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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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急,只粗粗地商议了一下后就让刘江去准备了。倒是下午队长叔来找我,给了我一个大任务。
李建国一走,村小学就只剩一个老师,不可能带得了三个年纪还加个幼儿园,可联校那边已经坚决地回绝了队里再调老师的申请,队长叔没办法,只有过来请我帮忙代一阵课,又说队里会给工资。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反正现在养鸡场都是刘江在管,我平时在家里头除了带孩子也没其他的事,能给队里帮忙就尽量帮,虽说没当过老师,可我比那个李建国总强吧。
队长叔见我答应得爽快,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悻悻地笑了笑,小声道:“就是那工资——”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道:“队长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在陈家庄这一年多,多亏了大家伙儿的帮忙,要不,现在也不会过得这么好。我家里头就俩人,没多大开支,加上养鸡场那边每个月都还有进项,不靠这点工资养活人。”
队长叔连连点头,磕了磕旱烟袋,又猛抽了一口,一脸欣慰地道:“俺就晓得慧慧妹子是个讲义气的。不过你放心,等到明年,再怎么着俺也要去联校找个老师过来,不能耽误了你自己的事儿。”
就这样,我成了陈家庄小学的新老师。之前因为开诊所,队里的孩子们对着我就有些犯怵,现在我又成了他们的老师,那些小娃儿们一瞧见我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说起来,这时候的小学生比二十一世纪的同龄人要好带多了,虽说也有调皮捣蛋的,但对老师是绝对尊敬,只要我说一句话,让他们干啥都行。我听班上的小娃儿们说,以前李建国就老让他们去马丫头家干活儿……
要说我当上了老师队里谁最高兴,不是队长叔也不是那些孩子们,绝对是我们家小明远。
从我第一天领着他去学校上班起,他的小胸脯就挺得格外高,跟别的小朋友打招呼时都会忍不住面带笑意,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副明明很得意又强忍着不表现出来的神情,简直能让人笑得肚子痛。
到了课间十分钟,他还特意从隔壁教室跑过来,仰着小脸一个劲儿地跟我说话。
我十分能体谅他现在的心情,所以并没有特意跟他说什么大道理,让他得瑟几天也好。说不定到了下午,他就恢复正常了呢。
果然,晚上他就挺正常了,早忘了我也在学校的事儿,一放学就跟班上的小鬼头们跑得快飞起来。我远远地跟在后头看着他的影子哭笑不得。
小家伙跑了一阵才仿佛想起我来,赶紧又往回跑,一溜烟地跑到我身边牵住我的手,小脸涨得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汗。
我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强忍着笑意,“跟他们玩儿去吧,姑姑在后头跟着。”
他却不肯,非要和我一道儿走,小小软软的手牵着我的,手心暖暖的,让我的心也跟着软起来。
21
21、二十一 ...
二十一
其实当个小学老师也挺有意思的,被一大群小娃儿包围着,所有的小家伙们跟向日葵似的齐刷刷地看着我,特别有满足感。这个年代所有的小学生都只有两门课,语文和数学,其实也就是认字和算数,不过这些孩子基础都不好,教起来着实要费些工夫。
好在他们都挺听话,让写作业就写作业,让读书就读书,让我省了不少心。当然也有几个捣蛋的毛孩子喜欢在上课的时候上蹿下跳,让我头疼了一阵。
我没当过老师,不晓得到底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体罚这种事儿是绝对干不来的,可也不能老批评,这不是伤孩子自尊心么。
可问题是,就算我批评了,那些小*孩儿也是挨批的时候态度无比陈恳,等一会儿闹腾的时候照旧。我想了好几天,终于被我想出了办法。
到了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我开始给大家讲故事。这会儿可不比二十一世纪,小娃儿们从小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看着动画片长大,小小年纪比大人还精,可这时候的孩子们没见过电视,没听过广播,就连故事书的影子都没见过,所以对我所讲的童话故事特别感兴趣。我第一次发现他们还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一口气说了三个童话故事,小朋友们还嫌不够,起哄着让我再多讲几个。我当然不肯,这些故事可是我的杀手锏,当然要借此讲条件。于是跟大伙儿说好了,要是大家上课的时候遵守纪律让我满意了,放学前就给讲故事,要是有一个同学不听话,那大伙儿就去责怪他去吧。
小家伙们答应得挺好,可到了第二天,依旧有俩毛孩子上蹿下跳地不消停。我也不说他们,等到了放学的时候,任凭其他娃儿怎么求也不肯讲故事了。于是,根本不用我出手,那俩毛孩子就被大家伙儿给骂惨了。到了第二天,班上的小家伙儿们不知道多乖。
至此,我的故事策略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小的举措引起了全校学生的关注,没几天,小吴老师带着她手底下的幼儿园和一年级的小朋友们一古脑全进我们教室了,大伙儿听得眼睛都不眨,就连小吴老师都挺感兴趣的。
对此小明远特别地骄傲,有事没事儿就跟旁边的小伙伴炫耀说我是他姑姑,还老得瑟地说“这个故事姑姑早就说给我听了,那个青蛙……”剧透得一塌糊涂,不过也成功地吸引了一大群毛孩子。
于是,我索性把他叫到台上,让他给大家伙儿说一说。其实心里头还有些打鼓,到底才四岁,这要是一紧张,说不定连话都不敢说了。
可小明远胆子却大得很,一点也不怯场,讲起故事来还声情并茂,底下的小娃儿们都嘻嘻哈哈地看着他,又是羡慕又是佩服。我瞧见他们这模样,心里头顿时有了个主意。于是跟小吴老师一商量,决定以后的故事课我每天只讲俩故事,剩下的时间让小娃儿们自己上台表演,一方面培养他们组织语言的能力,更一方面更能锻炼他们的胆量。
于是小家伙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小娃儿们谁不爱出风头?反正我小时候要是被选上去台上表演跳舞什么的总会乐上许多天,这些毛孩子自然也不例外,第二天放学的时候,要求上台的表演的就有十几个,有几个激动的,恨不得直接冲上讲台,一时让我头痛,不晓得到底该选谁。
