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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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要心胸宽广,你怎么还记得以前的事。
“路太滑。”
顾临深轻飘飘地甩出来三个字,让她瞬间萎了气势。这倒也是,今天天气这么冷,路上的积雪堆了一层又一层,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碾碎,黏腻地粘在路面上,结成一道道碎冰碴。车轮压上去,的确有点滑。
“陆绒。”顾临深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你越来越长本事,都敢去网吧了。”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啊!我总不能睡大马路吧!”陆绒揉了揉被磕痛的鼻尖,无比委屈,“我就剩十块钱了,你也要给我抢走?”
顾临深沉默着。
陆绒生怕他真的把自己仅剩的“包夜费”给抢走,又死命挤出几颗眼泪。
“我就……就十块钱了,你今天这场官司也赢了不少钱吧,就不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吗?”
顾临深摁了摁太阳穴,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他真心搞不懂陆绒的“脑回路”。
“你别哭了。”
“你连哭都不让我哭?”陆绒更加悲愤了,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
顾临深微微拧眉,递过去一包纸巾,说:“你再哭,眼妆花得更厉害,像鬼一样。”
陆绒僵住了,半晌,她抢过纸巾,匆匆忙忙地对着后视镜擦了擦。只是她之前本来就把眼妆晕开了,现在更甚,就像熬了几天几夜一样。
她一边擦,一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背到了极限。
好像只要遇到顾临深,她就会莫名其妙地做出一些很丢脸的事情。
“你是不是把我的好运都给吸跑了……”
她嘴里呢喃着,不想顾临深听见了,冷淡地道:“就你那点运气,我都怕自己倒霉。”
陆绒很清楚,自己的运气一直很差。准考证上唯独她的考号对不上,人家一查原来是印刷错误。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稿子被工作室的新人抄袭,她的作品反而被打了回来,理由是“过度借鉴、雷同太多”……
她忧郁地发着呆,清亮的眼眸有些黯淡。
良久,她猛然回神,惊讶地看着顾临深:“你怎么还没开车?”
顾临深微微勾了勾唇,松开手,悠悠吐出来一句话。
“熄火了。”
顾临深打了拖车公司的电话说明情况,又拨一通电话过去。
“路上车熄火了,晚上不回去了。好好学习,晚上别乱跑。”
他的表情严肃又郑重。
陆绒在想,要是顾临深以后有孩子了,会不会也是这副表情?
这对话、这语气,该不会是对他的小女友吧。还要人家好好学习,难不成他的女朋友还在上大学?
她真的没看出来顾临深竟然还有这么一面,学别人搞什么“萝莉养成计划”!
顾临深挂了电话:“你……”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保证我一句话都不会乱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出来。顾临深嘴里的话一卡,彻底没了想说话的心思。
陆绒感觉自己好像窥破了顾临深的什么小秘密一样,心里又酸涩,又欣喜。
酸的是顾临深竟然也有这么管东管西的一面,可惜他只是对着自己的女朋友。喜的是她竟然能知道顾临深的小秘密,只不过这个秘密和自己无关而已。
拖车公司很快来了,麻溜地把车子一勾,潇潇洒洒地开走了。剩下一辆大卡车还在路边停着,恰好司机大叔从街边的小店里摸出来,一边搓着手,一边掐烟。
“这大晚上的,还是喝口热汤舒服。”
他走到一半,瞧见了陆绒他们,好奇地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前面慢悠悠被拖着的车,豪爽地一挥手。
“上车上车,我顺路把你们带回去!”
陆绒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个五大三粗的大叔有点像是片子里的坏人,她往顾临深后面一缩,拽了拽他的衣袖。
“你说……他会不会是要把我们骗过去,然后挖了我们的器官给卖了?”她越说越觉得可信,就连指尖都在颤抖。
顾临深瞟了她一眼:“你有什么好骗的。”
“话不能这么说啊!我长得这么漂亮,万一……万一把我卖去给人当小媳妇儿呢!”陆绒强势替自己辩驳,她伸手摸了摸脸,“我好看就算了,皮肤还这么滑,要是卖得太便宜,我岂不是亏死了?”
