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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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如战场,她终于尝到委屈的滋味了
周末,阳光明媚,街道上的积雪融化了不少,露出嫩绿的新芽,几只鸟雀飞来,轻轻落在树枝上,啄了啄,又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顾瑞趴在阳台上,手里拎着一个小水壶,嫌弃地看着陆绒,说:“小姐姐,你就不能发挥一下你作为女人的本性,好好打理一下这些花花草草吗?”
真是的,连鸟都嫌弃这里的阳台不漂亮,没有吸引力。
陆绒本来前段时间靠着画稿攒了笔钱,偷偷跑去租了一套房子,准备搬出去。
她始终觉得,住在别人家里怪怪的,哪怕这个别人已经是自己的男朋友了。
结果她房租都交好了,刚准备搬出去,就瞧见了提前下班等在门口的顾临深:“陆绒,你又想偷溜?”
陆绒瞬间心虚:“我就是出去逛逛。”
“出去逛逛带行李箱?”
“我……我想买好多东西,怕装不下!”陆绒忽然找到了一个理由,不由得为自己的小聪明点了个赞。
结果顾临深一扬唇:“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她吓得手足无措,开玩笑,要是真的让顾临深和她去,她一箱子东西,不全部露馅儿了?
最终迫于顾临深的压力,她只好坦白:“我觉得不合适。”
顾临深蹙眉:“怎么不合适?”
“这个发展节奏不对……哪有,哪有先住一起再谈恋爱的!”
陆绒沉默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她一直就觉得自己和顾临深之间的相处怪怪的,仔细一想才发现,这节奏完全是倒着来的。
“那好。”
出乎意料地,顾临深竟然默认了她的意见。
陆绒如愿以偿地搬了出去。
第一个晚上,她睡得格外舒心,仿佛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一般,整个人都欢快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结果第二天,她就后悔了。
当她和杂志社的同事一起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面容清俊的顾临深,手里牵着表面可爱、内里恶魔的顾瑞,一同等在漫萌的楼下。
陆绒在走出楼门之前,就听到了前面同事的议论声——
“你看你看,那个是不是特别出名的大律师?!”
“对啊,我记得他上次那个案子简直就是绝地反击,超帅的哎!他怎么在这里啊?”
“那个小孩子和他长得好像啊,是不是他的儿子啊?可是我记得他好像还没结婚啊?”
……
陆绒越听越觉得不安,等她刚走出去,就被一个小不点扑了个满怀,还有一声极其响亮的呼唤:“妈妈!”
顾瑞笑得异常灿烂,死死搂住她的大腿不放。
“妈妈!瑞瑞好想你啊!你别和爸爸赌气了,赶紧搬回来吧!我好想你啊!”
周围同事大惊,但是立刻被顾瑞的假象所迷惑,纷纷心疼起来。
“陆绒,这是你儿子吗?真的好可爱啊!”
“小朋友,你别伤心,你妈妈肯定会回去的。”
……
就这样,陆绒搬出去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又在顾临深的借刀杀人之下,不得不搬了回去。
隔天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杂志社的同事纷纷表示了自己的惊讶。陆绒解释不清,只好默认了和顾临深的关系,不过她还是顺便辩解了一下自己和陆绯的关系。
“……至于陆总编,我是真的不认识。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同事们将信将疑。
不过时间一久,大家也就相信了。因为陆绯继续神出鬼没,隔着一根网线发布指令,平时也不见陆绒有特殊待遇。
莫名其妙地,陆绒惊讶地发现,漫萌的同事对她的态度,慢慢地好转了。
时不时,还有人会问她:“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听说楼下又开了一家新的餐厅。”
陆绒不记仇,更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既然同事愿意主动示好,她也乐得接受。不过奇怪的是,钟佳茵忽然开始和别人出双入对,根本不搭理她了。
同事见她奇怪,不屑道:“你别管钟佳茵了,她特别喜欢攀关系。之前你刚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是陆总编的亲戚,直接空降的。钟佳茵表面上跟你好,背后还不是说你坏话,可难听了,你少接触。”
陆绒道了声谢,也自觉地远离了钟佳茵。
她是挺没心没肺的,但那也不代表她真的就愿意被人傻傻地坑。
陆绒把今天的工作处理完,给陆绯发了过去。
等到邮件已送达的回执显示出来,她才关掉了网页。
最近到了年底,新番频出,算是国漫爆发的一年,各式各样的漫画连载被动漫化。漫萌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漫画杂志社,任务加重。
尤其是到了新年期刊,尤为重要。
陆绯是个很挑剔的人,特别是对于画稿的细腻度上。
新年工作任务重,重新划分组别。陆绒被分到了美编组,恰好和钟佳茵搭档。
“你负责后期吧。”钟佳茵还没等陆绒说话,就已经自觉地分好工了,“我喜欢修图,你最后完善一下就行,很轻松的。陆绒,你看,我对你多好。”说着,钟佳茵还露出一对酒窝,很是可爱的模样。
陆绒打招呼的动作僵住了:“为什么我是后期啊?”
后期最累了,她还以为钟佳茵主动开口是要和她分摊图片呢。
果然是她想得太美。
“后期轻松啊,你是新人,我照顾你。”钟佳茵说得大言不惭。
陆绒“哦”了一声:“谢谢啊,但是我还是想多磨砺点,要不还是你去后期吧,这样轻松。”
钟佳茵的脸色异常难看,紧紧盯着她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陆绒,我谢谢你啊!”那语气咬牙切齿,就差冲上来把她掐死了。
陆绒继续装傻,纯洁无害地一笑:“不用谢。”
等到钟佳茵走了,同事小声提醒道:“你这样直接顶她,钟佳茵肯定会算计你的。之前有个新人也是,表现得挺好的,钟佳茵业务上不行,就私底下造谣,说人家是小三啊,陪酒啊什么的,反正就是污蔑人家私生活乱七八糟的。”
“还这样?”陆绒很惊讶,“那妹子怎么解释的?”
