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千年等待终为圆满

然而直到过了期限, 姬墨泽也未曾出现，而原本该是玄天宗灭门的那一日，与往常一般的风平浪静。

特地打理了仪容、安排好后事就打算亲身赴死的言汐辞负着手, 站在本该与姬墨泽大战的地方默然无语。许久后, 他猛地挥手召出长剑, 往宗门主殿飞速飙去。

“丰常融, 出来！”不顾侍童阻止，言汐辞打算一脚踹开后殿大门。

“言长老，掌门在闭关……”侍童可怜巴巴的缩在一旁，面对化神修为的道君, 他已经尽力了。

“闭关？”最近一段时日, 师兄似乎经常闭关修炼，或许是到了要进阶的时候……想到此，言汐辞放慢了脚步，停在门口。

师兄的资质并不差, 事实上当年作为掌门逸清子的首徒, 丰常融的资质可以说是相当拔尖。但直到现在，他的修为仍是不上不下，数年来毫无寸进, 反倒是一心扑在宗门经营上, 硬生生将原本落魄的玄天宗给重新掰上正轨，重振威名。

师兄本是剑修, 可后来却弃剑修行丹道，各种天灵仙草炼制的丹药, 源源不绝的供给他, 还精心改良着各种口味, 好让他吃得心甘情愿。即便出师后, 丰常融仍待他如亲兄弟，让如同废人的他生活滋润，地位尊崇。

言汐辞顿了脚步，打算折返回去，没想到大门洞开，丰常融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哎呀师弟，今儿怎会如此兴致，是想念师兄我了吗？”丰常融对着言汐辞招手，“快来快来，师兄我最近新调制了丹丸的口味，正向找你来尝尝。”

“师兄……”看到丰常融如此，言汐辞一时半会也不知说什么好，“我寻你有事相问。”

丰常融失笑：“来就来了，还穿得如此慎重。”

言汐辞哑然，他本以为今日会是他的死期，自是打扮了一番，打算给姬墨泽来个下马威来着。而现在，姬墨泽没有出现，让他心中怅然若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被丰常融领进了进去，面前一如既往的放上了各式茶点果品，还有几颗散发着甜香的丹丸，诱人非常。言汐辞随手端起仙茶轻抿了一口，待到心绪恢复些平静后才开口：“师兄，你可知……我那逆徒去了哪儿？”

刚醒来那会儿，因为记忆恢复，曾经的记忆和如今混淆在一起，让他完全丧失了面对的勇气，一心当个鸵鸟。可该来的还是会来，姬墨泽这么多年都未出现，被他归结为‘遵循原著动向’，故而一直鸵鸟至今，而现在也做好了十足准备来面对。可姬墨泽没出现，让他好容易汇聚的硬气好似戳破的皮球，顿时泄了个精光。

“师弟你这……比我想象的来得晚些啊。”丰常融罕见的沉默了会儿，才轻轻叹笑出来，“我以为师弟你会醒来后就恨不得跳起来对那小子要打要杀呢。”

丰常融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让言汐辞脸色青红黑交错，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显然丰常融是知晓的。

“他在哪。”言汐辞硬邦邦开口，色厉内荏，却不知在丰常融眼中，带着一丝丝心虚。

“当初你魂魄离散，他将你送回宗门后……说是会寻得救助之法，便离开了。”

“然后呢？”言汐辞看着丰常融悠哉捧起玉杯，好似没打算再开口，不禁急急问出声。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丰常融幽幽呼出一口气，“当时我为护持你的神魂不散，便死马当活马医……而姬墨泽消失后再未出现，我以为……没想到竟是出现转机，你的神魂渐渐强盛起来，趋于完整……他是如何做到的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可惜姬墨泽再未出现，无法为我解答疑惑。”

言汐辞怔愣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当初渡劫失败而导致修为倒退形如废人……原来自己的神魂早就出了问题，若不是丰常融的护持和精心固养，或许自己早已身死道消。