“你想给谁当小媳妇儿?”顾临深的声音冷冷的,一伸手,拽住陆绒就往前走。
“哎?”
陆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扔到了车上,紧接着,顾临深也跟着上来了。
“砰”,车门关上了。
司机大叔笑呵呵的:“小姑娘挺怕生的,没事,我没恶意啊。”
陆绒尴尬地笑了几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偏偏顾临深离得她太近,身上的温度就像是一团雾一样,密密麻麻地包裹着她。
车子开得很慢,路面上有些结了冰的凹凸不平处,每一颠簸,陆绒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近在咫尺的碰触。
她悄悄往左挪了一点,结果车一抖,她又摔了回去,还是直接扑倒过去,栽进了顾临深的怀里。
看不出来顾临深藏在衣服下面的身材那么好,身上都是紧实的肌肉。她一摔过去撞在他大腿上,只觉得脸疼。
陆绒伸手揉了揉脸,结果她刚想把手挪开,就已经被顾临深一把拽了起来。
“坐好了。”
顾临深的嗓音里压抑着一缕沙哑。她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地重新坐好,又揉了揉脸。
一路上车开得慢慢悠悠的,陆绒摇着摇着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了蓬松的被子里,四周都软软和和的。
她眨了眨眼,等到视线聚焦的时候,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谁谁谁,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会是在酒店里啊?!
暧昧的红光微弱地闪烁着,彰显着无处不在的暧昧气息。而浴室里,还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陆绒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的衣服一件也没少。她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不仅没少,穿得还特别的多!
浴室门的滚珠动了动,顾临深走了出来。
陆绒瞬间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根本不敢看。
“你醒了?”
“嗯……我怎么在这?”陆绒躲在被子底下,“你先把衣服穿好再和我说话!”
半晌,外面一点动静也无。
陆绒在被子里被捂得快要喘不过气儿了,忍不住又催促了一遍:“快点穿衣服!”
“谁和你说我没穿衣服的?”
陆绒“唰”一下把被子拽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穿戴整齐的顾临深,瞪大了双眼:“你……你洗澡不脱衣服吗?”
顾临深泡了一壶茶,坐在小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淡淡道:“谁又和你说我洗澡了?”
陆绒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
顾临深的头发湿漉漉的,丰润的眉眼像是沾了些水汽一样,带着些致命的性感。他的衬衣扣得格外整齐,脱掉外套后,身材轮廓分明。
“天天不知道都在乱想什么。”顾临深手指微微蜷起,叩了叩桌面,“陆绒,你该不是又脑补了我什么不该想的吧?”
“你少自恋了!我是觉得……觉得你那样太不合适了!”陆绒脸颊一烫,“我怕你……反正是你想太多!”
“嗯,大概。”顾临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是想太多,不然也记不起来你以前和别人说的,要让我跟你求饶。”
陆绒彻底呆住了,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还记得呢?”
上了大学以后,周围的妹子开始迅速学会了化妆打扮,并且一个个开始有了正常的审美标准。每每寝室夜谈,都把一帮子男生逐个逐个分析一遍。
一个个男神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掉下了神坛。
而顾临深,长盛不衰。
陆绒作为顾临深的头号“迷妹”,坚定不移地站位在他身后。
直到某一天,顾临深他们系和陆绒所在的系打了一场篮球赛。
周围的妹子窃窃私语半天,最后小声地凑过去:“陆绒,你知不知道,听说男人的鼻子决定了某方面。”
陆绒两眼都盯着刚刚下场的顾临深,什么也没听进去。
妹子又说:“你和顾临深走得那么近,上次我们还看见你们一起回家,老实说,他行不行?”
陆绒胡乱点头:“行行行!特别行!特别厉害!”
周围的妹子红了脸,兴奋不已:“真的?那你是不是每次都只能求饶?是不是真的像那些书里写的一样?”
三番两次被挡住欣赏男神的视线,陆绒敷衍道:“什么求饶不求饶,以后我肯定让顾临深在我面前求饶!”
她话音刚落,四周就一片死寂。
陆绒茫然地望着众人,在她们惊愕的目光下慢慢转过身,瞧见了刚刚从球场走下来,手里拽着皱巴巴的球衣的顾临深。
他赤裸在外的手臂线条分明,起伏的肌肉恰到好处。
俨然是行走的荷尔蒙。
就是这个荷尔蒙,正微微挑着眉,平静地望着她。
“陆绒,你想让谁求饶?”
