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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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竟峰回路转,她格外珍惜那份来之不易

一家茶餐厅前。

顾临深把车停稳后,绕过去接陆绒手里的礼品盒,眉眼间的无奈又多了一分:“你真的要送?”

“你为什么一直问我是不是认真的呀?!”陆绒是真的生气了,“这种事情,这么大的事情,我还会和你开玩笑吗?!说真的,我才应该是生气的那一个呢!”

她真的要气死了,见父母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提前告诉她,害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简直不要更过分!

她恼怒地瞪着顾临深,水汪汪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顾临深挑了挑眉,示意她跟上,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这家茶餐厅在餐饮APP上的口碑不错,环境很悠闲也很舒适,陆绒跟在顾临深身后,一步,两步,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甚至就要卡到嗓子眼里了。

前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

有点眼熟。

陆绒看不见她的脸,只把那种感觉归根于,可能是顾临深和妈妈长得比较像。

但是,当那个女人抬起脸的那一瞬间,她彻底僵住了。

“顾临深。”

女人笑盈盈地看着她,温柔而娴静。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她那天在阳城的斑比诺餐厅看见的,和顾临深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也就是顾临深口中的——

阮轻扬。

再次近距离地观察,阮轻扬的气质依旧无可挑剔,优雅婉约,举止落落大方。

“这是阮轻扬,现在算是我的一个客户。”顾临深淡定地介绍,“陆绒,我女朋友。”

“你好,陆小姐。”阮轻扬含蓄地对着她微笑。

陆绒觉得这个“陆小姐”的称呼文绉绉的,说不出的别扭,但她也同样笑着伸手:“你好。”

对于顾临深的介绍,陆绒觉得实在是蹩脚极了,阮轻扬好歹都是他从小认识的人,现在居然介绍说是客户。

这关系撇的,可以说是很干净了。

“陆小姐,其实今天就是想和你解释一下。”

阮轻扬示意她一同坐下,划开屏幕,将点单机推了过来。

“这里大部分都是港风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既然阮轻扬不拘礼,陆绒也笑眯眯地把点单机推给顾临深:“这里就你一个男人,你要有男人的担当,所以,你点吧。”

因为阮轻扬的举动很大方,她直接点,有点没礼貌,但是再推辞给阮轻扬,又有点生硬。陆绒在这种紧急关头,情商顺利升至顶点。

早在她坐下的那一刻,她已经顺势把手中的礼品盒不动声色地推到了桌子下面。

侍应生很快端来了点好的菜品,礼貌地欠了欠身,又退了下去。

“陆小姐,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甜食?”阮轻扬慢慢地用着餐,忽地一笑,“因为这里的杨枝甘露真的很甜。”

“嗯,我是挺喜欢的。”陆绒略带羞怯地回应了她,先前的不自然少了些许,可她却有了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你吃其他的,每口吃的都不多。”阮轻扬优雅地坐在对面,“虽然杨枝甘露你吃的次数不多,但每一勺的分量都比其他的要多。”

观察还真是细致入微呢。

陆绒笑眯眯地想着。

她和阮轻扬慢慢展开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还算愉快。忽然,顾临深不动声色地强势插入道:“最近公司的进展怎么样?”

“还算顺利。”阮轻扬凝神思考片刻,露齿一笑,“当然,有了你的帮忙,很容易。”

顾临深点点头,不再说话。

“对了,上次阿姨还问起过,”阮轻扬敛眉,“阿姨问,我们见面到底谈了什么。”

顾临深敏锐地察觉到了陆绒一瞬间僵硬的身子,安抚似的在桌面下握住了她的手。

阮轻扬瞧着对面二人细微的小动作,不自觉地展露一个笑容。

“其实阿姨是来跟我道歉的,说很遗憾,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所以……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也不知道阿姨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快,是你和她坦白了吗?”

