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棋子

张富贵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秦书凯嘴里说出来的话，稍稍考虑了一下，他心里就明白了秦书凯心里的担心，于是笑着说，兄弟，你这就有些见外了，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我这心里并不指望这赵正扬当上县长，你是知道的，赵正扬原本就是马成龙的人，马成龙当了副市长后，俩人的来往比以前还要密切，我这个县委书记要是真想在自己的任职时间段里干点实事，恐怕这个赵正扬会使绊子啊。

秦书凯听了张富贵的话，微微的笑了笑说，张书记，这也不见得吧，毕竟现在你是县委书记，古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赵正扬总是要给你几分面子的，再说，很多时候他求你的多啊，你是普水的一把手。

张富贵说，秦书凯，你啊，太理想主义了，有马成龙在市里遥控指挥，他赵正扬会把我这个县委书记放在眼里吗，只不过，他是个官场老油子，会做一些表面文章罢了。

秦书凯听了张富贵的话，没出声。‘

张富贵见自己的话，没能引起秦书凯的共鸣，秦书凯对自己的好心安慰，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心里也清楚，以前发生过的一些事，在彼此的心里都不同程度的留下了阴影，要是想要一下子让秦书凯对自己向以前一样敞开心扉，是绝对不可能的。

张富贵知道，现在自己虽然是普水县委书记，但是想要在普水县内一声喊到底，还需要身边有几个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常委，市里能有为自己说话的领导，现在市里有唐小平替自己撑腰，只要不是过份难办的事情，相信唐小平都会罩着自己，那么县里这一块的权威就全靠自己的力量来支撑了，秦书凯要是对自己变的态度友好些，这县委常委会上研究工作的时候，一下子就添了两票的力量，因为王耀中是铁定跟着秦书凯的方向走的。

张富贵想起前两天手下人向自己汇报说，金大洲最近经常跟赵正扬一起进出的事情，装出一副无意的样子说，最近，你有没有看见金县长，最近他是不是很忙？我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

张富贵这话一说出口，秦书凯就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秦书凯心想，金大洲再不是东西，也轮不到你张富贵来摆乎，就你这个人，以前遇到事情也是保全自己，也比他强不了多少。

尽管心里并不想搭理张富贵这个话茬，但是张富贵既然问了，秦书凯总不能一言不发，于是他脸上微微的笑了笑说，也许金县长事情多，招商引资的工作千头万绪，忙点也是正常的。

张富贵听了这话心想，难不成，秦书凯这边真的还蒙在鼓里，根本就看不出来，金大洲最近有点改换闷头的倾向。张富贵说，有句话，不知道兄弟说出来，是不是合适？

秦书凯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不愿意跟张富贵继续探讨这方面的话题，于是转换话题说，你放心吧，张书记，赵正扬当县长的事情，我这心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我坚决拥护市委市政府的决定，以后在工作中我也一定会尽力配合赵县长的工作的，绝对不会影响普水县委领导班子的团结问题，这一点请你放心。

张富贵本想跟他说一说，金大洲的事情，没想到秦书凯根本就是一副不愿听的表情，他无奈的接上秦书凯的话说，那是自然，你秦书凯的政治素质我一直是信得过的。

秦书凯心里对张富贵的来访突然有种无由的烦躁，这世道真的邪门了，明明大家原本都是无话不谈的兄弟，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种，彼此之间连句真心话都不敢说的程度，这当官当到最后，难道就必定预示着，一定要失去友谊，抛弃兄弟之间的义气才能获得成功吗。

这是秦书凯第一次，非常正式的想到这个问题，当官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富贵见秦书凯对自己的态度不是很热情，知趣的从秦书凯的办公室退了出来，秦书凯也不起身相送，他不想，也不愿，像其他人一样，因为张富贵当了县委书记，就在他面前把腰弯下一截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感觉，张富贵其实不算太坏，最起码，他把自己所有的目的都明明白白的表示了出来，他想要把马成龙赶走，，他想当县委书记，他并没有瞒着大家，不是吗？跟金大洲比较起来，张富贵的道行实在是太浅了。

秦书凯在内心冷冷的笑笑，只有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还把兄弟义气这几个字当成宝贝供起来，别人早已把这几个字当成棋子，当成工具，当成保证自己在官场能通行无阻的利器，记得中学时候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朋友，就是拿来利用的。”这句话，今天竟然应验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太巧合了，原来冥冥之中，早就有先知的人提示过自己“朋友”两个字的真实含义。

秦书凯在暗地里动手针对自己的事情，尽管赵正扬并没有听谁给自己透露消息，但是他的心里却跟镜似的，自己跟秦书凯之间的斗争并没有结束，县长位置现在又转回自己的手里，秦书凯能就这么甘心情愿吗？不能。

