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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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初夏,瑟雷尔衣服本就穿得不多,所以褪去了笔挺的外出服后,他上身馀下的,便只有贴身穿着的一件夏季衬衣了。
浅黄色的亚麻料子十分薄透,这间寝室的光线又相当良好,午后的阳光自窗外斜照而入,将黑发少年包裹在衬衣之下的劲瘦身躯映得轮廓毕现,不仅肌理线条无比鲜明,胸前粉褐色的突起亦是若隐若现,再衬上那彷佛跃动着光点的乌黑长发,和面部白里透红、好似珍珠般焕发着莹润光泽的肌肤,单只是那么静静站着就已美得让人目眩,更何况他所打算要做的远远不只于此?
察觉到师父的视线已然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瑟雷尔浓密的长睫微颤,莹白的指尖触上领口,就这么当着对方的面一颗一颗地单手解起了扣子来。
黑发少年本是存着诱惑的心思,虽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衣,亦在他的有意为之下脱得慢条斯理……随着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莹润白皙的年轻**逐分逐寸自领口敞露,不论是那紧实柔韧的肌理、平滑无瑕的裸肤,还是胸口微微冒尖的粉蕊,都在少年并未刻意搔首弄姿的动作中传递着无言的诱惑,让正对着的阿德里安便明知不该,却还是情不自禁地为之屏息、彻底为眼前的美景牢牢锁住了目光──
而这样的专注,让瑟雷尔松了口气之馀亦不禁升起了几分苦涩,因为绕了一大圈路、最终还是不得不用上这种手段的自己。
可相比于真的失去对方,但凡有一丝将人留住俘获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更别提面对眼前的人,他内心的渴望,从来都不曾少过。
解衣的动作依旧缓慢,他视线也仍旧停留在眼前的长者身上,却已不再执着地紧盯那双银眸,而是刻划、描摹、记忆一般地扫过那清朗的眉眼、直挺的鼻梁、毅然的唇线,甚或越过那线条俐落的下颚持续下行,将男人身体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分线条、每一处隆起都牢牢刻印在了心底。
──下腹处那已经脱离破碎的衣物遮蔽「崭露头角」的狰狞性器,亦同。
尽管理智十分清楚眼前的凶物本质上仍是记忆里属于「阿德里安」的那一根,可相较于金发少年大小已不逊于一般成年男性的粉肤色花茎,半神阁下的物事还要再来得大上一圈,颜色也更来得深一些,半勃茎柱上的筋理分明,周遭毛发浓密、下方囊袋实沉,就算隔着一段距离,都彷佛能感受到那种强烈而成熟的雄性气息……
眼前所见的一切让在脑海中默默预想着接续行动的瑟雷尔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解衣解到腹部的动作也因而有了短暂的停顿;可蓦地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稳下体内的躁动后,那只手便又好似未受到半点影响地解开了身上衬衣的最后一颗扣子,让黑发少年白皙紧实的胸膛就这么半敞着裸露在了外头。
那两点挺立的粉褐色乳芯,亦同。
瞧着的阿德里安呼吸因而一滞;下腹部筋理分明的肉柱,亦随着内心**的涌动忠实地挺了个笔直……可即便从身体延烧至体内的欲火已无数次叫嚣着让他有所行动,银发长者却只是双拳紧握、身体僵直,即便不论接受又或推拒都只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他也不敢有丝毫妄动。
因为眼前过于美好却也过于罪恶的一切,也因为此刻理智与**的激烈交战。
阿德里安很清楚,一旦自己伸出了手,不论最开始的打算是什么,最后都只会有一种结局。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无法拒绝那个孩子。
面对「伊莱」、面对「裴督之主」,就算只是一个触碰或拥抱都足以让他浑身发烫腰间酥麻,更何况此刻在眼前竭尽所能诱惑着自己的人,用的还是最初最初那个让他动了心的样貌?回首当年,午夜梦回时,他也曾不止一次失控地梦见过自己将那个黑发少年搂在怀里索要占有、让那个张扬昳丽的孩子因他的抚弄侵犯而哭泣*的样子;却每每梦醒,便为深深的罪恶感所笼罩,以至于清醒时分的他,不论内心渴望如何强烈,都越不过名为道德的那道槛放纵自己意淫那个孩子。
真说起来,前几回与瑟雷尔发生关系时,他之所以半推半就地任由徒弟成为进攻的那一方,多少也是存着几分自欺欺人的想法,以此掩盖、回避那种对自己的孩子出手的罪恶感……但此时、此刻,看着那个他珍视着、呵护着、却也渴望了许多年的孩子就这么诱惑着在眼前宽衣解带起来,就算清楚自己应该拒绝、就算熟悉的罪恶感已然复苏,他却始终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无法别过脸不去在意、不去沉沦。
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美色那令人难以抵御的诱惑力,更是因为方才的那番谈话,与瑟雷尔微红的黑眸眼底压抑得极深的泫然。
尽管那张清美昳丽的面庞之上已然看不出一丝先前曾短暂流露过的阴翳和脆弱,眼角更已染上了几分属于**的晕红,可阿德里安毕竟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又已在过去几年的相处中多少弥补了之间四百年的空白,又怎会瞧不出徒弟此刻潜藏在镇定洒脱之下的不安与惶恐?瑟雷尔黑眸眼底竭力压抑着的、那种对于失去的恐惧让阿德里安不由忆起了曾经的曾经,那个接受了他作为亲人的黑发幼童总会在睡梦中惊醒、非得确认他还在才敢继续睡下的过往,让阿德里安纵然清楚自己不该又一次放任一切随着瑟雷尔的心意进行,却终究没能狠下心去推离对方、去进一步加重那孩子眼底的畏惧。
他或许会心冷、或许会放手,可唯有伤害对方这一点,他永远无法做到。
