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若说不紧张,自不是实情。
可是若说紧张到乱了分寸,却也早已不是她此时这个年岁还至于的了。
婉兮只沉静地坐着,虽说指尖也略有些凉,可无论面上还是心底,却已经都没有太大的波澜。
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退一万步说,若是皇太后的兵与水都来势汹汹,叫她一时无法抵挡的话,她也还有旁的法子去。
她便只微微半垂臻首,只等着皇太后先开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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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每当面对婉兮,总想抽烟。
旗人家的老太太啊,当韶华已去、子孙成人之后,面对那寂寞到空洞的时光,烟杆子便成了最亲近的依靠。
老太太还是爱抽关外的旱烟,那醇厚的关东烟是青条水烟比不了的。她闲暇解闷儿可以抽水烟,可是轮到犯愁动脑筋的时候儿,便还是想抽一口劲儿大醇厚的关东旱烟去。
可是老太太分明已经抓起了铜镶金的烟袋锅子去了,却忽地挑眸望一眼婉兮,还是给撂下了。
她只叫:“安寿,去给我沏一碗酽酽儿的茶来!”
婉兮便起身,半蹲一礼,“还是妾身来吧。”
皇太后却仿佛堵了气,“令贵妃,你坐下吧!宫里又不是没有奴才了,如何能叫你这位贵妃亲自劳动了去?”
婉兮也不恼,反倒回头轻笑,“今儿是安颐姑姑去传的妾身,妾身带着小十五一路进来,也只见安颐姑姑忙里忙外地伺候……妾身便忖着,安寿姑姑怕是今日不当值。”
“妾身也说句直率的话:安寿姑姑在皇太后位下伺候了这么多年,可没有皇太后的好福气去,这几年年岁也大了,眼见着便越来越少到皇太后跟前来立规矩。妾身虽在贵妃位分,可在安寿姑姑面前也是晚辈,这会子又哪儿有叫安寿姑姑来伺候,而妾身却坐着看着的道理去?”
婉兮说罢也不等皇太后允准,自自然然走到茶案边儿,手脚麻利地沏茶。
皇太后心下也不由得叹息一声儿,这便哼道,“你倒留神!这一路走进来,原来还有工夫儿去瞅我宫里的人,显见着你倒是心静如水嘛!”
婉兮便忙活茶,便含笑道,“皇太后驻跸畅春园颐养天年,能得皇太后传召,前来伺候,妾身高兴还来不及。”
皇太后哼了一声儿,倒也无话可说了,便只瞟着她,看婉兮沏茶。
只是眼睁睁看见婉兮不听话,可没往茶碗里多放茶叶,而只是普通的用量,绝没有符合“酽酽儿”的要求去。
皇太后便皱眉,“要沏茶便好歹按着我的嘴来!我方才的话,你倒给摆到哪儿去了?”
婉兮也没慌,更没往茶碗里续茶,反倒是从容不迫将茶沏好了,稳稳当当端着茶碗转身走回皇太后跟前来。
“皇太后爱喝浓茶,爱抽关东旱烟,您老人家便是天下至尊至贵的母后皇太后,可是这两样儿爱好,倒是与任何一位旗人家的老太太都没什么分别呢。妾身进宫前,伺候在祖母膝下,每日里也是看见祖母放下烟袋锅子就喝‘茶山’,喝够了茶就又举起烟袋锅子来了。”
皇太后轻哼一声儿,“那你怎么还没从小就学会怎么伺候老人?老人抽完了旱烟,嗓子眼儿都发干,便更爱喝一碗酽酽儿的茶来,你怎么反倒不听话?”
婉兮轻叹一声儿,“妾身其实从小儿,也是这么唬弄祖母的……”
旱烟、浓茶,都是旗人家的老太太们缺不了的,那是一种依赖,也是一种麻痹,可是但凡心下明白些的儿孙,都知道这两样儿其实对老人家并不好。
婉兮当面儿都直说了“唬弄”二字,也没说明缘由,可是皇太后却只瞟了婉兮一眼,便也没多说什么,只别开了眼去。
——终究老太太心下也明白这个道理去啊。
小辈儿在浓茶、旱烟这事儿上的“唬弄”,其实不是不尽孝,反倒是用心至诚。
婉兮见皇太后别开了目光去,这便含笑将茶碗小心地搁在了皇太后手边儿的炕桌上,又屈膝一礼,这才缓缓走回座位坐下。
皇太后虽没说话,却还是抬手拿起茶盅来,用茶盅盖儿撇了撇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垂首去喝了一大口。
婉兮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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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一口茶入喉,叫皇太后心绪平和了些,老太太放下茶碗才哼了一声儿,“你倒自信,我说沏茶,你就去动手了。你不担心自己选错了茶,不入我的口么?”