“人家才懒得解释呢,那妹子其实是个大财团的千金,因为喜欢漫画才来这里的,被钟佳茵那么一闹,妹子直接挑明了说出来,自己甩手走了。”同事似乎有些佩服,“还特地说了,不让上面开除钟佳茵,就让她在这待着。”
“哎,你说说,这多厉害啊,钟佳茵脸都丢光了,还必须得在这待着。所以嘛,你看现在——”同事摊摊手,“她还是留在这里。只不过运气比较好,总编换人了,陆总编新来的,钟佳茵就干脆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厉害吧?”
“厉害。”陆绒默默地称赞了一声,决定以后要更小心地对待自己的工作。
因为陆绯很欣赏她在工作上严苛的态度,还有对光影的处理效果,所以公开表示过对陆绒的赞赏。
虽然也只是偶尔的一句“做得不错,继续努力”,但也成功地引起了钟佳茵的嫉妒。
钟佳茵再度找到她,想要表示亲昵,却被陆绒委婉地回绝了。
面对她的拒绝,钟佳茵笑意不减:“没关系呀,我们还有好长时间相处呢。”
就因为这句话,陆绒更害怕钟佳茵出手了。
不过陆绒说归说,但她并不会真的把所有后期都扔给钟佳茵一个人。画稿上交之前,她都会重新从钟佳茵那里要过来,自己再帮着处理一下。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下,还真给自己找了麻烦。
“这张图,你们自己看。”
会议室里,陆绯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她身后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张被放大的图片。
上面的人物形象鲜活,色调处理极佳。唯独一点瑕疵,角落里的光点没有处理好,印刷出来像是一团光斑。
“陆总编,这是……”钟佳茵已经站了起来。
“常识性的错误还要犯,这已经不是疏忽的问题了。工作态度有问题。”陆绯完全不打算听解释,抬眸直视,打断了她的话,“钟佳茵、陆绒,年终奖全部扣掉。”
“散会。”
陆绒甚至不敢去看陆绯的眼睛,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是她第一次在业务上出问题,虽然是个被设计的圈套。
因为这张图,她甚至没有见到过。
每次收到的文件都是直接从主编那里下发的,她不知道哪里出了疏漏,只盼着赶紧回去看个究竟。
不过她才出门,就被钟佳茵拦住了去路:“陆绒,你自己犯的错,凭什么要我承担!”
陆绒几乎被气笑了:“我根本就没见过这张图!”
“你胡说!”才刚散场,陆绯还没走远,钟佳茵存心想要把事情闹大,扯高了嗓音,“你发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凭什么要我和你一起倒霉!”
“我才没给你发过呢,我见都没见过!”陆绒恼怒不已,“我懒得和你争。”
她错开位置就要走,结果钟佳茵直接挡在前面,寸步不让。
“就是你的错,你要给我道歉,不然别想过去!”
周围同事纷纷过来劝阻,可钟佳茵分毫不让,气势越来越高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陆绒气得不行:“那好,我们去看,你说我给你发的,我还想看看呢,我到底什么时候给你发的!”
钟佳茵眼神一亮,得意扬扬地道:“去就去,我让你嘴硬,到时候还得给我道歉,是你自己丢人!”
这已经不是一点小事了,关系到工作上的失误,一旦承认,也就等于默认了自己的疏忽,对今后的发展都是有影响的。
陆绒刚打算跟她去,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
“从现在开始,谁再敢提这件事,都是太闲,全部给我收拾东西走人。漫萌不养闲人。”
不知何时,陆绯已经走了过来。
她身材高挑,气势凌人,光是往那一站,就吓得众人纷纷沉默了下来。就连钟佳茵也讪讪的,不敢再说。
陆绯环视了一圈,目光停在陆绒身上,蹙了蹙眉,说:“陆绒,你跟我来。”
陆绒咬了咬唇,跟在陆绯身后离开了。
临走时,钟佳茵还得意地朝她眨了眨眼,而其他同事则纷纷留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陆绒一路走,一路想着,陆绯会不会狠狠地痛骂她一顿,又或者……直接让她滚蛋?
谁让她还在实习期呢。
陆绒越想越觉得心酸,早知道自己一开始就和钟佳茵分工合作了,也不至于惹出来这种事。
陆绯“咔嗒”一声锁上办公室的门,优雅地坐下,瞅了她一眼,说:“知道错了?”
不知怎的,陆绒一瞧见陆绯就觉得害怕,大概是陆绯那种波澜不惊的气势和顾临深极为相似,让她潜意识里就不由自主地说了实话。
“陆总编,我错了。”
陆绯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你知道我在会上为什么不听解释?”
陆绒想了想,小声说:“不知道。”其实她想的是,可能陆绯想杀鸡儆猴,直接来个大处理,警告群众。
陆绯眉头一抽:“钟佳茵以前的事情我知道,所以才不打算听。”
“陆总编,你知道?”陆绒大惊,她记得同事说过,陆绯是在那次事件之后才来的,怎么可能知道以前的事呢?
