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现如今是争夺户部尚书位置的最佳时机。

皇帝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着，没有说话。

许久，皇帝看向丞相, 开口道：“你们有何想法？”

“如今户部的几位侍郎都已有足够的资历，微臣觉得, 可以从这几个人中考量。”丞相上前一步, 斟酌了一下, 回答道。

尚书令的视线从两位皇子身上扫过, 插了一句道：“户部侍郎中，邱万山和王斯元两位，都颇有才气, 皇上不妨从这两位中挑选。”

这两位分别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人。

狄笙月眼神微动，这个尚书令当真是老奸巨猾。

这番话虽没有主动站队, 但是却恰到好处卖了两位皇子一个人情。

不管哪一方的人得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对尚书令都会感谢几分。

皇帝听了尚书令的话，点了点头, 说道：“既然爱卿如此推荐, 那便从这两个人选中挑选吧。”

一番话便剥夺了另外两个侍郎的资格。

狄笙月暗了暗眼眸, 刚想替李正平说话, 二皇子却抢先了她一步。

二皇子上前一步, 颇为不满地说道：“尚书令此言差矣，户部侍郎一共有四个, 既然都资历足够, 尚书令为何只提议了两个？我觉得吴广忠办事能力也不错，为何不一并提议了？”

“吴广忠整日里游手好闲，借着二皇子的名头作威作福，二皇子不知道吗？”尚书令瞥了他一眼, 不屑地说道。

谁不知道这个吴广忠和二皇子一副德行，若不是看在二皇子的面上，早就丢了这个职位了。

“你怎知他在赈灾上，就没有才能呢？”二皇子不依不饶地说道。

“你住嘴。”皇帝怒视了二皇子一眼，厉喝道。

二皇子被这么一吼，缩了缩脖子，顿时不说话了。

“皇上。”狄笙月上前一步，借机说道，“二皇子所言确实在理。既然几位侍郎都有足够的资历，只选其中二人，难免要遭旁人的诟病。赈灾一事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沧州如今经历了天灾和战事，正是极不安稳的时候。赈灾比起其他州县来说，要更费力些。不妨就让几位侍郎一起负责吧。也好从中考察，哪位侍郎的能力最出众。”

皇帝想了想，也觉得狄笙月的提议听着可行，便答应了下来。

皇帝给每位侍郎拨了同样的款项，只看谁在赈灾的时候，得到的百姓呼声最高。

四位侍郎口头谢了恩。

这是狄笙月第一次见到李正平。

李正平样貌普通，身材矮矮胖胖的，整个人显出几分富态来，倒是很符合他平日里爱敛财的名声。

散朝之后，狄笙月与三皇子走在了一条道上。

“今日一事，还要多谢郡主。”三皇子笑了笑，说道。

若非狄笙月朝堂上的那番话，他手底下的人恐怕就没有这个赈灾的机会了。

四皇弟麾下文臣居多，若是皇上让大臣从两人中推举一人，九成就是对方的人。

狄笙月这个公平的提议，虽然多了两个侍郎共同竞争，不过那两个侍郎，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不足为惧。

狄笙月拱了拱手，笑道，“那就提前预祝，三殿下鹏程万里了。”

三皇子对狄笙月这番吹捧很是受用，眼神中也有几分傲然，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了一样。

他早在之前就准备好了赈灾的东西，此刻，邱万山已经在去往沧州的路上了。

先发制人吗？

狄笙月低着头，掩去眼中的嘲讽。

*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箫吟雪竟还在房内睡着。

狄笙月听了幽桃的回禀，眉头微微挑了挑。

以箫吟雪的性子，应该不会乖乖在房里等她才对，也不知道箫吟雪又想了什么花招。

狄笙月的眼底浮现出几分兴致来。

“你家公主晨起没吩咐什么吗？”狄笙月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幽桃一句。

“没有什么。”幽桃想了想，说道，“公主晨起的时候曾吩咐过要拿一个面纱，不过后来我见公主又睡下了，就没有再唤公主起来。”

“知道了。”狄笙月点了点头，让幽桃和落香在外面候着，推开了箫吟雪的房门。

箫吟雪背对着她，身上的被褥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着。

狄笙月在床沿边坐下，轻轻拍了拍箫吟雪的肩膀，柔声道：“公主？”

箫吟雪似是真的睡熟了，没有任何的反应。

狄笙月不禁反思了一下，难道真的是最近累到公主了？

她脱了外衫，掀开被褥钻了进去，一进去就被里面烫热得过分的温度给惊了一下。

狄笙月托着箫吟雪的双肩，将箫吟雪翻了个身搂入怀中。

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来。

箫吟雪双眸紧闭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桃粉色，细细密密的汗珠布满了她的额头。

狄笙月将手背贴在箫吟雪的额头上，箫吟雪的额头烫热得过分。

这哪里是睡着了，分明是患了热症。

“公主，公主？”狄笙月轻拍着箫吟雪的脸颊，发现怎么都唤不醒她，心底顿时涌上了几分焦急。

“落香！”她高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和恐慌。

落香听到声音很快就推门而入。

“快去请御医。”狄笙月说道。

落香也看到了面色不正常潮红的箫吟雪，她立即说道：“替公主日常诊脉的沈御医就在府上还未离开，我这就去请。”