婉兮却是毫不遮掩地摇头,“妾身进宫二十年,虽少有机会到皇太后驾前伺候皇太后用茶,可是妾身却也好歹时常伺候皇上用茶……这世上从来都是母子连心,只要是皇上喜欢的,那必定是从皇太后那儿承继来,或者从小耳濡目染来的。故此妾身只要按着平日伺候皇上的手法儿来沏茶,相信必定也能入得了皇太后的口。”
婉兮这么说,皇太后也不由得扬眉,倒是没法儿反驳了。
婉兮眼帘轻垂,幽然含笑道,“况且皇太后宫里所用的茶叶,都是皇上亲自挑选了呈进来的。以皇上的孝心,皇上挑选的,自然都是皇太后爱喝的;能每日摆在皇太后宫里的,自必定都是皇太后喜欢的。故此啊妾身只管大胆地去从中随便挑就是了,必定每一样儿都是皇太后素日爱喝的,自不担心入不了皇太后的口去呢。”
皇太后也只能叹息了,啧啧一声道,“令贵妃,进宫二十年,你这张嘴是越发会说话儿了。”
婉兮坦然抬眸,含笑颔首,“皇太后万寿庆典之时,皇上都能率领皇子皇孙彩衣而舞;妾身可惜连跳舞的本事都没有,便也只能多学说几句舒心的话儿,以尽孝心。”
皇太后心下更是迭声的叹息,抬眸凝注婉兮,“你这些年为皇上开枝散叶,几乎一年都没歇着。这就是你最大的孝心了。”
婉兮含笑起身,又是缓缓行礼,“这都是皇上的恩典,也是皇太后的恩典……凭皇上对皇太后的孝心,倘若不是皇太后的允准,妾身又哪儿能有这样的荣幸去?”
皇太后终是点了点头,“你坐下吧。都这会子了,还要亲自替我沏茶,倒难为你了。”
婉兮便也俏皮偏首,目光落在皇太后搁在一边儿去的烟袋锅子上,“是皇太后更体恤妾身,先为了妾身都放下了烟袋去。那妾身怎么还不能伺候皇太后喝一碗茶呢?妾身没那么身娇肉贵,妾身更是打心眼儿里珍惜能亲自伺候皇太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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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又落座,婉兮自然看得出,皇太后虽说面上还是阴沉似水,可是她老人家的态度已经绝没有刚一开始的冷硬去了。
也许是随着年岁渐长,婉兮反倒越来越能体谅到老太太的立场去。
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有了儿子,将来也会成为人家的婆婆;又或者是因为自己也快四十了,越发明白人越老反倒越像个小孩儿去的道理,要不民间怎么都叫“老小孩儿”呢。
故此啊,当着这位老太太的面儿,她便再不似从前那些年的防备、紧张去,反倒开始懂得如何顺着老太太去说话,而不再是句句顶撞、字字不让了。
甚或退一万步说,老太太都年过七十了,便是老太太说错了句什么,叫她委屈了点儿去,又有什么打紧呢?都到了这个年岁,终究已是古来稀了啊。
说一句就说一句呗,掉不了块肉,更不至于影响了皇上与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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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又喝了口茶,婉兮明白,老太太也是在犹豫,也是在拿捏分寸。
有老太太这这样儿,她心下已是知足。
若换了当年的老太太,对她哪儿有眼前这份儿小心翼翼去?老太太这份儿小心翼翼,其实便是已经用言语之外的方式,展现出了老太太对她的在意去。
即便,这是老太太自己都未必能注意到的。
皇太后放下茶碗,这才缓缓道,“前儿皇帝来请安,说到要定王公之女予封之例。你是贵妃,如今你已只在皇后一人之下,故此这事儿与你也说说,倒是应该。”
老太太的话题竟是从这儿说起,婉兮虽说意料之外,倒也并未惊讶,只是垂首静听就是。
皇太后眯眼凝视婉兮,“王公之女皆有位分,皆食俸禄。王之女获为郡主,公之女或为多罗格格,皆按品级不同,享受俸禄。”
“但年久宗室渐多,而亲属亦渐疏远。若不立定节制,则亲疏无由区别。皇帝与宗室大臣议过,都认为嗣后除亲王郡王之女,仍著照例外;贝勒以下,止封嫡出一女。”
“其余之女俱照庶出例。庶出者,照媵妾所出例。著永著为例。”
婉兮心下也是微微一晃。
大清终究与汉人的嫡庶观念有所区别,原本在大清初立、入主中原不久时,子女的嫡庶尚且没那么严格。虽说从在关外的年代起,嫡子与庶子在承继爵位世职、家业的时候儿是有所区别的;可是在女儿这块儿,区别倒没有明文成规过。
这几乎是婉兮头一回听说在宗室女儿的品级上,这般明文地区分嫡庶了去。
皇太后眯眼凝视婉兮,“贵妃,你倒是说说,你对此事是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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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微微吸气,小心道,“宗室阿哥们,除得了‘世袭罔替’恩典之外,都是降位承袭。亲王之子,以郡王袭爵;郡王之子,以公爵承袭……阿哥们如此,格格们便也如此,倒也是情理之中。”
皇太后点头,“贝勒以下,只封嫡出一女;其余俱按着庶出例,庶出按媵妾所出例……令贵妃,这嫡出、庶出、媵妾所出的规矩,你可明白?”
