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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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挽额角抽了抽,此时此刻,真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装作没听清或者没听懂?
好像不太好。
顾远都主动跟他们交代这件事了,不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确实也不合适。
顾挽茫然无措了一秒,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茶冷静了一下,然后才恢复一脸淡定平和。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见惯大风大浪的样子,漫不经心‘哦’了一声。
才不紧不慢问了句:“谁啊,这么饥不择食?”
顾远:“……”
季言初:“???”
季言初侧目,一脸‘你这说的是人话嘛’的表情看着她,咳了咳,出声提醒:“好好说话,安慰安慰你哥。”
但不知道哪里不对,他说完这句,竟也有种憋不住要笑的冲动。
他轻微‘唉’了一声,挠挠鼻尖,在心里唾骂自己真是没有同情心。
气氛一度陷入微妙而尴尬的境地,对面两人同时噤若寒蝉,只余顾远一个人伤心欲绝的哭。
一边哭,一边情绪激动的骂:“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真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吗?谁稀罕她?”
“喜不喜欢都没个准话,每次一来就睡,睡完就走。”
“她拿我当什么?”
他气得把胸脯拍得邦邦响:“当解决生理需求的充/气。娃娃吗?”
“噗——”
季言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手忙脚乱之际,想的却是去捂顾挽的耳朵。
转头再斥责顾远:“你行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别在你妹面前胡说八道!”
顾远神智不是很清醒,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但到底也没继续往下说了。
抹了泪,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在讲些什么,几秒之后,似乎就这么睡着了。
包厢里渐渐安静,季言初依旧保持着捂着顾挽耳朵的姿势,站在她身侧,看到顾远没什么大动静了,这才回头。
顾挽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暖橘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把本就姣好的面容映衬得更加昳丽温柔。
季言初居高临下垂睨着她,视线凝滞,沉溺在她那双清澈如洗的眸子里,怎么也出不来。
他的两只手,还捂在顾挽耳朵两侧,姿势看上去像是捧着她的脸。
好像情侣间那么暧昧又亲密。
“!”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像是被什么烫了下神经,立刻清醒过来,撤了双手。
他别开视线,坐回到椅子上,拿旁边已经凉掉的毛巾擦了把脸,心想自己莫不是也被酒气熏糊涂了?
顾挽倒没注意他这许多的心思变化,只是有点不满他刚才捂她耳朵的举动,小声埋怨了句:“我不是小孩子了。”
季言初:“嗯?”
见他没懂,顾挽挫败地叹了口气,索性道:“言初哥,过完年我都十九了,你别再拿我当小孩看,我成年了,什么都懂。”
为了更进一步的证明,她补充道:“我们宿舍,有两个人已经有男朋友了,平时聊天,也会聊到一些性。生活方面的话题。”
“所以……”
她忽然坐直以示郑重,言语里还带着点不服气的警告:“别再瞧不起人了,说不定,你懂的还没我多呢!”
季言初:“……”
其实顾挽从没跟他说过这种大胆露骨的话,不过意气用事的说完,她竟然也不觉得后悔。
她想起多年前,第一次来例假那次,他明明说过,从那一天起,她就不再是个小孩子了,而是一个可爱的小女人。
他怎么说的,她就怎么当了真。
从餐厅出来,两人架着顾远,相隔的距离不算远,却谁都没说一句话。
车子开到校门口停下,顾挽下车前准备把顾远放倒在车后座,觉得让他躺着会舒服一些。
季言初下车,开了后车门道:“让他靠着坐,躺下待会路上万一吐了,容易呛到呼吸道。”
顾挽想想也对,又把顾远扶了起来。
扶他起来的时候,发现他闭着眼睛,眼角还有眼泪,嘴巴轻微蠕动,似乎在叫谁的名字。
顾挽顺手帮他擦掉眼角的水渍,从车子里出来,问季言初:“我哥这个事……”
季言初忙答:“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管。”
“明天等他清醒过来,我会好好问问他,如果……”
他抬眸,瞥一眼顾挽,谨慎的措辞:“如果真是对方在你哥不愿意的情况下与他发生的性,咳,行为,那么只要收集的证据充足,我们是可以告她强。奸的。”
“……”
顾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到底还是忍不住吐槽:“言初哥,你长这么大还没跟人谈过恋爱吧?”
季言初:“?”
“是不是也从没喜欢过一个人?”
“……”
“连心动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吧?”
季言初气笑了:“顾挽,你过分了啊。”顾挽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今晚更出格的话也说过了,她没什么好怕的。
隔着车窗,她指了下里面的顾远,说:“我哥睡着了还在哭,梦里都在叫那个人的名字。你刚也听到了,他们不止一次,如果说第一次不是他自愿的,我信,那之后的每次,能回回让一个女人得逞,你说因为什么?”
季言初动了下唇,没说话。
两人相对无言间,顾挽发现夜空里时不时有几片白色羽毛状的东西在飘,她伸手接了片过来,惊喜道:“言初哥,下雪了。”
“今年暨安的雪下的有点迟啊。”
她搓了搓手,然后双手揣进羽绒服口袋里,催促季言初:“你们回去吧,待会雪下大了不好开车。”
说完,正欲往学校里面走,季言初却突然叫她:“顾挽。”
顾挽回头:“嗯?”
