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梁疏下课的时候还不到四点，离和父母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早。

然而他的心里像火烤一样的坐不住，一下课就坐地铁回家了。

到了家里小区门口，梁疏的脚步开始迟疑了下来。

现在才五点钟，爸妈肯定都不在家，自己虽然还有开门权限，但是他也没办法没心没肺的像以前上高中时那样自己回家，一边写作业一边等着梁母回来给自己做宵夜吃。

梁疏叹了口气，心里发酸。他在小区门口徘徊着，反复揉捏自己的书包带子，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进了小区大门。开玩笑，他要是在门口这里再多晃一会儿，保安大叔肯定要出来问他是干什么的了，那样动静就太大了。

出了电梯，梁疏走到自家门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栋楼每层有两户，每户人家的门前都隔着一条很长的走廊。如果不是专门拜访，几乎不可能路过其他人家门前。所以，梁疏在自家门口等着，倒是也没人注意。

梁疏前后左右观察了一圈，见四周确实没人，才放心的拿出手机，开始看自己准备好的“发言稿”。从他昨天晚上知道爹妈主动要求见自己之后，梁疏就开始准备了。他把关于男朋友的问题，出柜的问题，在学校生活相关的问题分门别类的列了出来，还绞尽脑汁的写下了“参考答案”，可以说是十分充分了。只是梁疏对着手机看了几遍之后，心里却还是止不住的发慌。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想：如果爸妈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性向，他该怎么办？如果他们不愿意听自己解释那又该怎么办？

梁疏的脑袋纷纷乱乱的，两只脚踱来踱去，却也想不到什么应对之策，最后竟然用手机砸自己脑袋缓解焦躁。

而就在这时，梁疏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名字。

“小疏？”

梁疏身子一僵，缓缓回过头，才发现梁母已经回来了。他转过身，立刻把手机背到身后，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妈。”

“你这孩子干什么呢？到家了还在门口站着。”梁母一边像往常一样数落着梁疏，一边用权限打开了家里的大门。梁疏低头听着梁母说话也不做声，只是很有眼色的让到了一边，等梁母进门之后他才走进家门，并小心翼翼的把门带上。

梁母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抿，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起了其他，“你爸还要晚一会儿才回来，你看你想吃点什么，妈妈先做饭吧。”

梁疏站在门前低着头没动，闻言也只是欲言又止的喊了一声“妈……”

梁母看在眼里终于叹了口气。她放下了手里的围裙，拉开座椅，坐在了餐桌旁。还倒了杯水推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向梁疏示意，“你坐吧。”

梁疏低下头乖乖的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他把书包放下来却没有像以前那样随手扔到沙发上，而是把书包规规整整的靠在自己的椅背上。重量减轻，梁疏的肩膀轻松下来，心里却反倒更紧张了一点，两只手无所适从的躲在桌子下面扭成一团。虽然已经打过一份“草稿”了，可是此时梁疏却像噎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梁母见状脸色微凝，她低下头喝了一口水，然后才开口问道：“你在学校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我，我过得挺好的。”梁疏下意识的答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还参加了营销大赛。”

“是吗？”梁母笑了笑，“是和你那个男朋友一起参加的？”

“不是的。”梁疏立刻抬起头慌慌张张的解释了起来，“周黎明不是我男朋友，那都是学校里瞎传的，只是因为我和他是室友走的比较近才有的绯闻，并不是情侣关系。”

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让梁母刚才的笑意顿在了脸上，她又喝了口水，缓解了一下才开口道：“小疏，你开学走了之后，爸妈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其实我们现在不反对…”梁母顿了顿：“能接受你找男朋友了，你不用这么紧张。”

“可那真不是……”梁疏解释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你…”

梁母叹了口气，“小疏，其实我和你爸早就知道你的性向了，只是一直没和你说。一个原因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另一个原因却是我还抱有幻想，希望你的性向能慢慢有所改变，变得和大部分人一样。只是我们没想到，像你这么一个敏感谨慎的孩子竟然这么大胆，突然就向我们公布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看着母亲脸上纠结疲惫的神色，梁疏的眼泪瞬间就涌出了眼眶，“妈妈，对不起。”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眼泪却越流越凶。梁疏知道这是自己的情绪值又上去了，但是这次他却完全不想控制自己情绪的蔓延。从开始出柜以来，对父母的愧疚一直在心底折磨着他，而今天他才终于把这份心情向梁母展露。

梁母看着梁疏哭成这样，眼睛也跟着红了，她抽了几张纸巾替梁疏擦了擦脸，“真是的，从小就喜欢哭。”

等梁疏把眼泪擦干，梁母才继续道：“你不要道歉，其实应该是我和你爸做的不好。爸爸妈妈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我和你爸人到中年，除了盼着你和妹妹都能健康长大，成人成才，最重要的还是希望你们俩儿都能过着普普通通的幸福生活。所以看到未来有了偏差，也会不知所措。”梁母笑着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怕梁疏的头。

