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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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子皇甫胜也吓了一大跳。
他今天早早结束早朝,在御书房指点了几个皇子的功课,一时心血来潮,带他们来藏书楼选书。没想到中门一开,他才走入楼中,正要低头跟爱儿说话,就看他最疼爱的六子脸上出现极为惊恐的表情,开始尖叫。
他抬起头,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
一张只有在书中、在神鬼异谈中才会出现的可怖脸孔出现在阴冷的藏书楼中。
高高隆起的眉骨,深深的眼,眉中心延伸出来的血红纹路以人字形从内侧眼角一直划到耳根下。
阴沉的目光,古怪的表情。身形虽小,却也夜惊人魂。
“大胆!何方妖孽竟敢出现在天子面子,你就不怕天雷圣火灭你于无形!”天子震怒,抱起受到惊吓的爱子。
小小的身影盯着他看,却没有说话。
书架后又出现一个身影,拉倒异貌之子,一起拜伏于地。
“瑞华宫侍人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甫桀也一起跪倒在地,却没有开口请安,头也仍旧抬着。
瑞华宫?皇上皱起眉头。
被他抱进怀中的六皇子也安了心神,转过头来盯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孩,低低埋怨了一声:“原来是他。”
他?皇上心中似乎想起什么。
“皇上恕罪!都是老奴看守不力,让人进入藏书楼惊吓了小殿下,还扰了圣驾。老奴万死难此其咎啊。”门外看守的老太监听见里面动静,害怕受到牵连,赶紧跪爬到门口,大声请罪。
“父皇,这狗奴确实该死。他放人进来却也不知事先通禀一声,结果让人惊吓到六弟。来人哪,把这狗奴拖下去。”大皇子从皇帝背后走出,命人处置看守太监。
“皇上饶命,大殿下饶命啊!”老太监一听真要他死,立刻吓得大喊大叫起来:
“是四殿下/身边侍奴强行要进藏书楼,老奴不让,他就用四殿下来恐吓老奴。老奴无法才让他们进来,老奴不知那是不是四殿下啊!老奴错在刚才突见圣驾,被天威震慑,一时忘记通禀,求皇上看在老奴看守藏书楼三十三年未出差错的份上,饶了老奴一命吧,皇上饶命啊!”
张平心中一惊,这老太监好精明!表面承认自己错误,暗中却把所有责任推到了他头上。怎么办?张平咬牙,赶紧辩白道:
“求皇上给四殿下做主。四殿下为求上进,特到藏书楼选书。可这位公公也不知是不是老眼昏花,四殿下到了面前竟也不认识,非要四殿下拿出皇子玉佩验明身份,这才让四殿下入得藏书楼。四殿下受辱,却因年龄幼小又心地善良,没有说这位公公一句不是。没想到这位公公此时却说不知是不是四殿下,难道这位公公当真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竟忘了适才验证了皇子玉佩一事?”
胜帝眉毛一挑,心想这小太监倒也机灵,不给自己叫屈,反过来却让他给皇子做主。如果老四确实被验明身份才进入藏书楼,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他这个侍奴狐假虎威一说。同样老太监说的话自然也就成了欺君。
“皇上,老奴冤枉啊!”老太监也没想到这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小太监竟然也不是好惹的,连忙叫屈,正待再要说些什么。
当今皇上一挥手,怒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给朕滚出去!”
“是,是。老奴这就滚出去,这就滚出去。”老太监捡回一条命,哪敢再多说,立刻连滚带爬退出门外。
张平暗中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的,这算啥?看书都还能看出事来。第一次进藏书楼就如此不顺,还和藏书楼的看守太监结了仇,以后他想单独进来岂不更是难上加难?
有点小聪明的侍奴胜帝见得多了,也没把张平放在心上,随即就把审视的目光转移到阴影处的小孩脸上,当今圣上总算想起他还有一个排行老四的丑儿子。
虽说除了出生那次,自己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儿子,也许他应该对他和颜悦色一点。但一想到刚才不仅怀中六子被吓到,就连自己也差点失态,不由又十分恼恨。
明明都是他的儿子,明明他母亲贤妃也是一代妖娆美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东西?