大家伙儿的热情虽然值得表扬,可我也不能腾出正常上课的时间让他们讲故事呀。可又不能打击大家的积极性,我真是脑袋都大了,不由得暗恨自己怎么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吗。
一个人在家里头琢磨了半天,好歹被我想出了个法子,让他们自个儿组队,不光讲故事了,还得把故事给演出来。这个难度可比讲故事大多了,当然小娃儿们愈加地*起来,一放学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凑了堆儿。
我们家小明远被大河拉去了他们队,每天放学后五个小娃儿全凑到大河家院子里偷偷商量表演的事儿,我反正不参与,由着他们自得其乐。
于是第二天就没有人主动要求上台了,大家都卯足了劲儿要好好准备呢。
放了学,小明远跟大河他们走在了一起,只不过偶尔回头瞧我一眼,好像要确定我跟在后头才放心似的。
小学离我们家大概有一公里的路程,我们平时都是沿着有住户的那一条长堤回家,一路上不断地跟乡亲们打招呼,有时候还停下来跟人唠几句嗑,心情十分地舒畅。
事情就在我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忽然发生,上一秒还心情愉悦地准备加快脚步追上前头的那一群孩子,下一秒就被一盆冰凉的水淋得浑身透*。我抹了把脸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居然是一脸愤然的马丫头。
已经是十一月份,虽说最近天气好,可到底是东北,寒意已经侵入了人的骨子里。被这盆冷水一浇,顿时透心凉,那寒风飕飕的,浑身上下都跟冰棍似的。
这马丫头——真他妈的不知好歹!我气得直哼,刚要开口骂人,身后忽然有个小影子像开膛的子弹似的冲过来,狠狠地撞在马丫头身上。
“打死你,坏人!坏人!”小明远恶狠狠地瞪着马丫头,手脚并用地朝她身上招呼过去。
马丫头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一反手要将他甩开。却不料小明远紧紧拽着她的胳膊,根本甩不动。马丫头气得直跺脚,伸手就掐他的手。身后追上来的大河他们见状,一秒钟也没多想,六七个娃儿全跟着一起扑了上去,马丫头顿时被他们给扑倒在了地上……
马丫头虽说年纪比他们大,可小家伙们胜在人多,一人一拳她也吃不消,小明远年纪小力气不大也就算了,可大河已经**岁了,乡下孩子从小就干农活,练得一把子实在力气,这小拳头砸在身上估计有得受。马丫头吃了他几拳,有些受不住地哭起来。
我虽然对马丫头没好感,尤其是刚才被她一盆水一浇,心里头更是冒火,可这会儿瞧见她被一群孩子欺得哇哇大哭,心里头又有些不忍,赶紧出声叫他们停手。
大河他们倒是听话,马上就住了手,小明远却像是打红了眼,狠狠拽着马丫头的胳膊不放手,那架势仿佛随时要上去咬她一口。
就这么一两分钟的工夫,路边住着的乡亲听到外头的动静纷纷出来了,瞧见我一身*哒哒地站在路边,马丫头蓬头垢面被一群小娃儿围殴,旁边还倒着个红色的塑料水盆,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刚刚跟我闲聊的富贵婶子迈着大步朝我们冲过来,大嗓门震耳欲聋,“你这个不晓得好歹的死丫头,自己不要脸搞破鞋,还好意思……”
这农村妇女说话就是直,一开口立马就让马丫头变了脸色,狠狠一跺脚,捂着脸就往家跑去。小明远终于被她甩开,一*股坐在地上,也不哭,麻利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迅速站到我身边来。
“慧慧老师,你别跟那死丫头一般见识。”富贵婶子拉着我往她们家走,“瞧瞧这一身,全*了,得赶紧把衣服换了,要不准得着凉。”
说话时又有几个大婶和嫂子走了过来,嘴里不干不净地把马丫头骂了一通,“俺老早就说马丫头不安分,看没错吧。”
“你说刘老五两口子都老实巴交的,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呢。”
“心大呗,”胖嫂子厌恶地呸了一声,连连摇头,“一门心思想跳出俺们这小破地方,一听说那李建国的家里头是乡政府的,立马凑过去了,听说想让人家帮忙调到乡政府做接待呢。就她那德行——”
“以前不是还找过小刘嘛?”富贵嫂子原本走在最前头,听到后面俩人说话,特意把脚步都停下来,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门,“不过人家不搭理她。”
我听到这里,心里头就跟吞了只苍蝇般恶心得慌。
原本以为那马丫头年纪小,不过是受了李建国的哄骗才上了当,搞了半天,原来是她自个儿凑上去的。就她这样还好意思来找我的麻烦,也不怕队里人戳她脊梁骨。
“小刘怎么瞧得上她,字又不认得几个,不就是个文盲。人小刘可是大学生,再说还有慧慧老师在呢,怎么也轮不到她呀。”另一个老嫂子闻言顿时嗤之以鼻。
我听到这里却是有些发怔,这队里头的大学生,除了刘江和我,还能有谁?难不成,那马丫头还去勾搭过刘江!
这可真是太劲爆了!
可是——怎么把我跟刘江扯到一块儿去了。
我赶紧出来澄清事实,“各位婶子大嫂,大伙儿在我面前开开玩笑没关系,可千万别传出去,这话要是传到刘江耳朵里,他保管臊得见也不敢见我了。”
大伙儿看着我直笑,倒没有再继续开玩笑了。小明远则睁着大眼睛看着老嫂子,脸上有些不高兴。
我在富贵嫂子家里换了衣服后牵着小明远回家,半路上遇到队长叔和队长婶,见我这身打扮,两人都奇怪地问我出了啥事。
我想着一会儿富贵嫂子她们几个肯定会添油加醋地把这事儿宣传得全大队都知道,也就没瞒他们,三两句把事儿给交代清楚了。队长叔听罢,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气鼓鼓地就走了。
到晚上,怕是全大队的人都晓得马丫头泼我水的事儿,三婶和铁顺嫂子生怕我着凉,还特意烧了胡椒汤给我,非*着我当面喝光了。
其实这事儿我也不打算再追究了,那马丫头我不喜欢是一回事儿,可下午小明远他们早帮我报了仇,我要再追着不放,倒显得有些小肚鸡肠。这事儿就当这么揭过去了。
可没想到过了三天,还是出事了。
二十二
这天是周六,学校只上了半天课就放大家回家去了。小明远跟去了大河家跟他们那群小毛孩儿继续商量着表演的事儿,我则拉了刘江一起商量去省城参加招商会的事儿。
正说得起劲儿,忽然听到院子外头有人叫我,像是故意压着嗓门似的,声音一点也不敞亮。我支起窗户往外看,只瞧见一个身着青布棉袄的大婶子低着头站在院门口,头上包了帕子,遮住了大半边脸,根本认不出是谁。
许是刘江看出我面色有异,也跟着把脑袋从窗户口探出来,瞧见那人,眉头深深地皱起,喃喃道:“她来干啥?”
敢情刘江认识她?我狐疑地盯着刘江看,他脸上一红,把脑袋缩了回来,有些不自然地扁了扁嘴,“是马丫头她娘。”
“五婶子?”我意外的同时又有些不耐烦,因为马丫头的关系,让我对五叔和五婶子也产生了不好的看法。要不是家里大人不分轻重地宠着,那小姑娘能成这样。于是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把窗户放下,“她又来找我做什么?”
