跷,指不定又闯了祸。我也懒得见她,你要去瞧就去瞧瞧。不过话说在前头,你若还似以往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她说话,纵容她惹祸去找六丫头麻烦,坏我云家的大事,可别怪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云家地位扶摇直上,老太爷说话办事越发一言九鼎,唯恐家里乱了分寸,毁掉大好局面。

老太太零零碎碎犯过几回小错,都被老太爷狠狠收拾一顿,当然不敢拿老太爷话不当一回事,就顾不得脸面,讪讪叮嘱道:“只消你不与六丫头过不去,祖母都给你做主。”

云清燕眼底泛起波涛,哽咽的唤了声祖母。

老太太叫她喊得心酸,依旧不肯松口,“祖母晓得你当初受了委屈,要不是六丫头不肯答应帮忙,你也不会那般就进宫吃这样大苦头。”为难的拍拍云清燕手,“不是祖母不肯帮忙你,实是你祖父护六丫头的紧,祖母也没法子!”

两个老不死的东西,一个光会说好听话,半点用处没有,一个就会偏心眼,迟早得报应!(未完待续)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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