北方的雪,相较南方潇洒豪气得多,眨眼的功夫,从天而降的雪花就变得密集而频繁。
仿佛之前一直没下,蓄势待发就等着这一刻倾其所有。
季言初站在不远的地方,隔着夜色里白的发亮的雪幕盯着顾挽,心口无端泛起淡淡的不舍,还有遗憾怅然。
“你有喜欢的人了,现在你哥也有。”
他难为情地笑了下,低头,声音却略微带着落寞:“我怎么感觉又要一个人了,想想还挺……”
他没好意思往下说,觉得自己矫情得过分。
“可能是你刚刚的话刺激到我了,哥哥现在有点难过。”
他刻意把话朝开玩笑的方向引,故意一脸委屈的说:“现在好像就我没人喜欢了。”
顾挽闷不吭声,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忽然抬脚,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三两步便站到了他面前,二话不说,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腰,侧脸顺势贴进他的怀里。
“……”
季言初只觉心跳得厉害,还伴随着轻微的窒息。
他愣愣僵在那里,任凭顾挽搂着,不敢有任何举动,像被人一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言初哥,你不要难过。”
她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瓮声瓮气,带着点软糯。
“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或许早就有人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地奔向你了,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
季言初闻言,眉梢动了下。
哦,这原来是个安慰的抱抱。
浑身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垮下来,他耷拉下双肩,心安理得地回搂住她,涩涩地笑了起来:“是吗?”
“要真有这么一个人,那哥哥还挺希望,她能跑快点。”
或者更希望
…
把顾远连拖带拽地折腾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顾远一路忍着,刚进家门,直接就冲进了厕所大吐特吐。
季言初不放心,也在后面跟着,靠在卫生间门口看他几乎快要把胃都吐出来,皱眉不悦道:“你说你这又是何苦?”
哗啦啦一阵冲水声,顾远吐完,瞬间感觉舒服了很多,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靠着盥洗台,打开水龙头,如自虐般,一连掬了十几捧凉水扑到脸上。
季言初还是冷冷靠在门口,漠然不语。
等他停下动作,连头发丝都在滴水,他伸手抽了条干毛巾,扔到顾远头上。
交代他:“先洗澡,洗完出来把事情说清楚。”
可顾远顶着毛巾没动,过了一会儿,又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拿下毛巾,整个人颓丧无力地垮在那里。
季言初无声叹了口气,问:“真这么喜欢?”
顾远垂着脑袋,沉默半秒,突然喃喃了句:“我这次完了!”
因为这句话,季言初神色微顿,忧心忡忡看着他,轻唤了声:“顾远……”
“她其实也挺难的。”
顾远微抬了一下头,视线盯着前方的一片虚空,怔怔的说:“她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出意外双双过世,那时她才十二三岁吧,她爷爷就她爸这么一个儿子,她下面呢,还有个弟弟,听说心理上有什么病,挺严重的。本就人丁单薄的家族企业,所有的重担就都落在她一个人肩上。”
说到这里,顾远停顿了下,不知想起什么,眼眶又是一热。
“她跟我说,她虽是盛行的总裁,但命运从来不是由她自己掌控,连婚姻,喜欢一个人都不能……”
“她未来的另一半,只会是对盛行发展有帮助的人,她也明确表示过,不会为了我与她爷爷对立,置家族利益于不顾。”
他说完,季言初立在门口,好半天,才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虽然心里很替他难受,却也不得不坦诚劝慰:“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也别再执着,让自己少吃点苦。”
顾远垂着脑袋点点头,握着毛巾的手指忽地紧了紧,又挫败地摇头。
“我知道,我这个人吧,纯粹的恋爱脑,也听人背后嘲讽过我是个傻白甜。”他点点头:“我确实是这样的人,这些我都认。”
“你看。”
他抬头看着季言初,自嘲一笑,耸耸肩道:“那个女人都这么对我了,我呢,还念念不忘,还觉得喜欢她是一件开心又幸福的事,你说我贱不贱?”
季言初咽了咽嗓子,从来没觉得自己言辞这么匮乏过,依旧只是拍拍他的肩,无力苍白的劝:“你别想太多。”
“可我不能不想啊。”顾远突然情绪激动的说,“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他委屈兮兮的,一脸痛苦,无计可施的样子。
“我一想到,往后余生,如果身边没了这么个人,那人生真就寂寞如雪,没了半点意思。”
“老季。”
他声音寂寥到极点:“那种感觉,你是不会明白的。”
“……”
季言初气结,心想这兄妹俩今晚是商量好的么,存心合起伙来刺激他?
但同时,又因为他这话,思绪不由陷入恍惚。
他想起今晚雪夜里的顾挽。想起被她抱住的那一刻,胸腔里掀起的惊涛骇浪。
以及,她说或许有那么一个人的时候。
他差一点想说
多希望那个人是你!
猛然间,如醍醐灌顶一般,他瞠目结舌地睁大了眼。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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