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光之下无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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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透明开新文求收藏啦,评论掉落红包
清晨,微雨。
清明以后,灵雾山的雨没有停过。
山脚到山顶的小巴一个半小时一趟,从后山的小路沿着台阶下山要两个小时,齐鹿数不清自己已经走了多少步,一路上没有碰见一个游客。
路的两旁树木耸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空气带着树木的清冽味道,和泥土的腥气。
雨突然下大了,她快步往山腰处的亭子跑去,山路*滑,她还要顾忌着脚下。到了躲雨的亭子前已淋的半*。
亭子里站了个男人,身材高瘦,穿蓝色的冲锋衣,一身晨跑的装扮,面容冷峻,突然出现在山野间让人疑心是志怪传说里的精怪。
匆忙的脚步停了下来,齐鹿迟疑了一会儿,数次打量他,扛不住下的越来越大的雨,埋着脑袋冲进了亭子。
男人外旁边让了让,埋头看手机,丝毫没有受到她的影响。
齐鹿撩了下*成几缕的头发,一抬眼刚好就看见他流畅的下颚线条。山上温度较低,又是下雨,齐鹿身上的九分裤耐不住寒,脚踝冷的刺骨,起了一身鸡皮。
亭子四面透风,哪里都挡不住寒冷,突然后悔应该听白阿姨的留在她家吃午饭。
斜面上溅了泥,她蹲下身擦,起来时候太急一阵眩晕,撑住柱子过了会儿才缓过来。一抬头就撞见男人的视线,几分探究,或许还有别的意思,她看不分明。
紧张的吞咽了下,正要开口,男人手机响起转过了头。
齐鹿为了避免对方有被偷听的感觉,往后挪了几步,后背贴上柱子。强迫自己吧注意力放到别处,只听到男人说了“有本事自己找过来”。
她忍不住细细的打量他的背影。
他手指修长,捏着手机贴在耳边,头发修剪的很短,后勃颈的两个骨头之间一个凹窝,背挺的直直的,双腿亦是修长。
她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男人突然收回手机转过头,视线从她脸上下移,在她光裸的脚踝处停顿几秒后收回。
锐利的眼神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
自己刚才的举动,恐怕在他眼里跟见色起意的人没有差别。
齐鹿掩饰的抚了下刘海,碾着脚下的一根小木棍。男人那一眼后就转回去,往路边挪了一步,抬头看天,似乎是在观察雨势。
齐鹿立刻松一口气,见雨有停歇的趋势,男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跺了跺脚就冲出去,拐过一个弯,沿着山道身影越来越小,跳下一个高阶的时候身影晃了一晃。
吴畏诧异的抬了抬眉毛。
手心向上伸出亭外,只有丝丝细雨落在手心。手机揣进兜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齐鹿住在灵雾山脚下,五年前从花费所有积蓄别人手里接手了一家仅够维持生计的旅店,现在旅游淡季,住店的人寥寥无几。请的阿姨一过早饭时间就回家逗孙子。
这会儿已经快是中午,她见了齐鹿从小路那边过来已是老大不乐意。
“坐车多快啊?非得省那两块五毛钱,小孩儿买块糖都不够。”胡阿姨摔着毛巾擦没有一点灰尘的桌面。
“有段路塌了,从昨天晚上就没车上山了。”齐鹿倒了杯水,等她连桌子腿都擦完,才恍然大悟般道,“胡姨,那桌子我早上已经擦过了。你要是有空就把后面院子里那堆草收拾了吧。”
胡阿姨讪讪的收回毛巾,“刚有个客人撒了点水上去。”又问她,“那白老婆子摔的重不重?”
“没事,医生说是软组织挫伤,歇两天就醒了。”
摸了摸装零钱的抽屉上的锁,还是她出去时那样。
“我就说没事吧,你还非得请个医生上去给她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呀?跟你非亲非故……”
见齐鹿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她立刻住了嘴,带着几分讨好的凑到她面前,趴在台子上。
“小齐啊,你跟我说实话,你对白家两口子那么好,是不是看上他们家大儿子了?”
齐鹿拿计算器的手停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您说笑话呢?我连他们家大儿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胡阿姨仿佛真讲了个笑话被逗笑了一样,“我就说你眼光没那么差。那白家的大儿子能有什么好?别的不去说,光是他干的那些坑蒙拐骗的事就要不得。”
“听白阿姨说他还有一年就出来了。他是打架进去的?”齐鹿问。
胡阿姨鄙夷的“嗨”了一声,“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娘老子给钱托关系给送到学校里去,结果跟一伙人打架,把人给打死了。”
齐鹿听到“死了”吃了一惊,手颤抖了一下,翻开账本算账,计算器呆板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白老婆子也是倒霉,嫁个男人是个病秧子,生个儿子是个混蛋,两口子好不容易把女儿供到大学……”她砸吧着嘴故意卖关子,见齐鹿没搭理她又接着说,“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好的就去死了。”
“兴许是遇上意外了呢?”齐鹿说。
“要是意外还叫人想的开些。”胡阿姨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叹了一声。“你说这是不是一报还一报,她儿子打死了人,她女儿叫别人给害了……”
“就算是报应,也不应该报应在她女儿身上。”她喃喃的道。
眼前的数字都变成了零乱没有意义的符号,不由自主也跟着长长的叹了一声,仿佛要吐尽胸腔里的郁气。
“你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
“日子不好过,叹两声免得憋出毛病。”翻了翻入住登记的本子,“胡阿姨,住二楼最里面那间的男人还没出来?”
