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紫燕听得云清燕与赵振一道被堵在流放水榭观艳楼时,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方才站定她就拂开丫鬟们搀扶的手,神色狰狞咬牙切切追问,“都有谁瞧见了!”
见得大NaiNai如发狂的母兽,来送消息的小丫鬟不敢耽搁,忙道:“二太太三太太在流放水榭设宴请姚夫人用午食,叫了个戏班子并杂耍班子来,又请了唐夫人,孟夫人并习三NaiNai做陪。”
吴紫燕一阵晕眩,强撑着道:“哪来的戏班子,是不是咱们家养起来的。”
“不是。”小丫鬟声如蚊蚋,“三太太说素日看家里的戏文看腻了,今日二太太想着老太爷吩咐要好好招待姚夫人,特特请了近来名气很大的Chun晖班与沂水班。”
南来北往走街串巷的戏班子,虽是贱籍云家却没有人家的身契。
现任杨州知府唐大人的夫人,苏州孟刺史的发妻,还有前年才驻防杨州卫所的定远伯府习三NaiNai。
最要命的是前来替姚家相人的姚家二房夫人亦在!
吴紫燕只觉浑身发寒,牙齿一阵上下打颤,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雷厉风行吩咐贴身的几个丫鬟婆子。
先叫人去看住大太太与云清燕,无论如何不得放她们出来。又找人去寻云家大总管云水,让云水看住Chun晖班与沂水班人,一个都不许走丢。倘有人问起来,就说他们演得好,要重重打赏。在听得二太太与三太太已叫人安置两个班子住下时候,吴紫燕眼神晦暗叹了口气。
尔后叫人与她换衣裳。
寸心小心翼翼一面伺候她换衣裳一面道:“您是要去寻老太太。”神**言又止。
“我去寻老太太作甚,眼下这情景,只怕老太太早已又偶感风寒卧病在床,我哪能如此不孝还去打搅她。”吴紫燕讽刺的笑了笑,“再说她也救不了云清燕的命。”
寸心闻言低下头不敢接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呀。”吴紫燕语焉不详感慨一声,对着铜镜里头愁眉深锁的自己看了看,苦笑着起身出了院门。
她没让任何人跟着,径自到了缀锦院。
家里节骨眼上出了事,宋妈妈正带着几个稳重的婆子忙忙碌碌,看见吴紫燕,愣了愣后脸上堆笑上来行礼。
“见过大NaiNai,大NaiNai这时候来可是有要紧的事情。”打量一眼吴紫燕身后,见得一个下人都没有,脸上防备疑惑之色更浓,“大NaiNai可是要来寻咱们太太。真是不凑巧,太太现下正在前头陪着唐夫人几个说话。”意有所指的讪笑了声,“您也晓得,家里出了些事。不单二太太与咱们太太忙得团团转,就是老太爷都发了话让云总管带几个得力管事来帮手处置内院里头事情。”
若在往常,面对一个妈妈如此近乎打脸的话,饶是吴紫燕脾性再好,只怕亦要翻脸。奈何此时非往日,她只得暗地咽下窒闷,微微笑道:“三婶管事事忙,我哪敢打搅,我是来寻六妹妹说说话。”
这个节骨眼上来找六姑娘!未必想要六姑娘帮忙四姑娘说话,看起来大NaiNai不像这等脑子烧坏了的人呀。
宋妈妈心里嘀咕几句,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倒并非担心云清歌吃亏,只是怕吴紫燕到时候求情不成弄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此时人多嘴杂,传出去会坏云清歌名声,像是多飞扬跋扈连大嫂都不放在眼里一样。
见宋妈妈犹自踟蹰,吴紫燕忍了忍气哀恳的看着宋妈妈,“我实是心里不舒坦,说句不中听的话,我此时倒有些想大病一场,奈何身子骨太好了些。”眼眶瞬时就红了。
话说的含糊,宋妈妈却十分理解大生怜悯之心。
这位大NaiNai说命不好罢,生来就是官家嫡长女。当初嫁到云家算是下嫁,加之又是亲祖母娘家,论理该过的滋润的很。偏生不仅不讨婆婆喜欢,连婆婆的婆婆都看着便心烦。好在大少爷爱重,哪晓得进门七八年妯娌一个接一个的生,她却始终没有动静。
好不容易生下嫡子,大少爷仕途亦顺畅,爱闯祸的小姑子进了宫,总该苦尽甘来罢。谁晓得大太太就是疯疯癫癫被关在院子里都不肯放她去与大少爷团聚。
承平十一年道孙子还小,承平十二年道带了孙子一年着实舍不得,承平十三年开始见天喊头痛胸闷的,喝口水都要让儿媳妇伺候才解渴。
