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继室入门女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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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赐婚乃是天大喜事,得旨之人必定尽早择吉日完婚。因此,当年八月,傅家便迎来了新的主母。海棠虽是心里头仍旧不舒服,但基本的礼仪却是一丝不差。傅明毓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有些喜悦,这继室和原配嫡女总归会有些不对付,她还等着看好戏呢。
说着最最心里头膈应的,应该是原先当家的傅家大**林岫妍。这管家权还没捂热呢,就得拱手送人了,而且岫妍与海棠交好,这继室入门还不知是哪路神仙,管家权要是给了这人,不知道海棠受不受磋磨。毕竟自家的是爷们,也是吃自己俸禄的,岫妍倒是不怕这继室会怎样对着自己。现在老夫人年纪也是大了,事情也管不了许多,海棠又不是喜欢说话的,就怕受了委屈也没个人帮。
在邢氏入门前一个月,岫妍还专门请海棠去她那常坐坐,说是妯娌姑嫂间多聚聚,无奈琉钰也陪着她闹。
“嫂嫂真的别太担心了,祖母和我说过话,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总归心里是过不去些,听说那位的品性是好的,你们比我知道的清楚,怎的现在倒是比我焦急些。”海棠就坐在一旁,看着自家嫂嫂纠结的模样,倒忍不住笑了。
“你这小妮子,合着我们白*心。还来笑话我们,看我不教训你。”岫妍知道海棠心里头舒服了些,也不知道老夫人同海棠说了什么,但现在看海棠心情不像预想般糟糕,便放下不提了,朝着琉钰的方向瞥了一眼,看着琉钰眼中似有笑意,原先担心的神色已然不见。
这老夫人一开始也不知这圣旨是何意,只见傅松的神色不对,当日客人散的时候就将海棠留在了院子里,将下人都退了下去,问了傅松。只听得傅松说了两字:制衡。老夫人心里便有了数。虽说后院不知前朝事,但老夫人毕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点头让傅松下去休息,自己想着该如何与海棠说。虽说不打算让海棠那么小就知道那些事情,但也怕因得继室入门的事让海棠心里不痛快,从而做出什么让傅松为难的事情更是不得了。因此隔天早上海棠来请安的时候,便留了她下来。也未多说什么,只是一句。
“你可知为何你父亲与你璃姐姐的父亲如此不对付,而你和你璃姐姐如此交好我们两家都不说什么的原因?”
海棠是个聪明人,自是些许明白了什么。虽说大部分是迷茫,但也隐约知道自己的父亲也是迫于无奈,即将被自己称作母亲的人或许也不是自愿请来的这个傅府主母之位。
“无论如何,你哥哥们和你都是傅府的嫡子嫡女,那邢氏也不是个拎不清的,怕是家中也有过招呼,你无需怕的。”
“祖母,您知道,我不是为这些。”
“当年静姝走的时候,你父亲的样子你不是没看见。哪是邢氏就能夺走的?那也是个可怜人,没遇见个好的,现在反而又要因得前边的事情再嫁。哪是她能够决定的?若你真的心里头不舒服,左右给她些面子,别为难就好。自然,她要是是个心大的,我必定给我的乖孙做主。”老夫人一番言辞切切,端的是一片慈爱之心。
“祖母,我总是要喊一声母亲的,只是一时间想不开来罢了。还劳烦祖母费心开解我,可是孙女我的罪过了。”海棠也难得摆出一番小儿姿态,对着老夫人好一顿撒娇。老夫人见海棠心情好了许多,便留了吃了饭就放她回去了。
因此,海棠在邢氏入门的时候做足了规矩,也现出了大家闺秀的气派,对着邢氏的恭敬礼节一样不差,给了邢氏极大的面子。到是让刚刚入门心里头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许,对着海棠的好感也是增加不少。毕竟邢氏进门前家中也与她谈过,也预想了海棠或许不给面子云云。没曾想,进了门,这海棠的规矩竟是做的一丝不差,虽不说亲昵,但十分恭敬,给足了邢氏作为傅家主母的面子。邢氏倒是十分高兴,给海棠的礼在原先的基础上还加重了二分。两位**倒也不含糊,管家权也在进门三天后给了邢氏,左右都是要给的,要是攥着不撒手,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再者,岫妍和琉钰都留了些后手,要是这个邢氏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己也不至于太被动。邢氏自然也是知道岫妍和琉钰都是留了后手的,但也都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
