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护山大阵已破,可要继续?”
绿松现出灵体,梧桐双木尚未能结灵,只在树干浮现五官面容,候命而动。
“继续。”
李攸早有言,择日必上剑山,同玄楼观一晤。
此次登山,方式有些特殊,不妨碍他实践诺言。
“了解因果,当在今日。”
不必多说,碾压便是。
总结历史经验,反派之所以会失败,多数原因是话太多。
身为一块石头,自当少说多做,发扬沉默是金精神,坚决不说话,一心只碾山。
轰!
绿洲悬山垂直落下,玄楼观彻底成为历史。
罡风凌冽,烟尘漫天,剑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支离破碎。
碎石遍地,陷入山中的法器珍宝陆续飞起,灵光交织,互相-撞--击,血印刹那消失。
百千器灵挣脱束缚,凝出灵体,操-控-法器飞离风--暴-中心。
有五国修士见此一幕,不由扼腕,肉疼不已。
未知悬山之主是何性情,哪敢上前夺宝。再则,器灵-相-击,灵气-狂-暴,不亚一座法阵。贸然闯入其中,法宝得不到,命都可能不保。
总归一句话,法宝虽好,命更重要。
比起冒险,不如暂且退后,等法器飞远再做打算。
风声不绝,一枚玉璧择路不慎,撞到悬山峰顶,被云图光芒笼罩,嵌入石中,半点动弹不得。
玉璧器灵焦急万分,奈何刚刚摆脱玄楼观弟子血印,灵力空虚,全力挣扎仍是徒劳。
云图更亮,绿洲边缘探出两条藤蔓,沿山腰攀下,挖出玉璧,轻敲两下,确定材质不错,当即将器灵绑个结实。
“放开我!”
器灵大叫,噬魂藤不为所动,反而加快速度,将玉璧同器灵一并捆回绿洲。
送到门前的东西,不捡太可惜。好东西更不能放过。
尊者用不上,亦可做储备粮。
无独有偶,凡是和玉石沾边的法器珍宝,只要靠近悬山,都被云图笼罩,嵌入石壁。再由噬魂藤逐一捆--绑,收回绿洲,按照灵气充盈和体积大小排列,堆在一座小山。
能被噬魂藤看中的法器,定是元婴以上。没有器灵则罢,有器灵存在,自然不会轻易顺从,均奋力挣扎。
其中,一对玉玦反抗最为-激-烈。
两个器灵互为依靠,如镜面反射,通体绽放玉光,合力挣开藤蔓,飞离悬山。
虽今不如昔,元神法器的骄傲犹在,粉身碎骨也绝不屈服!
见玉玦发光,避开云图,鲸王顿时双眼发亮。
如果没有看错,这对玉玦定来历不凡。
观其玉纹,可追溯到荒古时代,极可能是某位大能祭炼的元神法器。
缘何境界跌落,被打下血印,沦落至此,视作寻常法器收藏,通通不重要。既然看到了,就绝对不能放过。
小子不缺法宝,但能多出一对元神法器,总是好事。
“快抓住他们!”
见玉玦渐远,光芒略显暗淡,鲸王可以确定,这对元神法器曾受重创,尚未恢复,灵力不足,正是下手最好时机。
“此乃血玉玦,为王侯之物。灵力鼎盛时,可驭万种器灵,对你有大用,机不可失!”
鲸王连声催促,李攸挥袖,噬魂藤再次飞出。
枝蔓瞬间-粗-至三倍,锯齿状叶片舒展,墨绿色鳞片覆盖叶下,如箭矢疾-射。
距玉玦不到数米,破风声突起。
青光冲霄,一柄细长玉剑自下方飞来,破开噬魂藤护体灵气,斩落两片藤叶。
嗖!嗖!嗖!
又是三声,三柄长短不一、形状相异的铁剑飞至玉剑两侧,剑锋直对噬魂藤,阻其前路,助血玉玦逃脱。
“长胪剑?”鲸王摆动尾鳍,蓝色光球飞到绿洲边缘,紧紧盯着当前一柄玉剑,再次发出惊呼,“小子,你当真是福运齐天!”
“长胪剑?”
李攸搜寻记忆,没有半点印象。
“此剑源自荒古,距今至少万年,你自是不知。”鲸王感慨道,“荒古一战,多少凶兽大能陨落,那对血玉玦,这柄长胪剑,都曾名震一时,后随荒古战场湮灭,不知踪影。”
这等凶器法宝,器灵自然桀骜。定是观中修士无法降服,又祭炼不成,方才不得现世。否则,仅是一对血玉玦,五国修士就难招架。
见李攸表情木然,鲸王头顶喷出两道气柱,大声道:“休要小看荒古法宝,哪怕境界跌落,也非寻常法器可比。”
“哦?”李攸挑眉,真有这般神奇?
