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朝那人看过去。
婉兮也转头。
其实都不用转头,只听那嗓音,婉兮就知道是谁了。
可是婉兮还是转过头去,目光轻掠。婉兮想看看,那人此时面上究竟是个什么神情。
女眷与外臣之间隔着帘幕,外臣看不清楚,可是后宫诸人却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忻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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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嫔朝皇帝跪拜,“此地亦为渤海国长岭府所在。妾身倒是听家里的老人讲过,说渤海人都相信明月东升西落,乃为白鹿所驮。”
“又或者说明月便为白鹿,因远在天际,白鹿奔行,只能看见一团皎洁纯白,这便是明月;而明月就是白鹿,天上无月那几天,便是明月归为白鹿,奔下人间来了呢。”
“八月十三为皇上万寿节,八月十五晚上忽然月食。可能其他人都只当成是天狗吞月,可是渤海国旧族却明白,是明月化为白鹿下界来了——依妾身看,定是八月十三那晚,天上的白鹿看见皇上在寿山上大宴群臣,它便也想下界来为皇上祝寿。”
“它便顾不上了什么节令,化身而来。故此八月十五那晚,非是什么月食,而是明月下凡、白鹿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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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面上的笑,一点点凋零下去。
她歪头望玉蕤,轻轻地笑,“她真聪明,是不是?”
“这一番话,既言明了她是渤海国皇室之后,又巧用渤海人的传说化解了月食的尴尬;最要紧的,她这样一说,外人便再无法将月食归咎给后宫,那么那场大火、以及她冲撞皇后和嫡子的流言,便可不攻自破了。”
玉蕤却忍不住冷笑,“可是这白鹿,却是主子的心意。叫她这一说,倒全被她抢去了!”
婉兮淡淡摇头,“抢不抢得去,倒不要紧。我这样安排,只是想将那月食对皇上的影响,化解了去。叫她如此一说,这理由便更可成立,便也罢了。”
婉兮只要,皇上心中还有乾隆六年那头鹿,就够了。
忻嫔这样说完,满朝大臣自是心悦诚服,又向皇帝叩拜。
皇帝也是大喜,亲自赐银牌给白鹿。并且亲自走到帐外,将银牌为白鹿悬于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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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回到大营,纯贵妃来看望婉兮。
“令妹妹你说,今晚皇上会翻谁的牌子?一定是忻嫔吧~”
婉兮抬眸望住纯贵妃。纯贵妃眼角眉梢的淡淡惆怅,掩盖不住。
婉兮垂下眼帘,“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更难得,年岁还这样小。”
纯贵妃倒笑了,“亏你这么说!你当年进宫,还不满十四岁呢,她如何与你相比?”
婉兮忙摇头,“纯姐姐千万别拿我跟她比。我不过是内管领下的汉姓包衣,人家可是镶黄旗的格格。”
纯贵妃冷笑一声,“我们自然都知道她什么出身。我就怕,是她自己不知道未来的路,还有多长!”
婉兮拉过纯贵妃的手来,“纯姐姐今晚来看我,必定不是来说忻嫔的。若纯姐姐只跟我说忻嫔,我可要吃味了~”
纯贵妃这才轻叹一声,“……庄亲王的福晋薨了。皇上叫永璋去给穿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