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宫去了,却留下一班后宫在圆明园里。
按说这本也是惯例,终究皇帝在圆明园里住的日子多,只是逢重大庆典祭祀,才临时回宫去几天。用不了几日便回来了,没的要大费周章带所有人一同回去。
可是惯例归惯例,皇帝却也每次回宫去,都单独带一两个人。
这回,皇帝带的不是永常在、福常在和宁常在,而是去年最后赐封的第四位——答应小富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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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此举,倒叫后宫众人颇有些意外。
终究去年一共赐封的四人中,小富察氏获封最晚,位分也最低。
因答应位分太低,皇帝都未赐予封号。没有封号的嫔妃,称呼起来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倒要叫旁人在开口时要多费一番思量。
从皇帝方面说,倒是好办,只需直接称呼“某某宫答应”即可。此时小富察氏是跟着那拉氏居住,皇帝的谕旨里便以“翊坤宫答应”来指代即可。
为难的是其他嫔妃,尤其是太监和官女子等这些当奴才的。
答应虽说位分最低,还不是内廷主位。唯有从贵人开始的内廷主位,才可以称为“主子”,可答应也好歹是位小主儿,终究是太监和官女子们不敢怠慢的。
宫中倒也是有现成儿的规矩,对于没有封号的嫔妃,也可以用名号来称呼。譬如婉兮等汉姓女,就直接以姓氏为名号,称为“魏贵人主子”等;
满人家的格格,皇帝曾严厉下旨,禁绝以汉人姓名连用的方式来称呼,故此不管是后宫嫔妃,还是皇子皇孙的福晋,绝不准称为什么“钮祜禄格格”、“富察贵人”的,只能按着满洲旧俗,称名不举姓。故此小富察氏不能被称为“富察答应”。不过好在也有个折中的法子,可以用生父名字的第一个字儿来作为名号。
比如小富察氏的父亲是德克精额,那就可以称作“德答应”。抑或是跟着她们母家承恩公的大宗,从富文那儿称呼“富答应”;或者跟着九爷傅恒,称为“傅答应”,皆可。
而到了蒙古人嫔妃这儿,也可以按着生父名字的第一个字儿来当做名号,又或者以母家所在的部落为名号皆可。
故此太监和官女子们有叫“傅答应”的,也有唤作“富答应”的,不一而足。
其实在小富察氏的称呼上,倒不用这么周折。因为皇帝的后宫中,此时唯有这么一位答应,别无二家。便连去年一同赐封的三位内务府包衣女子,初封都是常在,都在小富察氏之上。故此小富察氏的位分既然独一无二,倒不用以名号来示区分了。
皇帝起驾回宫时,各宫都得到消息,说小富察氏跟着回宫去了。各宫的太监女子们称呼上这个七嘴八舌,倒叫各宫主位都不由得笑。
也是,谁能想到堂堂元皇后的亲侄孙女,以外八旗秀女之身进宫的,却初封了这么个独一无二的答应来呢?
小富察氏明摆着的不得宠,倒叫忻妃也曾经松一口气下来。说到底去年从十月开始,皇上一口气连着赐封四位新人,若挨个儿的都得宠,那皇上自更顾不得她了。
可是这会子忽然传来小富察氏单独随着皇上回宫的消息,倒叫忻妃的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着,转过年来,终于轮到这小富察氏得宠了去?”
乐容和乐仪都道,“虽说那位初封只是最低的答应,可是终归是孝贤皇后的亲侄孙女儿,皇上便是再不待见,却也不至于永远冷落下去不是?”
乐容看了忻妃一眼,“况且三月十一是孝贤皇后的忌辰,按例皇上要遣内务府官员祭祀孝贤皇后陵寝,宫里的长春宫也要供容,那傅答应便也好歹该去行礼不是?这便叫她得了机会单独随驾……”
忻妃冷笑一声儿,“那就便宜她了!想这些天,宫里唯有她一人,必定会设法侍寝了!以她的身份,我倒不能防备着她些儿。”
乐仪倒是轻哂,“实则这会子倒轮不到咱们来防备着她。就凭她这个身份,以及她相貌与孝贤皇后的相似,那皇后主子便是第一个防备得登紧的;此外,便是令贵妃。”
忻妃眼珠儿滴溜溜一转,便也笑开,“是啊,自有她们两个烦恼去的,我倒不着急了!”
