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拉着汪明一口气跑回山上, 确定周围没人后，甘波才大声地笑出来。

“刚才是不是很爽？”他问汪明。

汪明也跟着笑了起来, “确实很爽。”刚才看到那人面无表情时, 他都差点笑出声来了。

甘波拍了他肩膀一下，动了动眉毛，坏笑道：“继续保持, 晚上继续就这个状态打电话。”

汪明不笑了，打电话的事情他刚才都快要忘了，结果甘波还故意提醒他，真是讨嫌。

“别提了，我烦着呢。”

两人吵着进了屋, 却没看到程逸的人，屋里只有端方一个人在。

“小方, 程哥去哪儿了？”

难道也跟他们一样, 也被节目组弄去干活了？

“程哥去做实验了。”端方正在练字，一上午的时间他已经练了很多张字帖了。

“做什么实验？”甘波有点听不明白。

“他的那堆破铜烂铁呢，怎么不见了？”汪明注意到之前堆在地上的一些东西好像也不见了。

甘波：“对哦，那些东西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我都看他捣鼓一星期了。”

端方把地上的一张纸递给他们俩。

两人看着图，依然没搞明白, “这上面是什么？鬼画符？”除了中间那一个不方不正不圆不椭的东西, 别的都是一些数字和计算符号。

端方放下笔，“程哥做了一个自动砍柴机，就是那张纸上画的。”

“哈？什么鬼？”甘波连忙将丢到地上的纸重新捡起来, “自动砍柴机？程哥自己动手做的？”

他们还在做苦力搬石板，人家程逸已经自己动手发明自动砍柴机了。

“怎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感慨完，他们两又*了起来，“也就是说现在程哥去试验他的砍柴机去了？”

甘波提议：“要不然我们去看看？”

汪明摇了摇头，他不想去，一看到程逸他就要想起自己还得给他妈打电话的事情。

“我练会儿字。”他转头问端方，“程哥今天给我留的字帖呢？”

端方从最下面抽出几张纸递给他，“程哥说让你在打电话之前写完。”

“……”汪明手一抖，差点把几张纸弄掉。等到接过纸一看，却发现还有更让他无语的事情。

只见纸上每一行的最左边格子里面都有一个字，从上往下看，正好连成一句话——不要再自我否定了，你根本就不差劲。刚好十五个字，将一竖行的格子全都填满了。

甘波看他呆站着没有动，不禁问道：“怎么了？程老师今天给你布置的作业特别多？”

汪明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羞耻，默默坐到小板凳上写字去了。

别说，等他写完一张字帖后，心情好像又变好了一点，整张纸上全都是那句不要自我否定的话，往常越写越觉得累的感觉也没有了，好像每写完一遍，都更有劲了一点。

后面的字帖几乎每一张上面都有一句可以竖着读的话，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人生不是用来浪费的，要活得像个人样。”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默默忍受，你是吗？”

……

看着一张张的字帖，汪明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中毒。他练字的时候喜欢在心里先默念一遍，写完一张纸字帖，程逸写在上面的话都快要被他背下来了。

甘波凑过来一看就笑了，“程哥这到底是在教你练字，还是在给你灌鸡汤？”

“怎么样，鸡汤味道好吗？有没有种心灵被洗涤了的纯净感？”

纯净感是什么汪明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好像莫名地底气足了很多，就算让他现在去打电话，他好像也不怕了。

想什么来什么，他刚这样想，就看到程逸推着一个什么东西进来了。

那东西每推一下就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像个喇叭坏了的收音机一样，很吵人。

“这就是那个自动砍柴机？”甘波问道。

这种下面像个螃蟹，中间像个S型水管的奇怪东西就是传说中的自动砍柴机？”

“怎么，你不信？”程逸挑眉看他们。

“不是，我不是不信，只是这个好像没有电线之类的？”甘波摸着下巴道。

这东西不仅没有电线，而且还一副随时会散架的样子，看上去也就比破烂好一点而已。

“明天你和汪明两人可以试一下，看是你们快，还是这个机器快。”程逸机器放到一边，“你要是输了，明天就给你爸打电话吧。”

“哎，不是，怎么就轮到我身上了？”甘波吓了一跳。

“所以你觉得你不行？不敢比？”程逸轻笑了一声，带着淡淡嘲意。

别看甘波好像比汪明成熟一点，但是对上程逸根本就不能看。未成年的血气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

“谁说我不行？比就比！”说完他又加了一句，“但是能不能换个条件？”

“可以啊。”程逸一副好说话的语气，“你要是不想给你爸打电话，那换成把你的长头发剪了也是可以的。”

汪明一边练字一边竖着耳朵偷听，听到这里终于笑出了声。

“**我帮你选，你别打电话，直接把你那头发给剪了，总是一大早洗头，你也不怕以后偏头痛。”

甘波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家都是难兄难弟，就不要互相伤害了好吗？

就连端方也给他鼓劲，“没事的**哥，你有百分之四十的胜算呢。”

那不就是在说他肯定会输吗？

“百分之四十怎么算的？”他为自己身上的肌肉感到不服。毕竟他也是个拥有健康体魄的男孩子，当年也曾经参加过校运动会的。

端方跟他解释，“如果你们遇到的全都是特别粗的柴禾的话，照概率学和力学分析，你差不多能有百分之四十的胜率。”

