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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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尚醴一场春梦两日才醒,醒来仍浑噩,有辜浣掩盖此事,周围心腹都只知他是为琴音所伤,风邪入侵,在待雪亭晕厥过去。
次日携礼去拜访“凌先生”,乐逾仍住在淑景画舫。这一回萧尚醴微服至此,带了不少侍从,聂飞鸾尚且想拦,道:“先生此时无心见客,还请公子……”萧尚醴一挥手,侍从推开她身后大门,她倒入丫鬟怀中。萧尚醴入她寝室看过床帐软榻,棋盘茶具,又踱步绕过双蝶戏画屏,进了浴室。一个小丫鬟正在为他更衣,萧尚醴道:“让开。”她尚不及为乐逾系上内袍腰带便胆怯退下。
他肩背宽阔,因身量极高而显颀长。那银灰内袍胸膛敞开直到上腹,肌肉光滑坚实,看不出半点欢爱痕迹。萧尚醴望着他的脸移不开眼,心中低徊道:原来他长这样。大体不变而焕然一新,眉鼻之间只有几处细微不同,五官骤然现出卓尔不群之意,萧尚醴却再没有曾经以为见到他真容时会有的惊喜。他在乐逾身上看了一会儿,道:“先生与本王一般告恙,如今本王渐安,先生也大好了。”聂飞鸾缓步入内,乐逾道:“静城王殿下来势汹汹,不是探疾吧。”
萧尚醴客套道:“先生见笑了。本王那日神思昏沉,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回到王府的,想着先生或许清楚,特意来问。”乐逾好整以暇道:“哦?殿下是以为发生了什么,才专程来问在下。”
萧尚醴顿了顿,竟狠心道:“我以为,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乐逾深深看他一眼,不知静城王是真恍若一梦浑然不记得了还是另有心思,亦不知他是经此一事变了一个人,还是本性如此,终于也显出真面目,只道:“那么就如殿下所愿,在下来告诉你,什么也没有发生。”
萧尚醴猛地抬头看他,这时才有一丝挣扎动摇,却最终一揖下去,道:“多谢先生。”他们那点绮念从此断得干干净净,再无牵连,争庙堂之高的夺他的帝位,处江湖之远的一旦事了也可抽身。大抵情浓之后自然转薄,离得真切的近过,才知即使有了肌肤之亲,对方也绝不可能为自己放弃立场。
乐逾抬起双臂,道:“静城王殿下还留在这里,是要替在下更衣吗?”侍从都在门外,聂飞鸾闻言含笑上来,俯下身为他系衣带。萧尚醴道:“先生说笑了。”令人留下礼盒,又转身状若不经意道:“闻说本王是在更夜园内待雪亭昏倒,本王当夜不知如何独自就走到了那处,倒是很想再去看看。”聂飞鸾连忙道:“芳郊,就由你为殿下引路。”
一个大些的丫鬟小心翼翼把这贵客带到待雪亭外,他处是梅柳,此处却是一片湘妃竹春意潇潇地簇拥小亭。萧尚醴抚上那石灯座,那灯座却如脚下生根,无法转动分毫。他道:“这里近日动过工么。”
那芳郊懵然道:“好好的为什么要动工呢?”想起这美貌公子的身份,膝盖一软,惊恐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萧尚醴不觉已将掌心掐出血痕,只想道:死无对证,我原本以为是我先抛弃他,却不料到头来还是他先抛弃我。
他站了半晌,侍从上前抱披风与他披上。萧尚醴动也不动,又站了片刻,道:“走吧。本王既然病愈,也该去见见为本王担心多时的阿嫂和母亲了。”
静城王去后,聂飞鸾上前关窗,乐逾却自斟一杯,举起道:“看了这么久,谈首座不如来陪我喝杯酒。”一个声音从窗外传入,谈崖刀平淡道:“免了,你我今生做不得酒友。”在乐逾对面坐下却不去碰酒。
乐逾道:“两晚前在小宗师毕至的更夜园内代那个云雁无声无息杀了两个静城王亲卫的,想来就是谈首座。”谈崖刀道:“他毕竟与我同门,一个遗愿我还是可以完成的。”又不以为然道:“我看那长得像个女娃的萧家小儿那么入你的眼,顺水推舟让你享用一番也算成人之美。我辈已是小宗师,管他皇子王孙,离开了护卫侍从就是弱者,还能反抗你不成?”
乐逾微动怒道:“谈首座未免太想当然。”谈崖刀本欲反驳,乐逾身上一股气势*来,他新败在乐逾剑下,对乐逾的剑气更敏锐且忌惮,忆起方才所见一幕,只当是乐逾与那萧家小儿一夜风流,萧尚醴醒来痛恨自己雌伏人下,翻脸不认人了,平静道:“也罢,这一回算我欠你半个人情。”乐逾冷笑一声,饮尽杯中酒,道:“那么谈首座想好怎么还没有?”
