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云开和云洛两兄弟,燕宏扬心里也惦记,按说去清江府城也不过近两百里的路程,那两小子又是从盱城的码头搭船走的,哪怕就是慢些,两天也就到了,若是急,一早上船,晚上不定就到了。至于安全问题,他倒不担心,有家里的老仆跟着呢。
兴许是她姑姑那边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原只说住个一旬,陪陪他姑姑就回来的,这眼见着都半个多月了,两小子还是不见踪影。
“再过七八天就是清明,这两天该回来了。总不能耽误上坟的事。”
说起清明,燕宏峰道:“那会儿地该都翻好了,长房不在,老五哥你这身子又需要静养,上坟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成,你身子硬朗,就多费费心,有什么要办的,叫他们几个小辈的去跑腿。长房就不说了,未必能赶回来,四房那头,可有信来?说没说清明回来祭祖的事?”
燕宏峰笑道:“倒没收到信,只我寻思着,今年是几年来头一回清明祭祖,就是族里,也说要大办的,四房便是信没来,这几日也该从金陵回来了,就是长房那头,人不到,也该遣下人回来在坟上添把土才是。我正想着,这两天让家里的几个妇人,把长房和四房的屋子给收拾一下,回头也好住人。”
“长兄也该回来瞧瞧了。”燕宏扬叹了口气,“这一说,竟也不少年未见了,再不回来,怕以后都见不着啦。”
燕宏峰忙道:“瞧五哥这话说的,你呀,只管好好养好身子,朝儿那丫头早上还说,这些日子你的身体也见好了,我瞧着气色也不错。你可得把心放宽,几个孩子还指望你呢。这些日子也是忙,也没多陪你说话,等得闲了,我天天来叨忧哥哥,也陪哥哥说说话,下下棋。本也该到我们享福的时候啦,若不是老天爷不疼人,咱们如今的日子,可不就是只管享福?这几年虽说受了些罪,可我瞧着,往后定能好起来。咱们家的孩子可都是些懂事的孩子。”
“你也是有个后福的,老七那孩子不必说,家里外头,样样事情拿得起来,就是老八,虽然身子弱些,书却读的不错,将来未必不能考个功名回来。”燕宏扬笑着附和。
一边的燕展映听了这话,忙笑着问:“五伯父您说的可是真的?”
燕宏扬点了点头:“前些日子你送来的文章,我倒觉得有了些火候,明年不妨下场试试。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这几年在外头逃命奔波,说起来,也未必全是坏事,你到底年轻,往前心性还是差了些,这回经了几年难,学问见识,自上了一层。若只是一味死读书,不懂得多思多想,一辈子也成不了气候,这两三年的经历,于你倒是有了进益,你回头把最近的文章,也拿来给我瞧瞧,等忙完地里的事情,没事到我跟前来,有什么要问的,五伯又不是旁人,只管问。”
难得被要求比书院的先生还要高的五伯夸赞,燕展映惊喜之外,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原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了,今儿得了五伯父您的话,我这才心里头有了点底。”
燕宏扬冷声道:“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学问一道,岂能因科举失利,就自己放弃?学而优则仕,科举说到底,不过是我辈向学之人把自己毕生所学用于治国治民之道的途径,而非最终的目的,焉能把手段当成目的?这岂非是本末倒置?”
见五伯父教导自己,原本坐着的燕展映忙起身恭敬的听了:“是侄儿急于求成了,五伯父教训的是。”
燕宏峰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老八,你五伯父的话,你可得放在心上。爹也不指着你光宗耀祖,可你读了这么多的书,总得拿出个认真的样子来。等春耕的事忙完了,你老老实实在跟你五伯请教请教,咱们燕氏一族,你五伯可是最有学问的,爹是个半调子,如今也教不了你,你五伯比你从前在书院读书的先生,可强的多。”
“爹放心,我肯定会认真读书的。至于五伯父的声名,还要爹说么?咱们整个燕氏,但凡读书的年轻人,哪个不把五伯父当成自己的楷模?正如爹说的,能得五伯父就近指导,外头多少人羡慕儿子呢。若不是五伯父身子有恙,多少同窗都想求我把文章拿来请五伯指点呢。儿子都给推了,就是儿子自己,也不敢让五伯父多费心神。好在五伯的身体现在好些了,儿子可不敢浪费这福份。”
一席话,说的老兄弟两个都笑起来。燕宏峰笑骂:“平时瞧着话少,在你五伯面前,倒贫起嘴来。”
燕展映素来好学上进,并不需要担心,倒是燕展明,在燕家也是个异数,燕宏扬转过脸去问道:“小九,我瞧着你这一向,竟把心思都放在别的上头了,这是真不打算走科举的路了?”