婉兮深深吸口气,抬眸望住皇太后。
“不瞒皇太后,妾身从前以为只有嫡出、庶出之分。原来嫡出、庶出之外,还有媵妾所出;而媵妾所出,连庶出都算不上。”
皇太后也是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的对。便以王府为例,嫡福晋所出的为嫡出,有名号的庶福晋、格格所出的为庶出;而没有名号的,如通房丫头等所出的,就是媵妾所出。”
“故此即便都是王公的女儿,有的却能封郡主,而有的只能封县主,还有只能封乡君去的。”
婉兮心下便是一颤,又想到了篆香和福铃这一对母女去。
虽说九爷家不是宗室之家,与此议无关;可是外姓公侯之家,子女的地位倒也与此情形相似。
便因为篆香这一辈子都不要名分,福铃便是九爷府里的大格格,却也只是媵妾所出的身份,连庶出都算不上啊。
皇太后幽幽抬眸,“宫里的嫡庶尊卑,规矩就更严。令贵妃,你便是此时身在贵妃之位,上头唯有一个皇后,可是你也该明白,你的孩子们依旧只是庶出。”
婉兮的心上终于被捣了一拳,有些疼。
只是婉兮虽然已在贵妃之位,却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她从未有一日至于要去做那成为正宫皇后的迷梦去。她的孩子都是庶出,她从生下小七的那一日,便都明白。
故此婉兮并未露出半点苦楚来,反倒是释然的一笑,“是啊,妾身的孩子们,终究都是庶出。以庶出的身份,孩子们却还都能得到皇太后、皇上的疼爱,妾身还有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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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也是微微意外,抬眸凝注婉兮。
“还有一事:你可知道信郡王德昭薨逝了?”
婉兮轻轻垂首,“是刚刚不久的事,皇上与妾身提及过。”
德昭是多铎的子孙,曾为宗人府右宗正。
皇太后轻轻眯了眯眼,道:“德昭薨逝,皇帝便与我议及信郡王一脉承袭之事。德昭有十九个儿子,按说皇帝自不用为难承袭之事,只需从中选出一人即可。”
“可是啊,皇帝却为此事为了难,还特地与我说起,听我的意见。”
婉兮不由抬眸,也有些意外。
德昭既然有十九个儿子,皇上又何苦犯难?
皇太后道:“说来叫人唏嘘,皇帝叫将德昭诸子带领引见,竟然俱不能清语,拉弓亦属平常,无王贝勒子嗣体度。”
“王爵至贵,必能说清语才行。而德昭诸子内,竟有年逾四十,不能清语,不能拉弓者,岂可令其承袭王爵?”
婉兮也是挑眉。
皇太后轻蔑地哼了一声儿,“德昭这么多儿子,竟都不能用。我也与皇帝说,既然德昭众子皆不可用,便只能将信郡王的爵位,转给他们家其余宗支才行。皇帝也说,德昭诸子都不如辅国公如松。“
“如松虽不是德昭子嗣,可也是多铎的后裔,也有承袭信郡王的资格。故此皇帝还是定了,叫如松承袭信郡王;而将如松原本的辅国公的爵位,给了德昭的第十五子修龄去吧!”
婉兮静静听着,在心下细细捋了一遍。
如松的名字,她听说过。还是啾啾跟着容嫔曾经赴瀛台赴宴的时候儿,如松对啾啾颇为照顾,容嫔回来与她提起过,倒叫婉兮留下了印象去。
至于修龄,倒也有些可怜去。既是信郡王的儿子,却不能承袭信郡王,却只能承袭了一个辅国公去。
皇太后抬眸瞟着婉兮,打量婉兮面上神情,“皇帝也说,此事是一个先例,以后著传谕王等,各宜加意教诲子弟。倘袭爵时,不能清语骑射,便照此办理,不叫承袭王爵去了。若再不警醒,别到时候儿后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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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从畅春园跪安出来,暮色已然笼罩大地。
婉兮说不叫玉蕤来,可是出了畅春园,还是见玉蕤等在大门外。
见婉兮出来,玉蕤忙奔上前扶住婉兮,从婉兮手里接过小十五来,轻声问,“皇太后可有为难了姐去?”