这邢氏说起来也是个命苦之人,原先因自己也是都中有名的才女佳人,各家前来求娶之人险些踏破了邢家的大门。那时候的自己不免有些骄傲,认为自己有本钱去挑自己的夫婿。又因看见了路边的一落魄书生的诗词,深有好感,认为此人不为贫穷所迫,诗词之中透露着冲破云天的志气。邢氏一直觉着钦佩那些靠真才实学谋取地位的书生,而觉着都中贵族全是依附家中权势而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徒。既有了一次欣赏,便有了二次遇见,直到最后,邢氏对这家中说今生非那人不嫁。邢家一向对这个娇养的姑娘宠爱非常,想着这个书生也有几分文采,若是再为其谋取一个官职,书生家中也一直依附于自己家,总归嫁到高门让人放心些。那时,天真的邢氏还以为那书生是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而得到的官职,对其更加仰慕。没想到,所嫁实在非人。
这书生其实文采并非十分之好,充其量算作中上,但却心比天高。之所以要在达官贵人云集的街道上卖字画,就是想让所谓伯乐识得自己这匹千里马。然真正的大才又怎能看的中这般文采的书生。只不过是骗骗那时处在深闺,对诗词有些女儿之见的邢氏罢了。也算得上这书生运气好,原本见邢氏生的美艳,又通诗书,本心向往之。后又得奇遇,被人引荐,谋了个从六品的位子,又娶了当时便是兵部侍郎的妹妹邢氏,一时间春风得意。两人也浓情蜜意了一段时间。
官场如战场,这般靠关系上位的书生自是会被人嚼舌根。自上次听到自己的属下暗处说自己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传言,那书生便恼怒不已,毕竟是个读书人,自诩清高,不承认自己是靠着邢氏上位的事实。反而回去就对着邢氏发了一大通脾气。那时的邢氏依旧不懂事,还怨自己的哥哥乱开门户,倒是让自家夫君的真才实干变成了依附家族。那书生一边享受着邢家带给他地位的方便,一边还无关事情大小对着邢氏发脾气。原本感情就需经营,两人还没有真正互相了解,竟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再多的情感也被消耗的干净了。两个人就这样不温不火的过下去。
都说人不风流枉才子,这书生自诩才子,自是常常出席画舫聚会。之后就遇见了一歌女,这歌女形如弱柳扶风,音如水珠落盘,自是得到了那书生的喜爱,将其迎回了家。邢氏听到这则消息更是一下子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听得那书生竟未来看一眼,伤心欲绝。邢氏这才发觉以前自己是有多么天真,只是悔不当初。没想到那歌女是个又成算的,见自己得宠,那夫人又是个好欺负的货色,当下就用了个小计谋陷害了邢氏,邢氏从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全然不知这些阴私。即便是被陷害,也不知用何办法扳回一城。而书生更好,一句解释也不听直接将邢氏锁在房间,吃穿用度竟还比不上府里的洒扫丫头。还是邢氏的陪嫁丫头实在看不过去,想了法子回了邢府,回了邢家老爷邢落,让当时已是兵部尚书的邢落去回了皇上,出面强制和离。才免了邢氏在那个书生家中被磋磨的命运。
当邢氏被自家哥哥接出来之时,形似枯骨,万分憔悴,见到的都说一句可惜原先一个灵气十足的姑娘。原先邢落已准备养他妹妹一辈子,万没有叫邢氏再嫁的意思。没曾想前朝的事情始终还是殃及了后院。
邢氏本来以为嫁到傅家总归是要受些委屈,结果想不到这嫁进来的第四天,自个名义上的大媳妇,也就是傅家大**来请安时,就把账本给交了上来。
“太太可是欢喜了三天,可就疼疼媳妇我,一天到晚*持这,担心那的,累得慌。求太太可怜,这家还是您管了,我可不愿再碰的。”
见岫妍说这个,邢氏差点没把持住,眼中透出一丝惊讶,但态度还是要表的。
“这家我才刚进门,虽说辈分大,经验可是远不如你。这样,你先同我一起管了这个家,海棠也大了,合该也让她多学着些的。到时候也将海棠也带着一起,到时候没什么大问题了,你和琉钰也好好养养身体,让我抱上孙子才是正事。”
“太太说笑了,我待会就去告海棠一声。”对着什么孙子的话头是避而不谈,岫妍和琉钰的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红色。不过见这位邢氏的态度温和,进退有度,还念着海棠的教养。现看着是个好的,两人也微微放下了心。
“太太,大小姐,二小姐到了。”外头一丫头在外头传了话。
