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之后的旅途一直顺风顺水，只是偶尔道路不通需要换路线或绕远路，以及偶尔遇到不超过个位数的丧尸，但在庄欣怿的异能保护下，两人平安地抵达了渊城附近。

之所以停留在城外，因为他们想要入城就得面对一个困难的问题——如何让庄欣怿逃过入口的检查混进去？

渊城既然已经成为幸存者基地，那么为了抵御丧尸，必然会封锁出入口，也会有武装力量巡逻和守备。而基地应该也不会随便放人进去，至少会检查前来投奔的幸存者是否感染，更有可能直接隔离观察一段时间。

庄皓旸倒是可以大方地接受检查和隔离，但是庄欣怿不行，他已经成了活死人。虽然他和丧尸不同，还保有理智，不会攻击人类，但庄皓旸不能指望别的人能够像自己一样接受这件事。如果庄欣怿被发现，很可能会被其他人视为丧尸，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拿庄欣怿的安全去赌，所以开车到距离渊城一段距离的废弃小镇，就暂时寻了一处平房安顿下来。这间路边的平房被隔成了两半，是常见的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的格局。

庄皓旸正在和庄欣怿商量怎么办。

“去海城的话，渊城是必经之地。”庄皓旸看着地图说，“而且听广播的意思，海城作为南方的中心基地，已经满负荷了，现在只有卫星基地还能接纳新的幸存者。”

所以现在他们也只有进渊城这一个选项了，作为海城的卫星基地，两个城市之间的消息传递应该很方便，或许能够想办法打听到父亲下落——可是入境的难关还摆在两人面前。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混进去吗？”庄皓旸苦苦思索着。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两人分开，庄皓旸进城去打听父亲的下落，让庄欣怿留在城外。毕竟他不仅异能护身，而且就这一路上的经验来看，丧尸也不会主动攻击没有生命气息的他。

可是庄皓旸直接就没有设想这个方案，因为他无法忍受和庄欣怿分开。且不论他会因为见不到庄欣怿而焦虑，更重要的是，在这种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末世，他怕两人一旦分开，万一出什么状况，两人再也无法重逢该怎么办，他不敢去想。

庄皓旸思考了很久，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庄欣怿中途也费劲地用单字和手势劝过他，让他先进城查看情况，不用担心自己，但庄皓旸完全不接受这个建议，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当夜，庄欣怿一直等着庄皓旸睡着，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从庄皓旸手里抽出来。

丧尸虽然没有生命特征，但他们却另有一套能量系统支持他们的行动，大脑就是他们的核心——所以要让他们停止行动只能攻击大脑。所以庄欣怿也需要让大脑休息，但必须睡眠时间只有普通人的一半，因此他也不容易困，闭眼装睡却一直保持清醒是件很容易的事。

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连续开了好几天车的庄皓旸没有被惊醒，还在熟睡。庄欣怿暂且放下了心，轻轻地下了床，摸索着来到了外间做生意的区域。这是个小杂货铺，庄欣怿控制着指尖的电来照亮，找到了便签纸和铅笔。

不过，要怎么写呢？

他现在没法写出有逻辑的句子，和说话一样，只要他在心里想的是完整的句子，输出的话肯定就乱了套。如果他专注地想一个字，就能正确地表达，可要是接下来想接上一个有逻辑的字，就和想完整的句子一样，还是会乱套。

现在他要留言，不像说话那样能借助手势和肢体语言，要用一个字来表达他现在想表达的意思，有点难。

庄欣怿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笔工整地写了一个字。

哥，对不起。他在心里说。可能要让你担心了，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着纸片上的字，他苦笑了一下，将这张便签撕下来，贴在了住宿区域的门上，然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平房。

庄皓旸是被惊醒的，他这回又做了噩梦，再次梦见庄欣怿被丧尸吞没的那一幕，然后便是黑暗中不断响起哨音，刺耳得让他挣扎着猛然醒来。

然后他便发现了比噩梦更惊心的事，庄欣怿不见了。

他慌张地跑向外间，喊着庄欣怿的名字，又在附近找了一圈，从昏暗的黎明找到天亮，也没有见到庄欣怿的踪影。

绝望的情绪越来越浓烈，甚至开始怀疑和庄欣怿重逢只是自己的臆想，这种想法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于是他立刻返身回到住处，在床边找到庄欣怿留下的背包，才确认这段时间和庄欣怿的相处并非是自己的臆想。

“小怿……”会去哪里？

庄皓旸从里间开始仔细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然后他发现了打开的门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他立刻跑过去，将纸扯下来看，上面的确是庄欣怿的笔迹。