对比怀中貌比金童的娇子,再看对面那个连请安都不会的怪物,皇甫胜越看越厌恶。他那眼神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怨恨吗?
皇甫桀用十分渴望和羡慕的目光看着他的父皇和六弟。刚才他亲生父亲骂他妖孽,他觉得心脏某处痛了一下,不过他还在渴望,因为张平曾告诉过他,他的父皇对他也有期许和关爱。
“你见了朕怎么不知拜见?”
耳听皇帝口气不好,张平连忙在后面轻推皇甫桀,小声道:“殿下,快向您父皇请安。”
皇甫桀心中激动,又是渴望又是害怕,听到他父亲与他说话,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回答。在张平提醒下,这才反应过来,伏下额头,颤声跪拜道:“儿臣皇甫桀,叩见父皇。”
“嗯。平身吧。”皇甫胜语气不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皇甫胜身后几位皇子表情各异,最冷静的要属二皇子,脸含微笑地看着。大皇子、三皇子眼中有明显讥笑,五皇子则妒嫉地看着被皇帝抱在怀中的六皇子。
皇甫桀站起,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或做什么,就这么呆呆地站着。
皇甫桀一站起,他身后的侍人张平也就露出身影。
胜帝目光向趴伏在地不敢抬头的张平身上扫了一扫,对皇甫桀道:“你收的好奴仆!”
皇甫桀一抖。张平也一惊,我怎么了?
“皇甫桀,你纵容侍奴嚣张跋扈,以你之名欺压宫奴,你可知罪?”
什么意思?皇甫桀惊慌之下没有听懂,但也知道皇帝是在责怪他,惊吓之下又扑通一下跪倒,“儿臣知罪。”
张平暗中喊了一声:惨了!
不过皇上为什么要拿他开刀?张平不明白。
“嗯。”看这四子貌相虽然丑陋,人又呆滞了一点,倒也不是不懂进退。皇甫胜略微满意地点点头。
“呵呵。”不知谁突然笑起,接着就听这人以一种非常轻松的口气说道:“皇上,您不知道,四殿下/身边这位侍人实在胆大包天至极,什么话都敢说。上次他还当着众位皇子的面,说大皇子殿下没有二皇子殿下仁慈。”
“住口!叶詹你胡说八道什么!”二皇子殿下大惊失色,立刻出声喝止。
这叫叶詹的少年似乎也自知失言,连忙跪下请罪。
张平身上的冷汗再次溢出。他刚猜测皇上是不是准备拿他给他儿子一个下马威,这边他其他儿子们就开始利用他“相煎”了。
二皇子皇甫瑾立刻在皇帝面前跪下,道:“父皇恕罪,儿臣御下不严,令他口说胡言。请父皇降罪。”
叶詹也连连叩头请罪,说自己都是胡说。
“好了!”大皇子皇甫珲脸色难看,“二弟不用如此吧?你这样做,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皇甫胜面色不悦。
“启禀圣上,微臣可以解释。”大皇子伴读韦问心走出一步,抱拳开口道。
“你说。”
“是。”韦问心语气一顿,叙述道:“那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大殿下学了角力,技痒之下让大家跟他比试。可大殿下一连摔倒五名侍人,又要与侍卫比试,考虑到侍卫皆是成年人,恐伤到大殿下,微臣便出言止了殿下。殿下小孩心性,便去找二皇子殿下玩耍,被二皇子殿下拒绝。后来殿下又与三殿下玩耍,看四殿下在一边寂寞,便又找上四殿下。可四殿下没学过角力,次次都输给了殿下。他的侍人在一边看了,因为气不服,便随口胡说殿下没有二皇子殿下仁慈。二殿下,您说微臣说的可对?”