五婶子又在外头唤了几声,我想了想,这堂屋的门还大开着,要是假装不在家似乎也说不过去,犹豫了一阵,还是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出去开门。刘江则还坐在炕上研究我画的图纸。
隔着院门,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跟五婶子打了声招呼,又问她有什么事儿。
五婶子支支吾吾了一阵,又一脸鬼祟地朝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嗓门朝我道:“慧慧妹子,俺们进屋说,进屋说。”
敢情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屋里头还有刘江在呢,我心里暗道。不过既然她要进屋说,那就进屋呗,一会儿对着刘江看她怎么说。于是开了门把她往屋里领,一进门儿,五婶子迫不及待地问:“慧慧妹子,这回你一定要帮忙。你要是不肯帮忙,俺们家马丫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许是我心里头对她有意见,一听她说话就有些不舒服,立马干脆地回绝道:“五婶子,您话可别这么说,你们家马丫头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别弄得好像是我把她*成这样的。”
“俺不是这意思,”五婶子又急又气地拍了自己一巴掌,“瞧俺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
我见她这样做小伏低,心里头更加不安,不晓得她这番过来到底所为何事。所以干脆闭着嘴不说话,先等她把话说清楚。
五婶子似乎等着我问她的,见我一言不发,面上现过一丝尴尬,强笑了一声,小声道:“慧慧妹子,俺也不瞒你,俺们家马丫不懂事,被那不要脸的李建国给骗惨了。现在,现在有了身子,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平地一声雷,惊得我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这还是八十年代吗,这马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吧,我原本以为她也就是牵牵手什么的,没想到居然还……就算是二十一世纪,未婚生子也会有人指指点点,更何况是现在,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这马丫头怎么做人。
“慧慧,慧慧!”见我好半晌没说话,五婶子高声唤了几句。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脑子里一个激灵,顿时明白了她的目的,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五婶子,不是我不帮你,这事儿我也没办法。”我学的不是妇产科,可做不来打胎的事儿,再说了,要是不慎闹出什么事儿来,我还不被五婶子给生吃了。更何况,我是医生,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再这么着也下不了这个手啊。
“你怎么会没办法,”五婶子高着嗓门大声喝道,“你可是大夫,怎么不会打胎。你是不是故意不肯帮俺,大妹子,不是俺说你,做人得厚道。要不是你把李建国给弄走了,俺们家马丫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你——”
我说那马丫头怎么那么浑呢,原来是有这么个妈。我听到这儿不怒反笑,指着外头的大门道:“五婶子,我今儿算对你客气的了,我现在请您老人家有多远滚多远!您要是再在我家里头大放厥词,小心我不客气。您这话怎么不在队里说,跟大伙儿说呀,说是我害得你们家闺女搞大了肚子没人要,还是说当初我怎么就没让李建国得逞呢。”
五婶子也就是嗓门高,嘴皮子哪有我利索,被我几句话气得连话也回不上,恨得直跺脚,一伸手就要来拽我的头发。我遂不提防,险些被她抓了个正着,只勾住了点儿尾巴,抓了几根头发下来。
“嗯哼——”门口有人重重哼了一声,五婶子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这才发现了刘江,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老脸一阵青一阵白,罢了又指着我们俩冷笑道:“一对狗男女,大白天地躲在家里头做这腌臜事,也不嫌丢人。”
刘江万万没想到这五婶子居然会红口白牙地倒打一耙,这单纯孩子顿时被这位无中生有的农村妇女给弄傻了,气得一脸涨得通红,浑身发抖,指着她“你你…你…”了好半天,居然没想出辩驳的话。
我一手排开刘江的胳膊,朝五婶子冷笑,“我们丢什么人,我们男未娶,女未嫁,开着大门光明正大,可没偷偷摸摸地弄出个孩子来。您老人家不怕不丢人,我们怕丢什么人。最好把队里大家伙儿都叫过来,让大家评一评,到底谁丢人。”
我这会儿嗓门儿也高了,气不喘心不跳的,理直气壮,那气势自然比强作镇定的五婶子强。老太太被我骂得一句话也回不上,灰溜溜地逃了。
她才跑到院子门口,隔壁的铁顺嫂子就到了,高着嗓门大声问,“这是咋了,大老远听到屋里吵架的声音。”五婶子张张嘴想说什么,估计又准备出言不逊,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低着头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我冷笑着不说话。
铁顺嫂子想来也是了解五婶子的性子的,低声骂了两句,又朝我安慰道:“慧慧妹子你别理她,这是个疯婆子,你看俺们队谁爱搭理她。”
我心里头再不舒服也不能给铁顺嫂子脸色看,只得换了副笑脸招呼她进屋。
“我压根儿就没想搭理她,偏要找到我这里来,又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听得呕心。幸好我脸皮厚,要不得被她给气死。你看刘江——”我指了指一旁还没缓过来的刘江道:“都气成什么样儿了。”
我话里的意思铁顺嫂子自然听了出来,笑了笑,拉住我的手进屋上了炕,“慧慧你放心,你的人品俺们还不晓得么,怎么会听那疯婆子胡说。”
我笑,“她当谁都跟她们家马丫头一样呢。”
铁顺嫂子直摇头,一脸惋惜,“马丫头这姑娘都是她妈没教好,走了歪路,这辈子都毁了。这才十**岁,以后可要怎么嫁人哦。”
我也跟着叹了一声。刘江见我们又开始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便主动告辞,顺便把图纸带了回去,说回头去找个木匠把盒子做出来。铁顺嫂子也挺感兴趣地上前瞧了两眼,指着图纸上的样子笑道:“慧慧这是做啥的?装啥东西要这么漂亮的盒子。”
我笑了笑,解释道:“过些天去省城参加一个招商会,得把东西弄得漂亮些,要不人家小日本瞧不上眼。”
“日本鬼子!”铁顺嫂子顿时激动起来,高声喝道:“你们咋要跟日本鬼子打交道呢?那日本鬼子多坏啊,想当年在俺们东北杀了多少人。你七爷的三个小老弟全都死在日本鬼子的手里,还有胖大姐家的妹子……”
我没想到铁顺嫂子反应会这么激烈,赶紧安抚着轻拍她的肩膀,尽量放柔了声音,“大嫂子您别着急,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铁顺嫂子还是有些生气,脸都涨红了,眼睛里全是愤怒和不平,沉声朝我道:“慧慧妹子,你们可不能忘本啊。”
我有些无奈地点头。之前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只一门心思地研究怎么去招引日商,却忘了这时代老百姓对日本人的态度,那么多年的仇恨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淡忘的。
我握住铁顺嫂子的手,正色回道:“嫂子,我明白你的想法。当年日本鬼子在我们中国犯下的暴行,没有一个中国人会忘记。可是,历史终究是历史,我们不能抱着历史永远不前进。现在日本发展得快,而我们中国才刚刚起步,可以说是一穷二白。我们要发展,老百姓要过好日子,就得善于利用一切资源。我们跟日本人做生意,其实说白了,就是要赚他们的钱,回来建设我们祖国。那以前不是有首歌,怎么唱的来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我们现在就跟这歌是一个意思,就是换了种方式而已。俺们现在总不能又端起枪炮跟小日本干一场架吧,俺们就是想,国家也不允许啊。”
铁顺嫂子原本一直板着的脸,在我唱到那首歌的时候终于缓和过来了,皱起眉头想了许久,终于点点头,“听大妹子这么一说,似乎也有点道理。”
“当然有道理!”我笑道:“嫂子你以为我和刘江打算卖什么东西给日本人?”我故意吊了她的胃口,见铁顺嫂子果然一脸好奇地看过来,这才笑着回道:“我们打算卖野菜,就是山上到处都是,大伙儿都不爱吃,有时候还割了喂猪的那些玩意儿。”
“真的假的,”铁顺嫂子哪里会信,不说她了,当初连刘江都不信呢,“那小日本又不是傻子,能愿意花钱买俺们喂猪的野菜?”