顾临深想起自己走时留下的那句话,眉宇舒展:“算是吧。”

他了解顾母,一向固执己见,很难轻易地改变自己的想法,这么突然对阮轻扬表示遗憾,打消了心里的念头,这其中……

想到这里,他隐约猜到了有一个可能——

大概是顾临宸。

除了顾临宸会说服顾母,再无他人了。???(???九??)??陆?=?????

一席简单的晚餐结束,说是晚餐,其实和平时用的小甜点差不多。但陆绒和阮轻扬的确很喜欢这种地方,阮轻扬还提议:“下次我还约你来,可以吗?我也很喜欢吃甜食的。”

“当然可以!”陆绒兴高采烈地表示着。

她招了招手,和晚风中袅袅婷婷的阮轻扬告别。

顾临深望着她的笑颜,也弯起了唇角,只是陆绒一回头,脸色突变,气恼地拎着手里的一大堆礼盒,摇晃得“咣当咣当”的:“顾临深!你为什么不跟我讲清楚啊!亏我还以为是要……”

话到唇边,陆绒忽然觉得自己的误解有点丢人,哪有人这么期待着见到对方父母的,也太不矜持了吧?!

于是她灵活地绕开了话题:“你都不主动跟我说,我差点就闹笑话了!气死我了!”

顾临深接过她手里的礼盒,只用两根指头就捏住了她脑袋顶那撮飘来飘去的头发,说:“你没问我。”

“这种事情怎么需要我主动问呢!你应该主动说才对呀!”陆绒怒不可遏,“你看看,我还买了这么多……哎呀!”

她任由顾临深接走礼盒,抬手捂住脑袋,吃痛地咬了咬唇:“你突然揪我头发干什么!很痛的!”

“现在顺眼多了。”顾临深纯粹就是看她生气的样子有意思,不自觉地伸手又揪了揪,然后把那撮头发摁了摁,服服帖帖地压了下去。

“根本没用的,你别白费力气了。”陆绒怕他不信,又走了几步。

果然,脑袋上的那撮头发又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顾临深清冽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撩了撩那撮头发,随口道:“不告诉你,是怕你提前知道了心里抵触。”

嗯,虽然……的确有这种可能啦。

陆绒认真地想了想,毕竟她才误会过顾临深和阮轻扬,要是顾临深再说晚上是和阮轻扬见面,她说不定真的会计较的。

“那……那你就这么让我们见面吗?你都不说话,都是我和阮轻扬在说。”陆绒不忿地看着他,“你全程就说了一句话!”

她学着顾临深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拖长了尾音:“咳咳,最近公司的进展怎么样?”

顾临深好笑地看着她,说:“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一句话。”

“为什么,你们不是认识了好多年吗?”陆绒撇嘴,她知道自己现在可能显得有点胡搅蛮缠,但感情上就是觉得郁闷。

“那次其实我们互相做了一个交易。”顾临深耐心地把当天的所有对话细节又讲了一遍,“所以,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

这次带她来,就是想彻底解开心结。

有什么比让她和阮轻扬亲自见上一面,还要好的办法呢?

顾临深知道,以陆绒的性格,可以很轻易地和别人成为好朋友。

“你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的。”陆绒呆呆地想了半天,闷出来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并不知道顾临深的做法,要是换了旁人来看,纯粹就可以说是——非常标准的,如何解开女友心结的范本了。

正在这时,手机震了震,陆绒一看是程欢欢的短信,毫不犹豫地点开了。

程欢欢只发了一句话,陆绒再打过去,一直都是关机。她手一软,手机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半晌,陆绒呆呆地抬起眼,眼中很快就涌上了一层水雾。

“怎么办?欢欢……遇到麻烦了。”

因为那条短信是——

“救我,盛景1362,别报警。”

“快,我们快去盛景!”陆绒一把抓住顾临深,拼命摇晃着,“我们快去盛景啊!欢欢在盛景,肯定有麻烦!”