可现在，自己不但神魂饱满圆融，且修为更进一步……怎么回事？

言汐辞的疑惑让丰常融也愣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是想不起师弟当初为何会神魂不全的原因，这才是最大的疑点；而姬墨泽的消失，师弟骤然恢复健康……他竟全然无法想起，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

“他做了什么……”言汐辞猛地抓住胸口，没由来的心慌牢牢攫取住心脏，好似什么脱离了掌控。

“他……曾说过去哪儿吗？”

丰常融摇头：“并未曾告知。”

言汐辞控制不住自己纷乱的心绪，又与丰常融询问了几句，解了心中疑惑后便告退离去，本是想要御剑回天雾峰，却不知怎的调转方向去了后山，入了山府。

偌大的遗府此时已被搬空，只余下几乎失却了灵气的冷泉，因为太久未有灵力，显得浑浊了几分。

山壁上，还留着曾经镂刻的阵纹痕迹，再往里，原本堆叠着无数天材地宝的洞穴，凄凄清清。唯有山壁上闪烁着几分光华，是原本镶嵌在石壁上的萤石，尚余点点星光。

往内深入，言汐辞发现地面上多了几道裂痕，而越往里，裂痕便加深几分。他向来甚少探入遗府深处，至多是之前气得狠了，便去了几个侧洞大肆搜刮了些仙器灵草便折返，最深处的山洞从未踏入过。可此时他越走越发现，这深处好似被巨力破坏，裂纹遍布，一片狼藉。

地面皲裂，碎石遍布，裂纹自发散状由内而外，远远望去洞穴好似要碎裂般。言汐辞瞠目结舌，这里难道是发生过剧烈爆炸吗，否则怎会留下一地狼藉残垣？

姬墨泽他……究竟做了什么？

来到最终的山洞，原本隐藏的密室因为剧烈爆炸早已破损不堪，而那个让姬墨泽百年便修炼至大乘的时光大阵早已看不出原貌，满地砂石碎土，只余下几分时光之韵。

言汐辞在一个个疑惑中渐渐生出疑问，为何本该元神碎裂的自己在姬墨泽离开数年后重新恢复，丰常融虽记得他神魂之事，却不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而他的记忆，与丰常融的记忆……似乎出现了偏差。

他记得师尊是与魔界鬼王苦战，最后力竭而亡，可丰常融却说师尊是曾经被魔界尊者重伤，最终魂飞魄散；他记得自己是渡劫失败，后来被雷劫差些劈得身死道消，可丰常融虽有些疑惑的摇头，却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修士的记忆绝佳，而丰常融却好似老年痴呆了般，和他自己的记忆产生了矛盾。

这个有着时光之韵残留的地方，应该便是原著中助姬墨泽百年飞升的‘时光大阵’，一个以逆天之力操控时光、控制流速的大阵，也是姬墨泽立于巅峰的秘密武器，此时却只剩下一地齑粉。

时光可以操控，千年化作百年，百年亦可千年。用这大阵修炼千年的姬墨泽，同样可操控大阵逆转时光……

言汐辞猛地一激灵，露出难以置信的面孔，难道……这怎么可能！

若是真如他所想，姬墨泽逆转时空，回到千年前……那当初他所相遇的‘褚墨’……到底是谁？

那个与姬墨泽有着一模一样面孔，对他的喜好吃食无比了解的人，那个几次三番在他危难时赶到的人、那个与他相知相交的人……真的叫‘褚墨’吗？

‘师尊，要等我回来……’

脑海中，隐隐浮现出姬墨泽悠远的声音，如同曾经的梦境般，时时萦绕在耳边，可却从未像此刻，如此清晰。

“姬墨泽……”言汐辞立于碎石间，此时此刻，他迫切想要找到那人，好问清楚到底是否如他所想。

须弥芥骤然发热，似是有什么想要穿破禁制出来。言汐辞伸手探入芥中，却摸到了个温热的圆球，正散发出炽热光芒。

“凤凰珠怎么会在这……”看着手中熟悉的珠子，言汐辞喃喃道，他明明记得曾经他将这颗珠子给了姬墨泽，让他能够前往幽冥境，不受魔气侵袭，保其安然无恙。而现在，一模一样的珠子，却在他的须弥芥中。

