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就是我的目的

“你的掌控欲非常强, 这份掌控欲不仅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莫栖继续说，“你不会允许出现自身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一点从你将自己的经历也录入档案就可以看出。你把这些意外出现的记忆抽出来, 放在档案的前面, 也是想要了解这些奇怪的记忆吧？恰好我也想了解, 要不要合作？”

“和我合作？你们玩家口中的boss？”段医生的表情出现一丝困惑。

莫栖说：“boss和玩家就一定是敌人吗？我从来也没视你为敌人过, 如果你觉得不放心，大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控制我。”

许愿盒任务中，向琬思也是一个被放大欲望的受害者，莫栖不认为她是自己的敌人。

可以控制莫栖这点让段医生莫名兴奋起来，他喉结滚动一下，意识到莫栖在利用感情引诱他，而他该死地被诱惑了。

“不过你控制的人，会变得难以自主思考吧？这就有些麻烦了。”莫栖说, “我觉得这个错乱的任务不简单, 一个人的思维角度有限，很难顾及全局, 如果我不能思考, 我们行动起来会处处制肘。我可以申请一下被控制的时限吗？等任务解密后，你再控制我。”

段医生笑了, 他捏住莫栖的下巴，语气有些凶狠：“你是不是觉得我可以被你牵着鼻子走？”

“当然不是, 是我一直跟随在你身后才是。”莫栖坦然说。

段医生盯着莫栖的眼睛, 这双眼睛对他毫无保留, 坦荡又真诚, 只可惜……

“你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段医生笃定地说, “你的信任和喜爱给的都不是我，而是那个人。”

莫栖摇摇头：“不是，我看的一直是你。只是你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的你，是不是完整的自己，而我看到的是完整的你。”

“我哪里不完整了？”段医生危险地眯起眼。

莫栖点点手中的档案：“一个年龄、记忆、经历存在空白的人，你如果硬说自己是完整的，那我没有意见。”

说罢他将档案放回桌子上，没有再看后面的内容。

段医生表情透出不悦：“剩下的不看了吗？”

“既然合作没有达成，那就给彼此留一点隐私吧。”莫栖说，“难道你真的希望一个站在对立面的人，了解你所有的经历吗？这对你不公平。”

段医生望着莫栖，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着无数吸引他的点，从在容锋那里看到合影上的莫栖开始，段医生就莫名被这个人牵动，期待有一天容锋能够将莫栖带到他面前。

几个小时前，莫栖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的镜像时，天知道段医生有多激动，要不是自控力强，他可能才一见面就对莫栖注射麻醉剂了。

他用了好大力气才克制冲动，步步为营，设下无数陷阱，等待莫栖落网。他渴望看到莫栖在他的掌控下变得惊恐失措，他会让莫栖变得不得不依赖自己，明明恐惧他却还不得不向他求助。随后他稍稍对莫栖流露出一些善意，让莫栖对他感激涕零，渐渐地从心理上精神上无法离开他，彻底落入他的掌心。

可惜，若是莫栖会变成那样，就不会再是他喜欢的莫栖了。

莫栖坚定勇敢，被迷昏后也不见畏惧，甚至试图利用他内心的漏洞反操控他。

莫栖的脊梁笔直脆弱，好像微一用力就会折断，偏偏他身上还有种能屈能伸的特性，不会轻易被打倒。

这样的人，要么摧毁要么呵护，不存在被控制这一条路。

呵护？段医生自嘲地笑笑，他不可能呵护任何人，那么接下来只有摧毁了。

“莫栖，我把那八个玩家在你面前一个个杀死，你会崩溃哭泣吗？”段医生问。

“会难过，也可能会哭，但不会崩溃。”莫栖确信地说。

段医生：“那你究竟怕什么呢？”

莫栖认真地望着段医生：“我怕找不到你。”

段医生从他眼中看出无比的诚挚和感情，不由微微一愣。

莫栖继续说：“我怕无法找回属于我们的全部记忆，怕再次忘记你。有些事，我能撑过第一次，未必可以撑过第二次。如果你再一次在我面前消失，我想我会崩溃。”

说着这番话，莫栖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一路走来，每恢复一点记忆，就面临一次失去。太多重要的人在他面前消失，廖儒学、莫小红、镜像莫栖……若不是卡池中还有小草，他可能真的走不下去了。

