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心下惦着玉壶,这会子也顾不上与语琴和婉嫔多说,这便急匆匆先回了永寿宫。
玉函、玉蕤她们早给玉壶掂对了些吃食,玉壶这会子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倒比刚进宫来更好些。
婉兮却心下反倒一酸。
玉壶最好的年华,都是在宫里过的。本以为送她出宫嫁人是更好的前程,可是你瞧——她还是在宫里才更自在些。
这紫禁城啊,外头的人总觉着它是个牢笼,可是在里面生活得习惯了的人们,其实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内心深处也还是早就将它当成了家。
婉兮真想说——“玉壶,回宫来吧,还回到咱们的永寿宫来,回到我身边儿来。”
只是这会子玉壶已经有了孩子,婉兮便将这些话全都咽下去。
——有孩子的妇人,便不能再进宫为女子;便是当妈妈里,也都是要四十岁以上、无子的孀妇才行。
“主子回来了。舒妃产下皇子的消息,奴才们也都听说了。”玉壶还如同从前在宫里一样,亲自服侍着婉兮褪下大衣裳,换上凉快柔软的夹纱常服。又跪在地上帮婉兮换下“寸子鞋”,换上平底鞋。
婉兮忍着心疼,都由着玉壶这样做。
婉兮何尝不明白,玉壶这样做,玉壶自己心下也是欢喜的。便如同往日重来,她们还是一同在永寿宫里的模样。
那时候还没有生离死别,那时候便是再难的事儿还有她们两个一起商量着来办。那时候她们两个,谁都没觉着过孤单。
婉兮咬着唇,还是生生忍住那句话:“玉壶,虽然玉叶、玉蕤、玉函她们都好,都贴心……可是,我就是觉着,便是这些小事,也还是你伺候得才最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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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歇晌,婉兮只留下玉壶,两个人关起碧纱橱来,落下廊檐上的竹帘来遮住日头,舒服地躺在炕上说话。
“……皇上和九爷都拜托了赴藏办事大臣班第大人、兆惠大人去寻找奴才。不是他们不尽力,其实是奴才自己躲起来了。一来是因为当时雪域一片混乱,班第大人他们也无法一时控制局势,奴才若贸然出现,怕反倒有危险;二来就是因为奴才有了孩子,顾着孩子,也不能叫那帮叛贼给找到。”
婉兮听得心都揪起来了。可以想象,若那些叛贼知道玉壶的身份,知道玉壶肚子里怀着傅二爷的孩子……玉壶母子将经受什么样的磨难。
“那你当时都藏哪儿了?又或者说,你跑回行署去发现出事之后,你是怎么活着跑出来的?”
那行署后来被叛贼炮击,行署内的士兵、商人等都一起罹难,听说尸横遍地,没有活口。
玉壶垂下头去,“……是苍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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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吓了一跳,忙从炕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玉壶的额头。
——苍珠死了很多年了,如何能救她母子?
玉壶轻声笑,如今说起这些事儿来,已经不再痛楚,反倒更是一份经历过生死之后的淡然和超脱。
“主子别担心,奴才没糊涂。是奴才脖子上挂着苍珠生前所戴的珠子。二爷出事前那晚,亲手给我挂在脖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