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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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明远还在跟前,小胖妞——不,我——这可真是太乱了!要不还是叫胖妞吧——我蹲□子,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异样,依旧不死心地问,“囡囡,你家住哪里?”
胖妞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明远,说了一句话,“新民路32号。”
…………
我和明远一起送胖妞回家去,回到1989年我的家,那时候,我三岁半。
明远越大就越聪明,我小心翼翼地不要露出马脚,去新民路的路上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拐进了老家的巷子。
其实我都已经不大记得89年的家是什么样子了,那时候我们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记忆里更多的是吵吵闹闹的兄弟姐妹们。那时候还没去幼儿园,整天跟在几个堂哥*股后头跑,看他们掏鸟蛋、抓蚱蜢、日子过得不晓得多开心。
巷子里很安静,路不宽,大概只能供两辆自行车并排而行。巷子两侧是高墙,陈旧得长满了青苔,青石板被磨得光亮,有凉意从脚底渗出来,偶尔有风从不知那个缝隙往巷子里灌,清凉而爽朗。
我们三人沿着石板路一直到了32号,这是我幼时生活了六年的地方,门外挂着钟家诊所的招牌,已经有了些年头,招牌上的黑漆都已经斑驳脱裂,就连上头的字都看不大清了。大门虚掩着,院子里有依稀的人声,隔着门,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这个时候,我却忽然情怯了,两只脚好像生了根,怎么也动不了一步。
“姑姑怎么不走了?”明远抱着胖妞跟在我身后,见我停下老半天不动,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我缓缓回过头,就见小胖妞扭着胖胖的身体从明远身上滑下来,迈着两只小断腿使劲儿朝院子里冲,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爷爷爷爷,我回来了。”
院子里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尔后是熟悉的慈祥的男中音,“囡囡,我的乖孙女,你可回来了。”
这一秒,我险些就激动地冲了进去。
那是我爷爷——已经有八年没有见过面的爷爷,临走前两天我去看他老人家的时候,还嫌他老人家念叨要我嫁人呢,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却让我直想哭。我的眼睛直发酸,怎么眨也无济于事,伸手抹了一把,全*了。
“姑姑,你这是怎么了?”明远那么敏感的人,怎么会没看出我的异样,紧张得脸都白了。
我使劲吸鼻子,努力地想要笑一笑,可脸上的肌肉却是木的,“没啥,我…我就是想起姥姥了。”因为自己对金家了解不多,所以这些年来我也很少提及金家的人和事。我不提,明远也不问,我已经想不起来最后一次说起金家姥姥是什么时候了。
明远不说话,默默地走到我身边挽住我的胳膊,轻轻地拍。
他真的长大了,已经知道怎么安慰人了。
我们俩在门口没站几秒钟,院子里很快就出来几个人,可不正是爷爷抱着胖妞出来迎了,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的板着个小脸的男孩儿,正是我的表哥刘浩维。
“快进来快进来,”爷爷一脸感激地把我们请进院,“可多亏了你们俩送囡囡回来,这不,一家人都快急死了。”说罢,又朝刘浩维道:“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找你爸,让他把你舅舅舅妈们叫回来。”
刘浩维却不急着走,睁大眼盯着我看了老半天,才点点头动了脚,走不多远,还特意回头看我几眼,眼神毛毛的,好像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以前没注意到刘浩维眼睛这么毒啊?他没看出什么来吧。我坐在堂屋里头,一边喝茶心里头一边嘀咕。
