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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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子果真说的不错, 午后时分江晏迟便回了宫。楚歇远远地瞧见那长街之下玄衣猎猎的身影,昨夜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涌现。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烁烁, 洞若观火。

小喜子接过他的衣袍,楚歇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问,“你去哪儿了, 不是要你多睡一会儿吗。”

“嗯,有些旁的事儿。”小皇帝看着他始终揣着暖炉的手, 伸出手捏了捏那白玉般细腻的柔夷, “此处是风口, 不要久站。”

说罢便拉着楚歇进去, 又吩咐了谁也别进来伺候。

二人刚一进屋,楚歇便将手中金丝暖炉放在进门处的方桌上, 又将桌上没吃完的糕点端了过来,“你吃过了吗?”

小皇帝没有接过他手中的盘子。

只将眼光一点点地往上抬, 也没直视,偏用余光扫着,好一会儿才说:“吃了些,眼下不大饿。”

楚歇凑近着闻了闻, 笑道, “你如今酒气倒是散了,昨夜——”

江晏迟猛地蹙眉, 立刻质问:“你怎么的会有昨夜的记忆。”

楚歇自觉失言心下一惊,蓦然间哽住喉头,一时间没了应对。

小皇帝却转头看着那只喝完还没来得及撤走的药碗,再转眸望向了眼那人, 像是琢磨着什么,倏然起身扣住他的肩问:“你昼夜的记忆混杂了,是不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上次看御医时你分明还否认……”

忽的又将手松开,趔趄着退了两步。

背靠着那张檀木方桌,震得身后杯盏叮咚一响。

“楚歇,你对我,可曾有过片刻的坦诚。”

楚歇看他像是真难过了,心底斟酌了一下,犹豫着承认:“是,我是有夜里的记忆了……我,对不起,我是怕你……太欢喜了,我怕你生出没必要的期待,我……”

我迟早是要死的。

我会离开这个世界。

楚歇隐隐觉得这句话不能说出口,哪里知道这片刻的沉默不知踩着江晏迟哪一处痛脚,又让他瞬间怒火四溅。

欺身而上扣住他的肩胛骨将人往窗阁处抵着,力道不大,却挣脱不得。

“没必要的期待?”他笑了一声,听上去阴恻恻的,“在你看来,什么期待,是没必要的。”

楚歇有些吃不消江晏迟这脾气,吃过上次的亏,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硬碰硬,只能先忍着火说:“你是不是昨夜的酒还没消,小喜子,小喜子!去寻一碗醒酒……”

门扉刚有些要被推动的迹象,立刻被江晏迟一声呵住:“滚出去,谁敢进来朕砍了谁脑袋!”

那外头的脚步声立刻远去,连带着几位看守在门口的侍卫也被遣走了。

这皇帝果真喜怒无常。

楚歇喉头一动,不说话了,只任由他攥着手腕。

楚歇今日起得晚,如今还未绾发,江晏迟将目光往妆台上扫,又似是想起什么,拉着楚歇过来另一只手翻找着,好一会儿才找出那支红绒流苏簪。

指骨发白,甚至微微颤抖。

他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记忆混杂的。送这簪子的时候,夜里的那个楚歇已经有了白日的记忆,是吗。”

“所以他那时候也开始会骗人了,我竟从未怀疑过……红羽莺尾绒,取成双之意。楚歇,你真的想过要与我当真正的夫妻吗。”

楚歇万万想不到小皇帝如此敏锐,一时间又是语噎。他似是还在等自己的回答,楚歇讷讷了半句“我不是真的要骗你,我也是……”话还未说完。

江晏迟手中的簪子咔嚓一声被拇指折断。红绒一头坠落地上发出清脆地一声响动。断口刺破掌心,有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滴答滴答,染在那熠熠的断簪上。

手垂下,余下的半截也滚落在地。

楚歇心里生出一些惊慌,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个小谎,竟惹的他生生折断簪子。

他竟是如此生气。

“我说过,我喜欢你,我将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地……尽数说给你听……”江晏迟满是鲜血的手抵在额头,眉尾,睫羽都沾着血迹,狼狈不堪地连退几步,如今再看面前人如桃花似的昳丽容颜只觉得扎眼。

“是因为,我要你信我。”

“不是——要你骗我。”

小皇帝的眼圈一点点泛着红,良久,渐渐生出些骇人的阴郁。

“楚歇,你是不是没有心。”

他第一次见着小皇帝如此模样,想要靠近些,可是见着他脸上的血迹,闻着那人周身淡淡的腥气,脚却无法抬起。

甚至退了半步。

他想说你先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了,将血洗干净,我们再好好谈谈。

可小皇帝瞧见他只是后退,猛地跨一大步,用那沾满血的手攥住他的肩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骨头捏碎。

“对不起,我……”

楚歇看到那双眼里除了暴虐,还有化不开的失望,甚至是绝望。

他当时的确是想利用江晏迟,说了些讨巧的话,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因为他的谎言而这么生气。

“我的确……的确是不喜欢你,我骗了你。但是,我那时候是怕你……会杀我,所以我才——”

不对。

他还是在骗人。

早在他以自尽威胁自己杀江景谙时,他便已经很清楚——自己根本不会杀他。

事到如今,他口中还是没有真话。

楚歇感到肩部的力道加大,脸色苍白着呼痛。

楚歇,你不是怕我杀你才撒谎。

你是想借我的皇权保住许纯牧才撒谎。

甚至你回上京城,与我成婚,也是为了许纯牧。如果许邑造反没有失败,你就不会回来了。

许纯牧放不下他爷爷,他族人。

而你,放不下他。

江晏迟看着那雪白的脖颈,几乎想要直接将此人掐死。

此人怎能如此薄情。将人的真心玩弄于股掌之上,只求为另一个人谋求前尘与活路。

所以你只能回来,与我成婚,保住许家——这才是你在淮崎郡驻留一月有余的真相,不是什么重伤,也不是旁的,是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回来!