婉兮上马车,含笑轻轻摇头,“没有。皇太后甚至都没有与我说起翠鬟之事。”
伺候小十五的朱氏将小十五接了过去,玉蕤也是意外,“……竟没说此事?那皇太后留了姐这么半晌,竟是说了什么去?”
婉兮叹一口气,“皇太后是当面敲打我呢。老太太先与我提嫡庶之分,再说满汉之别,就是要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以为自己此时是贵妃,孩子们又都得皇上的喜欢,这便翘了尾巴,生了非分之想去。”
婉兮实则说得轻松,也将皇太后那番话都听得明白;可是玉蕤如何能有这份淡定,这便急了,“这老太太,今儿又说这些去做什么!她这些年与姐说过的这些话,还嫌不够多么?这样的伤,还要给姐再来几回才够?”
玉蕤说着赶紧摸了摸婉兮的肚子,“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千万别动气。”
婉兮倒是淡淡而笑,“你别担心啊,我还没急,你的眼怎么先红了?”
叫婉兮这么一说,玉蕤的眼泪珠儿险些掉下来,“我宁愿她跟姐说翠鬟的事儿呢!大不了,我来跟她请罪就是!她又为何这么磋磨姐,说这些伤姐的话?!”
“她便不顾什么,也该顾着姐的身子……南巡回来,皇上与她分道而行,我不信皇上没将姐的情形与她说下。”
婉兮倒笑,抬手拍拍玉蕤的面颊,“我没事儿,真的!老太太她也没不在意我的身子——她那离不开的烟杆子,当着我都硬生生忍住了。”
“那她还……”玉蕤还是无法释怀。
婉兮坐直,静静望向车窗外。
“玉蕤,你还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么?其实对于她老人家来说,皇子是否钟意哪个官女子,她根本就不在乎。”
“皇子福晋们是在乎,怕官女子抢了自己在夫君心中的地位;可是对于老祖母来说,若孙儿身边多个人,能开枝散叶,那只是好事儿,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婉兮顿了顿,“故此啊,我忖着,便是有人将这事儿在皇太后眼前给挑开了去,皇太后也不会追究——她只是担心,后宫里有人利用此事,挑唆起皇子们之间的争斗去。”
“尤其是我这个贵妃,会凭着皇上的恩宠,这便要利用自己宫里的官女子去渗透进皇子身边儿,借此来将永璇攥进手心儿,为我所用了去。”
“故此啊老太太今儿才要这么大费周章叫我来,当面儿再提醒我一回,叫我别忘了我便是贵妃,也依旧还是个妾室;我的孩子们便是得了她和皇上的宠爱,也还有一半的汉人血统去……老太太是叫我别忘了我自己的身份,别妄想挑唆皇子们的争斗去,更别想从皇子们的争斗中间儿获利。”
玉蕤惊愕凝注婉兮,心下都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揪紧了心。
原来皇太后可能根本就不在意翠鬟与永璇的情愫之事……那她是不是应该松一口气?
可是皇太后却在乎翠鬟是永寿宫的女子,这件事儿便还是连累到了婉兮被皇太后怀疑挑唆皇子争斗了去——这便又是玉蕤所无法承受的。
“……皇太后为何不叫我来?翠鬟是我位下女子,便是挑唆争斗,也该说是我!”
婉兮自己倒是淡然,“傻妞儿,淑嘉皇贵妃又没将三个皇子托付给你去,皇太后为何要担心你?”
玉蕤紧紧咬住嘴唇,“……这老太太,她凭什么这么胡乱猜疑去!”
婉兮点点头,“因为皇家最怕的就是再来一回‘九龙夺嫡’啊。而我这个贵妃,不但自己生有皇子,更还有淑嘉皇贵妃的三位皇子……将我往古时的后宫去对照去,怎么看着都像野心勃勃、且有机会以庶子夺嫡去的祸水奸妃啊。”
玉蕤盯住婉兮面上的平静、嘴角的笑,这便更急,“姐可是气极了?这会子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婉兮却是笑意更浓,“我虽说冤枉,可是我的确是身在贵妃之位,自己有皇子,还有淑嘉皇贵妃的三位皇子,这倒倒不假……这事儿我已经无法更改,便也没法儿拦着旁人因此而猜疑我去。我若想要辩解,反倒会叫人觉着越描越黑,我索性便也由得她们去吧。”
“而今儿却能探得皇太后的心意,能保得住翠鬟,甚至将来并非没机会成全了翠鬟和永璇去……那我自是高兴的。”
婉兮握住玉蕤的手,“你怎忘了,这一年来我有多担心不能保得翠鬟和永璇的周全?此时已是可将心放回肚子里,我自然要笑,不然光顾愁眉苦脸,才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