所以当瑟雷尔解开长裤、褪下底裤,身上只留了件大敞的薄衬衣便再次来到他膝前跪下、一个倾首张唇含住了他的前端时,阿德里安终究没能拒绝,只是强忍着闭目逃避的冲动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双拳,轻轻抚上了少年低伏在他腿间的头颅。
──而当那只温暖的大掌无比温柔地落上后脑的瞬间,即便清楚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足称放荡、现下的举动亦无比**,瑟雷尔心底却仍是控制不住地几分暖意、酸涩与怅然交错着涌上,而让他便已努力忍下,眼角却仍浮现了些许泪光……不愿让自己显得太过不堪,他有意掩饰地蓦然调整角度压下头颅,将口中散发着雄性气息、给人的感觉却依旧干净的贲张肉柱一鼓作气地直吞至了根部。
随着浑圆粗大的前端直顶入咽喉,不可避免的呕吐感与窒息感让少年*润的黑眸几乎是转瞬便涌现了大量生理性的泪水,但他却不仅不以为忤,反倒还在强迫自己忍下后顺势给身前的长者来了几个深喉,迫得那只原先只是温柔地轻抚着他后脑的大掌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阿德里安只觉自己深埋入对方喉道的前端被一股温暖、*热而紧窒的感觉所包围,每当瑟雷尔低下头不受控制地吞咽作呕,那柔软的处所就会不断吸附收缩着将他牢牢吞绞……与后方的快感迥异、却同样强烈的欢愉随之席卷,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住了身前的黑色脑袋迫使对方吞得更深,却又在察觉徒弟难受的表情后彷佛给烫着一般地猛然抽回了掌,随即抬手扣住少年下颚、死命按捺着**半强迫地将对方由自己身上「拔」了起来。
「别做了。」
──就算再怎么清楚瑟雷尔此刻少年的皮相下存在着的仍是属于裴督之主的灵魂,可看着对方难受得淌了满脸的泪,阿德里安却无论如何都没法让他继续折腾下去,「你都难受成这样了,又何必勉强自己──」
「这只是不可控制的生理反应。」
好不容易才习惯甚至找到感觉的裴督之主摇了摇头,晕染媚意却又带着倔强的墨眸上挑着斜睨向师父,即便下颚正被那只温暖的掌心紧紧扣锁着无法重施故技,瑟雷尔仍不甘示弱地探出红舌轻舔了舔自己仍与对方性器银丝相牵的唇瓣……「我想吃、我乐意吃,师父明明也很享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说着,他原先搁放在男人膝上的右手已然包握住那根被他舔得水光莹亮的肉柱,趁着对方猝不及防的瞬间挣开箝制又一次低下了头,却没有再违背对方意思地刻意深喉,而是单手把着**将红唇再度含上了那小孔微张的浑圆前端,像品尝着什么美味般不断变化着角度鼓动双颊啜吮着男人马眼已然泌出的点点蜜珠。尽管不同于被对方咽喉处箍锁吞吸的紧窒,那双唇吸吮的力道和顶端处一次次被柔软的舌尖挑弄勾绕所带来的快感也依旧惊人,再衬上双腿间少年清美面庞上毫不掩饰痴迷的表情,让几个来回间早已给徒弟诱惑得几乎要发疯的银发长者终是再难抗拒,十指滑入少年柔滑的黑发间,有些自暴自弃地阖上双眼任由对方施为了起来。
瑟雷尔对深喉虽然生涩,但若只论唇舌**含弄的技巧,却是无庸置疑的──他手口并用,时而配合着双唇的摩擦吸含以舌尖来回舔弄着那个泌出淫液的小孔,时而转移阵地舔弄柱身或双球、却仍不放过地以指在那尖端处不住揉捻抠弄……银发长者现在的身体本就已被他摸索得十分透澈,更有不少敏感带都是他一手开发出来的,如今被他使劲浑身解数地如此*,过于强烈的快感如同狂风骤浪一般地不住冲袭过全身,让阿德里安一时不受控制地收紧了深陷于少年发间的十指,难抑喘息的唇间更已情不自禁地泄出了几声低哼。
身前男人明显沦入欲潮的反应让瑟雷尔不由趁着变换角度来回舔划的机会抬眼觑了一下,而在瞧见师父双眸紧闭、面色通红,正因着他的搓揉难耐地仰露出喉结的模样后周身一热,忍不住趁着对方沉浸在快感之中无暇分心的机会悄悄换手,却将沾满了自己唾液和男人淫液的右掌悄悄挪到了臀缝间,狠下决断地探入手指自行扩张了起来。
──尽管连替对方**都能做得理直气壮,可自己替自己扩张什么的,就算对早已丢弃羞耻心的裴督之主而言,都仍难免有几分难堪与无措……只是品味着唇齿间醉人的雄性气息、感受着那塞满了口腔的粗大,单单想到能让对方进到自己身体里、成为自己的一部份,那种本能的抗拒便彻底冰消雪融,只馀下了满腔迫不及待的渴切。
正如他身前未经抚慰、却光是这么取悦着对方,就已情不自禁地高高耸立起的性器所昭示着的那般。
──回想起来,他之所以用禁术将自己变为十五岁时的样子千里迢迢地来此,不过是为了让师父明白他的真心,明白他的情感,明白他并不是只想着单方面享受师父无条件的关爱,而同样渴望着能为对方献上一切……只是到了此刻,瑟雷尔才意识到自己的「献身」归根结柢仍是出于那种希望能得到对方所有的强烈独占欲,和寄盼着能弥补遗憾完满彼此的心思。所以他才会在占有了师父的身体之后同样期待着能被对方所占有,只为了能让「阿德里安」不论前后的第一次都彻底属于自己;而他,也能将自己所保留的最后一点坚持献上,让这个他不论身心都膜拜着、倾慕着、渴望着的人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他的第一个男人。
感觉到口中的性器泌出的腥膻气息已越发强烈,黑发少年稍稍缓下了唇舌间的撩拨,埋在臀缝间的右手却已加紧着探入了第三指;只为扩张而扩张的动作不可免地带来了几分不适,可心底的迫切却已胜过了其他。所以确定自己已经准备好后,瑟雷尔终于松开了面前已被他吸得几欲喷发的粗胀肉柱,就这么跪立仰望着上方已因他的停止而睁开双眼的长者,用那双已经有些红肿的唇轻轻吐露出了内心压抑多时的企求:
「抱我……师父。」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所意味着的,却是对两辈子心结的看淡与释然……面对师父、面对这个给予了他一切的男人,瑟雷尔并不认为直白地说出这些便是放下身段舍弃尊严,却依旧无法不忐忑、不心慌。
他不是不能像先前那样不管不顾地直接骑上去,也不是没有手段让师父又一次失控到完全为**所掌控……可如果真这么做了,就算位置调换,这场欢爱的本质又和先前几回有什么两样?
