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有缘无分

叶开惊望向她，瞳仁骤然收缩，转瞬胸中了然，“你对我下毒，以此要挟我，让我和傅红雪骨肉相残，这样一来，且不论我的毒能解与否，单是弑兄的恶名，就已让我难容于世，武林公义更加不会放过我，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一举铲除你的两个强敌，天尊这算盘打的，未免太精了，若是真信了你，叶开才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季非情连连鼓掌，妩媚的眼睛有光，又一次蕴含着赏识之意，“叶开，你年纪轻轻，心思就如此缜密，竟能想到这一层，实在让我佩服，就算你是我仇人的儿子，我也一样对你刮目相看。”

她略一停顿，“但有件事我必须明确告诉你，你体内的毒非比寻常，它不仅让你无法运用内力，更会让你最后心痛而死，除了我的解药，全天下无人能解，就算玉面神医复活，他也一样束手无策。”

叶开默默听着，片刻之后，才自言自语般呢喃，“这么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季非情看着黯然失神的人，又‘好心’相劝，温柔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叶开，你是个有能力的孩子，以你的武功修为，要避开武林公义的追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武功是自己的，天涯海角何愁没有地方去？可是，你能躲得开你身体里的毒吗？你能吗？究竟该怎么选择，你还是想想清楚的好。”

叶开却笑着道，“不用了，想得太清楚，反而会迷途身陷，我，还是愿意盲目一些。”

离开‘新苑’之时，天刚刚下起大雨，他未执伞，在道上缓缓而行，一个时日无多的人，当然不会在意衣服是否被淋*。

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他叶开师承小李飞刀，三岁始修武功，十岁能与师父过招，十八岁闯荡江湖，二十岁囊括‘天下第一暗器’的美誉，万万没想过，他居然会是这么的短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开仰天长笑，笑得歇斯底里、如癫如狂，在倾盆暴雨中狂奔而去。

孔雀山庄

门丁见是未来姑爷到了，赶忙迎上前，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叶大侠来了，多日不见您了，快请进。”

此刻，南宫翎正在闺房里试穿新缝制的嫁衣，满脸是即将为□□的甜蜜笑意。

看到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叶开，全身都**的，笑容登时转为惊讶，“叶大哥，你怎么淋成这样？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一套哥哥的衣服。”

叶开拦住她，“翎儿，不用了，我来是有事跟你说。”

南宫翎自是不肯依，摇了摇头，坚持地说道，“不可以！你这样会生病的。”

丫鬟菊儿吃吃地笑，“小姐，你还没过门，就已经有贤妻的风范了。”

南宫翎俏脸绯红，撅起小嘴，佯装嗔怪地道，“好啊，菊儿，你取笑我是不是？”

菊儿吐了吐舌头，“我哪敢啊？好小姐，你陪姑爷说话就好，拿衣服的事交给我就成了。”

说罢，自动退出房去，留给他二人独处的机会。

南宫翎无奈地笑，菊儿这小丫头，真是变得越来越鬼灵精了。

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叶开面前，“来，叶大哥，你先喝点热茶，驱驱身上的*寒气。”

女孩身着一袭红嫁衣，来回行走之际，衣袂飘飘然，如一团火云，却灼痛了叶开的眼。

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孩，他突然觉得自己，比刽子手还要残忍的多。

“翎儿……我……我不能和你成亲了。”

‘啪’的一声，碎掉的不止有茶杯，还有女孩的笑容。

“菊儿，你不在小姐那里伺候着，跑我这里来晃什么呢？”

南宫翔一进自己房里，正看见菊儿东瞧西看，不由纳罕地出言询问道。

“是姑爷来了！少爷，您是不知道，外面雨这么大，他还冒着雨跑来看小姐，哎呀，他们的感情真叫人羡慕呢……咦？少爷，你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开玩笑！南宫翔哪有心思，听她叽叽喳喳的废话，他只想到两人还未成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成什么体统嘛！

南宫翎惊愕地瞠大双眸，长长的鸦色睫羽不停扇动，不敢置信地问，“叶大哥？你说什么？”

叶开深吸口气，又重复一遍，“我说，我不能和你成亲了，我……对不起……”

南宫翎轻轻笑了，笑出了眼泪，打*了身上的火红。

“叶大哥，翎儿知道的，你在开玩笑，故意逗我玩是不是？可是，这个一点也不好笑啊……”

“翎儿……”

“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一次，可不许在这样玩闹了，不然，翎儿会哭的，翎儿，真的会哭的。”她恍若无事地说着，用轻快的语调，竟似未察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了。

叶开心里的苦楚绝不亚于她半分，可此刻，他却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嘴里心里一遍一遍，机械地重复着，翎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南宫翎忽然紧紧抓住叶开的手，宛如受惊的小鹿，满脸凄然与无助，哭喊道，“为什么？叶大哥，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是不是……因为翎儿身子脏了，所以，你就后悔了？”

叶开斩钉截铁地否定，“不是！”

南宫翎显然是不相信，“那是为什么！”

叶开紧紧抿着唇，偏过头去，不敢去直视她的哀伤，顿了一顿，说道“翎儿，你就当，我和我爹一样，都是负心汉吧。”

南宫翎悲极反笑，突然嘶喊起来，“又是这句话！上次你弃我而去，就是用这句话来搪塞我，叶大哥，如果你不想娶我，为什么要答应婚事，你知不知你给了我希望，又夺走它，是一件多残忍的事？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伤我！”

叶开无言以对，他还能说什么？真相固然不能宣之于口，安慰更是显得苍白无力。

“好你个叶开！”

南宫翔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怒不可遏地冲进来，一把抓住叶开的衣领，迎面就是一记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你这个混蛋！抛弃翎儿一次不算，你还要抛弃她第二次！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言罢，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在叶开身上，一边痛打一边大骂，“混蛋！你跟你爹果然是一丘之貉，你爹负我姑姑，你负我妹妹，你们父子俩都是一路货色，全都是人渣！”

叶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默默承受着对方的愤怒，一拳接着一拳，宛若永远没有结束，咬紧牙关苦苦撑着，挨了将近二十下，他终于跪倒在地上，血止不住的从嘴里涌出。

“够了！”

南宫翎制止哥哥再打下去，她含着泪水，一脸决绝地说道，“叶大侠，你走吧，从今往后，孔雀山庄与你叶开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我们天上人间不相逢，生生死死不复见！”

南宫翔不忿道，“翎儿，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南宫翎凄然笑，“哥，你想让翎儿也变成姑姑那样恶毒的人么？不要，我会因为厌恶自己……而发疯的！”

南宫翔心疼地看着妹妹，尽管不甘心，但也不忍违背妹妹的意愿，恨恨地对叶开道，“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翎儿面前，永远不要再来打扰她！否则，我看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一直打到你死为止！”

叶开苦笑一下，语气肯定，如同是在承诺，“放心，绝不会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步向外面走去，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方，仿佛有惊呼在身后响起，传至自己耳畔，“翎儿！你怎么了？来人呐！小姐晕过去了！快叫大夫来！”

又听闻，人声交叠，脚步纷乱。

叶开不由自主想掉头回去，可是思及自身的情况，双脚像在地上生了根，回去又能如何？一切都不会改变，让翎儿看到自己，或许对她的伤害会更大。

翎儿，叶开此生负你实多，若还有来世，再加倍补偿你吧，

雨未停，瓢泼而下，叶开却犹嫌不够大，只觉得再大的雨，也洗刷不掉自己一身自责、满心愧疚……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