“所以才要弄这漂亮盒子嘛,”我认真地解释给她听,“用这漂亮盒子一装,立刻身价倍增。我可打算好了,这一个盒子就装一斤干野菜,俺们就卖…卖十块钱。”
“噗嗤——”铁顺嫂子顿时笑出声来,捂着肚子腰都要直不起来了,一边笑还一边指着我直摇头,“你这妹子真是…竟说些笑话来哄我,呵呵…呵呵…”
她不信也是情理之中,刘江到现在还不信呢。等到时候我把价钱卖出去了再看他们吃惊的神情吧。
我把铁顺嫂子哄得高兴了,又让她跟队里的乡亲们先通通气,要不,到时候就算真跟日本人谈妥了,结果队里的乡亲们拉后腿,那我可不要讴死了。
铁顺嫂子拍着胸脯答应了,说是包在她身上。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五婶子到底没胆子在外头说我和刘江的坏话,倒是马丫头的事没瞒住,队里已经有八卦的妇女们偷偷谈论这个事了。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可难听了。
这会儿我倒是有些同情起马丫头来,虽然她有些不讨喜,可到底还是个小女娃儿,说起来还不怎么懂事呢。这些话一传,这小姑娘以后真不好在队里做人了。
二十三
十一月下旬,李建国因盗窃罪被判处五年徒刑。
听到这个消息时队长叔还郁闷得气了大半天,直说是便宜那畜生。要知道这时候刑罚都定得重,如果按照流氓罪判处的话,那李建国至少也得判十年。这还是运气好,若要赶上明年的严打,他连小命儿都得丢。眼下这个判决,非常明显是他家里人活动过的结果。
这个消息传来以后,五婶子家就安安分分了,没再找我吵架,也没再来找我说打胎的事儿。不过我老觉得,她就算不来找我也会去找别人,一个闹不好,可真别把马丫头的命都给丢了。于是悄悄拖三婶去五婶子家劝说她送马丫头去县城医院。
但五婶子最终还是没有听我的劝,听说从隔壁村找了个神婆给马丫头打胎,结果弄得大出血,马丫头险些就丢了命。之后没几天,她就被五婶子送去了几十里地外的镇上,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十一月下旬,学校里的小娃儿们开始陆续上台表演他们的故事。这些孩子们虽然从未接受过表演培训,甚至连电影电视都没有看过,但却投入了所有的兴趣和精力,那些质朴而纯真的热情真让我十分感动。
我跟小吴老师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件事情办大,让我们陈家庄所有人都跟着乐和乐和。于是最后定了元旦节这一天举行联欢会,邀请队里所有的乡亲们参加,节目则由小家伙们自己准备。这消息一传开,不仅小娃儿们*得不能自己,就连乡亲们也都炸开了锅,村头村尾,大家伙儿都在讨论这件大事。
小朋友们无比膨胀的热情也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当然,我也毫不吝啬地指导他们,比如服装,道具,甚至夸张的台词……整个陈家庄小学都沉浸在紧张和欢乐之中。
与此同时,刘江终于找木匠把我设计的包装盒做了出来。
考虑到展览的问题,我们每款盒子各做了三个。便宜些的是请铁顺嫂子用苇草编织而成的,贵的则是松木制成。盒子用纱布打磨得十分光滑,并没有刷漆,保留着松木原有的纹路和清香,盒子的右下角用隶书刻了 “陈家庄” 三个字,侧面则是一首陆游的《书愤》。
选择这首诗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据我所知,这日本人最喜欢的中国历史人物就是诸葛亮,而《书愤》则是后世缅怀诸葛亮诗文中最经典最广为人知的一首。当然我也不是没想过用诸葛亮的诗文,尤其是他赞扬咱们山珍野菜的,可我到底不是学中文的,除了诸葛亮的前后出师表外,他所写的其他文章我一首也不晓得。无奈之下,只得拿人家陆游的《书愤》来凑凑数。
“这一个盒子成本就得快两块钱呢。”刘江心疼地摸着松木盒子,脸上依旧带着些许狐疑,“这到时候能回本儿吗?”
“你就等着吧。”我心里想,要是没有这些包装,哪能卖那么贵。再说了,这产野菜的地方全中国也不止咱们这一地儿,要是以后别人眼红了,也跟着一起倒腾着卖,那我们没有半点辨识度,以后竞争起来可一点优势都没有。
刘江还是有些不确信,苦着脸直摇头,“可十块钱一斤,这也太贵了。”
“谁说我要卖十块,”我打断他的话,斜着眼睛看过去。
刘江顿时直跳脚,气得哇哇大叫,“那前几天不是你说要卖十块一斤,坑死那些小日本吗。怎么马上又改口?还折腾这些贵死人的盒子,也不嫌浪费。”
“呸,”我得意地举起松木盒子,朝他白了一眼,“十块一斤是那苇草盒子装着的,这种我打算卖十五。”
刘江傻傻长大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招商会就在十二月上旬,我们抓紧时间把早备好的野菜分等级,称重量,又用细麻绳小心翼翼地捆起来,再放入包装盒里。把盒子一盖,要真不晓得里头装的是啥,这一眼看去,搞不好人家以为这是个珠宝匣子呢。
本来说好了是让刘江一个人去省城的,但他自从晓得我打算把野菜卖到十五块一斤后,打死也不肯独自一人去招商会,说自个儿没那信口开河的本事。我只得给小娃儿们放了几天假,带着小明远亲自去走一趟,也顺便带孩子出去长长见识。
这年代去一趟省城不容易,县城里每天只有八点半一班车发往省城,所以我们得赶在发车之前赶到县车站。这天天还没亮,我们三人就在村口集合了,坐了最早的一班车去县里。
这是小明远头一回出院门,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着,上了客车以后依旧情绪高涨,化身为好奇宝宝,见什么问什么,所问的问题也是千奇百怪,枉我和刘江两个大学生都回答不上来。
因为早上起得早,我上车只熬了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晕晕乎乎间只听见小明远嫩嫩的嗓音和刘江无可奈何的回答,可他们到底说的什么内容,却似一个字也不记得。等到了县里转车的时候我才醒过来,一睁眼,刘江已经抱着睡得正香的小明远下了车。
一直到中午时分才赶到省城,一下车我就蔫了。以前从陈家庄坐到县里我就老抱怨受不了,这回算是真正吃了苦头,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处地方不是酸的,下车的时候腿一软,险些没跪倒在地。
刘江见我这幅死样子连连摇头,十分不能理解当初我是怎么从北京找到陈家庄的。我一听他问这话赶紧就打起精神来,生怕他起疑心要追问下去。好在刘江跟他堂哥不一样,没有刨根问题的爱好,抱怨了两句后就再也没提这事儿。
这时候的省城还落后得很,楼房都不高,街道也窄窄的,路上车也少,这模样跟后世三线小城市都没得比。
小明远这会儿已经醒来来,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朝四周张望,一会儿看看楼房,一会儿又看看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脸上满满地写着的全是新奇,他甚至忘了继续问我们问题了。
这次招商会是省政府联合林业厅一起举办的,会场就在财政宾馆。