这都好几年过去了,他怎么还记得自己干的那些糗事呢?
陆绒绞着被子,有些难为情地垂下眼帘:“我那是有点激动,你能不能别老念叨,没意思。做人……就不能心胸宽广点吗?”
“关于你的事,我印象太深,想忘记还是有点难的。”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又听顾临深说,“那么蠢又那么笨,想忘了都难。”
陆绒怔怔地听着,轻轻咬了咬唇。她蜷着腿,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我不想和你说了,反正也说不过你。”
这家酒店卧室里有电脑,顾临深坐在那里,屏幕亮着灯,他敲了敲键盘,然后关上机走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太晚了,睡觉。”
陆绒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目光停在顾临深的锁骨处,又触电般地收了回来:“我不困,嗯,要不你睡吧。我去坐会儿……”
整个房间里就一张床,顾临深说睡觉,难道是要一起?陆绒邪恶的小心思一涌上去,就又被自己给狠狠地掐灭了。
因为顾临深说:“我就在隔壁。”
陆绒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开两间房啊?”
“你很期待我跟你住一间?”顾临深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怎么可能!”她慌乱地别开脸,“噌”的一声缩进被子里,“我好困,我……我要睡觉了,明天见!”
顾临深静静地望着她,半晌,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嗯,明天见。”
陆绒是跟在顾临深后面走进律师事务所的。
早上她一睁眼,就瞧见了优哉游哉的顾临深,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半张脸浸润在初晨的阳光下,清清冷冷的。
“既然你没钱,那就去我那打工还钱吧。”
陆绒很是惊讶:“你那里收画师?”
“不收画师。”顾临深淡淡道,“缺个端茶倒水的。”
顾临深自己有一家律师事务所,在北城也算是小有名气。
陆绒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刚好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串极其流利又顺畅的女声——
“周女士,根据我国《婚姻法》第十九条规定,夫妻可以约定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财产以及婚前财产归各自所有、共同所有或部分各自所有、部分共同所有。且约定是以书面形式。既然你们进行过婚前财产公证,那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起诉。”
“真的吗?”一个疲惫的女声道,“他拿了我的钱去养小三,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要离婚!但我就是担心……他送给小三那些钱追不回来怎么办?”
“这个您放心。对方是在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赠予他人财物,这是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一部分,您到时候也可以列出来。”
“陆律师,真是麻烦你了。”
“您放心吧,这个案子我接了。”清脆的女声继续道,“这个风气一定得摆正才行。”
拐进走廊的时候,先前交谈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位面容衰老的中年女人,手里捏着一叠文件,看上去模模糊糊,大概是财产证明什么的。
紧跟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身着黑色西装,神采奕奕。
陡然瞧见顾临深,她扬唇一笑:“顾大律师,早上好。”
顾临深依旧淡淡地道:“早上好。”
身旁又蹿出来一抹人影,笑嘻嘻地勾上女人的脖颈:“轻轻,今天气色这么好,中午我们去约个会呗?”
“走开,没看见顾律师带新人来了吗?”女人一把挥开勾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你好,我叫陆轻轻。”
陆轻轻身旁的男人也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挤眉弄眼道:“我是季阳。哟,这还是顾律师亲自带过来的!好久都没收新人了,难道是顾律师的学妹?”
季阳说归说,眼神一直留在陆轻轻身上直打转。
陆绒很欣赏他这种死缠烂打的明恋行为,顿时好感度直线上升:“你们好。我……”
“不是学妹。”顾临深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环视一圈,微微启唇,“是来蹭吃蹭喝的。”
“什么?”
季阳一愣,旋即发出一阵爆笑。
他一边笑,一边擦眼泪:“顾临深,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蹭吃蹭喝的?是跟谁,跟你?来来,小妹妹,跟我蹭吃蹭喝吧,别跟他了。顾临深冷得冻死人,我们事务所以前那些找借口来的可是……”
“季阳,前天盛意的财经案子搞定没?”