她这会子该着急的,还是什么时候儿能叫皇上赶紧回园子来。
留给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这最后的半个月,已是她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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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延宕到三月十三日,才不慌不忙地回到圆明园来。
忻妃又喜又急,便又催着乐容和乐仪两个,这便立时去九洲清晏,以八公主身子有异为借口,单独求见皇上去。
乐容和乐仪知道这一回再也躲闪不得,这便都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两人一同离了寝殿,绕过卡子墙,避开众人眼目,立在墙根儿地下相对犯了难。
乐仪更沉不住气些,“若这么去了,若皇上问起主子的胎来,咱们该怎么答?咱们是该说是有啊,还是没了?”
“若是皇上心绪宁和的时候儿还好说,可倘若皇上也心烦此事,必定会责问咱们两个,为何早发现有异时不及时去回禀?这样一来,主子自己的算计,倒要叫咱们两个先背上黑锅去了。”
乐容蹙眉,“谁说不是?终究咱们两个是近身伺候的,主子身子有什么事儿,咱们两个都该是知道的。可是咱们一同瞒到现在,皇上可不会管咱们是不是听从主子的吩咐,皇上只会先问咱们的罪!”
乐仪闭了闭眼,“咱们怎么这么倒霉?跟着主子这些年,也就上回南巡,从安宁那儿得了那一笔好银子去。结果还没捂热乎呢,安宁便犯了事儿,倒叫咱们手里那银子变成了咬手的,险些叫咱们都洗脱不得了去。”
“这刚稳当了几天,主子便又闹出这么大一个事儿来!我便斗胆说句不该说的——八公主的身子是怎么回事儿,主子还不肯得个记性去么,这怎么到了这次遇喜,还敢闹出更大的来!”
乐容也是神色黯然,“八公主的事儿,险些叫咱们掉了半条命去;安宁的银子,又差点儿叫咱们跳进黄河洗不清……不过好在咱们也算命大,竟然都逃过来了。可是我怎么觉着这回的这事儿,咱们俩怕是要逃不过去了呢?”
乐仪跺脚,“谁说不是呢?终究这是皇嗣啊,且已经到了足月该临盆的时候儿了,这若闹腾开了,可是欺君大罪!”
一向老成稳重的乐容,这一回也乱了方寸。
“那你说,咱们这次……是死定了么?难道说这辈子伺候主子一场,到头来,还要咱们为她殉葬不成?”
乐仪攥紧指尖,“我不知道你如何想,总之我不甘心!”
乐仪的眸子在夜色里迸出坚硬的火花来。
“身为奴才,咱们既然跟了主子,便该一心一意伺候主子。扪心自问,我是做到了这些本分,没有半点对不起主子去的……可是我,却从未想过要陪她一起死,要为她殉葬啊!”
乐容也是绝望地闭上眼睛,“是啊,若是殉葬,那咱们不光活着的时候要伺候她;便是死了,到了地下,也还是她的奴才,也还要生生世世跟着她去……我可不愿意!”
乐仪眸光一转,哀伤褪转成为底色,盖不住她眼底陡然发亮的那一抹光彩。
乐容便忙问,“你有好主意,是不是?快说与我!时光不等人,咱们也跟着她一起,统共只剩下半个月去了。是生是死,总归咱们这半个月里便得拿了主意去了!”
乐仪垂首,无声地笑了起来。
乐容便急了,上前推着乐仪去,“此时生死关头,你倒还与我拿乔!总归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活不了,你又好意思独自逃生去?你快说呀!”
乐仪忖了忖,方缓缓道,“实则此时本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的,不光你我,还有旁人。”
乐容便一眯眼,“你是说两位守月姥姥?”
乐容却笑不出来。“咳,我看其实未必!她们两个虽说也要担些干系,可是她们两个终究是一个十二月二十五,一个是二月初三才进咱们宫里来的。主子的胎,在她们进来之前,已是早有漏红了……她们连个尽可一推六二五去!”
“况且你难道还瞧不出来么,这两个守月姥姥背后都是有靠山的。孙姥姥是皇后主子做主放进咱们宫里来的,那必定是皇后的人;而武姥姥是皇上下旨添的,那怕就是皇上的人了……便凭这两个靠山,谁又敢给她们两个找麻烦去?到头来,还只是咱们两个倒霉罢了。”
乐容说得痛心疾首,乐仪却听得有一搭无一搭,没跟着一起紧张不说,反倒有些走神儿了。
——她听着听着,竟然唇角还是挂着一抹如梦似幻的笑容的。
乐容便惊了,急忙推了乐仪一把,“难道是我猜错了?那你究竟说的是谁呢?”
乐仪没说话儿,眼神却不由得瞟向守月大夫值房那边儿去。
乐容顺着乐仪的眼光望出去——终究太医都是囫囵个儿的男子,便是在宫里守月,值房却也距离寝殿甚远。守月大夫的值房,是跟宫殿监在遇喜之日添加的总管太监值房在一处,也是方便叫太监们监视着太医们吧。
乐容一见乐仪是瞟向那边儿,心便不由得一动,这便脱口而出,“你话中所指之人,难不成是陈世官?”