刘江是东道主,轻车熟路地领着我们在财政宾馆附近的一家招待所住下。因为招商会的缘故,这附近的招待所都住得满满的,我们住的这两间房还是刘江事先请他师兄先定下来的。
吃了午饭后,我和小明远先去客房休息,刘江则去找他林业厅的师兄问情况。临走时我又把他叫住,从行李箱里搬出两包土特产来递给他。刘江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顿时不说话了。
“回去吧,”我说,“都到了家门口了也不回去看看,你妈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
刘江去陈家庄养鸡的事儿虽然得了刘老爷子的首肯,却让刘江爸爸非常生气,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将刘江严厉地批评了一通,之后甚至还放出话来,说他要是不回城里就当没生个这个儿子。
刘江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性子比驴子还倔,一旦下定了决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不,刘江爸爸越是反对,他就越是犟得厉害,一头冲去了陈家庄,这都快有一年没回过家了。
提到刘妈妈,刘江的眼睛顿时有些发红。小明远原本脱了鞋在床上玩儿,发现刘江有些不对劲,从我身后探出脑袋来疑惑地看着他,凑到我耳边小声问,“姑姑,刘叔叔为什么哭了。”
“你看错了,”我睁眼说瞎话,一反手捂住小明远的眼睛道:“你刘叔叔眼睛里进了沙子,哪有哭。”
小明远这个小精怪哪里是我这么一句话能糊弄过去的,歪着脑袋躲开了我的手,正色看了看刘江,一本正经地道:“刘叔叔肯定是想他妈妈了,对吧?我要是想姑姑了,我也会哭的。”
这娃儿真是……
刘江抹了把脸,又伸手拍了拍小明远的小脑袋,接过东西,朝我点点头出了门。
我和小明远玩了一会儿斗牛,又从包里翻出些零食吃了,小家伙终于开始犯困。我便让他先去睡觉,自己则从空间里把第二天要用的东西搬出来。
出门的时候,我特意把当初来的时候所带的那个超级大箱子给带了出来,以便到翻出些新鲜玩意儿的时候也能向刘江解释。等傍晚刘江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被桌上堆得高高的东西给吓住了。
“你这是哪里来的?”刘江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只白瓷青花茶壶,眼睛里放着炙热的光,“你刚买的?这东西得不少钱吧?”说话时,他又拿起一旁配套的茶杯,摩挲了一阵,才语带遗憾地道:“可惜杯子做得太小了,还不够一口喝的。”
我“……”
我把我的计划跟刘江简要的说了一遍,刘江越听越是*,到最后都有些坐不住了,激动地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最后指着我不得不信服地道:“我现在觉得,你还真有可能把野菜卖到十五块一斤。”
刘江*得晚上睡不着觉,居然跑去林业厅找他的师兄,说了我们明天的计划。他那个名叫马友诚的师兄一听完,立刻就跟他一道儿来招待所找我了。
马友诚比刘江要大七八岁,长得高高大大,浓眉大眼,气质有些粗犷,一看就是典型的东北汉子。说是师兄,其实他是刘爸的属下,我也是这时候才晓得原来刘爸是林业厅的领导,这刘江嘴可真够严实的。
既然人家马友诚亲自造访,我当然不能再藏私,当下就把几乎一五一十地详细告知,马友诚一边听,一边拍掌叫好。刘江也*得两眼直放光,言语间更是连连把我夸赞,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我的这些所谓新奇想法,要放在现代再寻常不过,装模作样、投其所好、附庸风雅,这都是用滥了的,只不过放在这里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这时候的中国人多淳朴啊。
不知到底是因为刘江的身份,还是因为马友诚对我们给予了极大的信心,这一次的招商会他给了我们许多照顾,也答应了我们许多请求,甚至还帮我们借了一台录音机和一盘古筝磁带——这东西在八二年可老值钱了。
于是第二天,我们的展台一布置好,不仅人小日本,就连别的参展商也通通围了过来。
二十四
会场很大,一共有差不多一百五六十家展台,而我们的展台在会场大门右手边靠墙的第一个,一进门就可以看得到,可以说是非常理想的位置。
这时候大家都没有很强的经济意识,来参加这么重要的招商会,也就是随便搬了张破桌子,把东西往上头一摆就是,连必要的文字说明都没有,完全没有想过要怎么吸引客人。这也更使得我们的展台脱颖而出。
老实说,我们的展台在现代人看来并不算突出。由于条件的限制,我很多想法都没能得到实施,比如我想要全套的鸡翅木桌椅案台,比如说我想让刘江和我都穿上古装汉服……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实现的。
马友诚尽心尽力地帮助我们,从林业厅办公室借来全套桌椅板凳,笨拙而粗犷的风格,还有深褐色的油漆,完全与我的想法相违背。最后还是临时去商场里买了几块白布将这些乱糟糟风格的家具裹起来,又让刘江从他家里搬了几个盆栽放好,最后还在墙上挂了几幅中国山水画。
我们没有大刺刺地在大门口摆个桌子放样品,而是仅有的二十多个盒子放在侧面的木架子上,展台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矮桌,上头放着一套精巧的茶具,。角落里还有马友诚借来的录音机,飘渺的古筝缓缓流淌,端地“高深莫测”。
我非*着刘江换了身新衣服,小明远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往这里一坐,十分地吸引眼球。
大伙儿早被我们这装模作样的架势给吓到了,围观的人虽然多,却都在展台外头指指点点,连一个上前来问我们卖啥的人也没有。刘江开始有些坐不住了,*股上像长了刺,东看看西望望,还没有我们家小明远镇定呢。
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泡茶的手却不停,缓缓地将碧绿的茶水倒入茶杯中,嘴角带笑,神态自若,其实心里头已经在骂人了:那些小日本鬼子动作也不快点,再照这么喝下去,俺们三个人怕是连厕所都跑不赢了。
其实也不怪刘江如此心神不宁,这都一上午了,连个小日本的影子也没瞧见,光看那些人高马大的老毛子走来走去了。倒是也有几个老毛子颇感兴趣地来我们展台参观的,只是一听说我们卖的是野菜他们就兴趣缺缺了——他们还是对伏特加和肥皂牙膏最感兴趣。
我和刘江都见过老外,所以对着这些白皮肤绿眼睛的老毛子还算正常,小明远就不同了,每次有老毛子经过,他就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人家看。
“明远!”我捏了捏他白白嫩嫩的小脸,把他的注意力转了过来,“这么盯着人家看是很不礼貌的。”
小明远长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门,小声地问,“姑姑,那些人长得好奇怪,刚才那个人的眼睛是绿色的,他是不是妖怪变的?”