喋喋不休的季阳瞬间卡壳:“快了,我今天就能搞定!”
“没做完就赶紧去做。”顾临深悠悠地道,“你要是太闲,可以多接几个案子。”
顾临深冷淡地逼退了事务所里一票跃跃欲试想要过来八卦的围观群众,带着陆绒径直走进了最里面的办公室。
一进去他就直接朝着档案柜去了,一气呵成地开锁、抽文件,然后定在了那里。
陆绒轻手轻脚地关了门,站在那里呆呆傻傻地看着他,觉得顾临深这副认真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她还在发愣,就听顾临深说:“你随便干什么,乖乖地待着,别闹腾就行。”
他捧着厚厚的一叠文件,侧过脸,平淡地望着陆绒。
“听见没?”
陆绒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久[-_-]漉╠
半晌,她游走在顾临深的办公室里,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他话里那句“蹭吃蹭喝”的了。她越想越觉得尴尬,又磨磨蹭蹭地挪过去。
“顾临深,我能不能……出去一会儿?”
“不能。”
“我不是去别的地方,我就是想去星光,把我画画的工具给拿回来,不然我真的只能在你这边发呆!”
她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就差挤出点眼泪了。
顾临深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说了一个“好”。
陆绒换乘了无数次公交车才到达星光工作室的楼下。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门牌上闪亮亮的“星光”两个字,鼓足了气闯了进去。
还是和以前一样,工作室里死气沉沉的。原本应该认真的画师,个个都萎靡不堪地趴在桌子上,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就算听见有人进门,也没有谁会抬头看一眼。
陆绒直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默默地收拾起了东西。
“唉,都怪陆绒,好好的打什么官司,现在我们更要不到钱了。”
沉闷的工作室中,忽地有人打了个哈欠,感叹道。
很快地,有人附和:“就是啊,本来工作室都说好了的,下个月给工资,这个月就是资金周转不过来而已。就那个陆绒事多,跑去打什么官司。现在输了,连带着我们都拿不到钱。”
……
你一言我一语的愤慨中,一个怯生生的女声说:“可是,陆绒说的都是事实啊,工作室就是不给钱,都是骗我们的。你们怪她也没用。”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安静。
旋即有人讥讽道:“你帮陆绒说话?你要是真想帮她,你怎么不去找她啊,还在这待着?塑料姐妹花,装什么装!”
“我……我不是不帮啊!我去找过她的!”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你要是真把她当朋友,你不如把我们的工资也补上,都是因为陆绒我们才拿不到钱的!”
“我哪有钱给你们?”那柔柔的女声越来越委屈,几乎快被周围的人给逼哭了。
陆绒“啪”的一声把画稿摔在桌面上,拔高了嗓音:“你们觉得自己拿不到工资,是因为我?”
空气瞬间凝固了。
谁也没有想到大家议论纷纷的女主角竟然出现在了工作室里。
“你不是都被辞退了吗……”有人小声嘀咕着。
陆绒怒极反笑,冷冷地环视了一圈。
“你们自己想想,刚进星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敢拍着胸脯发誓,我一开始是想好好画画,画我喜欢的!大家喜欢的!”
她拍了拍胸,结果发现太平了,拍起来骨头疼,就只好偷偷泄了点劲儿。
“星光根本就不把画师当人看,没理由地压稿,就为了卖点中间差价的利润给其他工作室!一直拖着工资不发,说好的工作时间都无限期翻倍,一开始还能说情怀,现在谁还和我说情怀?”陆绒越说越气,就差把桌子给掀了。
“没钱,说什么情怀,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就好了!”
她喘了口气,顺了顺飞起来的发丝。
“你们要真不愿意,我当初起诉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站出来,一个两个的都跟在我后面。现在败诉了,就跑过来把责任都甩我身上!”
工作室内一片死寂。
良久,那柔柔的女声说:“陆绒,其实……其实大家也没恶意,就是被气到了而已。你没必要说得这么重吧?”
呵。
陆绒只是在顾临深面前被压榨得没了智商,平时还是妥妥的。
她长得不算高,站在这里只能瞧见那人的半个脑袋。
陆绒撇撇唇:“随便你怎么说啊,反正我走了,你们随意。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定星光还怕事情闹大,给你们点好处,对不对?”