便签纸上工整地写着一个“渊”字。

庄皓旸立刻就领悟到了庄欣怿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去渊城。

“可恶！”

他将便签纸揉成一团，想扔却在抬手时又改了主意——他舍不得。他将纸片展开，心绪复杂地看着上面的字，最后还是小心地将纸片折好，放进了口袋里。

庄皓旸知道自己现在对庄欣怿的依赖有些病态，但他就是没办法调节，而他也知道庄欣怿一直在这方面照顾着自己的情绪。现在庄欣怿却主动离开，又留下这张纸条，庄皓旸不难猜测出庄欣怿的想法。

庄欣怿认为他拖累了自己，所以主动离开，好让自己能够尽快去渊城。

在自己遇到危险时牺牲自己，后来又及时出现帮自己解围，一路护送自己到这里，然后不想拖累自己而悄悄离开……小怿，你为什么这么无私？我明明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庄皓旸吸了一下酸涩的鼻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现在他心里有两个想法在互相争执，一个是去找庄欣怿，一个是去渊城。前者出于他对庄欣怿的依赖，后者出于他对现状的理性分析。

沉思良久，他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这样软弱下去了。”庄皓旸喃喃自语。

就连小怿也看不下去了不是吗？一直在顾忌自己情绪的小怿，现在也狠下心离开，不就是*自己振作起来？如果他希望自己这么做，那就听他的。

他想起那天在车上，庄欣怿微笑着指了指天空，让他积极地去思考未来的事。

还会再相见的，一定……

这样想着，庄皓旸收拾了身边的行李，决定去渊城。

庄欣怿的背包里没有太多东西，他不需要什么补给，里面只是装着几件衣物和杂物，还放着之前找到的收音机。庄皓旸将收音机拿走，带上自己的背包，走出房间上了车。

驱车来到了渊城不远处，庄皓旸就听见从极高的混着砖墙的铁网后面传来的用扩音器扩大的声音：“注意，注意，不明车辆进入警戒区，不明车辆进入警戒区！”接着便是对自己的警告，“如果对面是幸存者，请下车举手示意，我方将派遣守卫小队迎接入境。若三次警告无效，我方将采取攻击行动！”

不用对方发出第二次警告，庄皓旸就熄了火，在车上背好背包，然后空着手下了车，面朝渊城高举着双手，表示自己是前来避难的幸存者。

很快，对面再次传来声音：“请幸存者原地等待，我方即将派出守卫小队。”随着话音一落，远处入口的铁门被推开，从里面开出一辆军用越野车，朝庄皓旸驶来。

越野车在庄皓旸前五十米停下，从车上下来穿着厚实的防护装备的三个持枪守卫。他们走进庄皓旸身边，仔细检查了一番。互相示意没有问题之后，两人带着他上了车，另一人开车庄皓旸的车，跟着一起回到了封锁线后。

顺利入镜的庄皓旸被带到了离入口不远的检查站，在那里接受了身体检查和三天的隔离观察之后，从幸存者管理处得到了幸存者的正式认证。工作人员登记了他的信息之后，给他发了身份牌和定额的基地铸币，然后带着他去了生活区的临时公寓。

“所有新来的幸存者都住在这里，这几栋公寓是基地提供的，条件很一般，但前六个月免房租和水电费，并且这期间每个月都能领到定额的补助。”工作人员一边领着他去安排好的房间，一边向他介绍，“基地现在正在开展重建工作，有很多工作岗位空缺，只要努力工作，很快就能去更好的公寓了。”

工作人员打开房间的门，庄皓旸走进去看了看，粗略算下大概三十多平米。和自己以前的生活条件的确没法比，但比起这段时间在外流浪的日子，这种条件已经很好了。

进门的右手边有一个小平台，上面放着电水壶和电热炉，左边有一扇门，里面是个很小的卫生间，他这样的身材进去想转身都得小心翼翼。然后走两步就到了一居室，简单放着一个衣柜、一张不大的双人床和一张小书桌，几乎将房间塞满了，外面还有个小阳台。

“这里还不错。”庄皓旸对门外的工作人员说。

“你能适应就好。”工作人员说着，将手里的资料袋和房间钥匙递了过来，“这是钥匙，就两把，你可别弄丢了。这些资料你这几天看看，休息好了，三天后来一趟管理处，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好。麻烦你了。”庄皓旸接过资料，道了谢。

工作人员离开后，庄皓旸关上公寓的门，在床上坐了下来。他勾着脖子上的绳子，将铁哨从贴身衣服里拿出来，看着这个原本属于庄欣怿的小东西，不免有些忧愁。

小怿现在还好吗？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