“职位交接,你以为我们互相之间不会了解?”陆绯红唇微抿,“也就你们这群小孩天天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绯的眉眼细长,说话的时候微微眯着眼眸,看上去风情万种,妩媚至极。
陆绒心里涌起一股敬佩:“陆总编,你真厉害。”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也罚你?”
“不知道。”
陆绯悠悠地看了她一眼,说:“让你长点记性,不要为不该浪费时间的人去浪费时间。有这工夫,都能画多少漫画了,是吧?”
陆绒认可地点了点头,末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忐忑,揣测着莫非陆绯猜到了她私底下还在接画稿?
漫萌好像也没规定职员不能接商稿吧?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违规。
陆绒正胡思乱想着,忽地却听到一声轻笑,一张妩媚的脸孔凑了过来,陆绯挑起她的下颌,道:“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录用你吧?”
两人距离极近,陆绒几乎受不了这种强势的压迫,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
陆总编……
真的很漂亮。
可是,可是陆总编,你能不能别这样啊,她根本控制不住美色的诱惑嘛。
“哎呀,逗你玩玩而已,真没意思。”陆绯松开手,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我以前关注过你,知道你几年前在微博上连载漫画,而且是很有人气的四格,后来忽然就消失了。要不是那次绾绾拿回家一张画稿,我还真没把你认出来。几年不见,你的画风根本就没有变。”
“陆绒,我很看好你,所以才让你来漫萌。把你放在美编设计部,就是让你多接触到后期这些,自己学会做。”陆绯不紧不慢地道,“一个画师,她自己上色调光,肯定比助手帮忙来得更合心意。”
陆绒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陆绯,心里百感交集,有惊讶,有震撼,更多的是感动。
她真的没想到,竟然有人一直没忘记她的画,而且,还在她莫名其妙消失了几年后,愿意给她机会,甚至告诉她“我很看好你”。
“所以,别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陆绯悠然地撩了撩长发,斜睨她一眼,“赶紧回去工作。”
陆绒回去的时候,眼睛还有点泛红,只不过是因为感动的。但周围的同事都以为她被狠狠地痛骂了一顿,又因为陆绯的那一番警告,一时之间,办公室里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陆绒翻了下邮箱,发现收到的文件里神奇地出现了那张图。然后,她又翻了翻发送记录,她给钟佳茵发送的邮件里,的的确确也有。
很显然,钟佳茵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过她的电脑,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图发给了自己,然后删掉了她收到的图片,然后又等她处理完所有的图片后,再把删掉的图片复原。
幸亏当时陆绯出现了,不然众目睽睽之下,她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陆绒记得自己设过密码,不过她仔细想了一遍,似乎钟佳茵曾经把优盘插进过她的电脑,美其名曰讨论如何修改。
可能也就是因为那一次,被植入了什么远程控制的软件吧。
陆绒想明白了以后,就打算晚上去重装一遍系统,顺便去杀杀毒什么的。
下了班,她抱着电脑往楼下走,意外遇见了三楼程序部的同事,对方很是热情:“病毒?没关系没关系!我来弄,保证没问题!”
陆绒性格温柔,尤其面对善良又热情的人,她只好说:“没关系啦,不用麻烦,楼下就可以修,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她手里就一空。
对方已经抱着她的电脑走了:“你放心!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等对方束手无策地看着她,不断表示出了点意外,非常抱歉的时候,陆绒为了掩饰尴尬,大大方方地表示道:“没关系,本来也出问题了。谢谢你哦!”
因为浪费了太多时间,楼下的维修店也关了门。因为到了年底,顾临深接的案子越来越多,经常都是深更半夜才回来。她担心顾瑞一个人在家没饭吃,只好抱着电脑回去了。
就这样,陆绒走在小区里,怀里抱着一个电脑,手上还拎着刚从超市买好的新鲜蔬菜。
结果她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陆绒很敏锐地嗅到了麻辣水煮鱼的味道,她兴奋地抱着一堆东西走过去:“顾瑞,你都学会点外卖了呀,真聪明……咦?”
她惊讶地看着手里端着一叠刚刚炒好的小炒肉的顾临深,不由得面露异色。
顾临深同样略带异色地望着她:“你怎么把笔记本带回来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
饭桌上,“小短腿”顾瑞兴奋地刨着饭,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陆绒简单地叙述完,有些丧气地托着腮,叹了口气:“感觉今天好倒霉啊!”
“帮你修电脑的同事男的女的?”顾临深眸光幽深。
“男的,不过我不熟,就遇见过几次,漫萌的人真的好热情呀。”陆绒沉浸在回忆中,笑弯了眉眼,“最近还有人主动找我一起去吃午饭,真的是……受宠若惊呀!”
她从脑袋的词库里找了一个恰当的形容词,开心地甩了出来。
“记住了,帮你修电脑的人,根本不是真心想修电脑。”顾临深淡淡地道。
“是想泡你!”顾瑞在一旁补充,“小姐姐,你是不是傻?”