“先报警吧。”顾临深见她这样,迅速做了判断,“然后我马上和你过去。”

“不,不行!不能报警!欢欢说的,不要报警!”

“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报警是最好的方法。”顾临深理智地和她分析道。

“不,我相信欢欢,不要报警。”陆绒焦急地道,“我们现在就过去,实在不行……不行的话,再说,好不好?”

她双眼里闪烁着恳求的光芒,期待而焦虑地看着他。

顾临深沉默片刻,最终默然地上了车,发动引擎,朝着盛景的方向驶去。

盛景是酒店,1362是房间号,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他应该是可以应付得过来的。

既然她这么重视程欢欢的要求,那他也不能忽略。

很快,顾临深一路疾驰,已经将车子停在了盛景的地下停车场里。

陆绒跑得太急,差点摔倒,他扶了一下:“小心。”

电梯里的数字一层层跳动着,陆绒心乱如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绒刚跑到1362房间的门前,就准备敲门,顾临深及时制止了她的举动:“先听一下动静。”

陆绒咬了咬唇,默认了。

不知道是隔音太好,还是真的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里面十分安静。

“程欢欢的意思,是不让你报警?”这时,顾临深又问了一遍。

“对!欢欢强调了,别报警,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好奇怪啊……”

顾临深安抚地扶住她的双肩:“你冷静点,我来。”

他示意陆绒站远一点,然后狠狠地,用力踹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砰”的一声,门锁被外力破坏得摇摇欲坠,露出了漆黑一片的内室。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伸手不见五指,顾临深走进去,摸索着摁亮了开关。

灯一亮,陆绒就冲进去里面的房间,也直接看见了那难以置信的一幕——程欢欢被牢牢地绑在了床上,无法动弹,长发胡乱地散在脸孔上,看不清表情。

“欢欢!你怎么样了!”陆绒失声道,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帮着程欢欢解开束缚。

程欢欢被她这一下给唤回点意识,嘴里喃喃了几句。

陆绒没听清,格外心疼地看着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帮她拆解绳索:“欢欢,你想说什么,别着急,我们……我们慢慢说。”

程欢欢手腕上全部都是淤青,看上去触目惊心。

陆绒帮她解开绳索,又替她把头发拨开,一看,程欢欢脸色煞白,嘴唇上也是斑斑血迹。

“陆绒……”

“我在,我在!欢欢,别怕,我在!”陆绒抱紧她,一遍遍安抚着,可程欢欢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陆绒摇了摇头,“欢欢,我真的没听见,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别……别报警……”

程欢欢尽管已经气若游丝了,但说出的话,仍然是那三个字。

陆绒怔住了。

“欢欢,我带你去医院,走。”

“欢欢,你是要离开我吗?”

陆绒一惊,抬起头,玄关处站着的人,竟然是陆迦南。

他脸上张扬肆意的笑容不再,眉眼间凝聚着浓稠的哀伤,他轻轻说着,放下手里的包装袋,一步步向着屋内走近。

“欢欢,你真的要离开我?”

“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已经把你关起来了,你怎么能还想逃跑?”

陆迦南一遍遍念叨着,表情似笑非笑,说不出的诡异。

陆绒搂紧了程欢欢,道:“陆迦南,你别乱来,我告诉你,你……你这样是违法的!”

“欢欢,你真的要离开我?”陆迦南恍若未闻,一步步靠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气息微弱的程欢欢,迫切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程欢欢用尽全力,吐出了这句话。

“好,好,很好!”陆迦南的情绪猛地激昂起来,似乎陷入了疯狂,“你想离开我,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可能!”

