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分别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杨纪心中暗暗道。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今非昔比，和以往不一样，但在是骡子是马溜过之前，杨纪还是有些不自信。

咝，杨纪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后，伸手右手五指，又是忐忑又是期待的拈向桌上的经页。

“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拿得起来？”

杨纪脑海中闪过一道念头，然后托起了这页《金刚经》。唰！经页落在手中，轻松的举起。

没有异样，一点异样都没有。

整张誊写的《金刚经》轻若无物，完全和普通的纸张是一样的重量！

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纸张。

杨纪怔了怔，终于明白过来，心中兴奋无比。

成功了！

他现在终于达到了和梵能一样的境界。那些字字千钧的经页落在他的手中一张张轻若无物。

这并不是因为这些经页变轻了，而是他和梵能达到了同样的境界。他赋予在经页中的那些精气神，对他已经没作用了。

经页又恢复到了它纸张的最初性质。

“阿弥陀佛，师兄，恭喜了。”

梵能深深的躬下腰身，一脸的诚恳道：“我早说过师兄和我佛有缘。从此以后，我们佛道又多了一名同道了。”

“呵呵。”

杨纪笑了笑，坐在茶桌旁看着梵能，并没有反驳：

“和尚，我也早和你说过。佛道不禁杀戮，你只修佛性，却荒废武功是不行的。佛理精深而神通自具，那说的佛陀。佛陀可以不修诸法，但你却不行。因为你不是佛陀。”

“若是身与名俱灭，和尚还凭什么去钻研佛理，振兴佛法？和尚若是看明白这一点，重拾武道，把武道与佛理相合，未来成就必定远在现在之前。”

杨纪诚声道。这句话也是杨纪投桃报李，因为这并不只是杨纪劝诫，而且同样是他最后顿悟的心得。

杨纪的这一张佛经字帖论气势、佛力，都已经超过了梵能。这并不是简单的佛理，其中还有杨纪超越梵能的武功。

“小僧受教了。”

梵能双手合十，诚声道。若是今天之前，他最多也只会认为杨纪善辨而已。但是现在已经完全不同。

杨纪在佛道上以零开始，到后来写出的帖子佛力雄浑，还要远胜于他。由不得梵能不刮目相看，重新考虑他所说的话。

“呵呵，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几天多谢招待，和尚，我要离开了。”

杨纪推开桌子，站了起来道。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杨纪心中感慨不已，这段时间他确实受益良多。这和尚淳朴善良，完全没有心机，对于自己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教自己的都教了自己。

和和尚相处的这段时间，确实很轻松。

不过，说到底，自己还是要离开了。

当自己从《金刚经》中悟出清净心法，顿悟了精气神合一的法门时，其实便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来时来的轻松潇洒，但去的时……看看这座熟悉的茶室，心中却是有些不舍。

梵能双手合十躬下身来，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一天：

“阿弥陀佛！”

千言万语尽在一句佛号声中。

“该死走了！”

片刻之后，杨纪收拾行装，回头再看了一眼山端红墙黄瓦，毫不起眼的山寺，身形一纵，沿着崎岖的山坡，终于消失在山下莽莽的山林之中。

“阿弥陀佛！”

山巅，梵能看着杨纪消失在平川城的方向，长长的高宣了一声佛号。他并没有立即返回室内，而是默默站立，望着空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慢慢过去。

“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高亢的尖唳突然空中传来，须叟之间，一头巨鹰突然出现在西方天空。

这头巨鹰双翅如铁，脚爪如勾，一双眼睛隼利无比，远远望去，有如火炬一样。这只巨鹰速度极快，初时还在数里之外，然而须臾之间，就已经到达了山寺上空。

“终于来了。”

梵能僧袍猎猎，望着空中的巨鹰，喃喃自语。

这巨鹰和普通的巨鹰相比，体型足足大了两三倍以上。它的一身翎毛金光灿灿，双翅展开，遮天蔽日，足有六七丈之长。然而最特殊的，却是巨鹰体内，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那一股股奔腾的佛力洪流。

这种特殊的巨鹰力能搏虎擒狮，扑杀武者，全天下只有一个地方才能豢养出这种巨鹰。

——大梵寺。

佛经中有佛祖以身饲鹰的故事，这种巨鹰就是大梵寺中豢养出来的护山鹰宠。

梵能的目光却不在这只护山鹰宠身上。巨鹰背上，仔细看去，迎着太阳光，分明可以看到一道壮硕的黑影，那颗油光锃亮的秃头在阳光下特别显然。

十年了，终于到了当初约定的时候。

“弟子梵能，参加师父。”