“咳咳——”刘江发出一阵震天的咳嗽,方才入口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脸憋得通红,一边捂着嘴一边朝我挥手致歉。
我不悦地白了他一眼,低头又换了副笑脸,柔声细气地跟小明远说话,“明远你忘了姑姑以前跟你说过的,外国人只是跟我们长得不一样而已,不是妖怪哦。”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帅的妖怪,虽说苏联大叔们普遍有些发福,脸蛋儿残得也早,可那年轻的小哥们个个都青葱水嫩得很呀,尤其是会场里有个十六七岁的苏联小帅哥,白皮肤高鼻梁,眼睛深邃幽蓝,那脸蛋几乎可以捏出水来,简直是让人蠢蠢欲动地恨不得扑上去。
小明远眨巴着眼睛没说话,忍不住又朝外头瞄了一眼——展台前正巧又有两个苏联人经过,叽里呱啦地正在说着鸟语。我一转头,可不正是那个小帅哥,舌头顿时打了结。
小明远这回光瞪着我看了。
小日本老不来,我本来还有些担心的,特意去找马友诚问了。马友诚也十分不解,只言之灼灼地确定说肯定有日商出席,只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出现。我一回头就想明白了,那小日本是什么人,全都是精怪,狡猾狡猾的,特意拖着不来,不就是想让我们着急么。我们一着急,他们就掌握了主动权,到时候谈起判来自然居于主导地位。
我一边骂小日本一边继续泡茶,又特意叮嘱了刘江决不能表现出任何急躁的情绪。就算到时候这买卖买谈不拢,也不能压价便宜了那些小日本。
中午我请刘江和马友诚吃饭,财政宾馆人太多,我们在外头挑了个小馆子。马友诚很客气地不肯点菜,刘江因为生意没头绪显得有些低落,小明远倒是精神头挺好,不过他一向只负责吃就是。
最后还是我让店里伙计自己看着上,店里老板人实在,这要是放现代,还不可劲儿地给上些贵死人的花样菜,可最后伙计却只上了三菜一汤,有荤有素,价钱也适中,大伙儿吃得也舒服,最后一结帐,一共三块八。
马友诚特别不好意思,这时代的国家工作人员还没习惯公款吃喝,才吃了我一顿饭就有些嘴软,一个劲儿地跟我说,下午日商肯定会出现,让我们千万别急。
“我一点儿也不急,”我弯下腰来给小明远穿大衣,笑呵呵道:“咱们才投了几块钱的本钱下去?就算谈不成也没什么。说是来省城跟日本人做生意来了,其实也就是找个机会出来走一走。我们家小娃儿还没出过远门呢。”
我这话说得轻巧,不过看马友诚脸上的表情,他应该是没有信的,就算是刘江也还是皱着眉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诶!”我高声招呼他,朝着他的肩膀狠狠一拍。刘江最近因过度*心而显得有些单薄的小身板顿时垮了一下,眉毛鼻子都皱成了一团,恨恨地朝我瞪过来。
我也不怵他,高声道:“给我精神点儿!咱们不是还有个养鸡场吗,就算做不成这单生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最多也就亏个二十块钱,那小日本才亏呢,人大老远地从日本飞过来,光机票就抵得上我们养鸡场好几个月开支了。”
我这么一说,刘江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仔细想想,乐了,“嘿嘿,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于是下午大家伙儿都气定神闲起来,等真有几个日本人上了门,我们俩还笑嘻嘻地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呢。
除了其中一个略微年轻些,其余的几个小日本大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一丝不乱,见人就客客气气地行礼,脸上都带着客套的笑,不用听他们说话也能一眼看出他们就是小日本。
这几个小日本在我们展台转了一阵,没说什么话就走了。刘江见他们连问都没有问一句,估计心都凉了,好在这家伙估计想着我中午说的话,就当我们来省城溜一圈儿,所以虽然有些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两批日本人,还打开盒子看了一阵,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跟我们搭讪。我心里头明镜似的,一直保持着笑容和小明远说话,跟刘江喝茶,不提多自在了。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半,会场里人越来越少,都已经有人开始陆续收拾东西的时候,小日本出手了。
来的是第二批日本人中的一个,矮矮胖胖的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年轻翻译。这胖子一进门就拽得个二五八万似的,脑袋仰得高高的,说起话来趾高气扬,指着我们包装好的野菜叽里呱啦了一阵。那翻译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低声道:“这位藤原先生问这个怎么卖?”
我心里琢磨着那胖子嘴巴里肯定没什么好词,不外乎什么烂菜叶子之类,心里头憋得笑,就装吧,看你能装多久。
我眯起眼睛冷冷地笑,直视那胖子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回道:“十五块一盒,人民币。”
那胖子虽然没听懂我的话,可我这眼神估计把他给吓住了。一旁的翻译也被我喊出的高价弄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愣了好几秒,才用中文又问道:“十…十五块一盒?”
“对,十五块,顶级山珍十五块,旁边苇草盒子里头的十块一盒,每盒一斤。”
翻译哆嗦了一下,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刘江,见他一言不发显然是认同我的说法,这才结结巴巴地把我的话翻译给那胖子听。那胖子听罢,立刻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着我,嘴里又是一阵叽里咕噜,又快又激动,手上还不停地做着各种手势,显然对我提出来的价格非常不认同。
我眯起眼睛朝他笑,指着外头道:“没关系,咱们都是做生意的,谈得来就买,谈不来就算了,出门右拐,好走不送。撒有拉拉!”说罢,慢悠悠踱回座位上坐下,泡上了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小口,又朝那翻译举了举被子,“要不要尝一尝?”
那翻译忍俊不禁,又不好意思当着国际友人的面做得太过了,只得强忍着,憋得脸都红了。那胖子气得哇哇大叫,说了一阵鸟语,见我们都不理他,他才跺了跺脚,很不甘心地走了。
“不会走了不来了吧。”等那胖子走远了,刘江悄悄地问我,他这会儿脸色好看了许多,眼睛里还带着些许笑意,许是刚才被那胖子给逗的。
“得了吧,那胖子演技一点也不好。”估计连我们家小明远也能敲出来,“对吧,明远。”我笑着问一旁正趴在桌上看小人书的小家伙。
“姑姑说得对!”小明远抬起头来清脆地回了我一句,他压根儿就不晓得我在问什么。
“这才乖。”我满意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大眼睛,高鼻梁,嘴巴软软的,我忽然觉得照这么养下去,我们家孩子以后也不会比那苏联小帅哥差。
等到我们收摊儿,那小日本也没再来。刘江这会儿倒也想开了,“没啥,就当领小明远出来转转,嗯,后天我们去动物园怎么样?”