瑟雷尔知道从他主动诱惑师父的那一刻起,就已没有立场去在意这些了;但这一刻,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他也希望师父能够主动出手,能够让他感觉到自己依旧是被渴望、被深爱着的……回想起今日从出口坦承到现在的种种经过,裴督之主目光微红,却仍是执着地死死盯着那双似在**与理智之间交战的银眸,期望着、寄盼着……却也同时,畏惧着。
时间彷佛就此停滞。
良久良久──又或许其实只是刹那光景──那双银眸中翻腾的情绪终于平息,一种理当不该出现在现下这种情境之中的交杂与无奈漫开;下一刻,男人眼睫微微垂下,自唇间逸出了一声同样复杂的叹息。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瑟雷尔只觉整颗心好似于瞬间直坠到了无尽深渊之中,周身亦是一股透骨的寒意漫开,让他即便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整个人的神气模样却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不仅容色蓦地苍白如纸,一双彷佛能吸进灵魂的墨眸,亦彷佛失去生命一般地彻底黯淡了下。
上一回感到绝望至此,还是刚失去师父的那个时候;可那时他还有不得不振作、不得不坚强的理由……但这一回呢?
这一回,他还剩下什么?
望着身前那张支持了他生生撑过了四百年的容颜,瑟雷尔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就连眼前骤然模糊的视线与随之淌落的泪水,都已无暇顾及──那种彷佛失去所有的感觉让他连站起身逃离一切的力气都已没能留存,只是整个人成了雕塑一般地仰着头静静跪着,神情如旧、盈着泪光的眸底却已盛满了源于绝望的死寂──
直到一股熟悉的温暖蓦地覆上面颊,一股力道紧随着将他由地上拉起,温柔却坚定地将他拥入了怀。
「傻孩子。」
熟悉的气息盈满鼻腔的瞬间,同样熟悉的嗓音传来,纵然那种过于交杂无奈的情绪依然,可更为鲜明的,却是那些他直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宠溺与关切……「我之所以叹气,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
阿德里安之所以叹气,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终究没舍得让对方失望,也同样无法放弃这段如今终于唾手可得的感情……他确实曾被伤透、也确实想过放弃,可当瑟雷尔为了证明心意,将身心一并**裸地剖开送到了他眼前,在意这孩子如他,又岂有可能视而不见?
所以他终究还是妥协了,在瑟雷尔说出「抱我」那两个字之后,却没想到他那声叹息会被眼前的徒弟误解……看着被他抱坐到怀里却还依旧有些发怔的黑发少年,阿德里安深吸口气后下定决心似的低头亲了亲对方眉眼;原先搂在徒弟腰间的掌,亦在短暂的停驻后滑进半解的衬衣里轻轻抚按上对方后颈,而在瞧见少年小猫似瞬间舒缓了表情的模样后沿着脊柱缓缓下移,穿过背骨行过腰间,最终落在了尾椎下方那处已经被少年拓展得柔软*润的**边。
瑟雷尔因而颤了颤,已在对方的安抚中逐渐恢复应有光彩的墨眸对上银发长者依旧难掩复杂的面庞,低声唤道:
「师父……」
「我现在之所以迟疑,只是因为自己。」
担心对方会再一次有所误解,阿德里安轻声解释了句,并在移开轻抚着少年面庞的掌改而扶抱上对方背脊的同时,终于跨过些什么似的将原先只在那*软肉穴周遭打转的长指侵入了少年体内──随之包覆而上的温软内里让先前才被徒弟深喉过的银发长者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而在瞥见徒弟耳根处漫开的霞色、察觉到那已能轻易吞下三指的窄径彷佛渴求着什么般不住收绞的躁动后终是再难按捺,双掌托起少年白皙挺翘的臀丘向旁一分、将自身早已**的性器对准那处不断张阖着的**,一点一点地进到了黑发少年体内──
「呜……」
伴随着令人癫狂的极致欢愉,在那前所未有的绝顶快感轰穿脑门的瞬间眼前一黑,黑发少年终是再难禁受地于情事间就此厥了过去。
看着那双*润恍惚的墨眸在少年戛然休止的尖叫过后蓦地阖上,原先仍不时迎合着自己的柔韧腰肢瘫软停摆,几乎同时达到**的银发长者先是一惊,而在感知扫过、确定瑟雷尔只是暂时昏厥后松了口气,本握着少年腰肢的掌探向下方,随即由触到的满手白浊明白了对方之所以突然厥过去的理由。
方才他不曾像前一回那样将身下人的前后一并「照顾」到,瑟雷尔也已无了自渎的馀力,这满手白浊便无疑是被插射的结果了……阿德里安这副身躯第一次尝试**就是被技巧高超的徒弟生生插射的,自然清楚光用后方达到**的感觉对初次体验的人究竟有多么大的冲击力。只是即便已克服──或者说忽略──了心底的罪恶感,为人师、为人父的立场都让他很难对自己把瑟雷尔做昏的事实升起丝毫成就感。所以退出对方的身子将人抱入怀中满怀怜惜地亲了亲后,不想继续挑战自己克制力的半神阁下也没唤醒徒弟,而是再放了个舒缓术让对方可以充分休息,并由空间中取出毛巾小心翼翼地抱着人收拾起了善后。