乐容自己说完,便也是一拍手,“是啊!他是当值太医,主子的胎从坐下,就是他伺候的。便是陈世官叫皇上给撵出去了,不叫他再近前儿,可是总归前几个月他也是担着责任去的。”
“倘若主子的胎像有异,他反倒比咱们责任更大。若是咱们得死,那他怕也是逃不掉的!”
乐仪听了便含笑点头,神态终究泄露了一丝羞涩,“可是你瞧,人家陈太医可曾如咱们一样慌乱了?他以及进退如仪,便是这会子还坐在窗前看书呢。气定神闲,悠然自得。”
乐容不由得睁大了眼,上下打量乐仪,“你是说……他怕是有法子自保?”
乐仪便点头,“咱们担的是相同的忧虑,可是若他有法子自保,那说不定咱们便可用相同的法子自保了去。我便想着,不如咱们去跟陈太医探听探听,也跟他学学……”
乐容倒是尴尬,“这事儿必定都是秘密,都到了这会子,他又如何肯与咱们说呢?”
乐仪却搓着衣裳上的绣花滚边儿,垂着头道,“……他能说。”
乐容便又眯眼仔细打量乐仪好几眼,迟疑着问,“他,能跟你说?你有把握?”
乐仪已然脸红,却还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乐容此时可再顾不得打趣乐仪去,这便立时伸手推了乐仪一把,“那你还不赶紧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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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乐仪重新梳头打鬓,换了身儿鲜亮的衣裳,左右小心瞧了没人,这才走进守月大夫的值房去。
宫中的日子也是寂寞,陈世官也没旁的消遣,这会子是自己坐在窗下打棋谱呢。
听见动静,陈世官抬眸望过来,一见乐仪,忙惊得站起。
“乐仪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他起身得有些急,衣裳拂过棋盘,黑白都乱了。
乐仪含羞一笑,也不急着说话,只抬步上前,看了看棋盘,便将黑子白子一个一个拈起,重又摆正。
陈世官一看便惊叹道,“姑娘好棋艺。”
乐仪不好意思,摇头道,“官女子挑选进宫,也要习学课程。除了女红之外,琴棋书画好歹都要粗浅略通些,唯有考试过关的,才能分到主子宫里出上差。”
陈世官却是含笑摇头,“下官在宫里虽日子不长,可是好歹也见过不少宫里的姑姑们去。下官倒没见过能比姑娘棋艺更佳的。”
乐仪已是两颊红透,忙抬手捂住脸,“瞧你说的,倒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儿了。”
陈世官儒雅而笑,“无论乐仪你怎么跟我哦说话儿,我自都觉着动听……”
夜色阑珊,窗边烛光摇红。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区隔得分明,却又融为同一局去。
只听得三月春夜里,两人喁喁耳语,如春虫呢喃。
“乐仪你是精通棋艺之人,置身世事又怎么会看不清黑白去?你自是心有丘壑之人,能隐忍至今,不过只因为你至情至性,总不肯叫主子失望,便一再压抑自己罢了。”
“可是事到如今,再往前一步,已是生死大关。这些年为主子尽忠,自是够了,如今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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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仪当晚回到自己与乐容同住的耳房,红着脸将陈世官与她说的话儿都告诉给了乐容。
乐容倒不似乐仪一般羞红满面,听罢乐仪的话,反倒更是满面黯然。
“你说得对,为今之计,咱们也唯有将实情提前禀报给皇上,以求将功折罪罢了。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在宫里,终是再没颜面呆下去。待得此时了结,咱们便也只能出宫去了。”
乐仪倒是雀跃,“出宫,好啊!总归咱们早就过了年岁,如今都三十多岁的人去了。再不出宫,便当真要老死在宫中是怎的?”
乐容却黯然摇头,“可是咱们在宫里看惯了这九重宫阙,繁华锦绣,便是出宫去,又要嫁进什么样的人家去,才能得着这样的去处?”
“况且以咱们的年岁,年过三十的人,便是公侯将相都不会稀罕的了。便是找个普通的旗人家,这个年岁也来不及当嫡福晋,充其量只能给人家续弦,进门之后就要先给人家的孩子当后娘去。”
乐仪却自顾垂首,含笑盯着自己的指尖儿。
乐容的担心,她却没有。
陈世官还年轻,陈世官也尚未婚配。若陈世官记得今日的盟誓,那她将来出宫,就还是太医的夫人,且进门就是嫡福晋,日子自比在宫里给人家当奴才好太多。
乐容也瞧出乐仪心不在焉。终归她们两个虽这些年都在一处,可是各自的缘法不同吧,她也唯有羡慕的份儿。
乐容清了清嗓子,“依你看,咱们哪天去见皇上为好?总归留给咱们的日子,都已经不多了。”
乐仪点头,“便是日子不多了,咱们才更应该格外加十倍的小心才行。终归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是最清楚不过的。这最后的半个月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咱们便更得小心她狗急跳墙去!”