他扭曲而狰狞的面容在陆绒的前方逐渐放大,她吓得搂着程欢欢就往后缩:“陆迦南,你冷静点,冷静点,欢欢根本就……”

陆绒话音未落,陆迦南就“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她惊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顾临深。

顾临深轻微活动了一下手腕,说:“带程欢欢先去医院吧。”

“那陆迦南怎么办?”陆绒犹豫地看着躺倒在地上的陆迦南,很是迟疑,“这个情况……”

“最多就是晕了,我让季阳来看着。”

顾临深很快安排好了。他的目光落在陆绒身上,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你扶着她,我帮你。”

陆绒愕然道:“你不帮我背着欢欢吗?”

顾临深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死气沉沉的。

程欢欢极为勉强地摆了摆手:“不用……扶我一下就好……”

陆绒和顾临深一左一右搀着她,一路很小心地避开了人流。

车上,陆绒心疼地看着程欢欢身上的疤痕,问:“欢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迦南他……唉,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总算知道程欢欢为什么说别报警了。

一旦报警,传出去不仅是程欢欢不好,更重要的,陆迦南很有可能会涉嫌犯罪。

所以说……

程欢欢就算是最后,也记得不让她报警。

“还能怎么办?”程欢欢的笑容很微弱,她似乎有了点力气,支起身子靠着窗户,喘了口气,“陆迦南用了迷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盛景了。可能是药效不够,半路我已经醒了,但是……”

“那么多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程欢欢的长发被窗外的清风吹起,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飘进来,陆绒怔怔地看着她,听着她那泛着苦涩的话语,“我只能求你了……”

陆绒安静地听完,悄悄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指:“欢欢,别害怕。有我呢。”

程欢欢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见她的精神看起来比酒店的时候好了很多,陆绒担忧的心情略微好转,却还是坚持道:“待会儿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别的事情。”

“我不去医院。”程欢欢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想去医院。”

“不行啊,你自己看,你身上都是伤……”

“我真的不去。”程欢欢咬了咬唇,染上了腥红的血丝,笑容轻飘飘的,“我不能去医院,医生发现我身上的伤痕,肯定会报警的。”

她手腕、脚腕上,全是被绳索勒出来的一道道痕迹,医生一看见,肯定会觉得奇怪,负责一点的,说不定就会报警。

到时候,陆迦南,真的就完了。

她的态度太过坚决,陆绒无可奈何,只能让步:“可以不去医院,那我去药店买点药总行吧?等你好点了,我们再去看看,行不行?”

程欢欢点了点头。

陆绒松了口气,又说:“那你今天晚上要住我家,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程欢欢一个人住在北城,现在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真的很担心。

途经药店,顾临深下去买了药,回来的时候,陆绒正被老妈子附身,一句句追问着:“那你要不要和单位请个假?”

“我会的。”程欢欢轻轻点头。

陆绒不太相信:“你待会儿回去就请假,反正,反正不许偷偷跑去上班,我会看着你的!”

“我真的会请假的。”程欢欢无奈地笑了笑,“就是可能有点麻烦,最近……单位很忙。”Perfect刚推出新品没多久,正处于事业高峰期,但苑总上次忽然找到她,说以后打算回到法国,把国内的产业交给她们这批新人去运营。

那时候程欢欢很惊讶:“苑总,怎么这么突然呢,您走了,陆总怎么办?”

她口中的陆总,是华中控股的总裁陆泽阳,一个同样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

程欢欢还记得,那溢满整个办公室的淡烟色郁金香,引得Perfect所有的女职员分外羡慕。

“他只是我的朋友。”苑总优雅地弯起唇角,“欢欢,努力点,我相信你的实力。”

她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苑总,是她所渴望成为的那种人——

坚强、独立、优秀的女性。

更何况,苑总从内而外的气质,都是独一无二的卓绝。

程欢欢听多了夸赞,这还是第一次真正认可一个女人的美貌,尽管这个女人,是她的上司。

“苑总在国内重新部署,其实……我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误事。”程欢欢小声地解释着,“苑总对我很好,我……”