“没呢,前天跟我说别去敲门打扰他休息,一直都没出来过。”瞧着齐鹿脸色不好,“他住了有十天了吧?交了几天的钱?”
“今天十一天。”齐鹿皱着眉。
“别是惹了什么麻烦事儿的吧?要不要叫景区派出所的来看看?”
齐鹿摇头,警察一来只怕各种说闲话的都有了。
“下午留意看看那间房里有没有动静,我猜可能是不想给钱跑了。”
“跑了?”胡阿姨跳起来,立刻就往楼上去,“那可不行,我去看看!他没给钱我提成也没有了啊!”
“是啊,说不定就是趁你回家逗孙子的时候跑的。我一个人忙前忙后的,怎么看的过来?”
齐鹿听着头顶上楼板咚咚声,坐上高脚凳,计算器呆板的声音又重新有规律的响起来。
这个月住客没有几个,进账涨不上去,固定水电气费人工开支却也降不下来。加上被今天早上拿给白阿姨的两千,在心里一算就有了答案,纯收入二百五十块钱。
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钥匙,插到锁孔里一扭,抽屉拉开手伸进去,在柜壁跟抽屉盒子中间的空隙找到一个铁盒子,拿出来打开盖子,里面一扎钱有零有整。
这就是她全部身家。
院子里没有人,她两手握着钱埋头在桌面下数。
手机嗡嗡响起来,屏幕摔坏了看不到完整的号码。
她瞟了一眼号码的尾数,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面上,继续手上的动作。
把有折角的钱都抽出来,把零钱盒子里比较新的放进去。
打电话的人有一种不接听誓不罢休的执着,等她数完后把盒子放回原来的位置,电话接通时打电话的人已经怒不可遏。
“你是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哪儿就拿你没办法!”
齐鹿不说话,闭着眼忍耐,听见头顶又响起脚步声,从二楼最里面的房间上了三楼。三楼除了一间空着的客房,就是她的房间。
她摸了摸口袋,确认房间钥匙在自己身上后动也没动。
电话那头的人无法容忍她的忽视,骂了几声后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齐鹿……”男人气息略有些不足的声音响起。
她拨弄钥匙的动作停住,低低的喊了一声,“爸爸……”
“你妈一辈子都是这个急脾气,你知道的,别放在心上。”齐争鸣小心翼翼的说。
“我知道。”
“你那客栈里最近忙不忙?忙的话就再请个人吧,别太累了……”
“不忙。我知道。”父母子女间的怨怼在几年发酵后终于变成了隔阂,连嘘寒问暖都开不了口。
脚步声从三楼一路往下,在二楼转角处停了下来。
“不忙的话,那我们什么时候来看看你。爸爸都几年没看见你,你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我也不知道。”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笑声从齐鹿老旧的手机里传出来有些失真,苍老得仿佛垂暮老人。
她心下一惊,仔细想了想她爸爸今年也才五十岁。她离开家的时候他已经步入中年,但那时候他也还是个身形俊朗受人喜欢的中年男人。
“等冬天的时候再说吧,那时候没生意。”她扣着手机背面,眼睛有些潮。
齐争鸣叹了一口气,春天才刚刚到来。
“爸爸。”
“哎,我在。”
他立时精神了起来。
“我身份证还在吗?”
“在,在!你的东西我们都收着呢!你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墙上的明星海报发黄了都还在,你**硬说那是你男朋友,不让动……”他笑起来。
齐鹿却笑不出,紧握着手,指甲在手心掐出月牙形。
房屋都是木结构,不隔音,二楼转角处许久都没有动静。
挂了电话后齐鹿编辑了地址发过去,假装没有看到柱子后面没有藏住的一双脚,走到外面对着楼上喊,“胡阿姨,胡阿姨……”
咚咚咚……平缓急促,在木楼梯上原地小跑的声音响起,随后才是下楼的声音。
雨停了,下了半个月雨的灵雾山终于放晴,她站在还有水洼的院子里,忍不住发笑。
客栈紧邻着通往后山的盘山公路,一阵汽车声响起,齐鹿转过头看去。
车子就在门口停下,车窗里探出一张玩世不恭的脸。
“美女,你知不知道吴畏住在哪儿?”
齐鹿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山腰上,那人疑惑的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有一片葱郁的树林。
“不知道。”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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