“若叫她知道咱们两个已是存了这样的心去,她还不得先弄死咱们两个去?故此,此事尚且不宜过早,以免叫她瞧出什么来。总归再等等,到这个月的月末,且看她过了日子去,又将怎么说去。”
乐容也是赞同,却还是有些忧虑,“可是她几次三番催咱们以八公主的事儿去见皇上……咱们总不去,也不给她个回话儿,她还不是同样得起疑?”
乐仪点头,“行,咱们也送佛到西天,这便最后再圆她一个心愿去。咱们明儿就去见皇上,将八公主的事儿禀明就是了。”
乐容颇有些担心,“当真去见皇上啊……”
乐仪沉一口气,“对,当真去见皇上。不过咱们这次去,便得是去‘禀明’,当真是将当年八公主的事儿,都明明白白奏明皇上,才能叫皇上不怪罪咱们,且给皇上留下一个将功折罪的好念想去。”
乐容便也咬了咬牙,“好。总归当年那转胎药的药渣儿,我还偷着留下一包儿呢。晒干了,却也还能瞧出配方来。”
乐仪便也是拍手笑,“还是你仔细,原来早就留了这一手去。我倒不及你了。”
乐容颇有些尴尬,便也急忙转身向外去,“我去瞧瞧,她别又有事儿叫咱们了。若是咱们不殷勤些儿,倒叫她看出破绽来,那便不好了。”乐容说着,急忙迈步出去,朝寝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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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已近月末,忻妃急得已近癫狂之态,每日里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问皇上来没来。整个宫里都不胜其扰,却也只能忍耐着。
三月二十那天,皇帝赴畅春园给皇太后问安。
乐容和乐仪算着日子,便也决定这一日去见皇帝说八公主的事儿。
这一日庆藻也递牌子进宫来,心下有些不安。
原来她父亲尹继善给皇帝上折子,议解禁生丝出洋之令。
丝绸一向是中国最重要的物产之一,西洋一向歆羡中国丝绸的华美,故此历朝历代对于生丝出洋都相当谨慎。
到了乾隆朝,乾隆二十四年,大臣因国内生丝价高,便议禁止出洋,以裕民用。
禁令至今已经五年,尹继善认为,便是有生丝禁止出洋的禁令,也未见国内生丝价格下降,可见生丝价高与出洋并无直接关联。尹继善请求朝廷为杭嘉湖三府民情,请开生丝出洋之禁。
因生丝不比其他物产,朝臣一向极为谨慎,而此时尹继善首倡解禁,自也收到不少保守派前朝大臣的批评。身在宫中的庆藻都隐约听见了风声,可见批评之烈。
庆藻心下没底,这便来与婉兮商量。
婉兮已经听说了谕旨,点头道,“若依我看,先不说你阿玛的奏请是对还是错,我倒是先觉着你阿玛是有见地之人。你阿玛心中格局,绝非前朝某些坐井观天之辈可比。”
庆藻先得了颗定心丸儿,眼眶便有些红了,“令额娘这么说,我心下便稳当多了。”
婉兮拍拍庆藻的手,“你瞧啊,皇上在谕旨里说的明白,允许出洋的生丝,实则都是土丝,以及二三蚕粗糙之丝,并非是精细绸缎。便是出洋,也不会发生那些人担心的事。”
“再者,我真是觉着皇上谕旨里的一句话说得可真好——‘以天下之物,供天下之用’,这才是中国该有的气量,也才是皇上的天子气度。”
庆藻便也点头,“令额娘明鉴,我也是最喜欢皇阿玛这一句。皇阿玛的胸襟,非常人能及。我回去就告诉八阿哥,得跟皇阿玛好好儿学着。”
婉兮便也笑道,“从前总有人揪着尹继善大人当年接驾,于栖霞山改山造水之事不放……此时回想起来,说那些话的人,心中格局不过只拘泥于那一山一水;可是令尊大人真实的眼界,却已是放在朝堂之高、四海之远。又哪里是那些人能比的?”
婉兮本想说“燕雀何知鸿鹄之志”,可是转念又想到九爷也是其中之一,这便忍住没说,只是道,“令尊之志,皇上已然知晓。依我看,你不必替你父亲担心,反倒该为他自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