阿德里安的灵魂层次毕竟已极其接近神阶,如今又已晋入圣级,尽管仍无法大范围地施放领域动用规则,在一些小地方取巧却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便在他一点一点亲手拭去黑发少年身上污渍的同时,二人下方同样狼藉的床铺也在进行在旁人眼里诡异到家的「自体清洁」──来自二人的各种体液从*透的床单和被褥上不断被分离出来──待到银发长者成功克服冲动将自己留在瑟雷尔体内的精液清理干净、并替对方处在十五岁阶段的身体放了个治愈术后,身下的床铺和寝具都已焕然一新;而他也在顺手召了个空间裂缝吞掉聚拢在半空中的混浊液体后替徒弟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自己也脱掉了身上破碎的衣衫,意识连通法师塔取来自己旧年的衣物换了上。
即使有魔法的帮忙,这一番收拾仍是花了阿德里安不少心力──多数都耗在抵挡怀中少年无意识的诱惑上──和时间。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回想起他们师徒两人先前遇着时的状况,以及被他一句话匆匆扔在半路上的友人,因炼金药剂效果未退而仍维持着昔日模样的阿德里安苦笑了下,却还是在感知到不知何时回到二号楼的苏萨于起居室里不断徘徊的足音后鼓起勇气打开了房门,在对方匆匆迎来的脚步声中步下了楼。
──苏萨是在约两个日时前回来的。
他虽然不晓得那位少年版的裴督之主究竟意味着什么,却从友人的反应中猜到了他们必然需要好好谈一谈,所以善体人意的褐发少年还特意绕路跑去图书馆摸了一阵,才在耗了一个多日时后回到了二号楼;却不想迎来的依旧是好友紧闭的房门,和里头明显是由法术效果营造出来的诡异静寂。
由于某人曾有过的劣迹,一直等不到友人出房的苏萨还曾不止一次动过闯入房间的念头,却在现实考量与对阿德里安实力的信心下作了罢。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心焦难耐地等了两个日时后,当那扇紧闭多时的房门终于打开,怒气冲冲地由起居室赶到楼梯前的他看到的却不是银发剑圣、黑发少年又或在他预想中多半已昏睡过去的金发少年,而是一名外表年纪约在四十多岁上下,容貌清朗英俊、气质温润沉着的银发长者……那异常熟悉的相貌阻止了苏萨本已到口的惊呼,而在瞧见那张成熟面容之上有些熟悉的苦笑后恍然明白了对方的身分。
「阿德里安?你怎么──」
「只是炼金药剂造成的暂时效果……再过一阵就会消去了。」
见褐发友人短暂的惊诧过后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状况,银发长者松了口气,却又在想起房间里昏睡的徒弟后莫名地起了几分心虚……但苏萨不知内情,更没想过「某人」竟会疯狂到做出那些事来,所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后不可免地便又接着关切道:
「那……『那个人』呢?你把他赶回去了?」
「……他太累,睡着了。」
明明不是别没有别的方法镇定地掩饰过去,可被苏萨问起之时,阿德里安脑海几乎是下意识地被徒弟在自己身下厥过去的景象所占满,以至于脱口的不知怎的就变成了这么一句意味丰富的话语,那张学者般温文儒雅的面庞也因而浮现了一抹淡淡的霞色。
苏萨在听到「他太累」三字时就已本能地在脑袋里问起了为什么,如今又瞧见银发长者面上那种半是尴尬半是餍足的表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让褐发少年有了瞬间的呆滞,而在脑袋短暂的卡机过后、福至心灵地张口讷讷道出了一句:
「恭喜……」
「呃、谢谢。」
阿德里安礼貌地点头回应,面上的尴尬无措却只有更深──因为苏萨面上过于震惊的呆滞,也因为让对方如此呆滞的原因。
尽管在经过了四百多年的现在,他和瑟雷尔都已经是实实在在的高龄人士,但他毕竟比那孩子大了快七百岁,方才在他怀里的少年又是那么样青春靓丽,想到自己现下的外貌,总不免有种为老不尊的感觉……所以面对十分清楚他和徒弟之间纠缠不清的复杂关系的苏萨,心下自不免越发尴尬了起来。
但苏萨只是因为事情的演变完全超乎预期、又给「他太累,睡着了」这句话潜藏的讯息震慑了住才会傻掉,故当他终于把这过于惊人的事实消化完毕、而终于有了馀裕去留心友人的反应后,便忍不住因长者面上隐隐浮现的几分羞惭皱起了眉头。
「想想他对『阿德里安』做过的事,我觉得你实在没有什么好尴尬或惭愧的。」
褐发少年淡淡道,「而且我相信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一定是某人的杰作;甚至就连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也必定是某人不遗馀力地胡搞所带来的结果……既然如此,你这么做也只是趁了他的意而已,又有什么好自责的?」
「……嗯。」
明白友人的意思,又一次被对方的洞察力所惊艳的阿德里安心境虽依旧复杂,却也清楚对方说的确实是正理。所以一声应后,自知心软的他终究没再继续自寻烦恼下去,而是语气一转地朝苏萨提出了邀请:
「我想去厨房弄点吃的……一起?」
「没问题。」
虽然清楚阿德里安会在这种不早不晚的傍晚时分准备食物,多半还是为了那个「太累」的人,但只要一想到某人也有「太累」的一天,一心以保护阿德里安为职志的苏萨便莫名地有种「算了不跟他计较」的诡异自豪感,便也没拒绝友人的提议,像平日做晚餐时那样、和仍维持着长者外貌的阿德里安一同进到了厨房之中。