他超嫌弃小姐姐的,要不是看在她呆呆傻傻的样子还算是可爱的份上,根本不屑于和她做朋友。
顾瑞咽了口饭,心里盘算着,小姐姐对他还算不错,勉强能算得上他的好朋友了。
晚上,陆绒还沉浸在电脑无法开机的忧伤中,她可怜兮兮地倒腾着,无数次摁了开机键,不停地开关机。最后,她还是面对漆黑一片的屏幕,无奈地哀号一声,倒在了床上。
“咚咚”
她走过去打开门,瞧见的是一脸淡然的顾临深,陆绒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把笔记本拿过去。”顾临深冷淡地甩下一句话,“待会儿我帮你修电脑。”
陆绒进了他的房间,面对简练至极的装修风格,她总觉得束手束脚的,只好把电脑放在了床上。
因为顾临深的桌面实在是太整洁了。文件堆叠得整整齐齐的,键盘和屏幕摆成直角,就连鼠标线都是缠得刚刚好,一点儿都不多余。
真是可怕。
不知道顾临深摁了什么键,在她手中像是一块加大号板砖的笔记本“滴”的一声,缓缓地亮了起来,露出了她熟悉的欢迎界面。
“哇!你怎么弄的!”陆绒贴过去,恨不得贴在屏幕上,就差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本来我以为明天还得起个大早去买个新的笔记本,不然真的只能发呆一上午了。”
顾临深不打算解释,因为过程太复杂了,他解释了陆绒也不一定能听懂。
“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你不是学法律的吗?”陆绒使劲摇着他的胳膊,眨巴着一双“星星眼”,里面写满了好奇。
顾临深压唇:“想知道?”
他的嗓音本来就带着磁性,现在蓄意压低了声线,越发显得勾人。
陆绒已经进入了“沉迷美色,不可自拔”的状态,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然后,唇上一热。
/guijiangtuiwen/guijiangtuiwen/guijiangtuiwen/
她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己被捏住的下颌,他的手指只微微用力,仿佛怕伤到了她一般。就连唇舌的接触也是浅浅的。
可是越浅就越是若有似无,不断地引诱着她深入。
“想知道,是要给点利息的。”顾临深温热的双唇一点点游离在她耳畔,轻声细语,“陆绒,你要记住,律师从来不吃亏的。”
律师是从来不吃亏的。
——这是陆绒在顾临深那里学到的一个教训。
等到后来顾瑞才偷偷告诉她:“小姐姐,我跟你说实话,那天的晚饭都是叔叔亲自做的,你都没说好不好吃,他其实生气了。”
陆绒这才想起来当时顾临深端着菜的模样,她“啊”了一声:“他会做饭吗?”
“不会啊,但是叔叔有在偷偷学哦!”顾瑞直接兜了个底儿朝天,“他说以后本来就没打算指望你。”
“这么伤人的吗……”陆绒在心里默默地抹了一把泪,她做饭是难吃,但也不至于被这么嫌弃吧。
“不是,叔叔说你太笨了,万一哪天切到手了,他会被气死的。”顾瑞眼见着不妙,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任务失败,赶紧补充道。
陆绒瞬间喜滋滋的。
望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姐姐,顾瑞笑得更灿烂了。
没别的,只是因为他亲爱的叔叔交给了他一项任务,只要他帮着叔叔在小姐姐那里提升好感度,就能少写点作业。
顾瑞简直想吐槽,他早就把作业写完了好嘛!
这些作业纯粹就是叔叔强行塞给他的,搞得现在他还必须好好表现才能减少数量,真是心酸。
他更想不通的是,叔叔为什么不自己解释啊?
顾瑞冥思苦想了许久,得出来的唯一结论只能是,因为叔叔太“闷骚”了。
陆绒最近神清气爽,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钟佳茵被调到了分部,和她终于分道扬镳。
陆绒喜不自胜,差点没掩饰住内心的喜悦:“慢走不送呀。”
她一个人处理起后期来顺顺当当的,完全没有一点问题。
程欢欢跑来找她:“陆绒,你怎么混进漫萌的?”
陆绒很是不服气,“我当然是靠本事了,怎么了!我不像吗?”
“是不太像。”程欢欢吐槽完,用力一拽,直接带着她上了车,“和我回趟学校,有事。”
陆绒很多年没有回过初高中的学校了,程欢欢更是。
两人还打算顺着学校以前的后门溜进去,结果发现是一堵厚厚的围墙,有路过的人好奇地看了她们两眼,问:“回学校?”
“是呀。”陆绒老实地点点头。
“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对方劝解道,“这几年管得特别严,以前的小门什么的,全部堵上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陆绒干脆问道:“欢欢,到底是什么事啊?”
“周老师知道我回国了,说我上学的时候有东西落在她那了,一直给我留着的。”程欢欢微微蹙眉,“我问了,但是周老师也不说。”
陆绒只好陪着程欢欢一直等在校门口,学校门禁很严,就算是从前的学生也不能进去。
陆绒等得冷飕飕的,终于听到了一声欢快的下课铃声。
周老师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门口。
多年不见,曾经挥舞着教鞭意气风发的周老师,鬓旁已经生了不少白发。
陆绒抽了抽鼻子:“周老师。”
周老师眼圈红红的,抱了抱陆绒,又抱了抱程欢欢,嗓音带着点儿哭腔:“你们行啊,这么久都不来看老师。”
陆绒觉得很愧疚,她自从考上政法大学以后,就再没回过母校,程欢欢更是,直接出了国,两个人都对周老师饱含歉意。
好在周老师并不在意,随意寒暄了几句,递给程欢欢一个笔记本,说:“你的,我当初可是替你保存了好久啊,本来想等你毕业给你的,结果你出国了。”
程欢欢愣愣的,很是茫然地问:“这是我的?”
她细长的手指放在笔记本上,刚刚想要打开,周老师却盖住了她的手,阻止道:“回去慢慢看。我要上课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吧。你们都要好好的。”
周老师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步履急促,曾经的风华正茂都被讲台上的粉尘一寸寸地侵蚀掉,徒留下脸孔上苍老的岁月痕迹,还有鬓旁的一缕华发。
程欢欢静静地盯着手中的笔记本片刻,抬眸道:“陆绒,我们是同桌,这个是不是你的?”
