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收到刘鋕和叶良辰的信的时候,已经到了玉雪快出嫁的日子。
整个燕府披红挂绿一派喜庆,叶良辰的信比刘鋕迟一天到,知道叶良辰和王四崇平安,叶帮主已经整顿好漕帮,云朝便放了心。
只是刘鋕的信,却让她欢喜不起来。
三堂兄刘玠是背后暗害她的凶手?
理智上她知道这是可能的,皇家无亲情,哪怕那个三堂兄是几个皇子里与她最亲近最说得来的,也是对她最好的,可感情上,云朝却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虽然她其实对刘玠防备居多,不只刘玠,她对所有的皇子都有防备不愿意亲近。可心里想是一回事,毕竟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被亲人伤害,又是一回事。
她想到那个爽朗的有点痞赖的笑容的大男孩,有些心酸,又有些愤怒。
对着果盘子里放的石榴,云朝自嘲一笑。
她记得秦王府后园子里是有一片石榴林的。这会儿石榴林里的石榴,也应该熟了吧?
她是因为防备才离开京城的,虽然离开了,却也会惦记,就好比看到石榴,便会想着秦王府。结果躲到了千里之外的乡下,依旧躲不过算计和利用。
那个看着爽朗有血缘之亲的兄长,想要她的命呢。
她不知道的是,这时候的刘玠,已经被刘瑜押去了边军,从此过起了生不如死被虐的要死要活的日子。
烧了叶良辰和刘鋕的信,云朝便出了屋,问翡翠:“阿灵呢?”
玉灵随了九叔他们一起来金陵,玉瑶却因为十一月出嫁并未过来。祖父燕宏扬来金陵,云畅不放心家里,便留在家里陪姑母和弟弟妹妹。来的女孩子便只有玉灵一个,随着云朝一起住在玉雪的院子里。
翡翠笑道:“郡主看信,阿灵姑娘等不及,已经去了雪姑娘那里。”
两人原是说好一起去看玉雪的,想必这会儿来给玉雪添妆的人不少。屋子里人多,玉灵最是爱热闹的,玉雪又是她们这一辈的姑娘里头一个出嫁的,她当然去凑热闹。
玉灵是昨天才到的,赶上了添妆,她还捎了谨语表姐送给玉雪姐姐的添妆,是一套六幅的双面绣山水大屏,惊呆了多少人,都说当成传家宝亦使得,实在是那绣艺太难得。在喜欢刺绣的人眼中,是千金难寻的宝贝。
云朝倒知道,虽是六幅大屏,其实语表姐并未绣多长时间,因为两面的花样,都是她画的,用的是泼墨的手法,留白极多,绣起来花的功夫比正常同样尺寸的屏风至少少了一大半的时间,不过构图却十分精巧,看着雅致极了。玉雪爱不释手。
云朝送的却是一整套的头面,一共八十一样,九样一套,取九九归一之意。每一套都精美至极,有珍珠的,红宝石的,白玉的,紫玉的,墨玉的,金刚石的,翡翠的,点翠的,水晶的。各色一套,华丽至极。
这般大手笔,又是内造的,来添妆的女眷都极眼热,又奇怪一个小姑娘的添妆何以如此大手笔。
就连玉雪也惊呆了,她没想到云朝说添妆的时候给她份惊喜,竟是真的。玉雪觉得过了,云朝便道:“不是与你说了么,这是皇后娘娘赐你的添妆,我的可没这么夸张。”
说着便递了个小匣子给了玉雪:“这才是我的。”
玉雪打开一看,差点没被这丫头气死:“这就是你给我的添妆?你这小气鬼。”
原来匣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貔貅,两指大小,可怜兮兮的躺在匣子里,和刚才那九套八十一样用最好的紫檀妆匣装着的首饰相比,这小貔貅简直就象打发要饭的。
礼物被人不待见,云朝马上不乐意了,争辩道:“雪姐姐,你可别不识货呀,这可不是普通的玉,是极品血玉髓,你别看小是小了些,但它可珍贵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玉雪其实也就是随口抱怨,她当然知道,刚那八十一样成套的首饰,说是皇后娘娘送的,其实也是云朝自己的东西,不过是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头,给自己体面罢了,她又哪里是真介意云朝送的貔貅太小?
不过听了云朝说这是血玉髓,还是吃了一惊,她虽未见过血玉髓,可至少是听过的,知道这东西的难得。
在坐的有几位妇人已经变了色,不免打量起云朝来,不是说这位是燕家的姑娘么,燕家不过是清江府盱城县的一个乡绅罢了,小姑娘添妆,竟然就如此大手笔,还有皇后娘娘御赐又是从何说起?
见大家都迟疑的打量起云朝,玉雪笑着解释:“这位便是明珠郡主。”
周通判家的小姐周兰便不善的打量起云朝来。
这位就是燕展昭未来的妻子?
她没想到自己除掉了顾家姑娘,结果却叫别人捡了便宜。听到燕展昭中了状元并被赐婚后,她便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心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明珠郡主恨之欲死,却没想到,今天来给燕玉雪添妆,竟然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郡主,自己生平最恨之人。
周兰打量着云朝,见她一身大红的锦霞绸的裙裳,罩着月光纱的罗纱衣,腰间白玉带,领上镶满了两指宽的珍珠,头上绾了灵蛇髻,戴着珍珠花冠,雍容典雅,贵气逼人,一双眼明亮若星辰,脸上挂着自信从容的笑,让人不自觉的在她面前生出自卑来。
周兰皱了一下眉,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笑道:“原来这位便是郡主殿下,我听说圣上赐婚郡主殿下与燕状元,这般算起来,殿下称阿雪为姐姐,岂不是乱了套?”
云朝听顾少谨说过,这位通判家的小姐,当初为了她家美人儿十叔,手上可是沾了血的,为着自己的一点私情,不惜害人性命,对她如何会有好感?更何况她看着自己,脸上虽笑,眼里却满是阴毒。
这般公然挑衅,云朝理都未理,反是玉灵听了不舒服,虽然不知道周兰话里揣带着恶意,却不愿意自己家姐姐被人误会,便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琯姐姐和十叔又未成亲。我九婶是琯姐姐外祖家的姨母,从九婶婶这边论,自是要称雪姐姐为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