“自然。”鲸王再喷一道气柱,见噬魂藤冲不开四剑阻拦,怒其不争,“小子,你亲自动手,长胪剑不论,务必将血玉玦拿下。”
蓝色光球跳动,丝毫不受悬山下落影响。
李攸以灵力查探,五国修士已逃得七七八八,未逃者也自顾不暇,应该不会留意空中情形。
意定,当即召来白马,翻身跃上马背。
御风飞行固然快,却易受罡风影响。白马整日啃食灵植,又不需拉车,明显长胖一圈,有机会必须运动一下。
“去!”
李攸一声令下,白马长嘶,张开雪白双翼,四蹄踏风,腾空而起。
“开!”
李攸手捏法诀,祭出七柄玉剑。
七剑器灵凝出实体,遥向李攸抱拳,于半空立定方位,张开剑阵。
嗡!
剑阵既开,剑气-暴-涨。
七道青光漫射,映在云中,如星辰点点,银辉洒落。
李攸境界提升,重新祭炼法器。七剑器灵受益匪浅,已是今非昔比。
剑阵一成,长胪剑立刻察觉危机,却未退后半步。剑身流动古早篆文,光芒大炽,仿佛被另一个意志牵引,不死不休。
鲸王飘在李攸肩头,示意不必理会长胪剑,先追血玉玦。
“拿下血玉玦,长胪剑不足为惧。”
“好。”
李攸应声,轻拍一下马颈,白马昂首,额前独角划开虚空。
空间突然扭曲,血玉玦灵力不济,速度开始变慢。
两个器灵渐渐化成虚影,未能察觉瞬间变化。待发现不妙,已似陷入琉璃瓶,辨不清方向,左冲右突,只在一个圈子里打转。
白马载李攸赶到,两只玉玦正不停旋转,无头苍蝇一般。
骑在马背,仔细观察血玉玦,李攸凝眉,心神为之一颤,好似有记忆将要苏醒。
“尊者?”
噬魂藤盘回李攸手腕,感知后者灵力不稳,不由担心。
“无碍。”
李攸摇头,将模糊记忆抛到一边,拍拍白马,道:“暂且放开他们。”
“咴咴!”
白马立起前足,用力踏下。
只听数声-爆--响,透明屏障尽数裂开,如水晶碎片散落。
困境解除,血玉玦无力逃脱,只能留在原处。
玉身红光渐暗,器灵几近透明,仍不愿屈服。
“你是何人,为何要困住我等?”
“可是觊觎荒古达大能功法?休想我会告诉你!”
两个器灵均是垂髫童子模样,皮肤雪白,红-衣-红-裤,颈间佩一圆环,赤足立在半空。模样虽然可爱,却是表情凶狠,眼中满是戾气。
听完器灵之言,李攸摇头道:“我非人修,功法于我无用。”
“既如此,就放我们走!”
“好。”
李攸答应得十分爽快,玉玦器灵顿时愣住,“人修向来狡诈,你不会骗我们吧?”
鲸王来不及阻止,瞪眼就要喷气,“小子,你……”
“话已出口,不会更改。”李攸轻笑,“而且我刚刚说过,我不是人修。你们既是元神器灵,应知此言真假。”
话落,单手捏起法诀,催动灵力,分别打入两枚玉玦。
得灵力滋养,玉身光华流转,两个器灵不再如先前虚弱,看向李攸,同样面带疑惑。
“你真让我们走?”
“说到做到。”
“不后悔?”
“不后悔。”李攸点头,道,“不远送了。”
在器灵怀疑的目光中,当真调转马头,径直返回绿洲。
玉玦器灵对视一眼,似做出某个决定,先后分出一道红光,立下心誓。随后化身入玉,朝相反方向飞去。
剑山已被彻底铲平,高-峰-耸-立-处,只余一座深坑。
洞天福地缓慢升起,守山器灵立在树冠顶端,用灵力困住一株柳木,推出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道:“尊者,此山器灵已被小老儿擒获,等候尊者发落。”
李攸自马背跃下,颔首笑道:“甚好。”
看着李攸,柳木器灵瑟瑟发抖。
“不用怕。”李攸笑道,“我不会对你如何,帮我挖点东西,挖完就放你走。”
挖点东西?就这么简单?
柳木器灵抬头,垂下两行清泪,哽咽道:“尊者莫要骗我。”
面容俊俏,声音婉转,当真是我见犹怜。
李攸瞬间打个哆嗦,放出噬魂藤,又将器灵捆个结实。
器灵瞪眼,不是说好了吗?
李尊者搓搓胳膊,太有个性,hold不住,见谅。
剑山的守山器灵竟是这般,该说是天道开的玩笑?难为玄楼观能忍受千年。
悬山下,玄楼观众人失去依仗,四散奔逃。
观主长老尚能保命,内外两门弟子却是霉运当头,遇到以逸待劳的五国修士,死伤无数。
外门刘长老被霍氏子弟围住,突然散去法力,口称愿领门下弟子转投霍家。
“刘某不才,法力不高,但曾为内门子弟,于阵法颇有心得。”
霍章顿时大喜,得不到法器珍宝,能得玄楼观阵法也是不虚此行。
“如此,请刘长老为霍氏客卿!”