“胡说八道，我才不信。”甘波翻了个白眼，对着程逸道，“你看看小方，当初多纯朴的一个孩子，现在跟着你都学成什么样了。”

“端方，你不对。”程逸道。

这样才对嘛，甘波点点头：“确实不对，不能这样教育孩子。”

程逸继续对端方道，“你刚才没有把甘波会因为焦虑而失误的概率算进去。”

端方严肃着小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我错了。”

“哈？”甘波看了看左边，又看看了右边，怒道：“你们两个够了！”

“哈哈哈。”

端方笑出了声，“**哥你别怕，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也许能赢呢。”

开玩笑的？

甘波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退后一步，挨着汪明站着，痛心疾首道：“世风日下啊，没想到小方你这样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

“浓眉大眼？是在夸我吗？”端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一下脸。

别突然间就害羞起来啊，谁夸你了！甘波很想给他一个镜子让他诚实地认识一下自己。

但汪明先他一步做了，他将镜子递给给端方，“你照照看，我感觉你脸上总算是有点肉了。”

不仅是他，就连程逸也说，“好像是好看了点，精神多了。”

甘波看了看这两个虚伪的人，不想说话了。

……

吃过晚饭，临近**点的时候，汪明又开始坐立不安了。

虽然做了一整天的思想准备，但是真正等到要打电话时，他还是觉得紧张。

“怎么办？我有点害怕。”他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迟迟不敢拨出去。

“有什么不敢的。”程逸冷了脸，一脸鄙夷地嘲讽道，“你真是个废物，就和你妈说的一样。”说完，左手在背后打了个手势。

甘波看了一眼，跟着走到了汪明面前，非常不屑道：“你这样的人最没劲了，又怂又蠢，就一辈子背着你的乌龟壳过吧。”

汪明整个人一颤，咬着唇没说话。

最后端方也走到了他面前，小小的脸上满是失望，“小明哥，我以前拿你当榜样，可是你太没用了，我不要成为你这样的人。”

连番*之下，汪明手一抖，一气之下就将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响了六才被人接起来。

“汪明？”他妈的声音听起似乎很正常。

“妈。”汪明努力仰着头不低下，“我想跟您说件事。”

“又是什么事？”他妈有些不耐烦，压低了声音道：“你有什么事先跟小李打电话，我现在正忙着。”

小李是他妈妈的秘书，叫做李悦，一般除了什么大事之外，他妈都会让他找李悦去处理。

“哦，好的。”汪明下意识地想点头听话，但胳膊上却被人揪了一下。

‘你是个傻子吗？赶紧说正事。’甘波给他做口型。

不仅是他，就连程逸和端方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

汪明醒悟，立刻大声道：“妈，先别挂，我有事要说！”

这一嗓子果然留住了他妈，电话那头传来了他妈的声音。

“你吼什么吼，一点家教都没有！”他妈声音比他还大，“我昨天说了你那么久，你怎么一点反省都没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提起昨天的事，那声音变得更加愤怒了，“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学校那边我已经去打点了，这回你要是再闹出事来，我就给你把卡全部停了，省得你天天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我没有丢人现眼。”汪明嗫嚅着，小声反驳了一下。

“你还敢顶嘴！你看看自己那个样，我供你吃供你住，把你养到这么大，还送你去读书。结果你呢？整天就知道打架惹事，比那些废物还不如。”

这些话汪明一点都不陌生，从前他就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别人的父母明明对孩子那么好，为什么他的父母要是这样呢？

“你刚才说什么？”他妈没有听清楚，声音冷硬，“汪明我跟你最后一次讲清楚，你要是再给我惹事，你就给我滚到国外去。”

“我不去！”汪明压抑不住愤怒，“要去你自己去！”

这下可就真捅了马蜂窝了，电话那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只听到一个愤怒到极点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那声音又大又尖利，像是要突破手机冲出来将人割破一样，“我秦历思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端方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但是汪明却面无表情，“我说你要去就自己去！”

电话那头又砸了一个东西，汪明知道他妈肯定气急了，以前一直低头挨训的自己突然间这样说话，肯定很难以接受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眼泪强忍回去，“你说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一个好妈妈？”

“你总是在忙，就算打电话也是为了骂我，好像工作比我重要的多。”

“你总是说我是个废物，可是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想改，我知道自己不聪明，让你失望了，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去改了，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他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像是在发泄着。

“如果我不是一个不不合格的孩子，那妈妈您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我不是个废物！我不是！你们才是废物！”他擦着眼睛，好像很坚强，“我将来会赚很多很多的钱，你需要钱我就给你，但是我不会爱你。”

落地窗前，秦历思听着电话那头汪明的声音，久久不能回神。

在她怒极的时候，汪明的话给她泼了一头冷水。地上的茶杯碎片告诉了她，刚才她对着自己的儿子发了多大的脾气。

是她做错了吗？是她一直忽视了自己的儿子吗？

她有点想不明白，“汪明，我只是想给你给你更好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变得优秀一点。”

这是所有当母亲的人都会想的事，她做错了吗？

电话那头啜泣声非常的压抑，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祈求。

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绝望道：“可是，我只想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