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心中一沉。
片刻如死的寂静之后,便是兵刃相击之声。
除此惟有风雨。
云朝能闻得到风雨中的血腥之气。
闭了眼。仿佛自己又坠入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山林里。
冷到彻骨。
死亡的感觉。
还有耳边的萧萧风雪之声。
一如现在的雨声。
她心里突然充满了毁灭的愤怒。
那些爱恨情仇,那些利益撕杀,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至她于死地?
既然要她死。那她就先让他们去死!
云朝闭了眼,复又睁开,伸手取下挂在车壁上的箭。把箭袋背到身上扣紧。
燕展昭没有阻拦。
直到她想撩开车帘时,燕展昭方一把抓住她的手。
“朝儿,你若出事,整个燕家都将为你陪葬!”
云朝心里突然又酸又痛。
她又想起那一夜的雪林。
月华如泻。
山岱层叠,惟余莽莽,银装素裹的水晶世界,在月华的倾泻下,泛着莹莹水蓝。
那时候她甚至还在想,地狱,竟然如仙境一般晶莹美好?
她以为她死了。
而她,是想活着的。
那些雪地上如盛开的花朵一样的漫延的血。
那些尸体。
她逃出山林,倒在路边。
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位如山神般英武俊朗的少年,在午后的阳光里,脸上有喜悦,有担忧。
还有,那位老人慈祥怜惜的脸。
他们是大哥,是爷爷。
是她的心安和故乡。
她怎会舍得让他们被牵连?
“小十叔。”云朝哽嗯。
燕展昭把她揽进怀里,低声安慰:“别怕,乖,别怕,还有十叔呢。”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有如天簌。
云朝的心奇异的安静下来。
是啊,她还有十叔呢,还有爷爷,还有哥哥们和弟弟妹妹。
她再不是那个在这个世界的风雪中睁开眼便遭遇追杀的人。
她再不会让护着她的人死。
她从来没有说过那一夜的记忆,哪怕是最信任和依赖的大哥云川还有爷爷都未曾说过。
就是她自己,亦把那一个雪夜,当然是自己的恶梦。
可是现在,那恶梦就在眼前。
她还记得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妇人眼里的希望,她说,明珠,你要活着。
她会活着的。她会活的很好很好。
云朝贪恋着她的小十叔怀里的温暖。这温暖她想她会记得一辈子的。
可是还是抬起头。
眼中的光芒璨若星辰。
“我还有你们,我不怕。小十叔。他们都该死!”
燕展昭读懂了她那璨若星辰的双眸中的绝决和烈焰。只得任她自怀中起身,看着她推开车窗跃至车辕上,看着她搭起弓箭,看着她一箭一箭收割着那些黑衣人的生命。
燕展昭心里觉得钝钝的痛。
他的朝儿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起那一回,她为了救他落在自己唇上的呼吸。
也想起每一天她乖巧又明亮的笑容。
她的淘气与调皮。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是她眼里的愤怒和决绝。
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此刻惟有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可他不能什么也不做。不,他至少可以护着她,不让别人伤了她。
燕展昭亦上了车辕,护着云朝的背。
云朝冷静的可怕的眼中,露出温暖来。
美人儿十叔,护在她的身后,以帮她挡住刀剑的姿态。
可是,她又怎会那般弱呢?除了箭术,若是近身攻击,她虽不比翡翠和白脂,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啊。
让云朝意外的是,除了翡翠和白脂,小十叔的小厮听涛,在十多名黑衣人的围杀中,手起刀落,快如鬼魅闪电,竟然比之翡翠和白脂还要强。
因有云朝的长箭攻击,那些黑衣人的围攻之势很快便被打破。便有人往她这边杀来。
翡翠大急。
顾不得围着她的五人,不要命的向云朝这边扑了过来。
云朝一箭射向翡翠身后的人,若非这一箭,翡翠此刻即便不丢命,也已重伤。
“翡翠,别管我,杀了他们。”
昏暗的雨帘中,她的声音冷静凛冽。有如修罗。
话音一落,云朝便听到身后的异声,情急之下,云朝一把推开燕展昭。自己也跟着以她所能用的最快的速度,退了一步。
可惜还是迟了,眼看着身后的人一刀劈了过来,她躲闪已是不及。
身后的燕展昭顺势一带,拉过云朝护在怀中,那一刀将将划过左臂,云朝顿时感觉到一钻心的痛。
“朝儿。”凄雨中,燕展昭的声音夹着惊恐,“朝儿,你怎样?”
云朝扬起脸,忍着痛道:“小十叔,别担心,我没事儿,只是划破了些皮而已。”
划破了皮会血流如注?只是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燕展昭护着云朝,而伤了云朝的那个杀手,也被赶过来的翡翠截住。
那人一刀逼开翡翠,知道刚才拿箭的那个小姑娘,显然是这些人保护的重点,若是拿住她,显然但能让其它人就犯,便往燕展昭和云朝这边扑了过来。
眼看着了两人面前,云朝冷笑。
她的确不会武,可是她前世的怠拳道黑带七段并非白练的,云朝从燕展昭中的怀中跃起,一个双腿连踢扫向那黑衣人,黑衣人万没想到这小姑娘除了使箭,竟然还会反击,而这路数,显然并非正常的武功路数,神奇的是,这样的速度和度角,偏逼的他不得不侧闪躲避。
而云朝,又岂容他躲闪?
在他转到自己身侧的时候,云朝手中早握了从箭袋里抽出的箭来,直接一箭扎了过去,正中那人的咽喉。
见那人被云朝杀掉,燕展昭提着的心才落回胸腔。
翡翠为怕意外,并不再杀过去,只护着云朝,看着白脂和听涛二人。
没有了翡翠,那边白脂和听涛也十分吃紧。
云朝动了动手臂,虽然痛的钻心,却不是不能用。
便从地上捡起弓来,继续对着那群围着听涛和白脂的杀手。
有了云朝几乎无虚发的箭攻击,那些人不时便只剩了三人,三人见无法灭口,打了个忽哨,想要逃走。云朝又岂会让他们逃?
听涛和白脂显然也是一样的意思,便留了一人给云朝用箭解决,另外两人,被他们各自缠上。
不过片刻,云朝射死一人,另外两个,也命丧听涛的刀和白脂的软剑之下。
十米开外,还停着另一辆马车。车中寂静无声。
翡翠看着云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