二皇子连忙抱拳道:“问心说的句句在实,一点未错。刚才叶詹也只是想说明那侍奴口无遮挡,绝没有其他念头。”
张平听他们视事实而不顾、欺君瞒上,明明虚情假意,却偏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又气又怕,浑身发抖。他当然怕,那天他说那话确实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那就好。父皇,您也听到了,二弟也证明了,儿臣只是想和弟弟们亲近而已。都是那个贱奴乱说,想坏我们兄弟感情。”
“奴婢有话要说,请皇上恩准。”张平心中愤愤不平,气得张口就喊。
这一声喊,惹得在场诸人一起看向他。这小太监怎么一点不懂眼色?这时候是你能喊冤枉的时候吗?难道你就不懂这正是你为你家殿下献身的时候吗?
就连皇甫桀也忍不住看向他。不过眼光中倒是含了些敬佩,大哥,你胆子好大。
胜帝自打进入藏书楼开始就心有不愉,如今又差点见到兄弟阋墙,还好事情说开,否则自己还不知怎么头疼。想来想去,竟全因为这孽子主仆。见这貌相普通的小奴又在喊叫,不由大怒,斥责皇甫桀道:
“你看看你!身边都跟了什么人?你大皇兄看你可怜,好意与你亲近。你却纵仆胡言,挑拨皇子间关系。朕知你貌相异与常人必会被人排斥,可你不应心怀怨恨,指使侍仆在皇子间挑拨离间。你……”
“皇上!”张平耳听当今圣上不明缘由一味斥责皇甫桀,护短之心顿起,心一横,豁出去了。
“四殿下冤枉啊!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反而是……呜呜!”张平嘴被人塞住,竟是皇帝身边侍卫。也不知皇帝什么时候命令他们的,硬是把他剩下的话堵在腹中。
还好还好,众皇子与伴读们脸色大变后又重新变了回来。这小小侍奴疯了吗?幸亏皇上圣明。
皇上当然圣明,当皇上多年,他很清楚有些话能听,有些话则根本不能听。这小侍奴年少不懂事,只图一时口快。他全说出来了,大不了一条贱命。可是造成的后果却是他那一条贱命怎么赔都赔不来的。
张平哪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嘴被堵住后就死命挣扎。要不要打倒这两名侍卫脱身?张平在犹豫。如果就这样逃出皇宫,那他不是白被阉了?还有他的天下第二怎么办?
张平再也没想到不过一趟普通的藏书楼之行,竟然会让他陷入如此困境。从皇上金口玉言说他挑拨皇子关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活不过今天。看来他娘说的没错,这皇宫果然就是吃人的魔窟,进去了就别想囫囵出来。
嗯,以他现在的功力想要逃出皇宫恐怕不只一点难度,而且他逃了,他家人怎么办?既然要死,那就死得有代价一点。他希望皇上如能知道他儿子被人欺凌的事实,哪怕发挥一点点父爱也好,这样皇甫桀今后也能过的平顺一些。
可惜张平这番想法算白费了,别说他现在说不出来。就算他说出来又能如何?胜帝就算明白四皇子被他兄弟欺负,他也不会做任何事情。他的儿子多得很,去掉一个怪物老四,还有五个各有优点的儿子。
他会为一个极为厌恶的丑儿去斥责其他儿子们吗?不,他不会。相反他还认为这个四子不光貌丑,还懦弱无能!
“珲儿。”
“儿臣在。”大皇子听胜帝唤他名字,不知他父皇什么意思,心中忐忑不安,不由深深恨上多嘴的张平。
“这事儿你看着办吧。那侍奴是杖毙还是交由内侍监,你自己揣摩。”
杖毙?!爹,娘,抱歉,孩儿也没想到进宫才不到一年就把自己给弄死了。我走了,你们可要记得帮我把命根子赎回来啊。
张平听说要被杖毙反而平静下来,也不再反抗,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小孩。
小鬼,以后就靠你自己了。如果能变鬼,我一定变成鬼来保护你。
不怕,我一点都不怕。不过就是杖毙而已,咬咬牙就过去了,没事的。张平很怕,他才十五岁,不怕才有鬼。他不但怕还怨,明明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相斗,倒霉的却是他这个四皇子的侍奴,你说他能不怨吗?