段医生抬手，指尖在莫栖眼角划过，没有泪水。

但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该如何让莫栖屈服了。

多奇妙啊，莫栖的弱点竟然是他，他还毫不避讳地坦诚了这件事。了解这一点后，段医生有无数种办法支配莫栖，让他变成言听计从的傀儡。

可是……

段医生指尖在莫栖脸上擦过，像是放过了什么一般，垂下手拿起自己的档案，对莫栖说：“有件事被你说中了，我的确不能容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确定性和不完整，也一直在试图弄懂这份档案中的东西。我有种直觉，与你合作确实可以查到真相，错过有点可惜。就按你说的做吧，暂时合作，等我了解一切后，再把你变成我的玩具。”

莫栖别过脸，不让段医生看到他的笑容。

“看着我。”段医生严肃地说。

莫栖转过来，表情又恢复了沉静，他指着档案说：“第六页和第七页是空白页，你为什么专门抽出这两张空白纸张放在前面？”

莫栖清楚算上《诡镜》一共有七个SR级任务，可除了他和秦寻枫外，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段医生又是如何见到还有两个未知的任务呢？

段医生扫了莫栖一眼，随手亲手翻开档案，在最后一页中，翻出一张纸。

这张纸上规规整整地贴着六张票根，看起来像是某个喜欢收集各种票根的人保存下来的自制收藏夹中的一页。

每个票根上写着电影的名字，第一张便是《同学会之荒野求生》，第二张则是《铃声响了》，第三张便是《诡镜》，第四张是《听，谁在敲门》。第五张和第六张被黏住了，硬撕下来会破坏上面的字，莫栖便没有硬扯。这张纸上画出了七个票根的虚线框，还有一个位置是空白的，似乎在等人集齐。

“从哪儿弄到的？”莫栖问。

“那个叫项卓的玩家身上掉下来的。”段医生说，“他说这是用线索探查器找到的，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我就存了下来。”

线索探查器是游戏给予玩家的一个提示，每个世界只能用一次，莫栖和秦寻枫就一直没有使用线索探查器。莫栖清楚自己这次任务艰巨，想等实在毫无头绪时再使用，秦寻枫则是一直跟着莫栖闯关，大脑已经闲置，根本没有机会用。

没想到项卓竟然能够得到如此重要的线索，这张纸一下子将所有任务汇聚起来，就连剩下几个没有线索的任务也有了头绪。

项卓明明只参加了一个SR级任务，怎么能得到如此重要的线索，还是整个SSR级任务的线索？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项卓，”莫栖说，“非常关键，所以需要你唤醒他。”

“想问他什么事情不用唤醒，只要我提问，他有问必答。”段医生明显不想妥协。

莫栖叹口气：“主动去回想一件事，是带着自己的思考和判断的。”

“客观回忆一件事，更容易注意到细节，很多人在回忆一些记忆比较模糊的事情时，都会用上催眠手段，避免遗漏。我经常和警方合作，帮助重要证人回想案件经过。”段医生也说，“而且项卓智商不高，他的分析没有任何价值，说不定很多都是错误的。”

莫栖说：“错误的就更有价值，他的错误是什么诱导的，我们的对手试图误导他走向哪个方向，这岂不是更重要的线索？”

“我们的对手？你们的对手不就是我。”段医生问，紫色的眼中略带迷惑。

莫栖有些明白这一次周墨存的碎片为什么会进入boss体内，就是要让他和周墨存站在对立面，这个念头在段医生脑海中根深蒂固，加深恨意和杀意，不管莫栖怎么解释，段医生也难以相信。

游戏背后那股异化的能量，似乎有些着急了，也不知道段医生体内有几个碎片，导致它如此焦急。可惜段医生现在对莫栖充满怀疑，不能轻举妄动，莫栖不敢使用“残缺的周墨存”来检查段医生体内的碎片数量。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一次，”莫栖凝视着段医生的眼睛，并没有施展技能，全然放下自己的防备，“我和你永远不是对立面。”

段医生眯了眯眼，瞳色微微加深，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控制莫栖。

他忽然捂住一只眼睛，对莫栖说：“好，暂时解开这一个人的催眠。”

莫栖抬手碰了碰他捂住眼睛的手，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段医生没有隐瞒：“我在给路浩商进行心理疏导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当时情绪非常激动，直接砸了手机，当时一块银色的碎片从他的手机中飞出，没入我这只眼睛中，从那以后……”