梵能高叫一声，双掌俯下，跪在了地上。

“梵能，十年孤处，誊写经书，你想清楚了吗？”

一个声音，中气十足，仿佛洪钟巨吕般飘飘荡荡，从空中传来。那空中的巨鹰双翅一收，承载着一名浓眉豹眼，气息强劲，仿佛山峦大海的中年大和尚，从空中射落下来。

“嗡！”

距离地面数百丈的地方，嗡的一声，一道无形的波纹扩展开来，山峦上空突然现出一道巨大的淡金色禁制。

这道禁制仿佛巨大的锅罩一般，将这座山峰，连同山巅的寺庙在内一起罩住。

若是杨纪在这里，看到这一幕必然会震惊不已。

因为他进进出出，毫无阻滞，根本就没有遇到这道庞大的护山禁制。

梵能抬头望天，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惊讶。

“唳！——”

天空中，巨鹰尖唳一声，双翅一抖，身上的佛力波涛澎湃，一圈圈佛力洪流咆哮着，席卷四方。

那巨大的淡金色禁制一抖，巨鹰便穿越而过，斜斜的落在山顶梵能的身前。一只沉重如山的脚掌蹑着黄履，从巨鹰身上踏了下来，刹那间大地轰鸣，整座山峰都抖了一抖，仿佛承不住这个中年和尚的重量。

中年和尚神色威严、目光如炬，一身气息强横如山，而远远看去，更有一道粗大的黄色的精气浩浩荡荡，从和尚头顶冲出直贯天地。

这分明是武道九重血气狼烟的表现。

——中年和尚赫然有着武尊级的修为。

天地寂静，一师一徒寂然相对，一动不动。

“师父，徒儿已经想明白了。愿意习武。”

良久，梵能的声音从低下传来。

此言一出，中年和尚一怔，狂喜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这个徒弟，天赋极佳，可惜一门心思钻到牛角尖里。

而且他的性格极其执拗，百头牛都拉不回来。自己不知道劝了他多少次都没用。这趟过来，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然而没想到，结果和自己想像的却完全不同。

“徒儿，你真的开窍了？”

中年和尚盯着双掌跪地的梵静，神色惊喜不已。意外来得太突然，他不得不掏了掏耳朵，再次确定一遍，以防自己误听。

“师父明鉴，梵静已经认识错误。愿意随师父回寺习武。”

梵能双掌趴在地一动不动，声音诚恳无比。

“哈哈哈，好，好，真是太好了！……”

听到这个答案，中年和尚胸襟鼓荡，衣袍猎猎，忍不住高兴的大笑起来。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终于迷途知返，虽然迟到了十年，但以他的悟性依然不晚。

“好，好，好！今天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中年和尚目光熠熠，开怀大笑。

说罢，手掌一伸，满是筋肉的手臂如同擎天石柱般伸入空中。轰隆隆，地动山摇，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嗡！

从天空俯瞩而下，只见以寺庙所在的山峰为中心，山脚位置，正东方向，郁郁葱葱的地皮仿佛一张画卷缓缓卷起。接着是正南、正西、正北的位置，纷纷卷起……

这些卷起的地面正好构成一个矩形，许许多多的灰尘、微粒飞上空中。天地狂风浩浩，卷起的地皮外，空气模糊，两侧山峰之间的距离不断距离。

轰隆隆！

仿佛一道雷霆掠过虚空，这座庞大的山峰，山巅小庙，以及周围绿色地皮在内飞上天空，不断缩小，眨眼之间化为一副经画悬浮空中。

而那些山峰、小庙、草地，则全部化为画中的山水，凝固其中。

啪！

五根粗壮有力的手指伸手空中猛然一攥，中年和尚便将这张卷起的经画牢牢的抓入手中。

四周山色葱葱，中年和尚和梵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座山峰之间的山脚的位置。

寺庙原本所在的空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找不到一点存在过的痕迹，只余下一缕碗口大小的黑气从地下冲天而起。

“不错，不错，不枉我把寺中的山河经画拿来给你的研修佛经。十年的时间，这座通往冥界的时空旋涡，居然被你压缩到只有这么大一点。比我预料中的都要短了三个月的时间！”

中年和尚盯着那缕黑气升起的地方，目中喜色连连。

那缕黑气升起的地方，四周三尺之内，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在冥界死亡气息的侵蚀下，没有什么植物是可以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