燕展明还没答话,便被自家五哥燕展晴给瞪了一眼,可惜他也并不在意自家兄长的白眼,恭敬道:“回五叔的话,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就是再考十回,怕也不能得中。如今能有个秀才的身份立世,侄儿已经满足啦。不过侄儿可一直记得五叔的话呢,虽说读书人当然希望有朝一日能高中,可读书,并非只为了能登上那金銮殿,所以侄儿并没把书本给拉下,便是再忙,每天也要抽出个把时辰来温书。便是侄儿偶尔不想碰书本,我家五哥也不答应呢,我竟是怕了他念叨。”
说的一旁的燕展晴真想给他一老拳。
燕宏扬摆了摆手:“你是个有主意的,自己想好就行。”
小二房的三个兄弟,老五展晴老九展明在家里务农,老六燕展旭比燕展明大了六岁,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五岁,五年前中了进士,年纪轻轻的,如今已是一州通判,也算是少年得志,在整个燕氏,燕六朗燕展旭都算得上佼佼者。往家里的信中也听说他那通判的官儿,做的还不错,等这一任任满,有望再往上走走。
燕家,可有些年头未曾出过五品的官员了。
若是燕展旭能往上升一升,做到一州知州,以他这个年纪,将来的路宽着呢,升到五品的知府一级,并非是不可能的事,且燕宏扬一直觉得,虽是亲兄弟,可燕展旭这小子和端方忠厚的小五,还有爽朗豪侠的小九不一样,性子极沉稳圆滑,倒是个做官的好料子。
若是展旭能做上五品知府,在燕家,也算是独一份,那他们这一支,在整个燕氏,也就有了话语权,这对他们这一支的五房人家来说,都是好事儿。不只小长房的大郎在官场上有了相互照应,就是将来他们这支的五个房头的小辈们再有踏上官场的,也能有更好的扶持,族里虽然有十来个在外为官的,可亲疏有别,人家当然更愿意提携本房的后辈。
他们这一支的五房人家,长房两个儿子,一个早是官身,还有一个小儿子在国子监读书,也算是半个身子踏入官场了,二房三个兄弟,老六现在是一州通判。至于三房,也就是燕宏扬自己这一房头,独子燕展昱已经过世,孙儿辈的四个小子,云夕还太小,指望不上,另外三个,不管是云川还是云开和云洛,都是读书的好苗子,尤其是小三云洛,这孩子实在太过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燕宏扬相信,将来这小子必定会有一番成就。
四房如今在金陵那边做生意,并不在古庄村里。
五房的老七燕展昫是不指望他走科举这条路了,倒是老八燕展映瞧着有几份可能。
至于孙儿辈的,燕宏扬瞧着,除了自家几个孙子,二房的小十一云北倒是个好苗子。
说起来,他们这一房,也算是后继有人。再过些年,必是整个燕氏一族最耀眼的一支。
想到家中子孙们大多出息,虽然因身体的原因不能喝酒,燕宏扬的心情比喝了酒还舒心:“咱们这一支五个房头,也算人丁兴旺,最要紧的是孩子们个个都晓得上进,儿辈的就不说了,孙辈的也有好几个好苗子。便是四房子如今在金陵城经营书铺的生意,虽走的不是科举之路,被族里诟病,可要我说,我倒觉得四房的三郎是个能干的。还有四房的小十郎,能考进金山书院,我瞧着,也有五成的把握将来能金榜提名。我如今是操不了那份闲心,族学里也不打算去了,可咱们几家的孩子若是有学问上的问题,只管叫他们私下里来找我就是。”
燕宏峰听了这话,脸上也尽是笑容:“不是咱们自夸,同其它房头的比,咱们这一支的孩子,个个都不错,便是比起嫡支的大长房,也不差。就是清明在老祖宗们面前,咱们腰杆儿也能挺直。”
两个老的高兴,小辈们也跟着凑趣,又说起清明的事情来。
清明祭祖,自有族里统一按排,不过宗祠里祭祖虽然是一起的,但各房头圆坟却是各家办各家的事。燕展晴几个小辈的,干脆商议了一下清明的按排,准备什么祭品等。
因着用完晚饭,还要试验榨油的事情,吃饱喝足,五婶婶郭氏领着云畅和玉灵手脚麻利的收拾了饭桌,云朝则和叔父们准备榨油的事情。
黄昏时洗好的豆子已经晾干了水,云朝叫了云畅来烧火,自己则站在锅台前炒黄豆,因是试验,黄豆五成熟,六七成熟,**成熟的,各准备了一份,看炸的时候,哪个熟度的出油率最高。
炒好黄豆,那边磨盘也准备好了,便开始动手炸油。
云畅虽然力气大,可有成年的叔父们在,当然也不必她动手。
只是这样的新鲜事儿,大家都舍不得走开,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全围在边上看。
云朝便想着,这回只是临时榨,等到真榨油的时候,还得另外准备专门用来炸油的磨盘才行。她大概回忆了一下磨盘的样子,打算这两天就画出来,回头让九叔去镇上找匠铺里做两个回来。
正想着,就听黑娃兴奋的叫道:“快看快看,出油了,真出油了。往后再也不用担心饭菜没油水啦。”
云朝莫名的想到那句广告词“以后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我学习啦”,她这神抽似的联想~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