自从阿德里安成圣之后,再不受心疾限制的他对食物的要求便没那么苛刻了;现在又是初夏,食物保存不易,所以近半个月来,二号楼里的储备食材已经不像过去几个月那样丰富,但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是有的。只是想到刚才和瑟雷尔欢爱时用到的部位,即便自己先前给对方整了一日夜都没什么后遗症发生,可关心则乱的阿德里安却仍不免有了几分迟疑,而在看了看身旁似乎在这方面知识颇为丰富的苏萨后、有些尴尬地开了口:
「艾提安……『那件事』后,饮食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嗯?一般是需要在一段时间内控制饮食,多吃些容易消化、不会给……造成负担的食物。不过这种小困扰,只要没受伤、又有做好事后清洁和上药的动作,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一个好一点的治愈术就能解决的问题。」
苏萨对阿德里安一向有种奇怪的保护者情结,所以尽管对方现在的模样比他大了几十岁不止,他也没有用「你不是也经历过」之类的话回答,而是十分认真地给出了说明,让听着的银发长者不由松了口气──他方才的那个治愈术比起大恢复术可是丝毫不逊色──再无顾忌地拿起现有的食材准备了起来。
阿德里安要做的,是他少数的几道拿手菜之一、和以前苏萨给他做过的蔬菜汤一样同属梵顿菜的*油野菇浓汤。
这道汤品因为需要先加入*油面粉炒煮,再加入鲜*调制成白酱做为基底,工序稍嫌复杂,所以银发长者便将处理蔬菜和菇类的工作交给了友人以节省时间……回想起记忆里那个让他对此好一番钻研的理由,银发长者手上的动作未停,银眸间却已不由自主地泄出了一抹令人心醉的温柔。
带着宠溺、带着慈爱,却也同样交织着深情的。
而一旁有意观察的苏萨分毫不差地将一切收入了眼底。
他的观察力本就极为敏锐,看着友人面上和半天前全然迥异的神气、想到楼上因为投怀送抱所以「太累」的某人,那还不明白先前必然发生了什么让这对师徒终于言归于好──或者该说喜结良缘──的转变?他知道他应该为阿德里安终于能够看开感到高兴,却仍不免有种「便宜那个变态了」的憋屈感。所以思量片刻后,他终还是忍不住边处理食材边试探着开了口:
「就这样了吗?你和『那个人』。」
「嗯?」
「他明明伤了你那么多回,甚至几乎都杀了你两次……你难道就这么轻易原谅他了吗?」
「……无所谓轻不轻易,只是不论对那孩子还是对我来说,到了这个地步,继续拉锯对抗下去,也只是徒然折磨彼此而已。」
苏萨是他以灵魂认定的友人,所以说来虽有些艰难,阿德里安却还是尝试组织言语解释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晓得一般人会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但我和他之间,最根本的关系却还是师徒、父子、家人,我也一直都怀抱着相当复杂的情感爱着那个孩子,所以不管再怎么觉得疲惫丧气,我都还是无法不关心他、不在乎他。或许以情人来说,我对他的伤害原谅得太过轻易;但以父亲来说,包容孩子的一切……大概是本能吧。」
「本能……」
「他今天做的事,让我看到了他的真心。所以纵然他的某些举动依旧让我哭笑不得,我却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继续刚硬下去。」
说到底,就算今日彼此立场调换、苦苦爱恋的人从他变成瑟雷尔,以他的性格,那怕对徒弟没有超过父子以上的情感,都很有可能看不得那孩子受苦而心软接受,更何况他直到现在都还深爱着对方?所以那个时候,看着跪在身前拚了命地想证明什么的瑟雷尔、明明已伤心惶恐到摇摇欲坠却还故作无事的瑟雷尔,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害对方的阿德里安唯一能选择的,自也只有「接受」这一条路。
明白他的想法,苏萨虽依旧不怎么解气,却也没有硬是将自己的观感强加到对方身上。褐发少年只是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将心思拉回了手中的马铃薯、红萝卜和菇类上头,将对某人的不解气靠着处理食材尽数发泄了出来。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当阿德里安手中的基底白酱完成,苏萨手上的材料也已差不多炒熟,剩下的工作,也就只有将高汤和白酱加入拌炒好的食材中打碎炖煮一阵了。这点事阿德里安做得熟练,自然无需友人代劳。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出言示意友人去做自己的事,感知却于此时传来了几许异动。当下先是惊诧继而恍然,银眸亦随之难掩柔色地朝厨房门口望了去……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有些错愕的苏萨不由也跟着调转了视线;只听一阵脚步声匆匆由远而近,不多时,一道穿着睡衣的身影已然难掩急切地快步奔近,而在瞧准目标后几个大步飞扑至了正好侧过身的银发长者后背。