谈崖刀眉峰一拧,道:“你现在就要我还?”乐逾方才剑气鼎盛,竟有几分像是宗师的威压,谈崖刀心道:莫非时候已到?凝重的眉目却徐徐展开,道:“也可以。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却说今日昭怀太子妃按例入宫陪伴容妃念佛,萧尚醴到仙寿宫时恰逢辜浣姗姗而出,随侍静城王与昭怀太子妃的侍女太监都在白石长廊上分别见礼,萧尚醴叫住辜浣,平平无奇道:“阿嫂今日出门未带那个云雁吗?”
辜浣足下一停,扶着史女官的手温柔一笑,不退反进道:“也是我身子不中用,无心管教,那丫头犯了事被打发出去了。我竟不知道小九记住她了,若小九想要她侍奉,我这就让人把她召回,送给你好了。”其实人早被杖杀,下阴曹地府也召不回。萧尚醴道:“敢令阿嫂自责,她纵千死万死难赎其罪。”
不多时,一个太监引萧尚醴入殿,再入内殿,换了他母亲身边的季棠季女史领他去佛殿。容妃一心向佛,仙寿宫内专辟一殿,漫天神佛环绕,白日亦点满香烛。她跪在当中,素衣布履,手握念珠,静如神女,一左一右的宫女扶她起身,容妃蹙眉道:“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就来了?季棠,你也是,怎么能带醴儿进佛殿?”
宫女顺从退出,萧尚醴跪道:“母亲曾说,在菩萨面前说的话才能当真,孩儿今天来是有话要说。”容妃心中已有数,果然听他闭眼道:“孩儿想要皇位。十日后延秦公主凤台选婿,孩儿与她已立盟约。我知道母亲不愿我去争。母亲,我已有了心仪之人,为了皇位,我连心仪的人都能放下。他很爱我,必然等得下去,皇位却等不得。舍弃了这么多,皇位孩儿志在必得。”
殿内良久无声,容妃似悲似怅,四顾佛像,却缓缓走到萧尚醴身前,抚摩幼子发顶。萧尚醴以为她会怕,哪知她到了这一步却不怕了,只自语道:“果然有这一天——你出生时就有人卜了一卦,对母亲说,你是一梦十七年的命。如今,美梦醒了,你的路要怎么走,母亲拦不住你……去吧,去吧。”她谦卑数十年,这时竟有一种久违的昔年周朝帝姬的高傲在她身上浮现,道:“天下本就在这‘得’与‘失’之间,我的父皇既然能丢了天下,为什么不能由我的儿子把它争回来?只是……”
她叹道:“醴儿,你可曾听说过一个人,被称作‘断天君’?”
而在此时,淑景画舫静室内,乐逾与谈崖刀间隔酒案,席地对坐,颀颀横在乐逾膝上。便在他以酒拭剑之时,谈崖刀同是道:“你应当知道昆仑山云顶峰的‘断天君’。”
乐逾道:“昆仑山并不只是一个宗师证修为的地方,据说峰上有一座城,被山下居民叫做‘云上之城’,没有云雾缭绕时偶尔可以看见仙宫巍峨,天花坠下,这座城只有在向外界迎入一位城主的时候才会开启,自周始皇帝以来,四百多年里只开启过两次,迎入过两位城主。云顶城挑选的城主都是当世武道冠绝之人,或者说,和令师尊一样,都是宗师之中第一人。但反过来说,却不是所有宗师之中第一人都能成为云顶城主。”说到舒效尹时谈崖刀神色微动,乐逾接着道:“云顶城主称‘云中君’,另有一位祭祀,就是你说的‘断天君’。”
谈崖刀道:“你说错了一点,只有从外迎入的城主才能被称为‘云中君’,‘云中君’并不止是宗师之中第一人这样简单。”他一字一句道:“‘云中君’是,大、宗、师。”
观乐逾皱眉,谈崖刀眉眼一凛,道:“凡夫俗子焉识我辈?世人如今将宗师与大宗师混为一谈,以为大宗师是对宗师的尊称,未免无知可笑。”他道:“从文之人中尚且有体质孱弱,而心智超群,最终也能冠绝一时的例子。可从武之人,若仅有体魄强健,心志不坚,或是悟性不足天生蠢笨的,能止步于小宗师以下都要算侥幸。习武之人必须身心同时经历千锤百炼,方才有可能晋升宗师境界,而后机缘际会破大劫,才能成就大宗师,成为武道圣人。”
大宗师古称“圣人”,乐逾道:“我不想扫你兴致,然而圣人不存,已有数百年,也难怪被世人所遗忘。若种种记载属实,周始皇帝定九州大一统之前,天下混战,宗师的人数便如今日小宗师之人数,人物辈出如星辰,各领一时风骚,待到四海安定,武林就走向凋敝。如今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是春雨阁主人的推测并没有太大谬误,如今各国宗师都有了天人五衰的征兆,江湖已渐穷途末路。”
谈崖刀打断他道:“不会——”他动唇道:“只要大宗师现世。”乐逾放下颀颀,道:“好,那么谈首座是要告诉我,失踪已久的当代断天君卜出,当今四位宗师中将有一个成为圣人?”