皇甫桀看张平看他,脸色突然变得那么平静,甚至像在对他笑,心中有什么在膨胀,叫嚣着就欲冲出!
“啊?啊!是,儿臣遵旨。”皇甫珲心中狂喜。皇帝在众多兄弟面把这事儿交给他办,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自是欣喜若狂。
“还有,你身为长皇子,要记得多爱护其他兄弟姐妹。你们也是!”
“是,儿臣谨遵旨意。”众皇子一起躬身。
胜帝似不想再在此多待片刻一般,抱着六子转身就走。
“皇上起驾——”
“父皇!”皇甫桀小手握拳藏于袖中,他明白一旦胜帝离去,张平必无活路。连连跪行几步,软声乞求道:“求求您,饶了儿臣侍奴。”
小孩说完,在地上用劲磕了一个头。他知道杖毙是什么意思,他看到过他娘杖毙过一个宫女。他不要张平死。张平不能死。
皇甫胜眉头深深皱起。
“父皇,求求您,饶了他。”又是狠狠一下,额头抬起已经见红。
“胡闹!”皇甫胜气得拂袖,转身就要走。他怀中六皇子咬咬手指,竟然说:
“父皇,四哥老是会吓我,您也帮我打他。”
“你啊,不饶人的小东西。好了,父皇已经让人去教训他的侍仆。让他替你四哥受罚。至于……”皇甫胜看了四子一眼,转过头来对小儿子道:“以后朕让你四哥把脸遮起来,这样就不会吓到你了,你说好不好?”
“好,父皇真好,谢谢父皇。”小孩子的炫耀心得到满足,六皇子皇甫珏当即给了当今天子一个甜甜微笑。却不知他身后不远的五皇子恨得把旁边随侍太监的手都给抓烂。
皇甫胜抱着小儿子刚想走,袍角被人拉住。
皇甫桀跪行到皇甫胜面前,拽着他的衣袍,苦苦哀求:“父皇,求求您,不要杖毙他。”
“滚开!”
“父皇,求求您……”皇甫桀又磕头,他只会磕头。小小的饱满的额头生生磕出血迹。
“呜呜!”不要求他!死就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张平看得心疼万分,死小孩总算没有白疼他。他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满足。谁说皇宫无真情?没有情也是给人磨完的。
困住他的两名侍卫互看一看,这小子劲怎么这么大?挣得他们手臂都发麻。
“四弟,别这样。你这样做不是让父皇为难吗?这样吧,等会儿二哥给你送个听话乖巧的侍仆过去好不好?”二皇子笑眯眯地去伸手搀扶皇甫桀。
皇甫桀摇摇头,竟大胆抱住胜帝腿脚不放。
“父皇,求求您,求求您……”
“四弟!”
“放开!这成何体统!”这么多儿子和大臣的儿子们在面前,皇甫胜也不能一脚踹开这个可恶的逆子。
“你们把四皇子给朕拉开!胡荣,传朕旨意,让贤妃带领四子闭门思过半月。”
“奴婢遵旨。”
皇甫桀被侍卫们强行剥离皇甫胜。
“父皇,儿臣丑陋,没人愿意侍候我,只有他不会嫌我丑,不会欺负我……”小孩流下眼泪。
胜帝脚一顿,随即头也未回走出了藏书楼。倒是趴在他身上的六皇子探头对跪在地上的皇甫桀做了个鬼脸。
“送皇上。”
众人一起躬腰,俯首送胜帝离去。
父皇,为什么你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如果你真像张平所说对我有所期待,为何不能像抱六弟一样抱抱我?为何您看我的眼中全是厌恶和拒绝?
“四弟,你装这可怜样做给谁看?”皇甫珲冷笑,昂首挺胸摆足姿态踱到张平面前。
“好你个大胆贱奴,身为皇子侍奴,不知道悉心服侍皇子,却只会搬弄口舌、狐假虎威,甚至居心叵测意图挑拨皇子间兄弟亲情。着实可恨!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以后这宫中侍奴岂不都要爬到皇子头上!你们给本殿把他拖出去,杖毙他!”
