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次入梦

五个人几乎是一瞬间沉默了下去。

弄清楚了自己的所在位置之后，他们的心情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

谁都不知道该怎么破解眼前的难题，几个人不断思索着。这阵难言的沉重气氛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入睡，就连晚餐是布鲁斯韦恩做的美味的鹿肉烤串，也没能把他们的情绪拉回来。

来到荒岛上的第二天，就这么过去了。

班尼蜷缩在自己的树叶窝棚里，闻着身/下厚厚的草叶床的清香，又侧过脸看着斜对面斯塔克窝棚里那道若隐若现的白光，猜测了一会儿托尼斯塔克是怎么对着胸前刺眼的灯睡得着的，辗转反侧很久后，才合上了眼。

这不是因为班尼不累，他透支体力跑了一天，骨头架都快累散了，只想赶紧倒下睡上一觉。可是班尼又心中纠结。他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梦到讨厌的斯塔克，两种可能的答案都让班尼不想去验证。

好困，彻底撑不住了……

这是班尼在合上眼前最后的念头。

一间装修精致的大客厅里，玻璃窗外下午的阳光正好，在静谧的氛围中让人想昏昏欲睡。沙发上趴着的小男孩比之前长大了不少，已经摇摇晃晃会爬了，不过他还处于幼生期里，最多只有一两岁大。

班尼确认的看了看小男孩的面貌，心中一沉。

他果然又一次做这种梦了啊……梦到了似乎是小时候的自己。

托尼斯塔克也在这个豪华的客厅里。

小胡子男人混搭的穿着一件橘色休闲衬衫和宽松的布裤，闲着没事做，整个人都斜躺在又宽又长的主沙发上，支撑重心的右手肘支了起来托着自己的侧脸，左手伸长，从桌上拿过来了一本书，好整以暇的看着。

“pa……papa……！”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开心叫着，忙碌的抱着托尼斯塔克的腿爬上爬下玩耍着。他爬的还不利索，摇摇晃晃的抱着托尼的腿上去，动作缓慢，然后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小胡子男人腰上，乐呵呵的像是在骑马。

班尼轻蔑的哼了一声，皱起眉继续看着。

托尼斯塔克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一动不动，非常有耐心的瘫在沙发上充当崽爬架。只有当大崽终于快爬到脸前的时候，他才用拿着的书轻推了一下，示意阿爸的脸不能踩。

小男孩也不强求，被推了推就笨拙的扭着屁股，试图倒退着从托尼·山峰·斯塔克的侧面爬下去，然后来来回回，再爬一次。

他越爬越利索，把托尼斯塔克当成了他的专属锻炼场，玩的小脸红扑扑的，“咯咯咯”的笑着，非常开心。满客厅里都响着小家伙还带着奶味的清脆笑声。

托尼听着孩童笑声，彻底看不下去书了。他扔下书，把身上乱爬的小男孩掐起来抱到怀里，温柔的轻抚了一下头发——这动作直接把大崽在沙发上捋了个仰倒。然后小胡子男人装模作样的认真研究了半天，才带着隐隐笑意的严肃道：

“嗯……不错，萝卜缨都长这么长了！”

被自己阿爸欺负了的小男孩还不知道，以为这是在和他玩，还保持着仰倒在沙发上的姿势就开心笑了，漂亮的桃花眼都弯成了月牙，“papa，papa！”的叫着，伸着手去抓托尼斯塔克戳他的那根手指。

“……”

班尼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幕，却回不过神来，他心里抗拒又羡慕极了。

托尼斯塔克重新把小男孩抱回了身上，默许了大崽的自由攀爬权，他自己就一动不动的看着，分外乐意，客厅里气氛非常活跃。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门被打开，一位气质干练的金发女士带着一叠文件夹走了进来。

她一下子就看到了父子俩玩闹的这一幕，在门口站住了，眼底流露出温柔的神色，调侃的笑起来：“——托尼，班尼的玩耍场地使用权真是昂贵。”

“全世界能这么玩的小家伙也只有他一个了。”托尼抬起眼帘，和妻子交换了一个自然的亲昵眼神，骄傲的拍了拍小男孩的屁股，神气的翘起嘴角，“班尼斯塔克专属，不对外开放。”

这位金发女士笑了，她走过去先和托尼亲吻了一下，把文件夹放在桌上，然后弯下腰轻柔的去哄小男孩：“班尼，今天和爸爸在家玩，他乖吗？”

托尼：“嗯？？？”

班尼倒在旁边看得明白了。

这位女士就是佩珀波茨吗？

沙发上的小男孩还不会回答，只是抓着佩珀波茨伸过去的一根手指，被女人生疏的抱起来拍着背。

“手再往下放一点，那样他不舒服。”托尼插了句嘴，讲着自己的带崽心得。

“班尼都这么大了，我还没学会抱他，哦对不起……是妈妈太忙了。”佩珀抱着孩子很内疚，然后恨铁不成钢的转头瞪了托尼一眼，把矛头指向了他，“要是你能处理一半公司的事，我也不会这么忙了！”

这件事明显是托尼斯塔克理亏，他气虚的撇开脸，试图装作淡定的转移话题：“佩珀，你知道……”

两人的交谈班尼没有再听了。

他着迷的看着波茨女士。

波茨女士一边和托尼斯塔克说着话，一边哄着小男孩玩……她的嗓音那么温柔，生疏的把小孩子拥进怀里亲吻，那一瞬间的慈爱眼神，脸上满足安宁的神情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班尼怔怔的继续看着，怎么都回不过来神。

他讨厌托尼斯塔克，更讨厌自己猜想中的亲生父母。可是不管今晚，还是昨晚、他都完全割舍不下梦里的一幕幕，明明抗拒，却无法不看——现在他找出原因了。

因为那让他怦然心动，灵魂颤栗，整个人都在一瞬间被彻底击穿了。

托尼斯塔克异常温柔的眼神，还有佩珀波茨好听耐心的声音，那都让他意识到这世界上，原来是有人深爱着他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结论太过震撼了，让班尼只要想想就无法挣脱，甘愿沉迷。

这有可能就是他的爸爸，还有他的妈妈吗？

班尼一动不动的看着，眼眶渐渐酸涩，他好像整个人都被一种飘飘忽忽的轻盈幸福感包围了。但是下一刻，现实里的真实情况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泼了过来，班尼猛然恢复了理智。他的自尊心也不容许他继续在这种虚假的情绪中沉沦下去。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世界上，有人深爱着他’的结论不如改成‘这世界上，有人深爱过他’。

因为他现在已经被抛弃了。

“……所以为什么要让我梦到这些？为什么是我？”班尼干涩的喃喃自问，莫名觉得有点委屈了。

不看到这些不是更好吗？他只要知道斯塔克和波茨是抛弃了他的两个人就足够了。

班尼回想着斯塔克白天满不在乎的样子，再看着眼前幸福和美的一家三口，怨恨又自卑的慢慢低下了头，死死咬住了嘴唇，开始觉得这画面很刺眼了。

——他一定要把亲子鉴定做出来。

班尼冷冷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