陆绒头一次看到妩媚张扬的程欢欢露出这样乖巧的表情,她顿了顿,说:“苑总对你很好的话,你更应该休息好了再去。她现在已经很忙了,如果你非要坚持去,她知道了你的事情,肯定会很担心的。”

程欢欢沉默良久,低声道:“也对,那我请假吧。”

顾临深很清楚地认识到现在不需要他出面,所以等到了陆绒的公寓后,他等到程欢欢先进去,才对陆绒道:“我去盛景,看看陆迦南。”

程欢欢已经进了房间,陆绒小声地站在门口,微微拧了眉:“你到时要好好问清楚了,陆迦南到底在搞什么啊?他自己当初不珍惜,现在又要死要活的,好没道理!”

顾临深笑了笑:“知道了。”

不是他多想,总觉得陆绒像是在指桑骂槐。

“你进去陪陪她吧。”顾临深顺了顺陆绒跑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擦擦脸,都是汗水。”

顾临深看着她,心情有些微妙。她之前太着急,额头渗出的汗水都和发丝腻在一起,黏在脑袋上,看上去傻乎乎的,搞得他很想揉乱。

“知道啦知道啦,你快点去,不问清楚就别回来!陆迦南可是你的朋友!”

陆绒把他往外推搡着,顾临深不愿意了:“你不要牵连无辜。”

“砰——”

陆绒甩了甩手,把顾临深锁在了门外,她跑去镜子面前一看,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笑,脸上泪痕斑斑不说,就连头发也是胡乱地贴在额头上。

因为惦记着程欢欢,她随便找了个发绳绑了绑头发,把额头的乱发一股脑地夹在了脑袋顶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然后,她就拎着顾临深在药店买好的一袋子药,走进了房间。

程欢欢正蜷缩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发呆。她脱了鞋,伸手搂着细长的双腿,下颌抵在膝盖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欢欢,我先给你消毒一下,伸手。”陆绒找出酒精,拿着棉签蘸了,示意她伸出手。

程欢欢机械性地伸出手,睫毛低垂着,轻轻颤了颤:“你说,他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现在想起来以前的那些事,就像是做梦一样。”程欢欢轻声念叨着,媚态横生的眼眸里充斥着朦胧的水雾,“上学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和我较劲。一开始啊,我觉得,陆迦南这个人可真讨厌。”

“他扯我的书,嫌我的字不好看,天天就跟我作对。我随便说谁长得好看,都要被他骂眼瞎。但是他其实对我又很好,我痛经,他给我买了热牛奶,说是因为学校没有红糖水卖,不然他堂堂南爷,肯定能搞到。我没考好的时候,特别难过,他特别傻,明明是想安慰我,结果不会说话,气得我要死。”

“你肯定不知道啊,那个笨蛋,他后面一次月考,故意也不考那科,拿了个零分,被周老师骂个半死,我也生气了,让他不要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

“可是,怎么就变了呢。”程欢欢轻轻地眨了下眼,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了下来,“可能我不应该出国,外面的世界真的好大,我们那么年轻,他要是好奇,也难怪。但是啊……我看着他,一点点的,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

“我总是告诉自己,欢欢啊,他是陆迦南啊,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你既然喜欢他,爱他,就要接受他的全部。但是……我真的好累,我受不了了。”

“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累,累到我自己都不像自己了,这样的话……我宁愿放弃。”

陆绒拿着棉签轻轻擦拭着,程欢欢的手腕青紫交加,看上去触目惊心,她不知道陆迦南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来捆住的,但她知道,程欢欢一定是用了所有的勇气去下了分手的决定。

程欢欢是她见过最果断的,也是她见过最敢爱敢恨的人。

“欢欢,休息吧。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她替程欢欢上好药,搀扶她到了床上。程欢欢的声音很轻很轻,她不得不凑近才能听见。

“谢谢你……”

她惊愕地站直身子,却发现程欢欢已经闭上了眼,眼角渗出了一滴泪水。

陆绒退了出去,她等了一会儿,给顾临深发了条短信过去——

“你那里怎么样?”