凤凰珠在离开须弥芥后，光晕越发炽亮，渐渐发出‘嗡嗡’地震颤声。而随着珠子与周围共鸣同步，一道小小的身影慢慢浮现，就这样出现在言汐辞面前。

‘主人！’清脆的童音带着哭腔一把扑上，死死抱住言汐辞的小腿，坚决不放手。

“放手。”言汐辞被突然出现的幼童给吓了一跳，随即发现自己被搂着腿，进退两难。无奈之下，他伸手拎起小孩儿的衣领，将人拎到视线齐平。

待到被拔高了视线，姡儿才发现面前这人并不是主人，而是曾经见过的那个总是来洞府捣乱的白发青年。多年后再次被遗弃的委屈让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出来。

而本就烫热的凤凰珠随着姡儿越来越哭大声，变得好似岩浆般，言汐辞被烫得一缩手，偌大的珠子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去了角落。

‘啊！’姡儿大惊失色，顾不上哭泣，连忙跑过去扑住珠子，随即将其搂在怀中。

‘主人——呜呜……’

“莫哭了……你叫什么名字，你的主人……莫非是褚墨？”言汐辞一把抱起嘤嘤哭泣的小萝莉，轻声询问。

“褚墨？不认识，姡儿的主人乃是魔界尊者姬墨泽！”说起姬墨泽，姡儿挺起小小胸膛，十分骄傲。对于面前这个白发青年，她一直又惧又怕，每每闯入洞府之内大肆破坏，让她敢怒不敢言。可现在，被他抱在怀中，身上涌现的熟悉的气息，却让她心安了不少。

‘主人又丢下姡儿离开了，姡儿独自在这里等了好久……哇！’越说越是委屈，到最后，姡儿忍不住大哭，将眼泪鼻涕尽数宣泄，抹在言汐辞身上。

自姡儿说出‘姬墨泽’这个名字，言汐辞原本松松圈着萝莉的手猛然缩紧，直到小萝莉发出抗议的呼痛声才放开。她说自己的主人是姬墨泽，而当初送他凤凰珠的人，明明是褚墨！

“姡儿，你可知，你的主人去了哪儿？”轻轻安抚着姡儿，脑中思绪却是纷乱，百转千回。

‘姡儿不知道……主人的气息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姡儿抱着凤凰珠，依恋的蹭着，‘主人……’

透过凤凰珠，内里如烛火般的一簇细焰，被滥敷护在中心。言汐辞用神识包裹住凤凰珠，竟是在其中感受到一股沉睡的分魂，莫非是姬墨泽的？

心念倏转，周身灵力倾泻而出，将山洞内的碎土沙砾悉数卷起、炸开，露出底下斑驳原貌。言汐辞取出须弥芥中的法器，重新在残纹中布下阵法，待布置完，将留有一丝分魂的凤凰珠置于其中。

灵雾凝转，雾影现出，他看到姬墨泽在大阵中投入无数仙灵宝器，驱动时光之阵法，以己身修为开启逆转时空大阵。本意是半步飞升之体，却在庞大因果之力下寸寸化作齑粉，消散不见。而在残像闪烁之际，无数记忆残片如走马灯闪过，带着浓厚血腥、极致的疯狂，一股脑涌入脑海。

……

当一切结束，言汐辞踉跄的退开几步，面色苍白神魂俱震。当初他抱着想要同归于尽的决心，本想借着天雷之威劈散鬼王，可未曾料到那鬼王已是隐隐有了鬼神之势，最后他重伤不支昏了过去。而当他醒来，自己却已身处宗门，虽重伤，却被护住了本源，性命无忧。

姬墨泽救了他，姬墨泽入了魔，姬墨泽他……他做了什么!