谈崖刀道:“并非如此。”
佛殿内,容妃道:“断天君上断天机,云顶城与我周室有旧,前一代断天君在世时,你的外祖父母曾请他为帝子帝姬们推算命格。他曾批写……”容妃痛苦道:“我是,‘南方至贵之女子’。‘父为皇帝,兄为皇帝,夫为皇帝,子为皇帝。’当时父皇母后且不知这一卦何解,又哪知……”其后家国沦亡,暴民冲入行宫,她的兄长,末代周天子被分尸,庶母姐妹皆缢死,行宫为大火连月焚毁,唯有她捡回一条命,身不由己被带到楚国,未出父母孝期便不得不忍辱失贞于楚帝,多少年来午夜梦回犹是那一日,如坠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容妃心中煎沸,萧尚醴但觉额头被她点滴泪水浸*,一言不发地跪在她身前,抱住她的双腿,将头埋在她膝上。他这般毫不遮掩对母亲的孺慕,容妃拭泪笑道:“我注定‘夫为皇帝’,这便是为何你父皇不肯放过我……为何你酏哥哥一生下来便是太子。后来我生下你,你父皇又大费周折,寻来当代断天君为你与酏儿批命,他只说……”萧尚醴目中如有火烧,晶亮含光,与她对视,两张一般昳丽的面庞,她抚幼子面颊,凄然道:“真像,真像呀……他只说我今生有两个儿子,都是‘非要为帝,则命不久’。酏儿一心要做一位仁君,果然早逝,不得为帝。而你……母亲怕你重蹈他覆辙,又怕你即使得到大统,继位后不多久也会早逝,日夜忧心,阻拦你,要你规行矩步不要肖想皇位。可命数天定,又岂是人力可以更改,我认了,我认了……毕竟——”
容妃与谈崖刀说出同一句话来:这一代断天君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卦是,“大争之世,天选之人”。
庙堂之上,谁是天选之人?江湖之深,谁又是天选之人?一统天下的君主总是与大宗师同时现世。谈崖刀道:“当代断天君失踪,是因为他对我师尊痴心一片,所以十余年来一直隐匿在磨剑堂内。但是他此生最后一卦卜出,大宗师不会是由当世任何一位宗师所成就的。正因‘天选之人’已现世,当代宗师才全数陷入天人五衰,无论是谁,都要给‘天选之人’让路。而这天选出来的大宗师,就在今日的小宗师之中。”
他提到当代宗师“全数”陷入天人五衰,却与殷无效口中“北汉国师绝不会陷入天人五衰”之语矛盾。乐逾心道,必与那莫名死了的断天君有关。他道:“可断天君并未算出是小宗师中的哪一个。”细思他出岛以来所见所闻,瑶光姬固然不负小宗师中第一人,凌驾诸人之上,单就两夜前一场混战,谈崖刀,裴师古,蔺如侬,哪个不是人中之杰。更何况江湖深远,尚有许多不见其人,不留声名在外的小宗师。
谈崖刀道:“我原以为是瑶光。”乐逾重复道:“‘原以为’?”他道:“因为你。你十四岁杀天山蛊王,名震江湖,世人以为你那时便有小宗师修为。师尊曾令断天君推算过你的生辰命数,而后收瑶光为亲传弟子,她虽是女子,可命格与你几乎无差,只是比你恰好小五岁。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玄机,只是自师尊引瑶光登上大道以来,你的修为再难求寸进,或许你与她真是相生相克。”
瑶光姬的身份藏在名号里,瑶光是北斗第七星,暗伏她是北汉左亲王七郡主。七郡主生时恰逢瑞象,故得汗王赐封号“至和”,正所谓“瑶光之精,至和之珍,彩霞之色,景星之文”。瑞象之日即是她生辰,历历可查,乐逾的生辰却不是能轻易查知的。他道:“尊师真是神通广大。”
谈崖刀拧眉道:“她修为在你之上,却败在你手下。正如两晚以前,你不应该胜,却最终胜了。——难道真是天意?”乐逾哂道:“你问我,我问谁?说不定人人以为天选大宗师将出在我与她之间,最后却是名不见经传的什么人横空出世。”
谈崖刀不为所动,道:“无论你信不信,我言尽于此。这一回我来锦京只为赴小宗师之会,此会昭告大争之世已到来,以往小宗师都是独自修行,可是当世既然天意注定,几百年间唯一一线能成就大宗师之身的机缘落在我等之中,今后的江湖,就是我辈中人各凭身手,各显神通。锦京与天下相比只是一隅,而南楚一朝于你我追逐的大道相比更只不过是一瞬。你若是还为区区私情,为一个男人,留在锦京固步自封,简直愚蠢!”