“恭敬不如从命。”
继刘长老之后,陆续有玄楼观弟子放弃抵抗,转投门庭。当然,这种投靠不是嘴上说说,必须以道心立誓。敢有反言,必将损毁道基,气海破碎。
多数外门弟子借此保得一命,内门弟子少有动摇,只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几方对比,霍家至少有刘长老撑门面,其他世家精锐齐出,连玄楼观的山门都没摸到,只收下几名外门子弟,本都没捞回来。
偶尔有法宝飞过,也是争夺激烈,多数人白跑一趟,挫败感自不必说。
不过,现下众人均无心计较得失,凭空出现的洞天福地,如一座巨山压在心头,令众人神经紧绷。
“非是山门大能,亦非世家老祖,难道悬山之主是散修?”
“怎么可能!”
一介散修?
众人宁愿相信悬山之主是巫修、妖修,也不愿接受这种可能。
“有妖火为证,不可能是人界散修!”
“为何不可能?”有修士道言道,“日前出现在山城的黑衣散修,诸位忘了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陷入沉默。
先是黑衣散修,后是悬山之主,人界要变天了不成?
两者为一的可能,尚无人提及。
沉默许久,霍氏家主突然言道:“诸位,此事暂不必深究,捉拿玄楼观余孽要紧!”
悬山之主的身份可以慢慢探寻,同其敌对实为不智,招纳也不可能,交好结盟当是首选。为保万全,需细细谋划,心急不得。
当下要务,应是-清--剿-玄楼观余孽。容玄楼观观主和钱长老等逃脱,日后必成为大患。
“霍道友所言甚是。”
五国修士均对此议表示赞同。
商议间,霍氏隐成周国之首。周文皇虽然在场,却因境界跌落,道心不稳,威望尽失,少有开口。
不提五国修士如何商议,逃命中的玄楼观弟子已然遇到麻烦。
观主和钱长老更被血玉玦和长胪剑围堵,以符篆隐身,仍是徒劳。
玄楼观所藏法器珍宝,多是从他人手中夺取。有器灵愿被炼化,为观中弟子驱使用,也有器灵不愿顺从,被强-制-打入血印,对玄楼观上下恨之入骨。
一旦挣脱束缚,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血玉玦和长胪剑联手,观主和钱长老想要全身而退,比登天还难。
绿洲中,柳木器灵仍在垂泪。好在知道李攸忌讳,不再哭得那么-娇-媚。
李攸告知鲸王,此前同血玉玦一番交谈,隐约察觉,这双器灵与金乌真火不同,戾气俱由-怨-恨-滋-生,非了结因果不得消弭。
“与其强留,不如容其了结恩怨。”
鲸王仍十分不解,“纵有怨气,炼化即可,为何要多费一番周折?”
还为其注入灵力,若被人中途截走,岂不是吃亏?
绿松梧桐一样不明,金乌真火皱着眉毛,万年玄冰哇哇大叫,尊者不要可以给他,为什么要放走!
“我自有道理。”
李攸回到树下,继续炼化祭台。
强扭的瓜不甜,上杆子不是买卖。
这些法器同玉剑玉碗不同,与冰湖下的荒兽骸骨亦有区别。与其强留,不如先放其了结恩怨,再观他日。
“我不缺法器。”李攸靠向树干,“走便走了,当是与我无缘。山下还有那么多,再挖就是。”
说话间,放出两株噬魂藤,有柳木器灵相助,不过几息,各种法器珍宝堆成小山,另有百瓶丹药。
由此可见,虽然个性了点,千年器灵终不能小觑。
李攸取来一只瓷瓶,拨-开瓶塞,药香扑鼻。
“还算不错。”
将丹药尽数倒出,随手抛给鲸王绿松,李攸手握瓷瓶,玉粉从指间洒落。
以世间标准,此种行径当是暴殄天物。然于李攸而言,丹药确是无用。好在绿松等可以吸收,不算浪费。
眨眼间,瓷瓶少去大半,李攸收起祭台,拍去掌心玉粉,心念一闪,表情有些奇怪。
“就当是报酬。”
低暔一句,手覆颈间灵珠,灵力缓缓融入。
灵珠微微颤动,在掌心发热。思及巫帝前番举动,李攸表情更怪。
补充灵力,此法即可,为何要以口渡气?
还是说,身为一界之主,就要特立独行?
巫界
妖王停在巫帝宫前,以妖力传音,被宫门阻隔,知巫帝尚在闭关,只能无功而返。
正殿内,紫、红两色灵力环绕,似巨龙飞腾。
突然,紫气中多出一缕黑色灵光,飘忽不定,若隐若现。
斜倚丹陛之上,巫帝单手撑颊,挥袖卷过黑色灵光,双眸微合,嘴角牵出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