她直接就戳破了这群人心底的真实想法,然后抱着一堆东西,“啪叽”一脚把门勾上了。
陆绒抱着一个纸箱子,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想想也是可怜,她在星光混了几年,要带走的东西简直少得可怜。
顾临深让她去律师事务所打杂,她哪有那么厚的脸皮待着?
陆绒思来想去,陡然瞧见路边一个边弹吉他边要饭的流浪汉。她灵光一闪,兴冲冲地抱着纸盒子就上了公交车。
“……最近我市受到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可能会出现强降雪天气,请各位出门注意好……”
公车上播着视频,天气预报主持人一本正经地播报着。
陆绒被暖和的热气熏得昏昏欲睡。
慢慢地,她的意识也陷了进去。
只听“咚”的一声,她直接撞在了车窗上。
身旁的老爷爷吓了一跳:“小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陆绒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的脑门肯定磕红了,她笑嘻嘻地道了谢。
恰巧公车到站停了下来,她兴冲冲地摆摆手,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这站是北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人流量极大。
陆绒寻了个好地方,吭哧吭哧撕了画纸,潇洒地写了几个大字——人像素描,一元一张!
末了,她还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在花坛边上摆了一叠旧稿。都是她以前练手的素描线稿,拿出来糊弄糊弄外行人差不多了。
冬天实在太难,陆绒等着也是等着,她索性捏了支笔,坐在花坛边上开始画路人。
草草勾了几笔,她感觉手都冻麻了,凑到唇边呵了呵气。
一抬眼,她瞧见一个小女生站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姐姐,你真的一块钱一张?”
陆绒点点头:“对啊!”
“其他人都是十块,或者二十块之类的。”
“你如果愿意,我可以收你二十块。”陆绒摊摊手。
她要不是穷疯了,怎么会才收一块钱?估计光是工本费就亏死了。但她现在真的很缺本金啊,就算是画稿直接投到出版社,她也需要买画笔和工具。总不能咬了手指头沾血画吧?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倒不是他们觉得陆绒画得多好看,众人的心里想法很简单——
便宜。
太便宜了!
人的惯性思维,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陆绒画了一张又一张,从太阳正盛画到黄昏,手指都快要抽筋了。
她搞定最后一张画,嘴里咬着笔,把画纸递过去:“终于画好啦,给您。”
对方欢欢喜喜地拿着画走出两步,末了,还犹有不舍地回头问她:“你明天还在吗?能不能给我家乐乐画一张?”
“在!”陆绒格外郑重地点点头。在她没攒够钱之前,她绝对会在这儿。
“哦,那就行,我家乐乐可能有点坐不住。到时候我还得给它戴上项圈。”
对方嘴里念叨着,捏着画走了。
陆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敢情乐乐是条狗,她已经沦落到给一只狗画画像了?
她估计老师知道的话,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好像该回去了。”
她看了眼时间,收了收东西,抱在怀里打算回事务所。
站在车站的时候,陆绒思索了一下,这里距顾临深的律师事务所大概有三站地,坐车十来分钟,估计她步行也就半个来小时。
要不直接走回去吧?
结果走到半路她就后悔了。
这条路偏僻得要死,还七拐八绕的。对她这个路痴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是前面还有几个走路摇摇晃晃的醉汉。
陆绒脑子里已经幻想了一幕“深夜醉酒男人路遇美女,抢劫XXXX”的大戏了。她稍微往后退了退,结果前面的几个人影的喧哗声更大了,还夹杂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荤话。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重新回去等车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陆绒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接起来。
“谁,谁啊?”
顾临深的声音很是焦急:“陆绒,你跑哪去了?”
“我没乱跑啊,我马上就到了!”陆绒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观望着前方的人影。
“我去过你的工作室了,他们说你很早就走了。”顾临深的语气里似乎含了一抹担忧,“你现在在哪?”
“我真的快到了。我就在回你律师事务所的路上。”陆绒放大了地图,又瞄了一眼,“直走的话,还有两个红绿灯。”
“你给我等着!”
“嘟嘟嘟——”
顾临深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就挂断了。
陆绒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难不成顾临深是担心她偷跑,要找她算账?