看着来人纤瘦高挑的少年身形和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一旁的苏萨那还有不晓得对方身分的道理?可一想到眼前孩子般依恋着好友的黑发少年和银发剑圣有着同一个灵魂,就算是阿德里安亲口证实的,褐发少年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直到那个正死命搂着师父撒娇的人蓦然转过那张清美昳丽的面庞,用迥异于身体动作的冷冽朝他投以了一个威胁的目光。
正如数月前,「温斯特剑圣」曾在魔武学院的教室外做过的那般。
虽然清楚和这种人生气一点用也没有,但意识到「这家伙果然就是那个变态」时,苏萨却还是忍不住失控地扳断了手上搅拌用的木勺……察觉这点,知道友人向来对徒弟极有意见的阿德里安只得朝褐发少年投以了一个歉然的笑,道:
「刚才谢谢你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忙吧,苏萨。」
「……嗯。」
苏萨虽对瑟雷尔一万个不爽,却也不愿给好友带来困扰,所以沉默片刻后终还是点了点头,就此转身离开了厨房。
听着褐发少年的足音渐远,因为某些因素一直对他心存忌惮的瑟雷尔面上不显,心底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当下微微收紧臂膀将头在师父颈边蹭了蹭,随即越过师父的肩膀探头望向了炉上的汤锅:
「*油蘑菇浓汤?」
「嗯……想你应该会想喝。」
没有挣开徒弟紧紧箍锁在腰间的臂膀,阿德里安在汤锅中放了几个小型的风刃搭配一个*弄水流的方法将里头的材料均匀绞碎,耳际却仍不可免地因对方的贴近与落在颈边的气息而窜起了几分薄红……瞧着如此,即便方才敞开身体任由师父侵犯占有的感觉美妙得远超预期,已因得偿所愿而原地满血复活的裴督之主却仍不由起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思,忍不住张唇轻咬了咬长者侧颈,轻声道:
「说起来,刚才没能在师父身上留下几个牙印,真是可惜。」
「……你这么快醒来,是因为『伊莱』?」
「嗯。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瞒过雷昂──不过如果知道刚才是师父上我,他大概会能释怀一些?」
「瑟雷尔──」
因徒弟过于直白的用词而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唤了声,没有回头的阿德里安依旧顾着炉火,却因彼此眼下的亲腻和那种熟悉的相处方式而一瞬间有了种自己正身在法师塔、一切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感觉……只是颈侧传来的轻微痛楚和酥麻却很快便将他拉回了神,让银发长者不由皱了皱眉:
「……师父,你这叫拔**无情。」
「胡说什么?你刚才乱来一通的帐我都还没跟你算──」
「本来就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够误会冰释、前嫌尽消,师父不想着将我留在身边好生温存,反而还张口就赶人,这不就是人家说的『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师父不会想把我始乱终弃吧?」
嘴上轻佻地说着只能以「欠揍」形容的话语,黑发少年环抱着师父的力道却已瞬间又加重了几分,像是生怕一松开手、本以为已经得到的人就会离己而去。
曾经他也深信师父绝对不会放弃自己,可经过先前的波折、方才进厨房时又给师父和苏萨亲密无间地一起动手做菜的模样*了到,瑟雷尔本已因师父对自己的疯狂索求而落地的心便又再次悬了起,让他甚至忍不住自降身段地对褐发少年做出了那种幼稚的示威,
尽管裴督之主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无理取闹。
还不晓得『阿德里安』就是师父时,瑟雷尔就曾预感到金发少年对艾提安·苏萨的吸引力;而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他的猜想──褐发少年对宿友的关心和看顾已经到了非比寻常的地步,就算还没超越友谊的分际,那种潜在的威胁性也是无庸置疑的。尤其师父不仅对苏萨十分信任,平时似乎也对其多有指点……对于从徒弟的身分「上位」的瑟雷尔而言,这样亦友亦师的关系无疑十分危险,更让他有种原先独一无二的身分被人染指的不快感,自然很难平心静气地看待。
──阿德里安还只是『阿德里安』的时候,对于雷昂等人在那孩子心底占据的分量,瑟雷尔还能用「先来后到」、「毕竟是亲人」之类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可当阿德里安成了师父,同样是面对雷昂等人,裴督之主便不可免地升起了一种「属于自己的地盘被抢走了」的感觉,让他理智上纵能接受这个无从改变的事实,情感上却仍不免有些起伏。
而最直接的体现方式,就是越渐加深的危机感和独占欲了。
可他做过的混帐事太多,所以就算心底总在师父和其他人相处时不断叫嚣着「师父是我一个人的」,他也只能将这种情绪深深埋藏起故作无事……只是现下毕竟不同于平时,看着不久前还在他体内恣意进出驰骋的师父一转眼就和苏萨小俩口似的在厨房做菜聊天,又教心胸从来与「宽大」二字无缘的裴督之主如何能不吃醋捻酸?