“是。”听到大皇子吩咐,压住张平的两名侍卫拖起张平就走。
如果我现在杀了这大皇子,我们家会不会被株连九族?张平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蔫了。
在皇甫桀眼里就看到张平头一低,就像是放弃了所有希望等死一样。
“大皇兄!”皇甫桀心中有什么炸开。厉声尖叫,一下子冲到侍卫面前拦住二人。
“不要杖毙他!不要杖毙他!”
“你疯了?大叫大喊的像什么话!”被皇甫桀从没有过的脸色与叫声吓住,皇甫珲大为不悦。
“你们愣着干嘛?本殿的命令没听到吗?”
侍卫二人互看一眼,不管四皇子皇甫桀拦阻,绕过他就往外走。
忽然,皇甫桀扑了上来。一扑上来就举起拳头对着张平头脸打来。
“我打死你!打死你!让你再胡说八道,让你再说皇兄坏话!打死你打死你!”
不光是被打的张平,留在藏书楼中看戏的诸位皇子和伴读也被皇甫桀突然的举动吓住。
皇甫桀用拳头打还不够,还用上了脚,又打又踢,打得张平口鼻鲜血直流。
皇甫珲小眉头一皱,就待喝止,韦问心手一伸,拉住了他。
“嗯?”皇甫珲回头。
韦问心似乎在做什么决定,思索一番,在皇甫珲背上写道:恩威并施。
皇甫珲也不是笨蛋,稍稍一想,就明白韦问心意在何处。想要喝止的声音变成质问:
“四弟,你现在教训他是不是迟了一点?”
皇甫桀抬起头,喘着粗气道:“大皇兄,我会好好教训他。请您不要生气了。”
“哦?你要怎么教训他?就这么打他几巴掌?难道他侮辱本殿、挑拨皇子间关系的大罪就这么算了?”
皇甫桀连喘数喘,深吸一口气平息体内翻腾的气血道:“愚弟我会给大皇兄您一个交待。”
“你要给本殿什么交待?”皇甫珲似乎很惊奇。要知平时这老四向来都是任他们揉圆搓扁,嘴中就算说什么,也是求饶为多。今天倒是奇了,还晓得要给他交待。
皇甫桀看向压住张平的侍卫。
皇甫珲对侍卫示意:“放开他。”
侍卫手一松,张平趴在地上。
张平一获得自由就扯去塞在口中的布巾,“殿下,您……”
皇甫桀一脚踢过去,把张平头踢得一偏。
皇甫桀上前抓住张平发结,拖着他往皇甫珲那儿走。
张平不知他要干什么,知他拖不动,只能委屈自己双肘撑地往前爬。看起来就像皇甫桀拖着他走一样。
把张平拖到皇甫珲面前,皇甫桀对他大皇兄道:“皇兄,愚弟这就给您交待。”
其他皇子、伴读不知他要干什么,一起围上来看。就连一直跪趴在地上的书墨司太监邵昀也偷偷抬起头来偷看。
“嘭!”
**与地面硬磕的声音响起。听着就让人肉疼。
“嘭!嘭!”皇甫桀抓住张平发结,一下又一下拿他脑袋往地上撞击,一边撞一边骂:
“我让你胡说八道!看你还敢侮辱皇兄!看你还敢仗势欺人!看你还敢挑拨离间!你这个贱奴,还不给大殿下赔礼道歉!”
张平懵了。这小鬼在发什么疯?他真当自己脑袋是铁打的?