明明知道许邑要谋反。

明明知道自己在上京城危在旦夕。

你还是走了。

若江晏迟那一次没有兵行险着,借周统领的兵夺了许长陵的权,连夜把控上京弑父登基。别说什么皇位,怕是性命都难保。

楚歇那么聪明,怎么会算不到这些。

可他还是丢下了他。

他为了他杀了江景谙,将自己置于危崖之上,连稳坐的太子之位都摇摇欲坠。

但楚歇将他利用完了,一转头,就可以弃如敝履,不顾他的死活,和别人一路向西私逃。

是啊,与他相交十数年的赵煊早就说过。

相信他的,到头来都只能落得残败的下场。可他怎么就是信了呢。不仅信了,还将自己拱手送上——

是的,是他自己自甘下贱。

将自己送到这人面前,仍他.玩.弄。

他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也许,楚歇骗过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那个例外。包括如今连连兵败如山倒的忽敕尔。

也许,他也曾像自己这般信任过他。

明知不可信,不能信,还是信了。然后——落得如此下场。

说到底,自己和那北匈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楚歇护着许纯牧的一颗棋子,一柄用过就能随意舍弃的刀刃。

“楚歇,你真厉害。”说罢,低下头去狠狠啃噬上他的双唇,像是要将他皮肉一寸一寸咬碎一般。

想将我利用完就丢,你想得美。

楚歇看着他此时此刻的眼神,只觉得好似比上次北匈使者来和谈时更残虐。

想到上次发生的事情,他脸色唰地一白。

用力地推拒着,说:“唔……江晏迟——”

“朕是大魏的皇帝。”

那人松开自己,楚歇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却见他唇上殷红染血,带着一缕冰冷的薄笑,“谁准你直呼其名。”

见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衣领,楚歇却发起了抖。

不是想到上次的疼痛而害怕,而是感到了屈辱。

他好像——是江晏迟生气了就可以随意欺辱的玩意似的,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承受吗。

本也是他靠身体去巴结的此人,可是如今,他却生出一种无法忍受的感觉。

夫妻,到底什么是夫妻。

随着外裳的褪去,楚歇眼底浮起一丝薄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脚踩在江晏迟脚上。

那人吃疼地退了两步。

啪——

等意识到的时候,楚歇才发觉自己竟扇了他一个耳光。

“江晏迟,你混账!”楚歇望着自己的手,这一次没有道歉,而是握紧成拳头。

小皇帝的头微微偏着,渐渐浮出一片红。

他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像是又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再次对视上楚歇薄红欲怒的眼。

“朕说过,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身体——也可以。”

说罢,见楚歇又想抬脚故技重施地踩上脚背吗,他足尖一个横扫,那人立刻踉跄着往后栽去。

再一个拦腰横抱,将人禁锢在怀中,气势凛然地往里屋踏去,“你嫁给了朕,这一辈子,就只能呆在朕身边,乖乖做你的皇后!”

楚歇惊慌地推拒,被摔上床榻的刹那翻身欲离,却被拖拽回来摁住,眼看着腰带被抽离,他浑身发抖,脸上血色尽失。

“江晏迟,你怎么如此对我!”

“是我将你扶上太子之位,是我一路保你护你,纵使我也曾骗过你,到底你如今是顺利登上帝位……虽途中坎坷,可到底你,你……”

“你根本就没有损失啊!”

楚歇真的有些慌了,江晏迟听到他这句话,手上动作倒是停了些许,蓦地看着身下的人:“你犹豫过吗。”

“什么?”

“濮阳郡……你抛下我的时候,你可曾犹豫过。”

楚歇一时哽住,眼眶倏然红了,“对不起,我知道那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可那时候许纯牧受的伤太重了,我——”

身上布帛尽数撕开,寒风入屋,吹过一片细腻如雪的肌肤。

江晏迟握住他的双腿上推,这一次,不再有只言片语。

“陛——陛下!”

一只苍白的手却握住他的手腕,像是求救一般紧紧攥住他的袖口,江晏迟一抬眸,看到楚歇那满是惊惧的眼神,一瞬间又好似被烙铁烫上心口。

“别,别这样……不要……真的,真的不要……”

他的身子瘦弱而白净,本是如玉般温润细腻,如今却因恐惧而抖如筛糠。

本是没有抱什么希望,楚歇默默地揪住了被子,像是认命似的闭上眼,紧紧咬住下唇等待疼痛的降临。

可那人却松开了自己。

再睁眼时,只看到那人静默地站在床榻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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