“不是吧?”陆绒倾过身,接到手中瞧了一眼,又重新递给她,“一看封面就不是我的,我不喜欢黑色的笔记本。”
程欢欢失神地望着远方的教学楼,目光空洞,仿佛跨越了时间和距离,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中。
陆绒没有打扰,而是等着她回忆。
忽地,程欢欢猛然回神:“我知道了。”
然后她一把将笔记本塞入陆绒怀中:“帮我扔了!”接着,她一转身,直接甩下陆绒就朝着前方跑走了。
“欢欢!等等我!你真的要扔了?”
程欢欢身高腿长,很快就没了人影。陆绒追不到,只好丧气地喘了口气,停在了原地。
她一向是个乖宝宝,程欢欢让她扔,她就真的会去扔掉。
纯黑色的笔记本,表面光滑细腻。
陆绒拿在手中犹豫了一瞬,然后扬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只是她没投中,恰巧又刮来了一阵风,吹开了掉在地上的笔记本。纸张“哗啦啦”地翻卷着,露出写得密密麻麻的页面。
陆绒弯腰捡起来,打算重新扔掉。只是她的视线不经意就落在了笔记本上。
页面上的字迹,是陆迦南的。
“12.25 欢欢生日,她喜欢Linkin Park,记得准备门票。”
“1.13 考试结束,她心情不好,数学最后一道题丢了分,记得发卷子的时候给她讲。”
“3.5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书店,记得给欢欢订杂志。”
“3.9 欢欢的口味变了,最近喜欢红色。”
……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全部都是关于程欢欢的,横跨了漫长的春夏秋冬。
年复一年,直到写满厚厚的一个笔记本。
最后一页,是陆迦南一字一顿的笔划。
“陆迦南永远忠于程欢欢。”
陆绒彻底顿在了原地,她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烫。
她记得关于程欢欢的一切,自然也记得陆迦南的一切,更记得他们曾经神采飞扬、肆意挥霍青春的当年。
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陆绒怔忪片刻,还是默默地按照程欢欢的叮嘱,把笔记本扔进了垃圾桶。
很快,一辆清扫车开了过来,把垃圾桶里的东西一点点倒进了车厢里,再迎着霜雪,慢慢地开走了。
陆绒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淡淡的忧伤中,顾临深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怎么了?”
“没什么。”陆绒咬了咬唇,无意识地拨弄着窗台上的一株小草。
顾临深看不下去了:“别拔了,它都要秃了。”
陆绒一低头,发现还真是,整个人顿时有些尴尬:“嗯,我……”
“你是不是和程欢欢回学校了?”顾临深不动声色地提起,“去看老师?”
她自从回来之后就不对劲,顾临深总感觉奇怪,甚至怀疑是不是程欢欢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
陆绒沉默半晌,却还是耐不住心里的疑惑,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为什么程欢欢会和陆迦南分手啊?”
顾临深眉峰一挑:“不知道。”
陆绒不信:“可是,我记得你和陆迦南关系还不错啊……”
“要是说几句话就算关系不错,那我关系不错的人多了去了。”顾临深懒懒地道。
他才不会承认和陆迦南的关系,不然以陆绒这种脑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才不想被平白连累。
“别想了。”顾临深转移话题,“周末有时间没?跟我出去一趟,季阳生日。”
陆绒掰了一下手指头,说:“就三天了,送什么啊?我都没时间好好计划。”
“不用费心想。”顾临深不以为意。
“那会不会不好啊,毕竟是你的朋友嘛。”陆绒仰头看他。
结果顾临深凉凉地道:“留着给我费心思就行。”
话虽这么说,但陆绒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送什么合适。
天可怜见的,她这辈子的所有脑细胞都在追顾临深的时候消耗光了,哪还有工夫工夫去想送别人什么好。
陆绒一想到顾临深的那副冷淡模样,就彻底打消了找他去买礼物的兴致。
她思来想去,就偷偷给郁诚打了个电话。
“郁诚,我想问你个事。”
郁诚的嗓音很温柔,说起话来叫人如沐春风:“你问,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送一个异性生日礼物呀,什么比较合适?”陆绒描述完,又头痛地说,“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女朋友。”
她主要发愁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顾临深,要不是怕自己作为顾临深的女朋友,送出手的礼物太丢人,她也懒得费心去想。
“异性?”郁诚有些惊讶。
“嗯,其实……”陆绒慢吞吞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和顾临深在一起的事实。
结果郁诚好半天都没说话。
陆绒也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郁诚才说:“你不用准备。”
“为什么呀?”陆绒有点惊讶,“那到时候……我肯定会给他丢人的吧?”
“不会的,他肯定是准备好了的。”郁诚耐心解释,“顾临深都说了,让你不用想,肯定是自己有打算,你听着就行了。”
陆绒仔细一想,顿时觉很有道理:“也是啊,谢谢啦。”
说完,她就打算挂断电话,可郁诚又说:“最近有个漫展,你想不想去?”