堂屋里的布置是典型的**十年代风格,笨重的大木柜子,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还有厚重的白瓷茶壶,一切都那么熟悉而亲切。院子外头的桂花树还只有一人高,下头的指甲花这会儿还长得很好,只可惜后来被刘浩维和我给祸害了。
院子东头是一口井,以前没通自来水的时候,家里头吃饭洗衣都靠它,不过这会儿院子里孩子多,为了防止出事儿,爷爷特意搬了块大石头在井口堵着,用的时候才搬开,特别麻烦。
爷爷也年轻了二十来岁,头发都还是黑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看起来精神头很好。他老人家给我们泡了茶,我赶紧起身去端,爷爷赶紧道:“快坐下快坐下,你是客人,别跟我们客气。”
说罢又是一阵感激,道:“幸亏是遇上了你们这样的好心人,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这可怎么办呐。囡囡她爸妈也是糊涂人,带着孩子去爬山,居然还能把孩子给弄丢了,你说,这都怎么当爸妈的。”
我讪讪地笑。我那老爸老妈性子的确是有些马虎,不过,子不言父之过,再怎么着,我也不能说他们俩坏话是不。
爷爷非要留我们吃晚饭,我一方面推不掉,另一方面还念想着太爷爷,这会儿他老人家还在世,要是能再看他老人家一眼,也不枉我来C城一趟了。
三十二
天黑之前爸妈和叔叔婶婶并几个半大的堂兄表兄们回来了。爸妈都还年轻,看起来比现在的我大不了几岁,穿得很朴素。许是因今儿在外头受了惊吓,脸上还残余着些许憔悴和慌乱。
老妈一进门就抱着胖妞“儿啊儿”地嚎了一通,老爸还稍稍冷静些,抹了把脸后来跟我和明远道谢。一见我的面,老爸顿时愣住,发了半天呆,才喃喃地朝爷爷道:“爸,这姑娘不会是咱家走丢的吧。”
“你浑说些什么呢?”爷爷本来就气他没照顾好胖妞,这回可找到机会骂人了,中气十足地冲着他一顿吼,把原本在院子里说话的叔叔婶婶全给招了过来。这一对上眼,大伙儿都乐了,“哎呀,这姑娘长得,要是不晓得的,还真以为是咱们家小妹子呢。”
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堂兄也在一旁起哄,大声地叫我“小姑姑”,叫得明远都有些不高兴了。
爷爷不说话,转过身仔细看了看我,也呵呵地直乐,捋着下颌的短须点头道:“还真别说,这大姑娘跟咱们钟家人长得像。尤其是这下巴,简直跟我一模一样。”能不一样么,那下巴是显性遗传,只要是咱钟家的孩子,个个都一样。
大伙儿都嘻嘻哈哈地凑过来看,看罢还连连点头,一向八卦的三婶婶还高声问道:“大姑娘怎么称呼啊?不会真是咱们老钟家的娃儿吧。”
我都不知道怎么答了,支吾了好几声才小声地回道:“我…我叫钟慧慧。”
屋里哄的一下立马炸开了锅,几个婶子都快冲上来了。
“我就说嘛——”
“还真是咱们钟家人。”
“要不怎么长得那么像……”
“……”
这回连爷爷都沉不住气了,从兜里掏出根烟来在桌上磕了磕,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犹豫不决地问,“妹陀哪里人?”
我还没回话呢,一旁的明远就抢了先,“我姑姑是北京人,你们肯定弄错了。”他一向懂礼貌,从来不会在大人说话的时候插嘴,今儿这表现,好像有些不寻常。
我认真地看他,发现明远的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嘴也抿着,眼睛里有淡淡的不安和慌乱。我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的眼神了,好像自从我们生活在一起后他就一直很快乐,就算大老远地从陈家庄搬进省城,他都很平静。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紧张起来。
也许是我对这里所有的一切表现得太过在意,所以明远感觉到了?
爷爷听说我从北京来的,呵呵地笑了笑,回头朝大伙儿道:“是首都来的妹陀,不是咱们家人。”
“那可说不准。”三婶婶一*股凑到我身边坐下,盯着我左看看右看看,高声道:“那以前爷爷不是说早年有个兄弟走丢了吗,指不准就去了北京呢。妹陀你们家排行怎么算的?家里有族谱吗?”
