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子情仇

连星甫一迈入石室，只觉身旁气流有异。危急中不及思索，右手匕首向下一挥，只听得“”的一声，一柄长剑的剑尖落到了地上。

连星身形疾退。从石室中扑出二人，一个身穿青衣，高高瘦瘦，双手持剑，另一个中年汉子，又矮又胖，手拿两把铁尺，二人向连星疾扑过来。

铁尺带风，长剑如电，双双夹击连星。连星身形闪动，匕首轻扬，瞬间在这二人身上连开了几道口子。鲜血顺着二人的衣衫流淌下来。

二人却是杀红了眼，似乎和连星有不共戴天之仇，招招向连星要害处招呼。

连星微微皱眉，自己本欲留些余地，这二人与自己素不识相，竟然手下毫不留情，对自己连下杀手。

连星瞳孔慢慢收缩，忽然一声低喝，右手匕首闪电般自左至右一挥而过，这一斩是他化自斩鬼刀中的武功。

嵌道中，亮晃晃的长明灯下，只见胖子和那个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满脸错愕之色，似乎不信世间竟有如此迅速的刀法。

过了片刻，高瘦汉子腰腹间出现一缕殷红的血线，血滴答滴答涌流而下。他刚一张嘴，鲜血便喷涌而出。两眼直直盯着连星，口中似乎在喃喃说着什么。未及说完，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那个矮胖汉子因身形甚矮，连星这一刀堪堪从他头顶划过，未曾伤到。

矮胖汉子呆了一呆，看着同伙临死的惨状，热血上涌，大吼一声，手中两把铁尺脱手飞出，向连星砸去！连星闪身躲过。那矮胖汉子猛地上前，不顾死活，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连星。连星大惊，自己一时之仁，竟让这胖子欺近身来。当下左手抓住胖子的后背，用力一提，本想反手将他掷出去。谁知，这一下，竟没有将他抓起来。

胖子使出浑身力气，死死抱住连星，大声喊道：“五弟，快来！杀死这恶贼。”

连星大惊，原来这胖子还有同党。当下再不容情，右手匕首一刀挥落，将那矮胖子斩为两截！

就在这时，自己背心也猛地一阵剧痛！原来胖子的同党在这刹那间偷袭得手！

这一掌直打得连星眼冒金星，胸膛里好像翻江倒海一般，实在忍耐不住，一张口，一大口鲜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胖子的同党走到近前，一脚将连星踢到一边。

连星已是身受重伤，毫无还手之力，被胖子的同党一脚踢飞，“扑通”一声重重落到嵌道的石壁之下。

矮胖子的同党扑到矮胖子和高瘦汉子身上，放声大哭，不住捶胸顿足。

连星定了定神，只觉一阵阵剧痛汹涌而来。强自忍住，暗自运气，想要爬起来。毕竟强敌在侧，不得不防。忽然一种古怪的感觉传来，这胖子同党的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时胖子的同党已经大步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道：“今日要你这小贼偿我两位兄长性命。”

连星脸上血迹斑斑，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此时却看清矮胖子的同党原来是个青衣秀才装束的中年男人，虽然满面风尘之色，但掩饰不了眉宇间的一股清秀之气。

连星心里一阵糊涂，原来刚才在暗中偷袭自己的是他！连星心中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种种感觉纷沓而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汉子听连星哈哈大笑，心中愈是恼怒，狠狠道：“小贼，死到临头，还有心笑？！”

俯身拾起连星掉在地上的匕首，便要向连星刺过来！

连星凄然，想不到自己最终要死在亲生父亲手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来这个中年男人正是川南五义中的吴真！死的那个矮胖子，是他师弟王矮虎，另一个高瘦汉子是他的师弟燕铁山。不知这三人何故来到剑冢中，又缘何偷袭暗杀连星。

吴真拿起匕首，正欲向连星刺过来，见连星两眼睁得大大的，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吴真心中奇怪，匕首停在了半空。