只是她还没发完呆,一辆黑色的特斯拉就停在了路边。然后,一个人走了下来,在她面前站定。
“陆绒,现在是晚上六点四十,我记得你十点就走了。工作室里的人说,你是下午一点多离开的。五个小时,你去哪了?”
顾临深的语气格外冰冷。
陆绒抱紧了纸箱,咬了咬唇:“我迷路了……”
她说的半真半假,顾临深一时半会儿没分出来,但语气软了些:“知道自己迷路,就别老乱跑。上车。”
顾临深接过她手里的纸箱,连着她也一起塞进了后座。
他发动引擎,面无表情地说:“你转了多久?”
“没多久,就一直在认路……”
顾临深淡淡道:“那就行。”
迷路迷了这么久,应该还来得及。他略微沉吟片刻,一伸手,转了方向盘,径直上了另一条路。
陆绒是路痴,根本不知道顾临深早就换了方向。
直到车子停在一个小区门口,她才惊讶地抬起脸:“这是哪?”
“等我一下。”
顾临深熄了火,捏了车钥匙出去。
陆绒从车窗望出去,发现这个小区竟然是前段时间在疯狂打广告的“昭阳逸墅”。这是最新建成的一处别墅群区,寸土寸金。
陆绒也曾经对广告上风景优美的住宿环境羡慕不已。
“咔嗒”一声,后车门开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爬了进来。
陆绒震惊地望着面前这个长相和顾临深格外相似的小男孩,一时间心潮翻涌,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得这么相似,绝对是顾临深的儿子没错了!
看这样子都有四五岁了,难道顾临深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儿子?
陆绒瞬间觉得不好了。
她心里堵得难受,面前的小男孩却一脸呆萌地望着她:“姐姐?”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揉了揉脸,想趁机擦掉眼泪。
“爸爸!这个姐姐哭了!”
清脆又欢快的童音,彻底让陆绒断绝了最后一丝希望,她气急败坏地别开脸:“别胡说八道!我是眼睛疼!我才没哭!”
“姐姐你骗人!骗人鼻子会变长!”
顾临深冷淡地扫了一眼:“顾瑞,说了多少次别乱喊。我不是你爸爸。”
他看了看死命把脸朝着窗外的陆绒,微微弯了弯唇,“顾瑞的确和我有点血缘关系,如果要个准确定义的话,你可以叫他小侄子。”
他说完就发动了车子。
据他所知,陆绒的脑容量太小,消化这个消息肯定需要好长时间。
果然,陆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捏了捏顾瑞的脸。
“原来这是你的小侄子,哈哈,好可爱呀,让姐姐捏捏!”
她俨然把之前对看见顾瑞的不开心全部忘到九霄云外了。
顾瑞圆嘟嘟的脸蛋都被捏得变形了:“姐姐!你好色啊,你怎么能摸我!”
陆绒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怎么色了,我摸你还是你的荣幸呢!”
“你肯定是看我好看才摸我的!”顾瑞眨了眨眼,“你别摸我了!你去摸我爸爸好了!我爸爸长得可好看了!”
陆绒动作一顿,略微思考了一下。
顾瑞的爸爸是顾临深的哥哥。
既然顾瑞长得这么像顾临深,那就说明,顾瑞爸爸也像顾临深。
她点点头:“我信!你爸爸肯定长得好看!”
“陆绒。”顾临深的嗓音有些不悦,“你不要惦记一个已经结婚有孩子的老男人。”
顾临深在一家餐厅停下车。
陆绒带着个小短腿实在跟不上,她干脆把顾瑞捞了起来,抱在怀里跟了上去。
“给我吧。”顾临深把顾瑞接了过去,“他太胖了,你抱不动。”
陆绒走过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窥视自己,偏偏又死活找不到。
就在愣神的这一瞬间,她落在了后面。
陆绒刚想跟上去,就被突然闪出来的一个人给挡住了。
“陆绒?真的是你啊!我就说没看错嘛!”那人兴奋地低呼一声,“还有顾临深,你真的追到他了?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你们这是……”
“陆绒,你怎么那么慢。”
顾临深一回头,发现人没了,他折回来,微微颔首,算是问好。
对方啧啧两声,感慨般地道:“你还是这么冷淡啊,也不知道陆绒怎么坚持下去的。等等……你们有儿子了?”