乐逾拭擦过颀颀,忽然弹剑,剑鸣如磬声高亢,惊破一室静谧。他道:“承蒙谈首座代我*心,那么谈首座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谈崖刀此时才一消面上郁郁寡欢之色,傲然笑道:“无论天选大宗师是你还是瑶光,我只会死在大宗师手下。能晋位宗师也好,不能也罢,我难逃一死,但我的死法必须由我来选——我要放手一搏战至最后一刻,所以你们越强越好。”
世间小宗师皆已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人物,能成就宗师的仍是十中无一。他们拜在宗师门下,习武之初已知若不能晋入宗师境界,便连活到四十都艰难。四十岁不成宗师,则毕生无望,多少小宗师被*至飞蛾扑火,强行闭关以致重伤殒命,或是效仿师怒衣当年只身转战天下,把其余小宗师的性命当做渡自己到彼岸的筏子,到头来未成功就惨死。可求道之心,纵使百死不言悔。
谈崖刀语尽起身,一身黑袍,腰悬长刀,却仿似心有所感,行出几步忽地回身,却见半室昏暗半室日光,乐逾放剑在膝前,以手势对他比了一个“请”,恰是应允来日约战的起手姿。他心中骤定,再起步之时,一股沛然斗志自他身上冲霄而起。
直至殷无效来送药,乐逾仍对剑不动,颀颀光胜匹练,映他一身不动如山,双眼犹如刀剑,道:“大争之世……天选之人。”殷无效立即向窗外望了一眼,碧湖柳堤杳无人迹,他却了然道:“他告诉你了?”
乐逾道:“宗师都应陷入天人五衰,唯独北汉舒国师得以幸免,就是因为断天君对他痴心一片?断天君是怎样的人?”殷无效一怔,宛如回忆,慢慢道:“这一代的断天君,也是末代断天君,名叫嵇疏音,他常穿浅黄色衣服,一身檀香味,最喜欢的药材是栀子,是个可悲的痴情人。”
乐逾暗道:你对顾三,又何尝不是可悲痴情人。殷无效道:“断天君之所以能断天机,是因为他们有一架世代传承的‘天机’。唯有断天君一脉的血气可推动天机演算,他原本应留在云顶城教养下一代断天君,却为了一个男人盗出天机,又耗尽精力血气,保他不遭天人五衰,就像鲛人泣珠,泪竭而亡,他推算不休,早早耗尽周身精血,年不足三十已血竭而死。”他想起嵇疏音油尽灯枯之时,犹对挚爱之人笑道,“我很欢喜,能遇见你,为你而死,你虽不会爱我,但我很欢喜”,一边说一边望向乐逾,道:“所以情之误人,竟至于此。”
乐逾却道:“能引来一位断天君如此倾慕,令师尊想必是天姿国色。”殷无效愣了一愣,没想到他连宗师都敢轻薄,唇边露出笑意,道:“你看我长得如何?”他额头光洁,唇色淡柔而双唇丰润如菱,意态和婉,笑时从不露齿,方才熬药弄得鬓发微散,乐逾捏住他下巴,道:“好一位美男子,令人心荡神摇。”殷无效眼尾带笑,道:“比这张脸再出色三、四成也就是了。”
乐逾放开他道:“难怪,你说情之误人,不如说美色误人,还叫被误的人心甘情愿。”殷无效与他隔茶桌对坐,半身在阴影里,神色一时晦暗难明,含笑道:“你这是,终于承认被美色所误了?我劝过你多少次去闭关,你充耳不闻,还要我给你开治标的药方,果然是为了那个不知道是谁,与你春风一度的人。”
乐逾原不觉自己对萧尚醴有这样深情,经小宗师一战,为人陷害与他共赴巫山后,再理思绪,却已情愫甚浓。殷无效道:“我还是再劝你一句,当下治标好治,可是治标不治本,至多帮你把伤势从三个月压到一年,一年后旧患照样会显现到表面。”
乐逾按捺不住戏谑,道:“我救你命,你也救我命足矣。哪来这么多苦口婆心喋喋不休,莫非是对顾三移情别恋,日益发觉我坦荡沉稳值得交托芳心了?”殷无效道:“你……”定下心神,扫视他胸腹之间,乐逾不信那情毒的后果是“珠胎暗结”,殷无效意味深长道:“我先让你一时,不和你计较,等过些日子,有你求我的时候。”一下将药碗磕在他面前,绕出屏风扬长而去。乐逾端起药,道:“顾三要来锦京,你真不愿与他相见,记得提前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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