我尴尬地使劲儿摇头,想解释什么,可想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上来。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一团乱遭,一会儿想着要怎样才能打消大伙儿的怀疑,一会儿又纳闷怎么大家对钟慧慧这个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所以大伙儿虽然对我是他们钟家后人深信不疑,但也没*着我“认祖归宗”。明远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不过一直等我们告辞离开,他都紧紧地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说了一阵话,爷爷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老爸道:“赶紧去你爷爷那里说一声,囡囡走丢的事儿虽然没跟他说,但保不准他早就猜到了,这会儿怕是还在急。嗯,还是抱着囡囡一起去,省得他老人家瞎想。”
我听到这里立刻站起身,激动得脱口而出,“我也去。”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朝我看过来,有惊诧、有疑惑,还有紧张。我话一说出口才意识到有些不合情理,赶紧笑了笑,尴尬地解释道:“我是想,我到底是晚辈,这都进了门,理应去拜见长辈。”
屋里静了几秒钟,尔后还是爷爷打破了这种气氛,拍手笑了两声,道:“这个妹陀就是客气,老二媳妇,还不快带这个——慧慧是吧,带慧慧去西屋看看他爷爷。”
老妈应了一声,抱着胖妞走上来,一脸感激地看着我。才走了两步,身后的明远也紧紧追上来。屋里刘浩维嘿嘿地笑,那坏小子十有**是在笑话明远。
七月的天黑得晚,这都六点多了,外头还是亮堂堂的。
西屋开着门窗,屋里还算敞亮,但还在门口就能闻到浓重的药味——太爷爷这会儿已经卧病在床好几个月了,按照过去的历史,今年年底,他老人家就要与世长辞。我能够改变明远的将来,却阻止不了亲人的离去,不能不说是一场悲哀。
太爷爷斜躺在床上,这么热的天,他的身上仍然盖着薄薄的被褥,露在外头的手枯瘦蜡黄,气色很差,脸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显得颧骨格外地高。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太爷爷缓缓睁开眼,慈爱的目光一一从我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我的身上。
爸妈上前低声跟他老人家打招呼,又把胖妞抱到他跟前。胖妞*声*气地叫道:“太爷爷,你什么时候才能跟囡囡一起去买棉花糖吃啊。”
我小时候就这么馋吗?脑子里装的全是吃的?
太爷爷慈爱地摸了摸胖妞的小脑袋,低低地道:“过几天,过几天等太爷爷身体好了就去。”
胖妞满意地点头,挥着小胳膊小腿儿爬到床上去靠着太爷爷坐下,模样倒是挺乖巧。
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缓步上前,哽着嗓子唤道:“太——”才一开口忽觉得不对,又赶紧把身后的明远推上前,道:“快叫太爷爷。”
明远听话地唤了一声。太爷爷朝他点头微笑,尔后目光缓缓地落在我身上,浑浊的眼睛里一片平和,欣慰地笑,“囡囡来了。”我的眼睛又开始发酸。
“这是家里的客人,叫慧慧。”老妈在一旁解释道。
太爷爷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缓缓朝我伸出手来。我赶紧上前握住,蹲在他的床前,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囡囡……长大了……”太爷爷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脸上显出温和而慈爱的笑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闭上眼睛。
我抹了把眼睛,轻手轻脚地把他老人家的手放进被子里,站起身。小胖妞坐在床上盯着我看,难得地还把眉头皱着,好像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这…老人家睡得有些糊涂了……”老爸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显然对刚才太爷爷拉着我的手叫我囡囡的事有些尴尬。
其实这屋里的人当中,最清楚的就数太爷爷了。我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怎么认出我来的,可我十分确定的是,他看着我时的眼神,是真正地把我当成他的小囡囡的。
晚上回了招待所,我和明远都有些心不在焉。我心里头想的自然是家里的那些人和事,至于明远,这会儿我还没心思去考虑他的想法。
第二天大早,我们俩都顶着俩黑眼圈起得床,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忍不住笑起来。
之后我没有再去新民路32号,倒是老妈抱着小胖妞来找过我们,还带了不少土特产。
刘浩维也跟着一起过来,他跟明远很快就交上了朋友,临走的时候,还一再叮嘱明远要给他写信。我听到这里暗暗上了心,这要是让明远跟刘浩维联系上了,以后我再回到2010年,那可就出大麻烦了。无论如何,也得让明远把这里的事儿给淡忘了。
于是第二天,我就退了房,带着明远去了杭州。