“陆绒,同学聚会你必须得来啊!”那人只愣了一瞬,旋即挤眉弄眼地看着她,“你最近怎么没看通知?咱们班说趁着过年那会儿准备搞个同学聚会。前段时间还说呢,也不知道好几年了,你到底追上顾临深没,真没想到,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啊!哈哈,你行啊,陆绒。看样子,你们早就在一块儿了吧!”
“唉,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那人倒好,一口气把心里想说的全部说完了,只留下陆绒尴尬地低着头。
“我,没来得及解释……她说话实在是太快了……”
“吃完再说。”
顾临深依旧淡淡的,脸上的表情少得可怜。
结果这吃完再说,就真的没下文了。
鉴于她无家可归的凄惨处境,顾临深高抬贵手,放了她一马:“你可以在我家里兼职保姆,包吃包住,一个月,抵那七千。”
陆绒就真的厚着脸皮龟缩在顾临深家了。
她蹭到了一间客卧,晚上偷偷摸摸地开了灯,开始熬夜画稿子。
没钱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她真的想赶紧摆脱这种感觉。手里还有几个工作室的联系方式,她咬了咬笔杆,决定顺应潮流,画一期“甜宠的虐狗日常”。
最近的动漫新番里,某夫妻简直是日常“虐狗”,也顺利霸占了各大榜单的第一名。
陆绒草草定好人设,就开始动笔了。熬了一晚上,她起来眼圈儿都乌青了。
次日一早,她跟在顾临深后面准备出门,结果对方停下脚步,说:“你就在家里带孩子吧。”
陆绒“哦”了一声,点点头。
等顾临深的背影消失了,她才忽然感觉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顾瑞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练琴。
陆绒抱着“好好在家带孩子的心态”,把画画的工具也搬了过去。可惜顾瑞魔音灌耳,还扯着嗓子哼着跑到喜马拉雅山的调子,吵得她一点思路都没。
陆绒捂着耳朵道:“顾瑞我跟你说,你弹得实在是太难听了!”
顾瑞不服气,短短的十个指头胡乱地摁在琴键上:“你胡说!我妈妈说我有天赋!妈妈钢琴弹得那么好,我弹得也好!”
“那是安慰你的!”
陆绒忍无可忍,摁了录音键,“啪”的一声把手机放在钢琴上。
“你弹,我给你录,你自己听了试试!”
陆绒才放第一遍,顾瑞就听不下去了,委屈地垮下脸:“好像是挺难听的。”
“那你就好好弹,别把琴键敲得跟砸石头一样。”
陆绒修了下线稿,费劲地思索着怎么才能更“虐狗”。
“姐姐,你在干吗?”顾瑞忽地凑过来,“你在画……天啊!姐姐,你竟然画这种东西!”
顾瑞瞪大了眼睛,指着她的画稿控诉。
“小孩子看什么看,这是正常的好不好!”陆绒自然地摊开自己的画稿,“我画的这个漫画主题就是‘虐狗’,不这么画怎么能‘虐狗’呢?你年龄小,看不懂,太正常了。姐姐不会瞧不起你的!”
顾瑞开始动摇了,陆绒又趁机洗脑:“你看啊,这多正常啊,你爸爸妈妈是不是也经常这样?”
她刚科普到一半,手机就响了。
陆绒怨念地放下画稿,接通电话。
对面的声音刺耳得几乎能穿透耳膜——
“陆绒!今天有同学聚会你怎么能不来呢!老师当初最喜欢你了,你今天要是不来,老师该有多伤心啊!”
陆绒一愣:“今天就有同学聚会?”
“中午十二点,你看看还有几个小时?”对方火气越来越大,“昨天才告诉你的,你该不会自己都忘了吧?”
“没有……”
陆绒回想了一下,明明昨天那个同学说的只是同学聚会,并没有具体说什么时候啊,她还以为……早着呢。
对方气吼吼地说了地名,又甩出来一句话。
“今天你要是不来,我们就一刀两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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