一下,两下……,张平开口求饶:“奴婢错了,奴婢该死,求大殿下饶命,求殿下们饶了贱奴一条狗命。”
张平的哀求声由强转弱,渐不可闻。
铺地青石上出现深色血迹,渐渐,血水横流了开来。
每次皇甫桀抓起张平的脸,就能看到张平额头早已血肉模糊,流淌出来的鲜血染了整张脸面,瞧去就如厉鬼一般。
皇甫桀手上不停,一脸凄厉,表情疯狂。那态度、那样貌,就似在对待自己最恨的仇人一般,血珠溅起,一些也溅到了他的腿上、鞋上。他就像没有感觉一样,抓着张平的头颅死命往地上磕打。
五皇子人小,早就吓得躲进身边侍奴怀中。
就连其他二、三皇子,也不敢拿眼正视。他们惩罚人虽多,但在自己面前被罚则从没有过。而且皇甫桀的样子,也过于怕人了一些。
大皇子则从始至终瞧着。看着皇甫桀的眼中有惊讶,也有狠厉。
二皇子抬起头,往前略进半步。
韦问心一直在注意他的动向,见之,立刻拉了拉皇甫珲的袖子。
“好了。四弟。”
“皇兄……”
大皇子、二皇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等二皇子多言,大皇子皇甫珲大声对皇甫桀道:“四弟,你可以放开他了。”
皇甫桀松手。
张平趴在血泊中,人已陷入昏迷。
“既然四弟懂事,也晓得以后要好好管教侍奴,这事便这样算了,免得伤了我们兄弟间和气。四弟,你说可是?”皇甫珲笑道。当今圣上可就在刚才明言要他爱护兄弟,他再讨厌皇甫桀,此时也不得不硬生生做出兄弟情。
“是。大皇兄说得极是。”皇甫桀似已脱力,声音嘶哑微弱,表情有些朦胧,身体也在发抖。
见皇甫桀如此,皇甫珲总算满意。还好这老四就是个软柿子,刚才大概是兔子急了的表现。这不势头过了就又变得软不啦叽。
“不过……虽然本殿想要放过你这侍奴,但刚才父皇也开了金口,说不是杖毙就要送往内侍监处置。四弟莫怪本殿让人处置他才好。”
“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皇兄仁慈,放过这侍奴狗命就已经是顾念兄弟情谊、宽大至极的处置。四弟怎么会责怪皇兄把人送到内侍监呢?四弟你说可是?”老二皇甫瑾微笑插话。
“是。愚弟感激大皇兄的仁慈。”皇甫桀呆呆地道。
“不光是要感激皇兄的宽厚,你还得记着皇兄这份厚厚的恩情才是。”皇甫瑾又钉了一句。
“是,是。”
大皇子微含恼怒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回了一个微笑。
这次因为父皇偏心,让老大先赢了一场。二皇子在心中不满,但脸上一点没有表现出来。在听到胜帝说要把这事交给皇甫珲处置,而且特意给出两个选择时,皇甫瑾就明白这是父皇在指点老大笼络老四。
如果皇甫珲不懂胜帝意思,执意报复灭口,他自然喜闻乐见。偏偏皇甫珲也是个有心计的人,而且他身边还有个宰相之子韦问心。
不过,他不会输的。论学识、论心计,自己并不比大皇子差,也许自己武艺不行,但他还有叶詹,对他忠心耿耿且身怀绝学的叶詹。
不到最后,谁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呢?
“你们把他送到内侍监,就说本殿说的,让内宫司的人好好教教这贱奴如何做好一个侍奴的本分,之后再送回瑞华宫。”
“是。”
昏倒在地的张平像死狗一样被拖走。
皇子等一行也一起离去。
皇甫桀眼看张平被拖走,在袖中紧紧握住他的小拳头。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成。
这个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就这样被人拖走了。
他还会回来吗?
他是皇子又有什么用?连自己都保不住,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奴。
偌大的藏书楼入口从刚才的拥挤,又变得空空荡荡。
阴冷的空气再次充斥整座书楼。
除了青石板上的一摊血迹,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殿下,时候不早,奴婢也得到瑞华宫宣旨去了。请!”在皇帝身边侍候的大太监胡荣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
皇甫桀抬起头,无声看向胡荣。
胡荣心中一悚,竟不敢与皇甫桀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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