一拖再拖,大少爷只得有闲暇就坐快船连夜赶路回来瞧瞧妻子儿子,还没休整好又满脸疲惫的启程回京。就是自家太太好几次瞧见大少爷那副模样,背地里都嘀咕大太太为折腾儿媳妇连儿子都不管了。
熬到现下四姑娘回来,大太太一腔心思都放到女儿身上,老太爷亦发话待得接驾后便让大NaiNai随着上京也好给霖哥儿找个好先生,又出了这档子事。
就是再厌恶小姑子,大NaiNai这个做嫂子也只能捏着鼻子到处找人帮忙,总不能看着老太爷将四姑娘暗中处置了。到时候怎生在大太太与大少爷大老爷面前交待。
长房儿媳妇,实是不好当呀,都给自己这个下人赔笑脸矮身段了。
宋妈妈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就道:“我先去瞧瞧姑娘在作甚,昨晚姑娘连夜调甚香膏,三更才睡,太太原吩咐不得打搅。”
“我晓得,劳烦宋妈妈你了。”吴紫燕知晓宋妈妈不是将几两打赏银子看在眼中的人,便满面真诚冲她感激的笑了笑。
宋妈妈瞧在眼里暗暗叹气,心下不是滋味的亲自朝清扬阁去。
半道上就碰见正带着拎两个花篮子的荔儿萍儿正从缀锦院后头小花园往回走的云清歌,忙上去请安,“六姑娘……”
“宋妈妈没跟在娘身边伺候。”云清歌和颜悦色问了一句,“今儿个日头好,摘了些垂丝海棠与金丝梅回来蒸花露,待会儿叫小丫鬟与你送几瓶带回去给大妞妞解解暑热。”
小妞妞是宋妈妈小孙女,年方三岁,恰巧与宋妈妈生辰一样故而最得宋妈妈疼爱。三太太做主将宋妈妈两个儿子都放了奴籍,唯有宋妈妈心甘情愿继续留下来伺候,小妞妞自然不用似旁的家生子年纪小小就学着规矩,如何伺候人,过的也是呼奴使婢日子。上回被宋妈妈带到缀锦院与三太太请安,三太太喜欢之余还赏了个八两重的赤金绕瓜藤长命锁。
听得云清歌还记得心爱小孙女,宋妈妈乐得合不拢嘴。不过没敢耽搁正事,忙将事情说了一遍,试探道:“要不老奴告诉大NaiNai,姑娘这会儿有事。”
云清歌弯了唇角笑意深深,“不必,将大嫂请到我那里去罢。”亲眼看着云清歌如何长大行事的宋妈妈对她比对三太太还恭谨些,闻言半句话不敢多说,转身就去迎吴紫燕。
“四妹妹……”
云清歌放下手里芭蕉图嵌金边檀香木柄团扇,将目光自窗外满院青色中转到吴紫燕身上。
见得吴紫燕一身对襟Ru色羽纱裙,形单影只容色憔悴走进来,玩味的笑了笑。
她起身给吴紫燕行了礼,关切道:“大嫂这是怎的了。想来天气暑热精气神不打好。”吩咐荔儿去拿人丹,又叫人去端青梅盏上来。
吴紫燕勉强笑了笑,没有拒绝,吞了人丹,喝了口青梅盏不说,还将云清歌推到面前的莲蓉水晶糕吃了一块。
云清歌不急不缓摇着团扇与吴紫燕说话,问了几句霖哥儿好不好,大太太身子如何。瞅见吴紫燕神色愈发难以掩饰,估摸火候差不多,便不再岔开话头,直言道:“大嫂可是为四姐姐而来。”
肚子里想了一车轱辘话,翻来覆去思量如何委婉将事情提出来,怎样才能劝说这位六妹妹放下成见以大局为重出手帮忙。
兀自忐忑时,谁知面前这个六妹妹竟直言不讳不带转弯主动提了起来。霎时间,吴紫燕只觉脑子凝了一凝,有些醒转不过来。
怔忡只在刹那,吴紫燕立时醒转过来,她没多余光景去琢磨云清歌用意,抓住时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哽咽道:“六妹妹冰雪聪明,想来亦听得些消息。论起来你是还未出阁姑娘家,我这个当大嫂实不该拿这些糟污事来烦你,只是……”握住云清歌双手,“六妹妹,大嫂晓得清燕骄纵,过往与你闹了许多回不好。要说什么,我心里也埋怨她。可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又不是咱们这些自家人瞧在眼底也不好过,更别提叫外头人看了笑话。”
好厉害一张嘴。
幸而前些年这位大嫂未曾生子,是以一直直不起腰与曾氏作对,否则曾氏只怕早就是手下败将。
先说自己和云清燕早年恩怨让自个儿被僵住,再提血脉亲缘,最要人命的是后头一句话。
若自己不答应,岂非成了为泄私怨不仅不顾姐妹之情甚而连家族名声都不顾的人。
这样一个人,纵使再有倾国倾城容貌与出众才学,家族耗尽心血栽培来又有甚么意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落初文学(luochu.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