“动物园是什么?”小明远感兴趣地问。
“就是——”刘江想了一下,才小心地组织着句子,“就是可以看到很多动物的地方,有老虎,有黑熊,还有可爱的小猴子什么的。”
“猴子一点也不可爱,”小明远撅嘴表示反对,“它们老进村里偷东西,还把三**家的苞谷扔得到处都是。动物园不好玩。”
刘江顿时被他给噎住了。
招商会有两天,第二天那几个日本人终于忍不住找上门儿来了。上午来的是那个叫藤原的,还是带着原来那个翻译,跟我们打了一上午的嘴皮子仗,先是压价,价格压不下去了又想换个法子和我们合作,想说服我们只出原料,让他们加工。
刘江傻乎乎的还在那儿认真考虑,我差点一时气愤就把他们给轰出去了。这群阴险的小日本,又把我们当冤大头耍呢,我们出原料,以后的价格不全控制在他们手里头吗。赶明儿随便找个借口,一会儿质量不过关,一会儿色泽有问题,我们就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大家都是做买卖的,合则来,不合则散。既然藤原先生和我们想法相差甚远,那我们也不勉强。这生意嘛,跟谁做都是一样。”我的态度从始至终都非常硬气,一点也不介意那藤原家的态度,当然脸上一直挂着笑,比那几个小日本还要客气。
藤原家的气得直叫,这时候展台外头又来了几个人。藤原家的那几位一见来人,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我心里头清楚,估计这两家是死对头。于是,立马站起身迎上去,还用蹩脚的日语招呼了一声,“格里吉娃。”
队里最前头的是那个第一批来过展台的年轻人,他被我这一声招呼弄得稍稍一愣,尔后笑起来,道:“你好。”字正腔圆的北京话,说得比我还地道……
既然能说汉语,那我也就懒得跟他打太极了,笑着道:“这位藤原先生脾气有些燥,谈生意嘛,谈不拢也没必要这么激动。”说着又招呼他们几位过来坐下。
藤原见我待他们格外客气,气得嘴都歪了,偏偏不肯走,非挤在一旁听我们说话。
年轻日本男人并不理会他,温和地朝我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坐下。我赶紧给他泡了茶。
“敝姓山口,山口瑛太。”年轻人优雅地接过茶杯,并不急着喝,先闻了闻茶香,尔后才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小口,随即赞道:“茶香沁人,茶汤清澈,苦中带甘,回味无穷,真是好茶。”
一旁的藤原忽然插嘴,冷笑着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话。一旁的中国翻译有些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看来这家伙在挑拨离间。
山口瑛太笑笑,朝我道:“藤原先生觉得小姐把山珍的价格定得太高了。”
我笑着摇头,正色道:“我叫钟慧慧,山口先生叫我慧慧就好。做生意么,大家对价格有不同的认定这是常有的事。藤原先生觉得我卖得贵,我还嫌价格定得太低了呢。我们陈家庄的山珍产自东北海拔一千两百米的高山之中,纯野生无污染。只有受上天宠爱的地方才能有如此肥沃的土地和灿烂的阳光,当然少不了高山云雾的孕育和滋养,每一棵山珍都是上天独一无二的创造,怎能用价格来衡量。”
是不是听着有些耳熟,我也记不得是从哪里听到广告词了,以前劲被人忽悠了,现在拿出来忽悠人,感觉还挺好。
我脸色如此严肃认真,那几个日本人也跟着肃穆起来,先前那个中国翻译不等藤原开口,就已经把我的话叽里呱啦地翻译了出来,小日本们的脸色立刻都变了,齐刷刷地看着我那几个木盒子。
山口瑛太估计没想到我这么会忽悠,愣了半晌,才笑笑道:“慧慧小姐和我之前见过的中国人不大一样,你的想法非常的——”他皱起眉头想了想,才有些不确定地继续道:“非常的特别,很有市场概念。您在国外留过学吧?”
我摇头不语,他倒是精明,一语道破了我的本质,搞那么多的噱头,不就是为了赚钱么。不过我也没什么难为情的,大家都是做生意,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他们大老远地来中国,可别说是跟我们联络感情来了,这不让人笑掉大牙么。
山口瑛太见我不说话,估计猜到我在价格方面不肯松口,无奈地摇了摇头,认真地问:“慧慧小姐对我们合作不知有什么特殊要求?”
“也没什么要求,”我一边会话一边从抽屉里翻出事先制定好的合约递给他,笑眯眯地道:“具体的都写在纸上,山口先生可以看一看,我们再仔细商议。做生意嘛,合则来,不合则散,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没必要谈不成就成了仇人,山口先生你说是不是?”
山口瑛太防备地看着我,接过合约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一旁的刘江哭笑不得,他早就把我们的合同研究过了,看完后好半天没说一个字,只默默地把这次谈判的主权全部交给了我。
“这个……”山口瑛太苦着脸直摇头,叹了口气,“这真是——我恐怕也做不了主。”
我朝他挥挥手,笑着道:“没关系,你先看看,回头找个能做主的商量商量。反正我们也不急,哦,又有客人来了,刘江,还不快去招待。”我们说话的工夫,第三批日本客人又来了……
最后,这三批客人都因为价格问题没有谈拢,等招商会结束之后,刘江还私下里跟我嘀咕说会不会价格定得太高把人家给吓跑了。我嗤之以鼻,人家日本那消费水平多高,我们觉得贵上了天,人家可不一定这么觉得。嘴里说贵,其实不过是想压着价钱要让自己多赚些罢了。
第二天我带着小明远去动物园,小朋友果然对关在笼子里蔫蔫的老虎狮子们一点兴趣也没有,后来我领着他去了一趟新华书店,小家伙买了一大堆小人书后这才高兴起来。
在外头疯玩了一整天后回到招待所,马友诚已经等了老半天了,一见我们回来,疾步迎上前,大声问:“你们大早上去哪里了,我在招待所等了一整天,这会儿连饭都没吃呢。”
刘江一脸莫名其妙,“你不好好去吃饭,来这里等我们干啥?”