她怕打扰到顾临深,也不敢直接打电话,毕竟已经夜深了。

可顾临深的短信回得很快:“今天不回去了,你锁好门。”

“还真是忘锁门了。”

陆绒放下手机,拍了拍脑袋,也就顾临深把她的小习惯记得清清楚楚的。

她锁完门,顺便又把房间收拾了一遍。

夜深人静的时刻,她一个人慢慢地收拾着屋子,窗外的月光落进来,临近春日,附近鸟雀也渐渐多了,偶尔,她还能听到一两声清脆的鸣叫声。

陆绒拧开一盏灯,抱着笔记本坐在了矮桌前。耽误了一下午的时间,她只能晚上补回来,不过不要紧,她已经想通了最主要的事情,剩下的,只是把脑袋里的想法一点点画出来而已。

她的时间不多了。

银龙奖的初赛,迫在眉睫。

陆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会儿睡意涌上来,她泡了杯咖啡,又继续着未完成的工作。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熹微。

陆绒悠悠转醒,感觉浑身都腰酸背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矮桌上睡着了。

她看了眼卧室,门还是关着的,她本来想自己做顿早饭,但是厨艺太差,她不敢荼毒程欢欢,索性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出去买早餐。

早晨的空气很新鲜,陆绒拎着买好的小笼包,心情格外愉快。

只不过她愉快的心情,只截止到刚进小区。

一个熟悉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在小区里游走着,乍一看见陆绒,立即严严实实地拦在了她的前方:“陆绒,我才不信你上次说的话,除非你把捐款证明给我看!”

陆绒只想绕开蒋新月,于是就换了个方向往前走。

结果蒋新月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放:“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和我说清楚,我就在这闹,看我们谁不要脸!”

“你!”陆绒简直无话可说,和蒋新月比不要脸,她的确自愧不如,而且也不可能和她在小区里大吵大闹,一方面显得没素质,一方面影响小区其他居民,“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说话,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蒋新月满意一笑,松开了手。

小区附近的一家早餐店里,蒋新月张扬地招呼道:“给我来一份小笼包,一份馄饨,嗯,再来一根油条。快点,赶紧的,忙着呢!”

“你又有钱了?”看她一口气点这么多,陆绒有点诧异。

蒋新月“呵”了一声:“难道不是你付钱?!”

“为什么是我付钱?”

“你主动说要和我聊聊的,不是你付钱谁付钱?!”蒋新月一脸的理所当然。

陆绒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跨越了时间的长河,虽然蒋新月从小就飞扬跋扈,但她却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年里,蒋新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几张零钱,推了过去:“给你,我没了。”

蒋新月不屑地道:“你拿几十块钱打发谁?”

“我不打发谁,我只是不想和你有牵扯了。”陆绒烦躁不已,“我告诉你,我不欠你什么,你不要总是来找我,你要是还有点自尊,就自己找个正经工作去。”

“你还敢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蒋新月狠狠地瞪着她,“你要是把奶奶留下的钱给我,我才不至于没钱,阿俊也不会离开我!都怪你都怪你!”

她越说越激动,大有要扑上来的架势。

恰好这时店主端着馄饨来了。

有了吃的,蒋新月勉强安静下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毕竟是自己的亲表姐,陆绒做不到深恶痛绝,但她到底是不喜欢蒋新月这个人的,只能好言相劝道:“那个什么阿俊都有新欢了,人家已经生了个孩子了,你还这样,不是太没道理了吗?”

“关你什么事!”蒋新月咽下一口馄饨,冷笑着嘲讽,“哦,对哦,你男朋友那么有钱,肯定体会不到我们这种穷苦人的日子过得有多惨吧?有钱就是不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都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陆绒无话可说,想起程欢欢还在家里等着,她放心不下,于是站起身,“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

她刚走没几步,就听一声暴吼:“陆绒!”