而就算是这样,为了避免师父反感,他胸口酸得足以腐蚀精金的醋意,还只能用这种半是撒娇半是插科打诨的方式隐晦表露,只在情不自禁紧紧收揽住长者腰肢的臂弯间泄漏出了几分心底潜藏的不安。
但阿德里安毕竟是阿德里安,以他对这孩子的了解,就算瑟雷尔不曾直言,他又岂有对自家徒弟的异样全无所觉的可能?虽然他依旧很难想像瑟雷尔会因为他而醋劲大发,却仍清楚感受到了对方言行举止间无意识流露的浓浓不安。
──或许连瑟雷尔自己也不曾注意到……当他说出「始乱终弃」这几个字时,尽管语气听来全是玩笑意味,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了几分艰涩、挨着长者的身躯亦情不自禁地更形贴近了几分……阿德里安对徒弟一向心软,尤其在两人不久前才来过那么一场的此刻,就算还不至于有求必应,却也绝对是格外宽容。所以看了眼炉上的汤锅,确认里头的材料已经碎得差不多了后,他停下了那两个小法术一个回身,将黑发少年原本黏在他背后的身体一把拉进了怀中。
「你自己清楚我为什么要你回去。」
隐带责备意味的言词,所用的声调却极尽温柔,「你我都清楚西法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谁也不晓得他会为了生存做出什么……这些年来,你的真身向来只在裴督、法师塔和公爵府三个地方跑,不也正是心里有所顾忌的缘故?一对一,你和他都无法耐对方如何,但你身上那个『大陆公敌』的名头却是极大的变数。就算洛瑞安的卡特和莫列斯愿意保持中立,如果今天西法直接拿你的『身分』当藉口,他们也很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德里安口中的「卡特」,便是现任的洛瑞安邦立大学校长齐格飞·卡特;「莫列斯」则是人文学院长莫列斯·米拉莫维奇,这两人就是目前作为洛瑞安邦立大学「镇校之宝」的传奇高手……其中莫列斯年纪较长,今年也有八、九百岁了,曾经是阿德里安当年在校任教时的学生兼助教;卡特则是当年曾在德拉夏尔围城战中被他救过的年轻圣阶。虽说从阿德里安称呼两人的方式仍可分出亲疏的差异,但总体而言,这两人在当年都算是与他关系较为紧密、观念也相对接近的传奇高手,所以才会先后留在洛瑞安「养老」,并坚持保留魔武学院前的那尊雕像──当初阿德里安会决定躲来洛瑞安并进入人文学院,其实也是多少考量到了这一点。
当然,经过西法的事情之后,即使当年和这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阿德里安也已再不敢随意地交付信任。尤其相较于他曾经的荣耀,现在的实力终究太过弱小,所以比起试探人性,他宁可继续低调地以「阿德里安·法瑞恩」的身分活着……直到有足够的力量夺回曾经的一切。
可面对他的这一番劝戒兼分析,听着的瑟雷尔却没有直接应承或拒绝──他只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由师父怀中抬起了头,迎向那双银眸的目光炯炯:
「师父不提我都忘了……卡特就算了;那个米拉莫维奇……哼!」
「嗯?」
没想到会惹来徒弟这种反应,阿德里安微微一愣:「莫列斯怎么了?他追杀过你?」
瑟雷尔早年逃亡和血战的经历,他的理解大多仍停留在文献和旁人的描述上。所以听到瑟雷尔那种带着愤恨的语气,银发长者最直接的联想,自然是莫列斯曾经因为自己的死而追杀过徒弟了。
只是听到师父即便事过境迁也依然难掩关切的一问,黑发少年的表情却不像平时那样高兴,而是像吞了苍蝇一样带着难以言喻的不快和扭曲,直到阿德里安都有些忍不住想捏捏那张粉嫩的脸蛋了,他才在蓦地狠狠亲了师父一下后,不甘不愿地道出了自己有此反应的理由:
「他帮过我,理由是『如果老师真是你杀的,法师塔就不可能会认可你』,还说『老师怎么可能会看上你?比起来,我待在他身边的时间可长得多了』……师父明明是我的,他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即使过了三、四百年,瑟雷尔都还能清楚回想起自己一身狼狈地从血泊中被对方救起,却听到那么一句话时的心情……他想呐喊出「师父明明是爱我的」,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最没有立场、也最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的人。所以那个时候他只能沉默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只在临走前说了一句「幕后主使是西法」,却连「那是『我的』师父」之类的示威言词都没能脱口。
──虽然,以那时的情境而言,示威什么的……早就没了任何意义。
也是在那之后,曾经是洛瑞安邦立大学校长的莫列斯提前退下躲到了人文学院,一方面承袭「老师」的兴趣,一方面也藉此摆脱繁杂的事物努力增强实力。瑟雷尔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镇场」以维持洛瑞安的纯粹性,也许莫列斯早就亲自去找西法报仇了。
而面对徒弟这番内涵丰富、且兼告状、撒娇、不甘、懊恼于一体的话语,阿德里安回应的方式很简单。
「你就算转移话题,我该说的还是要说。」
伴随着如此一句,完全不把对方先前爆的料当作一回事的银发长者已经接着先前被带开的话头继续数落了起来:
「连真身来此都有这种危险,更何况是你现在的身体?经过刚才的……咳嗯、你变成这副模样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吧?晚上……不、你既然恢复得这么好,干脆现在就回法师塔去解开封印!」
「你刚才明明说晚餐后──」
「那是我考虑不周……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你如果不肯听,我就直接送你回去。」
说着,越想越觉得这么做才对的阿德里安心念一动,身旁就已是一道空间裂缝撕开,对应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位在无尽虚空之中的法师塔……见师父动了真格,瑟雷尔也不敢再说什么「你难道就不希望多花点时间和我在一起吗」之类的废话,连珠炮似的开口就道:
「回去了不能再来?而且谁说我变成这副模样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什么意思?」
入耳的话语让阿德里安有了几分不太好的预感,本已张开的空间裂缝也因此阖了上:「你做了什么,瑟雷尔?」
「请叫我克拉克·肯特──当然,只有『克拉克』也可以。」
即使是背水一战,以裴督之主的心计,又岂有可能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就变成这副模样跑来洛瑞安?「我想学院主席方面应该给过了通知才对……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人文学院的学生、艾梅兰二号楼的一份子了。至于房间……当然是和师父一起住了。」