“女儿见过太太。”两人边说便行了一礼,邢氏忙让她们坐下了。五个人稍微聊了一会子嗑,便各自回了房间去。
说实话,邢氏是十分喜爱海棠的,一个长得漂亮又懂事的闺女谁不稀罕,再说,自己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也没个孩子傍身。到现在这个年纪,实在是想要个贴心的多陪陪自己。自己身为继母,又听得海棠与傅陈氏的感情甚笃。现在能和颜悦色的对着邢氏,看得出来是傅家下了功夫教养这个姑娘了。因此今日请安即便海棠喊了声太太,未喊母亲,也并没有消磨邢氏对着海棠的好感。
相比较海棠,邢氏对着明毓的观感就比较一般。实在是邢氏入门第一天敬茶时,瞥见了明毓藏在眼底的一丝戏谑。邢氏那段不怎么幸福的日子给她唯一的好处就是识人。邢氏很容易就感到藏在明毓柔弱的外表下浓重的恶意,即便明毓对着自己再多的笑颜好话,邢氏也觉不着一丝熨帖。
无论如何,现在的邢氏觉着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傅松本就是自爱的人,后院除了以前的老人,也不会纳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妾。心思大的也早在前些年傅陈氏的事件中被打发了干净,老夫人也说不给邢氏立规矩,两位媳妇对着自己也是尊敬,并无针对,儿女不说亲昵,但该有的态度都摆的端正,尤其是傅松,自己现在的丈夫,对自己算的上是所谓的相敬如宾。这样的日子对着别人可能有些不满,但邢氏原来以为自己可能回孤独终老,却没想一夕之间有了丈夫和儿女,且日子也不难过,可算是前几世修来的福气了。现在的邢氏可没什么以前风花雪月的想法,也只想好好的将日子经营下去,仅此而已。
将将入冬,万花胜放的庭院现在只剩下了枯枝败叶。
“海棠,怎的突然间就病了,你的丫头是不是偷懒,还是你又淘气不关窗就睡了?这个天多冷啊,你哪禁得住这种天的风啊。”邢氏正查着帐,听得海棠病倒的消息,忙忙就赶到了修身馆内的绿辉筑。
“太太,瞧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一天到晚开窗了,原来我在太太心里竟是这幅模样,倒叫我伤心了。只不过是昨日见竟有几朵野花不畏寒冷还开着,就一时兴起,移去了纳香厅,一来二去,才吹了风。不过是些小事,喝两贴药,睡一觉就好了,怎的还烦您走一趟。今日天气冷得很,您最近要处理年关的礼单,本就累得很,别过了病气。”
见海棠渐渐也愿意与自己交心了,虽还是不叫母亲,但邢氏也不强求。见海棠病中也不忘担心自己,邢氏心里暖和了不少。便笑道:“说你淘气,你还不认。哪有自己女儿生病做母亲不来看一眼的。就看两眼还能传着病不成?真真是笑话了,要是这样,这大夫岂不是太可怜,你呀,就乖乖地养病,最近可别又一高兴乱出去,这天可是变得快。老夫人那,我可不说,你自己去请罪罢。”邢氏见海棠是真的无甚大碍,便也放下了心,也有心情开上玩笑。
“太太救我,可别告诉祖母,这天,祖母的身子也不大好,要是让她老人家担心了,可不是我们的大罪过了,太太一向是积福的,可干不出这种事吧。”海棠急了,直接就拉了邢氏的袖子。
“好了,不闹你了,你好好休息,明早请安时,精神好些,老夫人不就不知道了。快睡吧,我去忙了。”邢氏见海棠精神头不错,便放她在休息会,自己就准备告辞。
“等会,揽月,你把那个香包拿来。”海棠喊住了邢氏,“太太,听得你身边早春对着青樱姑姑唠嗑说道您最近因得事务繁多夜晚头痛难眠,这香包里放着熏草,有助于安眠,您让太医查了,要是能行,您就佩带身上,也算尽我一番心意。”邢氏看着这香包上的刺绣,上面的刺绣精美绝伦,刺绣并不复杂,只一朵兰花并一只蜻蜓。但却是栩栩如生,乍一看竟感觉下一秒就能飞出来。邢氏自问活了这么久,也未见过这等绣工的千金小姐。能劳烦这样一位千金给自己做一个香包,邢氏心中感动更甚。有些时候话也并不必多说,知道此人用心,邢氏也是在平日行事中更加注意海棠的意思,对海棠在管家方面的教导也更为细心。
虽说邢氏年轻时天真烂漫,不通后宅事物,但不能求一个受过教训的妇人不奋发图强。和离在家的邢氏在管家方面可是下足了苦功夫。现在这般教导倒也是让海棠受了不少益处。
邢氏也未多说什么,便让丫头好生伺候着,自己就揣着那香包回了卧室,整个一天都和颜悦色的。就连账房算错了账目,也只是稍稍责了两句,便放回去重做了。倒是让别人对这个太太改观了一些。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继室待女知进退,不过一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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