紧接着,一阵风声袭来。

陆绒下意识地一躲,只听“啪嗒”一声脆响,汤水四溅,几只小馄饨躺在地上,瓷碗碎了一地。

蒋新月勾着唇,摊了摊手,斜着一双眼:“没泼你身上,还真是有点遗憾。”

“你是不是疯了!”陆绒气得掐紧了指尖。

店内的其他人早就被吓了一跳,纷纷小声议论着,店主焦急地赶过来,拦下蒋新月:“这位客人,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吗?你这样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意的!”

“没有啊,我就是不爽了而已。”蒋新月嚣张地道,“怎么,不行?这是我买的馄饨,当然想怎么就怎么,让开,别挡着我!”

她一把推开店主,径直朝着陆绒走过去:“我告诉你,你一天不给我钱,我就一天缠着你不放,别想着搬家,你去哪里,我就找到哪里,反正我的人生早就毁了,你也别想好过!”

蒋新月三观不正,陆绒根本不可能和她说理。

而且,遇上这种极品亲戚,她自认倒霉。

“老板,报警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带着笃定。

陆绒猛然回过头,瞧见了走进来的顾临深。

他微微皱着眉,目光落在正叉腰的蒋新月身上,不紧不慢地道:“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规定,在公众场合故意寻衅滋事的,可以判处五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谁敢抓我!我又没杀人放火,你以为你是谁?!”蒋新月冷笑,“她欠我的钱,怎么着都该给了吧?”

“胡说八道!我才不欠你钱!”陆绒气急了,“当初你拿了我几十万怎么不说!”

顾临深抵住她的唇,将她挡在了身后,语气十分平缓地说:“没关系,我是律师,如果你觉得她有什么亏欠你的,随时可以上法院起诉,我奉陪到底。但是……你要是只能胡搅蛮缠的话,我也不介意建议她上法院告你骚扰。”

“你……”蒋新月咬了咬唇,有点害怕,“我……我才不信!”

“没关系,你可以试试。”

顾临深勾了勾唇,示意陆绒跟上:“回家了。”

买好的小笼包早就冰凉了。陆绒有些后悔,不应该和蒋新月在门口的小店里纠缠的,不仅打扰到了其他客人的用餐,还浪费了时间。

多亏……

等等。

她停下脚步,看着顾临深说:“你吃早饭了吗?”

顾临深扬眉道:“没有。”

“都八点多了还不吃。”

陆绒看了眼表,买的小笼包分量只够一个人的,她本身也没考虑自己,结果现在顾临深回来了,要不……

“我回家给你煮粥吧?”

顾临深点点头,表示认可。

陆绒有些不安地说:“你真的要吃我煮的粥?”

“不是你说的?”顾临深压唇,“怎么,反悔?”

“不是。”陆绒吭哧吭哧半天,“我……没煮过。”她垂着头,脸色爆红。自己说出去都觉得丢人。对于顾瑞曾经的每顿饭,她都是饱含激情去做的,但是结果全部都不尽如人意,而且还格外的惨烈。

走在回小区的路上,陆绒猛然想到了重要的事情,问:“陆迦南那边……怎么说?”

“陆迦南的意思,是想追回程欢欢。”顾临深压低眉宇,“但是程欢欢拒绝了,所以他就想把程欢欢强行带走。”

其实陆迦南说的才没这么委婉。

顾临深记得,当陆迦南醒来的那一刻,疯狂地寻找着程欢欢的踪影,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像是入了魔,嘴里不断念叨着:“欢欢,你在哪里,你别离开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陆迦南颓靡地寻找着,茫然无措的样子就像一个没了依靠的孩子。

被喊来的季阳看得发愣:“这是什么情况?被抛弃了,还是失恋了?嘿,我怎么感觉……这个人精神有点不太对劲呢?”