忽听面前这个满脸是血的少年冷冷道：“你快杀了我吧！”声音中大有悲凉凄楚之意。

吴真一咬牙，道：“好。”手中匕首就要落下。

连星闭目就死。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救小龙女了，他只盼小龙女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剑冢外面，一直昏迷不醒的小龙女忽然睁开眼睛，颤声道：“连星，连星，你

在哪里？”

何阮君轻轻抱住她，低声道：“连星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怕。”

小龙女两只大大的眼睛望着何阮君，似在祈祷何阮君的话能够应验。

何阮君的心里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连星真的能平安出来吗？

吴真匕首向下刺落的瞬间，发现这个少年嘴角微翘，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乎这个尘世已经不再值得他留恋，生命于他只是一种牵绊，死亡或许才是一种解脱。吴真心里忽然泛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嵌道上面，长明灯的灯光晃得他手中的匕首一闪一闪的，光芒刺眼。吴真心中一动，觉得这匕首有些古怪。吴真斜过匕首一看，心仿佛被冰冻住一般，冰冷彻骨。大叫一声，匕首“啷”一声掉在地上，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愧疚、难过、伤心、喜悦，诸般感觉交杂在一起。他呆呆地看着眼前满脸是血的少年，颤声道：“你是连星？”

连星闭着双目，只等吴真将自己杀死，一了百了。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心中略觉奇怪，忽听吴真在叫自己的名字。

连星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吴真。

吴真颤声问道：“你是连星？你真的是连星？”

连星还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吴真只觉连星的目光像刀一般，一刀一刀凌迟着自己。自己在这少年的目光下难以遁形。上一次在夜帝王陵中，自己就差点亲手杀了他。这一次，自己又让他身受重伤。看连星满脸是血，这条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上一次，自己师兄弟联手围攻连星，连星逼不得已，杀了鬼眼汤镇，又将催命符崔正斩成残废。这一次，自己师兄弟三人联手偷袭他，连星还是逼不得已，杀了王矮虎和燕铁山。这都怪不得连星。

吴真看着连星，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竞不知如何是好。

连星忽然觉得一股剧痛传来，咽喉发甜，忍不住又是“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身子也摇摇欲坠。

吴真急忙上前，便欲搀扶。

连星大喝一声：“你走开！”

吴真停下脚步，心仿佛被刀子扎了一下。

连星扶着墙，用尽全身力气，慢慢站了起来。

吴真看着面前的儿子，虽然离自己这么近，但又仿佛隔着天涯。他的心此时已经碎成千片万片。

连星慢慢挪动脚步，走一步就吐一口鲜血。很有可能走不出嵌道，就会吐血而亡。他走两步，歇两步，只想走到天门跟前，就算死，也要死在小龙女的身边。

吴真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看着连星满身是血，心中愧疚，感觉无地自容。连星听得脚步声响，回头看吴真跟在身后，怒目而视。

连星低声道：“不要跟着我。”冷冰冰的语声中满是决绝之意。连星此刻再也不愿见到这个人。说完这句话，一口鲜血又猛地吐了出来。这口鲜血四处飞溅，直喷得身旁的三个石像武士满身都是。连星只觉浑身无力，再也支持不住，整个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

吴真大惊失色，飞身扑上，一把抱住连星，忍不住泪如雨下，大喊道：“连星，连星！”

连星脸如白纸，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

吴真老泪纵横，想不到自己竟亲手杀了苦苦寻找了多年的儿子。一念及此，悲不自抑。

忽听连星游丝般的声音传入耳中：“龙儿，龙儿......”

吴真止住泪水，俯身趴到连星唇边，只听连星还在喃喃低唤：“龙儿，龙儿......”

吴真想起来，连星所唤的这个龙儿，似乎就是那日在夜帝王陵中所见的白衣少女。难道那个白衣少女也来到了剑冢？看连星在昏迷之际，还在喃喃低唤白衣少女的名字，一定是和那个白衣少女交情非浅。自己可不能让连星死不瞑目，一定要让连星见到那个白衣少女。

当下，吴真站起身来。轻轻把连星放到地上，靠在嵌道墓室的石壁上。然后疾步走到天门前，扣动石门上的机栝。只听一声闷响，那两扇重达千斤的石门在机栝的带动下慢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