如今两界封印牢不可破，在那一役后魔界便消声觅迹，一切皆以不同，而造成这一切的变数，便是姬墨泽。

可他的修为不足以破开两界封印，更没有能力承受破坏封印所带来的后果。而姬墨泽，是否已被困住魔界数百上千年，只为救他？

他本该成为至尊，叱咤风云，有数不尽的天材地宝、拥天下绝色入怀，而自己不过是他飞升路上的阻碍、绊脚石，一脚碾碎便可。

胸口涌上一股股痛意翻搅，让言汐辞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个混蛋，混蛋！

姡儿似乎是哭累了，趴在言汐辞怀中，抽抽噎噎地睡了过去。言汐辞收回凤凰珠，立于原地沉默不语。

许久，他轻拍着怀中的器灵：“姡儿，跟我回去可好？”

‘可、可是姡儿要为主人看守……’姡儿可耻的心动了，可她还要在这等待主人……

“走吧。”言汐辞伸手轻轻揉了把小萝莉的脑袋，抱着她离开，姡儿巴在言汐辞怀中，因为这股熟悉的气息，迟迟舍不得拒绝。

离开洞府，言汐辞带着府灵回到自己的仙峰，将姡儿安顿好后，便封闭了整座天雾峰，任何人都无法入内。

。

千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却又格外漫长。

天雾峰始终谢绝会客，无论是丰常融也好，叶懿瑄也罢，亦或是言汐辞那几个亲传徒弟，皆是不得而入。

宗门越发壮大，数年间收入了大批新弟子，丰常融决定将掌门之位传于自己的爱徒诸元清，而自己则成为宗门长老，逍遥度日。而路星遥因其出色才能，成为新掌门的左右手，共同协力，将宗门发展为修真界之首。

两百年前，云宵宗掌门赫连修的爱女赫连薇，与玄天宗路星遥结为道侣，期间曾向师尊言汐辞传讯，却为得到回应。结契当日，那席熟悉的玄色衣袍并未出现，但路星遥收到了由丰长老亲自代送的贺礼，放着数件世间难寻的珍稀仙器的储物袋，作为恭贺之礼。

春来冬去，天雾峰始终萦绕在云雾中，自成一界，新入门的弟子甚至都不知晓清凝道君的尊号，也鲜有人提起。

直到天地裂变，雷劫轰鸣，破开了层层云雾，才显出天雾峰真貌来。

七九天劫，声势浩瀚磅礴，每一道都裹挟破天之威落下，令人神魂俱颤。

雷劫过后，一道黑色身影浮于半空，周身气息深邃浩瀚，而他伸手一划，身后天空被无形力量劈开，将那道身影尽数吞入。

言汐辞抱着重新陷入沉睡的姡儿，踏入虚空，以力破开两界封印后，顺势一剑挥下，将因封印破损而想要闯入虚空前往异界的魔修异兽尽数化作齑粉后，再将虚空裂缝合上。

望着无尽魔气翻涌的天空，无数朝他奔来的魔修，左手抱着姡儿，右手执剑凌霜，一步一剑，杀意澎湃。

一步一步，随着分神的指引，踏着无数尸骨，只为寻得那个人。

幽冥殿残垣，外围是无尽魔气包围，条条枷锁缚于刻满符文的石柱上，乃是整个巨大禁制的中心。

言汐辞一剑破开浓郁魔气，露出内里原貌，而他手上的凤凰珠，将想要反扑而上的滚滚魔气阻挡在外，不得寸进。

心跳如擂鼓，血液急奔腾，起手落下，磅礴力量斩断枷锁，破开阵纹，掀起飓风。

大阵破碎，露出阵心那道浅淡身影，一如既往的浅笑，如此熟悉。

“师尊，我终于等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