虽然陆绒很心动,但她清楚,自己要是又背着顾临深跑去看漫展,估计被他知道又该生气了。
她小声说:“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忙,去不了了。”
“没关系,那有时间再说吧。”郁诚温和地道。
陆绒越发觉得愧疚,小心翼翼挂断电话,轻手轻脚从阳台摸出来,打算偷偷地溜回房间。
结果她才摸进去,就瞧见了站在客厅里的顾临深。
“你……你怎么在这啊?”陆绒不安地问道。
顾临深浸润在黑暗里,语气一如往昔,唯独神色带着点让她心慌的味道:“出来看看。”
他不会说,自己每天晚上都会去看一遍,谁让陆绒睡觉总喜欢踢被子呢。
季阳的生日会如期举行了。
陆绒本来打算去的,但陆绯忽然下令让所有部门留下加班:“新刊反响不错,从今年开始,我们从月刊改成半月刊。”
顿时,整栋楼里都是一片惨呼声。
月刊变成半月刊,等于说所有人的工作量,最起码这个月的工作量会翻倍。
陆绒悄悄给顾临深发了条短信:“季阳的生日我可能去不了……”
顾临深很快就回复了:“怎么了?”
“要加班。”陆绒本来还想再多打几个字的,但是陆绯已经进门开始巡视了,她很快关掉手机,塞进了包里。
陆绒忙完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
她收拾完,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准备回去。结果刚出大楼,她就瞧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顾临深?”
顾临深“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穿着深色的西装,在夜色下越发显得清隽矜贵。
陆绒情不自禁就看痴了,有时候她总是在想,怎么世界上偏偏就有顾临深这么完美的人,没有一处不是她喜欢的。
“关机了?”顾临深问完,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
陆绒这才发现自己的领口有翻卷,露出了白色的绒毛,她咬了咬唇,伸手整了一下,又顺便理了理头发,露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来啦?”
顾临深垂下眸,盯着面前笑得异常灿烂的陆绒,忍不住勾了勾唇。
陆绒大概永远都不知道,她的一颦一笑,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触动他心底的那一根弦。
上了车,顾临深一边发动引擎,一边提醒:“系安全带。”
陆绒讨好地答道:“我知道!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顾临深懒得理她。
“咦,你衣服上有个东西。”陆绒贴过去一瞧,捏在指尖才发现,原来是一绺彩喷,她好奇地吹掉,“怎么还有这个……这个不是……”
“今天季阳过生日。”顾临深看了一眼,没在意。
“季阳很开心吧!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那种笑嘻嘻的人!”陆绒眉开眼笑。
顾临深唇角带着一缕笑意,“嗯”了一声。可不就是?季阳有时候那劲儿,和陆绒简直是一脉相承,让人又想气又想笑。
等他开到家的时候,陆绒已经睡着了。
顾临深熄了火,皱着眉把她从车里抱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的。
进门的时候,顾瑞还在弹琴,比之前的魔音灌耳好了很多,可还是很难听。
顾临深不觉蹙眉:“晚上不要弹琴,扰民。”
顾瑞目瞪口呆:“叔叔,你说过的,这里隔音效果非常好!根本都听不到!”
“是吗?”顾临深扬眉,“我不记得我说过。”
然后,门被关上了。
顾瑞极其忧伤地看着他离开,惆怅地合上了钢琴盖,叹了一口气,摸出偷偷藏起来的小手机,给远方的妈妈打了个电话。
毫无疑问,仍然是关机。
顾瑞失落不已。
唉,妈妈永远这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姐姐说过,等他学会肖邦小夜曲的时候,就能去找妈妈了,那他就要再努力一点了!
顾瑞拿定了注意,又重新充满了斗志。
他俨然忘记了陆绒根本就不靠谱的那回事。
第二天,恰好轮到陆绒休息。
顾瑞兴奋地跑过去缠着她:“小姐姐,我想去学钢琴。”
陆绒打了个哈欠,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又浇了点水,说:“可以啊,你想怎么学?”
“我想去报个钢琴班,我同学说了,他们都在上课外班,生怕自己落下。”顾瑞张嘴就来的本事很好,显然是继承了顾家的优良传统,“我也不想被落下!我要当个优秀的红领巾!”
陆绒对于顾瑞的觉悟感到非常的欣慰,同时又深深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心底默默地感慨了一番: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了。未来祖国的栋梁啊!
然后她带着未来的祖国栋梁去找钢琴培训班了。
当她提出了自己对于几家教育机构的意见后,顾瑞不屑地道:“我早就看好了!”
陆绒先是一惊,旋即表示洗耳恭听。
结果,顾瑞给出的地方是一家以分钟数计算时间的教育机构。陆绒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得不艰难地告诉顾瑞一个悲惨的现实。
“虽然小姐姐我,很想让你如愿。但是这家太贵了,可能你上不到一个小时。”
顾瑞不以为然:“小姐姐,不要太在意金钱这种身外之物!你放心!我叔叔有钱!”
“可是……”
陆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顾瑞拽了进去。
顾瑞简直就是个小大人,自己跑前跑后就搞定了手续,末了,还正了正小领结。
“小姐姐,你乖乖等我啊,我上完课就出来。不然你弄丢了我,又要被骂了。”然后他一溜烟儿地跑开,消失不见了。
周围有个年轻的女人一脸艳羡地说:“哇,你儿子真可爱,长得好漂亮哦。”
陆绒虚荣心爆棚,刚打算笑眯眯地说几句“谢谢啊”、“你儿子也很可爱”之类的话,就听那女人继续说:“你老公应该很帅吧,毕竟……感觉你儿子和你不太像。”
陆绒:“……”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眼前的女人。
女人还打算继续聊下去,忽地,她眉眼间多了抹喜色,站起身,朝着陆绒身后招了招手:“阿俊,我在这儿!”