要是换了自己放在秦书凯的角色上，自己也不能放手，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要随时准备应付不同方向射过来的暗箭，有得必有失，他赵正扬在官场混了进三十年了，这点道理，他懂。

赵正扬平时做事就比较小心谨慎，但是既然想要捞钱，自然少不了有些违纪行为，在得知自己稳稳的坐上普水县长的位置后，赵正扬在心里又仔细的盘算了一遍，自己以前处理过的一些事情上有可能出问题的小缺口，这阵子，他反复盘算着，哪些钱是没法隐瞒的，必须找机会弥补，哪些人是自己必须要哄好的，在自己当上县长之前，就必须以打电话或者是面对面的形势，承诺一些适当的好处给相关人员，只要把这些小的缺口全都堵上了，就算是别有居心的人想要对自己下手，也找不到任何机会。

省委组织部公示出来后第二天，金大洲大摇大摆的进了赵正扬的办公室，这种时候，金大洲已经不再避讳什么了，这种事情就像是两军对垒一样，你既然已经站到了一方的战场了，就没有了退路，尽管金大洲的心里对秦书凯也是充满愧意的，但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面对赵正扬这个老狐狸给自己设下的套，他金大洲是心甘情愿的钻进去的，毕竟，赵正扬摆在自己眼前的蛋糕实在是太诱人了。

金大洲的心里有数，自己这个年龄阶段，已经不能跟秦书凯和王耀中这些年轻人比了，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而自己不行，自己比他们整整打了十几岁，在官场混，一个年龄层次就是一个显著的分界点，在自己这个级别上，自己的年纪已经算是比较大了，秦书凯比自己小了十多岁，不是还比自己的位置更高吗。尽管，金大洲明白这件事对秦书凯可能造成的伤害，可是在他的心里，他认为自己别无选择，要是换做秦书凯在自己的位置上，说不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大家都是男人，都知道一个男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对权力的追求和渴望，是每一个官场男人心目中最大的梦想，有谁会白白的错过送上门的升官机会呢？

金大洲也知道，赵正扬是个老狐狸，要是想要从他的手里捞到好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自己的事情，自己必须要盯紧了，只要赵正扬露出丝毫的不配合，他就必须再想其他的办法来对付他。

现在赵正扬已经委托马成龙把他引荐给市委书记顾大海，他也许不信任赵正扬，但是对于马成龙这个人的做人底线，他还是心里有数的，这个大草包虽然有些愚笨，但是说话算数这一条还是基本可以信任的，因为以他的修为和定力，他还没有学会做官很重要的一条，拥有最专业的演技。

金大洲相信，马成龙当着自己面做出的承诺，在市委书记顾大海前面尽力推荐的话，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但是，金大洲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这次到赵正扬的办公室来，就是想赵正扬陪自己再到市里走一趟。

金大洲知道对付赵正扬不用点技巧是不行的，所以，他进赵正扬的办公室后，并没有直接请赵正扬抽空陪他去一趟市里，而是先提及其他的话题。金大洲说，昨晚看到了省委组织部网站上的公布，赵县长这下可算是彻底放心了，真是要好好的恭喜赵县长了，有时间我做东，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赵正扬见金大洲一进门就知道金大洲必定是有目的而来，说来说去，肯定是跑不了“要官”两个字，赵正扬心里早就打好了怎么对付金大洲的算盘，但是，赵正扬想自己已经做了该做的，请马成龙把金大洲推荐给了顾大海，下面做什么，就是金大洲自己的事情了。

赵正扬也知道，如果自己做了县长，金大洲可是很好的助手，所以对金大洲要有东西一直吊着金大洲的胃口，让金大洲就这么耗着，就这么一直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这样一来，金大洲才能成为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听话的狗。

赵正扬脸上也是堆着笑说，金县长，也没什么好庆祝的，都这么大岁数了，好不容易提拔个正处级，说出去都有些嫌丢人了。

金大洲心想，你正处级的事情，已经落实到位了，我的事情可还没眉目呢，你一直不主动跟我谈这个问题，难不成还真被我猜中了，这个老狐狸想要跟我玩太极。金大洲沉默了一会，见赵正扬不说话，他的心里有些生气，不过表情却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微笑。

金大洲依旧是嘴角带笑的说，赵县长，做了县长后，要考虑好接下来的三把火，可不一定好烧啊？

赵正扬听金大洲说这话，脸上一愣说，金县长，这话从何说起呢？难道你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金大洲说，那倒也没有，不过，这普水县委常委就这么几个人，张富贵现在当了县委书记，原来跟他一队的几个人自然现在还是紧跟着他，前两天，我听说，张富贵亲自去了一趟秦书凯的办公室，赵县长要是不抓紧点，说不定，下次开常委会研究问题的时候，你这个县长可就成了光杆司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