沈御医与先皇后私交甚好，所以对箫吟雪一直颇为关怀。

落香说着，小跑着去请御医了。

短短的一点儿时间，狄笙月就觉得仿佛过了一个年头那么漫长。

满心满腹都是对箫吟雪的担忧。

所幸沈御医来得很快。

他替箫吟雪诊了脉象，眉头逐渐紧蹙了起来。

几个人紧盯着沈御医，大气都不敢出。

狄笙月看着沈御医蹙起的眉头，心下越发忐忑起来。

“沈御医，公主，究竟怎么了？”狄笙月问道。

“公主昏迷之前，可有吃过什么？”沈御医缓缓抬起头，没有直接回答狄笙月，而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狄笙月皱着眉头看向幽桃。

幽桃想了想，回答道：“公主之前只喝了碗补药。”

“什么补药？”不等沈御医说话，狄笙月便焦急问道。

她在心里寻思着，难道是有人在箫吟雪的补药里做了手脚？

她的眼眸微微暗，若真是这样，公主府里的下人要全部换一遍了。

“回驸马，是雪莲熬制的补药。”幽桃指了指旁边的空碗，说道。

前几日箫凝心送来了雪莲，因这新鲜的时候药效最好，所以狄笙月便吩咐幽桃熬成补药给箫吟雪补补身。

雪莲？

狄笙月盯着那碗补药，紧抿着唇，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雪莲是箫凝心代表三皇子送来的，此事不管与这两个人中谁有关，她都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人。

谁敢伤害她的公主，她就要这个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狄笙月身边的气场不知不觉中变得犀利又危险。

幽桃和落香下意识站得远了些。

“原来是雪莲。”沈御医听了幽桃的话，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眼中有几分了然。

“御医，公主究竟是怎么了？”狄笙月问道。

“此事倒是老朽技艺不精了。”沈御医说着，拱了拱手，脸上有几分惭愧，“若非这个雪莲，老朽竟一直没有诊出公主身中奇毒多年。公主身子孱弱，并非先天形成，而是中了奇毒。”

“奇毒”两字像一道天雷，炸响在狄笙月的耳中。

狄笙月的瞳孔骤然一缩，看向箫吟雪，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心疼和懊恼来。

“什么毒？”话一出口，狄笙月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不行。

“这种毒倒也奇怪。”沈御医一边搭着箫吟雪的脉搏，细细诊断着，一边说道，“多种毒素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毒性并不强烈，只是让中毒之人比寻常人孱弱些而已。若非雪莲的解毒功效恰巧破坏了这种平衡，老朽还真诊断不出来。从脉象上看，这种毒起码有十多年了，应该是在公主很小的时候就种下了。”

身中奇毒十多年！

狄笙月看向箫吟雪的眸子，难掩的心疼。

沈御医继续说道：“能研制这种毒的人，医术高超，老夫叹为观止，纵观全箫国，也只有曾经跟在先皇后身边的锦元姑娘可以做到了吧。只可惜锦元早在二十年前就过世了，老朽一直很惋惜没能和锦元姑娘再切磋一下医术。”

锦元在狄笙月出生之前便不在了，所以狄笙月对这个人倒是没多少了解。

“锦元姑娘是怎么过世的？”狄笙月下意识问了句。

沈御医摇了摇头，说道：“据说是尝百草失败，尝到了剧毒的药草。”

先是屠明诚，又是锦元，这些事情一件件串联起来，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只是元后身边的人，狄笙月暂时没心思去多虑，她现在只关心箫吟雪。

“那公主现在怎么样了？”狄笙月问道。

“驸马放心，公主无碍。”沈御医说道，“公主昏睡不醒，这是身体毒素排出的正常反应，一会儿应该就醒了。老朽再开店固本培元的方子就行。”

“多谢御医。”听说箫吟雪没什么事，狄笙月便放心了些。

“等下老朽还要入宫和皇上回禀一下。”沈御医说道，“公主中毒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得彻查。”

“沈御医，可否请你帮一个忙。”狄笙月低声在沈御医耳边说了几句话。

沈御医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精光，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就依照驸马所言，微臣一定尽力。”

“多谢沈御医了。”狄笙月拱了拱手，重新将视线放在了箫吟雪的身上。

几人见狄笙月的样子，也便不再打扰她，而是很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狄笙月看着箫吟雪沉睡中脆弱的模样，心口隐隐作痛着。

明明重生的时候就保证过，要让箫吟雪一辈子平安喜乐，结果她连箫吟雪中毒多年都不知道。

她轻搂着箫吟雪，将箫吟雪的头靠在她的怀中。

箫吟雪身上的身子滚烫滚烫的，像是一个火炉一般。

整个人都显出一分虚弱来，怎么都唤不醒。

记忆仿佛回到了前世，箫吟雪替她顶罪去死的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的箫吟雪也是，紧闭着双眸，怎么都唤不醒。

狄笙月的心头忽然间就涌上了几分害怕，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对箫吟雪的爱，已经到了骨子里。

深入骨髓，此生再也无法拔除了。

“吟雪……”沙哑着嗓子轻轻唤了一声。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滴落，“滴答”一声，落在箫吟雪的脸颊上。

箫吟雪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