陆绒一回头,愣在了原地。
要是程欢欢在,就一定能认出来,女人口中的那个“阿俊”,就是她们上次在程欢欢小区里目睹的那场闹剧的男女主人公之一。
显然,那个阿俊也瞧见了陆绒,可能是觉得有些眼熟的原因,眼神停留的时间就稍长了一些。
女人不高兴了,掐了一把阿俊的腰,娇嗲道:“阿俊,七七今天一直在念叨呢,问你会不会来看他。”
阿俊身上的穿着比上一次好了很多。
陆绒不太认识名牌,但也瞧得出做工。
“我太忙了。”阿俊笑了笑,“今天好好陪着你,哪也不去。”
陆绒目送着阿俊拥着那个女人离开了,她的手指已经嵌入了掌心,就连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顾瑞下课的时候整个人都眉飞色舞的,自顾自说了半天,却不见陆绒捧场。
于是他停下脚步,认真地挠了挠陆绒的掌心,问:“小姐姐,你怎么了?”
陆绒低头看着顾瑞那乖巧的模样,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只是她刚牵着顾瑞下到一楼,就迎面遇见了一场两女争一男的年度大戏。而且那两个女人,都带着孩子。
顾瑞惊呼一声:“那是我刚才上课看见的同学!”
陆绒顺着他手指过去的方向一看,愣住了。
一楼的大厅里,两个女人互相拽着孩子,寸步不让,大声争吵着,吸引了无数路过的群众停留围观。
其中一个女人,就是陆绒刚刚在顾瑞学琴那里遇见的。她牵着一个小男孩,态度很嚣张。另外一个女人,是陆绒上次在程欢欢小区里看见的那个。她抱着一个小女孩,苦苦哀求着。
而那个男人,恰是被称为阿俊的那个。他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显得左右为难。
“阿俊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怎么好意思继续缠着他啊!我要是你,就自己走,免得丢脸!”嚣张的女人道,“你还生了个女孩,有什么用,还不是赔钱货!”
“你就是一个小三!还好意思说我!我才是阿俊的老婆!”柔弱点的女人哭诉着,把小女孩拼了命地往阿俊那里凑,“阿俊,你看看啊,你看看啊!这是我们的女儿,你真的忍心不要我吗?我会有钱的!我真的会有钱的!你别不要我!求求你了!”
阿俊不为所动,厌恶地推开她,搂住嚣张的女人,冷着脸道:“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别来烦我了。你自己愿意生的,就自己养,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们毫不留情地走了,只留下那个女人抱着女孩在原地绝望地哭泣着。
人群指指点点讨论了一会儿,也就慢慢散去了。
顾瑞扯了扯陆绒,却见她怔怔地盯着前方的那个女人,连嘴唇都咬得泛白了。
“小姐姐……”
忽然,陆绒轻轻松开他的手,走了过去,站在那个女人面前,轻声道:“蒋新月……”
陆绒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上次在小区里瞧见的那个被阿俊抛弃的女人,也是今天这个再一次被羞辱的女人,真是她曾经的表姐。
蒋新月。
陆绒的父母在她很早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了,留下年幼的陆绒。
本来被当作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陆绒,因为被告知父母留下了一大笔赔偿金,她的姑姑一家忽然良心发现,“好心”地收养了她。
而蒋新月,就是她姑姑的女儿,她的表姐。
姑姑一家拿着陆绒父母的钱做了生意,日子越来越好,过上了暴发户一般的好日子。
陆绒原本在家动辄就被姑姑姑父非打即骂,但姑姑家生活好了,心情也就好了,她也就松了口气。
陆绒无比盼望着能够脱离这个“家”,所以上初中以后,她就坚持搬了出来,自己在外兼职打工,不打算给别人议论的机会。
因为姑姑总说:“陆绒,你给我记住,你能有今天,都是靠我们,我们说你什么,你都是应该的。”
就连蒋新月也说:“我是表姐,你必须得让着我,要不是因为我当初求妈妈收养你,你说不定早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流浪去了。”
陆绒自从初中脱离他们之后,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再回去过。
结果,她计划的人生,因为一场意外,完全被改变。
陆绒那时候正在网上连载四格漫画,颇有人气,她对于自己的职业方向规划得很详细,甚至计划到了未来的五年,十年。
可惜,蒋新月突然找上门来。
蒋新月说:“陆绒,你画漫画赚了不少钱吧?”
陆绒望着已经多年没见的表姐,态度陌生得几乎像是路人:“我不认识你。”
“别装了,陆绒。我都在网上查出来了,就是你。家里没钱了,你是不是应该拿点钱出来?”蒋新月挑染着红橙黄绿的发色,长长的指甲都是亮闪闪的。
陆绒这才知道,原来姑姑家里因为经营不善,早就破产了,姑父又染上了毒瘾,把仅剩的家底都败得干干净净。
“那钱呢?”陆绒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我爸爸妈妈,当初……不是留下了好多钱吗?”
她当时年龄小,但也记得那七八位数字的赔偿金。
“早花了啊,现在干什么不需要钱啊。”蒋新月没耐心地推了她一把,“赶紧的,给我点钱花花,我着急呢。”
陆绒咬着唇:“我没钱。”
“你没钱?行啊,那我也没钱。”蒋新月无所谓地吹了口气,“反正奶奶的病也医不好了,直接等死吧。”
“等等!”陆绒焦急地问道,“奶奶怎么了?爷爷呢?”
因为她当初只是着急和姑姑家脱离关系,并没有想着和其他人老死不相往来。她自己的爷爷奶奶走得早,而在姑姑家,唯一对她好的,竟然是蒋新月的爷爷奶奶。
她一直很感激,也就跟着蒋新月那么称呼了。她平时也会联系联系,打点钱回去,只不过最近忙着毕业实习,有一段时间没打电话了。
“爷爷?死了啊。”蒋新月拨弄了一下头发,“老了,在超市门口摔了一跤,啧啧,死都不会选个好地方死,我们才拿了几万块钱。”
陆绒的眼睛红红的,生气地说:“蒋新月,你们真的疯了!”