顾临深冷淡地横了他一眼,季阳只得讪讪地闭上嘴。

当陆迦南第无数次地寻找时,他终于开口:“陆迦南,你不要自己的生活了?你国外的项目还没完,下周之前再不回去,你的事业就真的毁了。”

陆迦南的声音支离破碎:“没有欢欢……还有什么好要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顾临深压下唇线,摸了摸陆绒的脑袋。“程欢欢的事情,你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他顿了顿,“今天的事情,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陆绒苦恼地咬紧下唇,担忧地抬起眼,“如果……如果我的以前很糟糕的话,你会不会介意?”

“糟不糟糕,都是你。”顾临深坦然地望着她。

“就是……”陆绒还有些忐忑,一开始的声音很小,但慢慢地,她越来越自然,“我以前家里条件也不错的,但是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出了意外。一开始没有赔偿金,姑姑不想收养我。后来莫名其妙地,不知道为什么,赔偿金又下来了。”

“虽然说是赔偿金,但也没到我手里。姑姑收养了我,钱都在她手里。今天你看见的那个人,也就是姑姑的女儿,我的表姐蒋新月。”

“其实姑姑拿了赔偿金也没什么,因为我挺清楚的,上学啊什么的,都挺花钱的。”陆绒笑了笑,“所以……我能理解的。我就想,不能总住在姑姑家里,而且她们也不高兴,我就自己单独出来了,一边上学,一边兼职挣点钱,自己一个人也够了。”

陆绒笑眯眯地伸出手,晃了晃,说:“你别小瞧我呀,我画画可是赚了不少钱呢,你当初说不定还没我挣得多!”

“在姑姑家里的时候,只有爷爷奶奶对我好。所以蒋新月来找我,说奶奶病了,需要钱,不然不给看病,我就把所有的钱都给她了。”

……

“大概就这样。”陆绒说完,小心地抬头看着他,“这样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周围的事情都是乱七八糟的?”

顾临深的薄唇动了动,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莫名的神色:“不会。”

“为什么?”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蒋新月的奶奶,并不是你的亲生奶奶。你念她的好,回报的孝道已经够了。而且,你也不欠蒋新月什么。”

“我是怕……自己做得不够果断。”陆绒垂下眼帘,“要是其他人,可能早就摆脱了吧,可是……我还拖了这么久。”

“蒋新月最近不会来的。”顾临深语带笃定。

陆绒不解地说:“为什么?她就是那种拿不到钱不罢休的人,估计啊……”她撇了撇嘴,有些不开心,“后面还会跑过来。”

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就不知道自己利用下福利?”顾临深摁下楼层,电梯平稳地上升着。

陆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福利?”

“放着一个大律师男朋友不知道利用?”顾临深勾起唇角。

“叮咚——”

电梯门开了。

顾临深走出去,看着还呆呆地站在电梯里的陆绒,扬眉一笑:“还不跟上来?”

怕什么,他总有办法让蒋新月乖乖消失。

在陆绒的坚持下,程欢欢足足待了三天才走。

临走时,陆绒还非得陪她去了一趟医院:“还是去看看吧,光是抹点药,我真的不放心。”

程欢欢无奈,只得一起去了。

医生检查完,问题不大。

陆绒松了一口气,程欢欢心中歉疚:“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嘛,应该的。”陆绒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可是,陆迦南那边,真的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吗?”

程欢欢姣美的面容上掠过一抹痛色,良久,她轻声道:“昨天,他和我说,会回去的。这么多年,对不起。”

“他就这么走了?”陆迦南的执拗,竟然这短短的几天就消散了?陆绒大为惊诧。

“这不好吗?我巴不得呢。”程欢欢笑了笑,“我该有自己的生活了,没什么过不去的。”

是啊,没什么过不去的。

但陆绒还是瞧见了她转身的那一瞬,眼角闪烁的晶莹。

说到底,还是不能那么容易就释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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