梁疏听了这话情绪更是上涌，他心口的情绪一股脑的就涌到了嘴边，“妈，我不知道你们是这样想的。我还担心你和我爸会不要我了呢？梁悦这小丫头和我说你们最近一直在关注领养孩子的事，我害怕的好几天都没睡好。其实我向你们出柜也是想了好久才鼓足勇气的。从小到大，我没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们，在这件事上我更不想瞒着。因为我觉得，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能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一家人，我受不了和你们产生哪怕一点隔阂！”

“小疏……”

“妈妈……”

正在这母子相看泪眼的时候，家里的门突然打开了，梁父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家门。

“哎呀，小疏回来了。我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回家路上买了烤麸，烧鹅，夫妻肺片，都是你爱吃的……”梁父兴高采烈的报着菜名，一抬头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他赶紧把东西放下，对两人劝解道：“你们俩儿眼睛都红红的是不是又吵架了？阿霞，不是说好这次不吵架好好说的吗？小疏！你也让着你妈一点呀！你妈现在可是更年期，要是气出个好歹……”

“梁文清你可以闭嘴了！”梁母一声吼，终止了梁父的碎碎念。

“我和小疏好好的哪有吵架！你这个人真是不会看气氛！买的东西还放在桌子上干什么，还不赶快还去厨房做饭，你看看你回来都几点了？”

“好好好。”梁父赶紧换了鞋，拿起东西进了厨房，只是一边往厨房走还一边向梁母使眼色。

梁疏好长时间没在父母面前哭鼻子了，咋一下被梁父撞破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看到了他爸的举动也都当做没看见。便见梁母没好气的对梁父点了点头，然后又安抚的拍了拍梁疏的肩膀，便站起身去厨房帮忙去了。夫妻两人在厨房咬耳朵说了什么，梁疏就不知道了。

梁父梁母忙活了好一会儿，菜便都端上了桌。

好长时间没和家里人一起吃饭了，吃的还都是自己喜欢的。梁疏放下了心中大石，胃口就更好了。他吃饭吃着正香，一抬头就见坐在他对面的梁父一直欲言又止。梁疏也没想太多就开了口：“爸，你想说什么呀？”

梁父迟疑了一会儿，才对他道：“小疏，我和你妈关注领养孩子，其实就是为了你以后结婚先了解一下情况。虽然说现在人造子宫已经研究出来了据说很快就能投入使用，但那谁知道这新东西好不好用保不保险啊，还是领养孩子听着更靠谱一点……”

“说那些干什么呀，吃饭呢！着急什么呀，不能留着以后再说啊！”梁母给了梁父一胳膊，打断了对方。

梁疏倒是张着嘴，被梁父这话唬的一愣一愣的。

只是这次被梁母教训，梁父却很不服气：“我这是和小疏解释呢，省的他和你一样不了解情况就喜欢瞎想。再说了，小疏现在都有男朋友了，说不定一毕业就要结婚，这种事情怎么能不急呢，问题都摆在眼面前了！”

梁疏一听梁父的话，头都大了。他赶紧和对方解释，“爸，不是的！我没有男朋友，那都是瞎传的。也不知道梁悦这丫头在哪听的谣言，竟然都回来说给你们听了。真的是没有的事！”

“没有呀？”在得到梁疏明确的点头后，梁父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出息了呢，一上大学就找了一高富帅……”

被梁母又戳了一下腰，梁父才住口，“好了好了，吃饭吃饭。”

梁疏被梁父这么一说也怪不好意思的，“爸，你这，你这接受度也太高了一点，我都有点受不了……”

梁父吃了颗花生米，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爸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了。之前都是陪着你妈闹的，不然你妈在家一个人孤立无援那多可怜。”

“梁文清，你能不能闭嘴吃饭！”

梁母又是一声吼，梁父终于消停了。

家里大门这时候刚好又开了，是梁悦放学回家了。她嗅了嗅鼻子，立刻不满叫了起来，“你们怎么背着我吃好吃的呢？买的还都是哥哥喜欢吃的。你们这是一和好就不管我了！我和哥哥到底谁是家里的小闺女啊！”

“又瞎说，你晚上不是在学校吃了吗，再吃你也不怕长胖！”梁母皱着眉头教训梁悦。

梁父则笑嘻嘻的对着女儿招了招手，“怎么会忘了我闺女呢，爸爸专门给你买了赤豆小圆子和卤鸡爪，就等你回家吃呢。反正我闺女像我，吃不胖！”

“还是爸爸好！”梁悦立刻一脸谄媚的拍起了梁父的马屁，气的梁母开始数落梁父，“梁文清，你是不是故意的，天天就知道和我对着干！”

梁疏看着一家人欢乐的吵嘴，傻呵呵的笑了。

家里真好，他心里一片温柔暖意。

梁疏手机里的微信群突然连着响了好几声，他打开一看，原来是班级群里在祝周黎明生日快乐。

原来今天是周黎明的生日啊！梁疏想了想没在群里说什么，而是单独给周黎明发了一条祝福。

只是对方久久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