“说什么废话,没钱就赶紧滚。”蒋新月很是不耐烦,“我反正把话给你摆这了,有钱什么都好说,没钱就等死吧!”
陆绒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在她最饥饿的时候,偷偷给她饭吃的奶奶去死?
她急切地道:“我出钱!我出钱!你先告诉我,奶奶……奶奶她到底怎么了?”
蒋新月不屑地瞅了她一眼,捏住她的下巴一拧:“哟,瞧瞧这小可怜哟。不是说没钱的嘛?怎么,你奶奶就是人,我们家就不是啦?”
“先给我三十万,我就让你去见她,怎么样?”蒋新月掐了根烟,青烟袅袅,扑在陆绒脸上,呛得她咳嗽出了眼泪。
陆绒呢喃着:“我没有三十万……”
“你这么有本事,怎么可能没有三十万?”蒋新月狠狠地啐了一口,“没有三十万,二十万总有吧?反正……明天看不见钱,你花钱买身寿衣,自己过来上坟吧,啊?”
陆绒静静地看着蒋新月离去的身影,嘴唇咬得泛白。
谁来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办?
陆绒捂着脸,小声哭了出来。
哭归哭,她到底还是不忍心。她已经没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奶奶了,哪怕是……没有血缘关系呢。
可蒋新月是真狠,彻底断了陆绒能联系到奶奶的所有方式,陆绒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她最难以抉择的一次。
最终,她找到蒋新月。
“我……给你凑钱,你把奶奶送去医院,好不好?”
“我给你的钱呢?”陆绒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到旁人一般。
“钱?”蒋新月猛然抬起头,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脸上的表情混杂着一缕绝望,“陆绒?是你!是你!都怪你!都怪你!”
她死命地拽住陆绒,急促地说着:“你还说钱?哈,哈哈!你只给了三十万!能干什么?!都怪你!都怪你!”
陆绒用力推开她,眼睛有些泛红:“怪我?你有什么资格怪我?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你把钱全部拿走了,然后把奶奶从医院挪回去,让她等死!”
“你真狠啊,蒋新月,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那是你的亲奶奶,你自己……不会觉得良心过不去吗?”陆绒甩开她,闭上眼,眼角缓缓落下一滴眼泪,“要不是我去医院找不到人,他们告诉我,你根本就没给奶奶治病,而是直接把她送回家了,我根本就想象不到你会这样做。”
是的,她真的想象不到,蒋新月竟然能够那么狠心地对待自己的亲奶奶。
陆绒答应了之后,拿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攒着的所有钱,还从银行贷了一部分款,全部打给了蒋新月。
结果蒋新月拿到钱后,就与陆绒彻底断了联系。
陆绒无可奈何,按照蒋新月之后透露过的一点点的信息,挨家医院找过去,最后在一处环境很差的医院找到了。
医院里聚集着熙来攘往的病患,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穷苦的,脸上带着被劳作压垮的哀戚。
陆绒找遍了楼上楼下,也没找到奶奶,失落地等在门口,一直等到了天黑。
幸好一个年轻的小护士下了夜班,瞧见了蹲在医院门口的陆绒,好奇地问了问情况。
陆绒大致说了一下。
小护士露出恍然的表情,说:“啊,那个啊,我记得她。不过她已经被带回家了。”
陆绒一愣:“没治疗吗?”
“没有,其实还有点可惜呢。”小护士有些感慨,“老太太是肾衰竭四段,本来都找到肾源了,但是被孙女给带回家了,我们也劝过,但是家里人不同意。”
“什么?!”陆绒急促地道,“等一下,我,我如果想要继续手术,肾源……还有吗?”
“所以我才说可惜啊。”小护士惋惜地看了她一眼,“肾源一直都是很稀少的,病人坚持出院之后,那边就已经将肾源调给了配型成功的其他人了。”
陆绒心里一沉:“那要是再继续住院,还可能等到肾源吗?”
“可以等等试试。”
但上天并没有眷顾她,陆绒找到被重新送回老家的奶奶,将她再次送进医院,等待肾源。
奶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恨”,是只有两个字,还是再有其他,陆绒并不知道,也不可能再知道了。
那天见到蒋新月的时候,她又重新想起了那些被刻意忘记了许久的往事。
甩掉了蒋新月,陆绒带着顾瑞径自离开了。
她的神色有些落寞,顾瑞小心翼翼地说:“小姐姐,你别伤心了,我回去给你弹琴好不好?”
见陆绒不答,顾瑞竖起短短的指头发誓。
“我保证,绝对弹得很好听!”
“顾瑞。”
陆绒蹲下身,认真地看着他。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好!”顾瑞一口答应。
“帮我守住今天的秘密。”陆绒垂下眼睑,轻声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顾瑞忽然抬起手,费劲地抱了抱她,说:“小姐姐,你放心吧,我绝对不跟别人说!”
“顾临深也不行。”
“不说!”
陆绒轻轻地回抱住他,说:“顾瑞。”
“啊?”
“谢谢你。”
顾瑞忽然感觉脖颈凉凉的,他没有动,只是在猜测着,小姐姐……不会是哭了吧?
他年纪小,想不通到底有多难过,才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呢?
姐姐好像并不像他想得那样呆呆傻傻,其实……还是很坚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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