“你这只眼睛有了特殊的能力？”莫栖说。

“遇到难以对付的人，我可以通过这只眼睛进入他的记忆中，在他的过去里加入一段属于我的回忆，让他完全信任我。”段医生说。

这块碎片明显是周墨存的碎片，碎片本身就有给予和增强实力的能力。只是莫栖没想到，这块碎片竟然不是一开始就在段医生体内的，而是后来得到的。

就像是碎片拥有自己的意识，在不断汇聚。

“你刚才想进入我的记忆，又中途停止了对吗？”莫栖问。

“并不是对你心软，而是我有种感觉，你的记忆里藏着让我很厌恶排斥的东西。”段医生点了下莫栖的额头。

莫栖的记忆中有周墨存的碎片和周墨存本人，这大概又是碎片们的互相吸引和排斥了。

如此排斥的情况下，手机中的碎片却能主动进入段医生体内，这有点微妙。

段医生领着莫栖来到那个关押项卓等人的房间内，莫栖发现他已经不在写字楼内了，而是身处一个像古堡一样的大别墅中。

“你真富有。”莫栖看到别墅内华丽的装饰，忍不住感慨一声。

“你似乎很害怕弄坏这些昂贵的物品，”段医生笑笑，“又发现你一个弱点。”

“是啊，赔不起。”莫栖叹气。

段医生带着莫栖来到地下室，开门时意味深长地说：“有钱也没什么好，我小时候经常看到有人在这间地下室内做解刨实验，一开始是昆虫，后来是具有灵性的小动物，再后来……动物满足不了他了。”

莫栖隐约觉得，段医生在向他透露一些关键信息了。

段医生会变成今天这样，应该和童年经历有关。很多心理扭曲的人都有着异于常人的童年经历，这是他们病态心理的根源。

似乎让段医生继续说下去，就能够精准戳中他的弱点，战胜这个boss，而段医生也在试探莫栖会不会伤害他。

真是每道题都在走钢丝，不管问是不问，都是送命题。

莫栖说：“童年经历导致的性格扭曲是原因论，但过去已经无法更改，再纠结原因似乎也无力回天。在这一点上，我更喜欢目的论。重要的不是你经历了什么，而是这段经历会让你做出什么选择，而每个选择背后都有其相应的目的。

“同样是家破人亡，有的人想要逃避未来明显困难的生活，选择一了百了；有的人则是为了某个人某句话，为了能够以更好更积极向上的状态再次见到那个人，选择迎难而上，绝不放弃。

“别向后看，向前看。”

段医生望着莫栖坚毅的眼神，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低声说：“两个有的人都是你吧？就这么把弱点交给我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莫栖淡淡说。

毕竟，你就是我的目的。

段医生没说什么，他带着莫栖来到地下室，项卓等人就被关在这里。

他单独将项卓叫出来，伸出手，在项卓面前打了个响指。

项卓呆滞的眼神猛地惊醒，他一眼就看见莫栖，冲上去抓住莫栖的胳膊，激动地说：“莫栖，你怎么也到这个任务了？我跟你说，有个段医生是这个任务的boss，千万别相信他，别看他的眼睛，面对他不要有任何犹豫，第一时间就打死他。面对他，听他说一个字，我们就输了！”

莫栖看了看段医生，忍不住摸了摸脸，他好像已经听段医生说了很多话。

段医生不悦地说：“我就说唤醒这个蠢货没有意义，还是让他变成傻子吧。”

项卓听到这个声音，全身僵硬，呆滞地转身，看到段医生那张英俊的脸，吓得惨叫起来。

莫栖在他嚎出声之前及时捂住他的嘴，稳重地安慰：“别喊，他现在是我们的队友，我可以解释。”

莫栖松开手，项卓颤声说：“队友？莫栖，你不会是被他骗了吧？我确定他背后绝对没有什么幕后黑手了，他没有任何苦衷，就是这个任务的boss！”

莫栖点点头：“嗯，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已经不止一个任务了，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出现在你的任务中了吗？”

项卓恍悟：“对啊，你怎么和我在同一个任务里了呢？我还以为是我死前梦到你了呢。”

段医生冷笑一声：“他自述的‘产生不切实际幻象的同事’就是你吧？”

莫栖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自从进入这个游戏后，他时时刻刻都要面对这种修罗场，弄得他好像是个渣男海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