我笑着打了刘江一拳,“你怎么那么笨呐,肯定是人家小日本找不到我们,缠着让师兄帮忙呗。”
刘江见马友诚点头,顿时高兴起来,忍不住嘿嘿直笑,“那些小日本,还真狡猾,我真以为他们不谈了呢。不行,这回非得好好讹他们不可。”
“得了吧,咱们又不是就这一笔生意,”我打断他的话道:“这生意要想做得长久,就得双赢,不能做绝了。咱们还是按照先前定好的章程来,要不,人家要说我们不诚信。”
当然我也知道,刘江也就是这么一说,他虽然市场观念差了点儿,但人还是很聪明的,肯定不会办这么蠢的事儿。
我们进屋洗了把脸后,马友诚就急急忙忙引领我们去财政宾馆,山口瑛太在那里等着。
当然,山口瑛太并没有马上就跟我们签下合同,而是定下了口头约定,先将我们的野菜样品送去日本检验,一旦通过检验再定下长期合作的计划。我一口答应,同时也对于品质的标准应该稳定和统一下来,不可瞬息万变。我可还记得欧盟为了打压中国商品进口时一天三变的标准策略,那可真是想叫人骂娘。
大问题一确定,之后的细节虽然繁琐,但总体气氛还是相当和谐的。我个人对商务谈判其实并不精通,所了解的也大多是从电视小说中学到的皮毛,不过装模作样这样的事情我很擅长。山口瑛太似乎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刘江也在这一次的谈判中大有收获,出来的时候连连感叹,马友诚也抹了把汗,惭愧地说自己见识浅薄,要是自己跟日本人谈判,肯定要吃大亏。
他说得没有错,八十年的中国人因为不懂管理不懂市场,更不懂可持续发展,吃了多少亏啊……
二十五
我们在省城一共住了五天,把合同的一切都仔细商议好了以后才回陈家庄。
不过是离开了几天而已,一下客车,看到熟悉的景致,忽然有种久违的错觉,心里也陡然产生一种总算到家了的想法。这个时候我才忽然发现,经过这一年多时间的相处,我已经对这块热情而淳朴的村子有了强烈的归属感和依赖感。
一路上不断地遇到乡亲,瞧见我们远远地就打着招呼,小明远殷勤地分发着从省城买回来的糖果。小孩子们奔走相告,不一会儿,家门口就积聚了一大群毛孩子,眼巴巴地瞧着我们手里的行李。
小明远“哇——”地叫了一声,尔后像终于被释放似的奔出去跟那些孩子们玩在了一起。城里虽然热闹,但在小明远的眼睛里,只怕半点也比不上我们这个落后贫穷的小村有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我还是继续当我的小学老师,倒是把刘江给忙坏了。
虽然最终的合同还没签下来,但该准备的工作也都要做了,尤其是厂房和设备,不仅需要钱,还需要人脉。之后刘江跑了一趟南方,去了有十来天才风尘仆仆地回来,脸上一半是喜悦,一半是担忧。
我一问,才晓得他已经辗转找到了卖野菜设备的厂家,可是价钱贵,一整套下来,怕不是要上万块钱。再加上修厂房和购进原材料,我们的前提投资保守估计也得要一万五。
这时候一万五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这年头一个城市工人的工资每月三十就算了不起的了,我们一个养鸡场一年下来也不过一两千块的纯利,那一万五可不抵得上现在一百五十万。
关键时候,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把剩下的钱一古脑全拿了出来,算一算,居然还有九千多。我来的时候带着一万块左右的现金,之后陆续花了一些,主要的钱还是投进了养鸡场,这一年下来,渐渐回了些本,加上在农村里开支不大,到现在居然还剩九千多。
刘江显然被我的财大气粗给吓了一大跳,看着眼前的票子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这也难怪,这年头,就算是刘江自己家里头,也没有谁会没事儿堆几千块钱在家,多不安全。
刘江不是那种迂腐人,没多推辞就把钱收下了,说剩下的他去想办法。我琢磨着他最后还是得向家里低头,不过这会儿他已经不是去年被流放时一无所有的大学毕业生了,名下有价值数千元的养鸡场一个,还有一旦开动年产值动辄数万的野菜厂在建,我相信刘江爸爸只要不是太古板,都会全力支持的。
具体的事情反正我也帮不上忙,只一门心思地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眼看着元旦节就要到了,学校里的娃儿们可都快把脖子望断了。
盼望着,盼望着,元旦节的脚步终于到了。
这一天学校特意停了课,就为了办下午的联欢会。才吃过午饭,队里的乡亲们连嘴也顾不上抹就急急忙忙地往学校前坪上赶,用队长叔的话说,就连前年大队放电影也没瞧见大伙儿这么热情过。
不过这也的确不能比,那电影再好看,能好看得过自家孩子的表演么?
小娃儿们更是*,有好几个连午饭都不肯回去吃,非赖在学校里头排练。我则负责给小家伙们化妆,乖乖哩滴咚,这可把大家伙儿可乐坏了,全都挤在教室里头不肯走,吵吵闹闹地非要我给他们先画。
说起化妆,其实也就是擦个胭脂、涂个红唇膏了事儿,图的就是个舞台效果,就我看来,化完了还没不化妆的时候好看呢。可这些小娃儿们不这么看啊,要是我给谁脸上的胭脂擦得稍稍淡了些,小家伙还会提意见呢。碰到过皮肤黑的,我一时没忍住给抹了点儿粉,教室里一时险些把房顶给掀了——怎么能光给他一个人抹呢。
最后,所有的小家伙全被我抹成血盆大口和猴子*股脸儿,大伙儿还挺高兴,噘着嘴笑得不晓得多开心。有时候不注意稍稍碰掉了点儿胭脂,还非得找我给补回来。大伙儿还憋着不喝水,生怕把口红给蹭没了……
下午两点钟,咱们陈家庄小学有史以来第一次联欢会开演了。
我负责总体策划,把主持的工作交给了小吴老师。小姑娘头一回挑大梁,显得有些激动,一上台紧张得把台词都给忘了,傻傻地站在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一见不妙,赶紧冲上台去,扯着嗓子朝着下头闹哄哄的观众席大声吼,“大伙儿安静点安静点,瞧瞧你们吵得,一会儿演员上台了都听不见。”
乡亲们赶紧噤声,小吴老师也好歹缓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乡亲,各位观众,陈家庄小学元旦联欢会现在开始……”她还待继续往下说,底下猛地一阵掌声把她的话打断,乡亲们一边拍手一边大声喊着,“来一个,来一个,慧慧老师唱一个二人转……”
我都傻眼了,要我唱个流行歌曲还将就,唱啥二人转,那不是丢人现眼吗。
“别吵!”关键时刻还是队长叔有办法,一声大嗓门立刻把大家伙儿的躁动声也压了下去,“你们还要不要看自家娃儿表演了。”
下头的乡亲们嘿嘿直笑,不再起哄,不过底下还是免不了相互说话,场面闹哄哄的。
我朝小吴老师道:“没啥,娃儿们一上来,保管安静。”要不,这小娃儿回家了,还不跟家里头造反呐。
果然,小吴老师宣布第一个节目开始时,下头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经过我的指导,这一次表演不再是纯粹的讲故事,而是掺和了唱歌、舞蹈、甚至二人转等多种艺术表现形式的——大杂烩。不过俺们乡下地方,不就图个热闹,越是闹腾大伙儿就越喜欢。要是真弄个什么文绉绉的戏码往台上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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