──这一刻,尽管眼前的人仍维持着黑发少年的模样,阿德里安却已很难再将先前那种彷佛回到四百多年前的宠溺与疼惜延续下去。清朗面容之上神色微沉,他就这么定定地凝视了徒弟好一阵,直到后者被他看得渐渐有了几分无措,他才垂下眼帘,难掩疲惫地启唇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多待在师父身边,不行吗?」
见师父表情变了,瑟雷尔也不再用先前孩子般嘻皮笑脸──或者该说是死皮赖脸──的那一套,双臂依旧紧箍着身前的银发长者,神情却已是属于裴督之主的成熟与微微黯然:
「有雷昂遇袭的事在前,师父也不想卷进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当中,自然不可能让『伊莱』过来……既然如此,我能待在你身边的方式,不也就只有这唯一的一种?」
「瑟雷尔──」
「至于危险……如果无人知晓我的真实身分,就算只有六、七级的实力又怎么样?我的感知一样保持在传奇的强度,绝对足以在遇袭前解开『时光回溯』的封印……相较之下,师父,实力只有圣级的你不是更危险吗?对西法而言,你才是那个可能意味着突破的契机;至于我,充其量也就是个提取生命力的机器而已……师父会担心我,我难道就不会担心你吗?」
说到这里,黑发少年微微一顿,眼圈已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
「先前我之所以能按捺着不过来,是因为想让彼此都冷静一下,也怕自己会再惹你生气……可现在话既已说开,面对失而复得的宝物,想天天看着、守着、呵护着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是,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师父……你只是习惯性的担心我,可我,却已经……亲身经历过一次你的死亡了。」
阿德里安闻声一震。
回想起那于时空交会处将他唤回人世的、瑟雷尔泣血呼唤的一幕,看着眼前黑发少年始终潜藏着抑郁的墨眸,他心头微酸,突然意识到即便彼此重逢至今已相处了好一段时光,和之间相隔的四百零四年比起来也终究太过短暂……就算再怎么想像,他也无法真正体会到这个孩子在那四百多年间所怀抱的痛苦与绝望。因为,正如同他所受的伤,瑟雷尔无法亲身感受;那个孩子所经历过的失去,他也同样无法触及。
他对瑟雷尔的在乎和爱,数算起来也不过延续了三十多年的光景;但瑟雷尔对他的感情和思念,却已有四百三十多年那么长。
感情或许不能以时间做衡量,但在考虑到对方心情的时候,阿德里安却无法不去在乎、顾及这一点。
所以沉默片刻之后,银发长者终究只是一声叹息。
「我的底线很简单:考虑到现在的努泰尔大陆上见过你十五岁模样的人少之又少,你可以继续维持现在的样子以『克拉克·肯特』的身分待在洛瑞安……前提是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既然你说除了陪伴、也是为了保护我而必须待在这里,那么我也有权利提出我的要求──我所谓的自保,是传奇等级。只要你能做到,我就有办法遮掩莫列斯等人的感知。」
「……我明白了。」
就像他给师父喝的炼金药剂那样,能让一个人只在外表上暂时有所转变的方法不少,麻烦只在于该如何在保持实力的情况下不引起旁人的警觉……而师父的保证无疑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认真地点了点头后,他留了句「等我回来喝汤」便自撕开空间裂缝传送回了法师塔,只留下了厨房中神情复杂的阿德里安。
──可还没等莫名有些失落的银发长者离开厨房,空间中便已再一次传来了熟悉的空间异动。察觉到同样熟悉的灵魂波动进入感知之中,阿德里安微愣抬眸,便见实力仍处在时光回溯压制下的黑发少年由空间裂缝之中匆匆走出,而在确认炉子并不在加热使用中后一把抓住了师父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便将人带回了房间。
阿德里安虽不知他为何会去而复返,却仍控制不住心底在徒弟的身影重新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于心底迸发的喜悦……意识到不论理智如何清楚对方滞留洛瑞安的不妥当,他心底终究还是盼着能时刻与瑟雷尔在一起的,心情有些复杂的半神阁下抿了抿唇,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任由徒弟一路牵着,直到回到早前两人好生欢爱了一番的房间里、被对方拉着坐到了那张彷佛仍残留着几许**气息的单人床上。
「差点忘了。」
去而复返的黑发少年松了口气地道,而在有些不舍地深深望了眼面上微露不解的银发长者,神色交杂地抬手抚上了那张带着岁月痕迹的英俊面庞:
「幻身药剂的时效快到了……」
「……所以,你是为了再看『我』最后一眼而回来的?」
「不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最后一眼」什么的怎么听怎么刺耳,让脑海里几乎是转瞬便浮现了那个染血之夜的瑟雷尔不由一个激零,连忙抬手堵住了师父的唇,苦笑道:
「只是想起师父变回去时肯定又有好一阵苦要受,身为始作俑者的我怎么说都应该陪伴在师父身旁才对,所以才会又匆匆赶回来……至于怀念不舍什么的,也是在所难免吧?毕竟是这么多年来都只能在回忆里思念着的……」
说着,他微微顿了下,语气一转:
「当然,师父不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原身的模样成熟稳重、英挺睿智,小阿德里安的样子则是精致漂亮、清纯动人。不论哪一面,给人感觉都是那么样干净美好,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要升起玷污侵犯的**。」
本该只是表明心志的话语说着说着不知怎地便又成了荤话,让听着的银发长者俊容之上不由浮现了一抹羞恼交错的粉色。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出言教训徒弟,几个日时前一度体验过的灼热感便已再一次由里到外席卷全身,骨骼与皮肉反向压缩所带来的疼痛感亦紧随而至,让承受着的阿德里安一时不由浑身剧颤、冷汗涔涔……瞧着如此,瑟雷尔心下不舍、悔意与自责争先恐后地涌现弥漫,却只能张臂将人紧紧拥入了怀,希冀着能藉此转移对方的注意以减轻痛苦。
好在还原的过程并不长。小半晌后,当怀中躯体的震颤停止,被黑发少年紧紧拥在怀里的,已不是那个看来更像是他在依偎着对方的银发长者,而是模样精致、身材纤细,怎么瞧怎么惹人怜爱的金发少年……望着属于小阿德里安的容颜因身体残留的痛楚而一片煞白,裴督之主心中一紧,忙低头*了*他的男孩额角,轻声问:
「师父……我带你回法师塔休整一下好吗?」
「……嗯。」
阿德里安不放心徒弟继续待在这里,却也从徒弟的表情中明白他不会愿意将自己交给苏萨照顾;所以沉默片刻后,他终仍是轻轻颔首,任由徒弟召唤出空间裂缝,将他横抱着带回了位于无尽虚空的法师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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