我们在杭州住了足足有十天,什么西湖、灵隐寺全都逛了个遍,之后又去苏州看园林,去上海看和平饭店,反正是把整个旅程安排得多姿多彩,只盼着他能把C城的事情给忽略掉。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回家以后,明远居然就收到了刘浩维的信。他竟然把家里的地址给那孩子了。你说刘浩维这娃儿怎么那么多事呢。七八岁的孩子身边不是应该有很多朋友吗?何必非要拽着明远不放呢。
之后我很认真地翻阅了青少年心理杂志,暂时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其实刘浩维的性子我还挺了解的,这会儿不是流行交笔友吗,刘浩维也就是图个新鲜,过不了几天,他就能把明远丢到爪洼国去。
明远对刘浩维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兴趣,来了信就回一封,并不常跟我提起他,到他初三的时候,基本上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刘浩维的信了。
明远初二的时候,我在老年大学认识了一个画肖像的龚老爷子,他以前曾帮公安局给嫌疑犯画过相,能根据证人口述把疑犯的样子给画出来,一手绝活让我十分羡慕。那会儿公安局都还没电脑呢,更不用说画像的软件了,所以老爷子这一手技术让他在公安局备受器重,连刘涛都来找过他几回。
在邻居老教授的引荐下,我拜了龚老爷子为师,跟他学习画肖像。当然,这技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成的,好在我也不急,加上闲散时间也多,每天都去老爷子家里头画画,因为去得勤,还被老爷子好一阵夸。
到明远初三的时候,我就已经略有小成,虽说不能达到龚老爷子那样凭口述就能画出人相貌的程度,但在景区摆个摊子给人画肖像赚点吃饭钱还是够的。
同一年,刘江终于在刘家长辈的催促下跟省城的一个小学老师建立的恋爱关系,估计好日子不远了。到年底,古艳红终于重新调回了刑警队,喜得天天来我们家串门,没事儿还喜欢跟我探讨一些刑事案件。
我倒是挺有兴趣,毕竟以前就在法院工作,对这些事情也不陌生,但明远很不喜欢,每次等古艳红一走,他就让我离那些事远远的,说听多了小心我的心理会变得扭曲……
三十三
1992年,明远读高二,我第一次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情书。
为了表示对少年人**的尊重,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出明远的房间了。每次进屋前都会先敲门,如果他不在家,我更不会轻易进他的屋。但他似乎对所谓的**一点也不在意,白天去上学从来不锁门,有时候功课忙了,还让我给帮忙收拾房间。
于是,我就在他书桌上发现了三封情书。
当时明远在浴室里洗澡,屋里只听见淅沥沥的水声。我快速地把这三封情书掂在手里看了眼,字迹不同,看来我们家孩子在学校里还挺受欢迎。只不过,这三封信只开了一封,另外两封信都还封得严实,不晓得是不是刚收到,还是明远压根儿就没打算看。
“明远——”我捏着嗓子心虚叫了他一声。浴室里有低低的声音回了一句,尔后继续是水声。看样子他一两分钟也洗不完。我猥琐地把开了封的信夹出来,展开,怀着无比八卦的心情迅速地浏览了一遍。
这是一封非常具有时代特色的纯朴情书,纯朴到我又回头看了一遍,硬是没看出这是一封情书。这封信写得不长,通篇都没有情情爱爱的字眼,只委婉地赞扬着明远的优秀,他的成绩好,体育出色,工作能力强等等,到最后,又委婉地提出交朋友的愿望。
这也是我,要换做二十一世纪习惯了张口闭口就是真爱的小青年们,只怕根本就看不懂。
也不知道我们家孩子收到情书时心里怎么想的?我一边猜测着当时明远的心情,一边低头准备把那封信折好。
这一反折,忽然瞥见信纸的背面还写着字——敢情劲爆的都在后头。我颤抖着手重新打开信,却瞧见信纸背后几行龙飞凤舞的字,那字迹嚣张大气,可不正是我们家明远所书。
第一行,“语句不通,错别字多。”
第二行,“不知所云”……
难怪后面两封信都没拆封,敢情我们家娃儿还是个榆木疙瘩,没开窍呢。这写情书的姑娘真倒霉!
我还在替人家小姑娘感叹呢,忽然听到开门的声响,明远裹着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姑姑——”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我手里的信……
光天化日之下,我就这么被他逮了个正着,一时说不出的窘迫,尴尬地朝他笑了笑,努力地装作很自然地说:“洗完了?”
明远“嗯”了一声,没再继续纠结我手里的东西,而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走到书桌边坐下,朝我道:“姑姑,你帮我吹下头发。”说罢把毛巾扔给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副等着人伺候的大少爷模样。
我正想好好地跟他说一说情书的事,所以就没理会他这幅大爷派头,从抽屉里翻了吹风机出来,一边给他吹头发,一边想着要怎么样开口才好。
“姑姑——”我还正琢磨着要怎么把话题转向情书的事儿呢,明远倒先说话了,“古恒找了个女朋友。”语气听着有些怪,好像他自己也挺疑惑的。
“噗——”我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歪,险些没摔倒。幸好明远手疾眼快把我给扶住了,要不,这一跤跌严实了,我还不得瘸几天。
“古恒…不是…古恒才几岁?他怎么就——”我话还没说完就自动住嘴了,古恒那小子比明远大两岁多,这会儿都快十八了,找个女朋友倒也不稀奇。要换作2010年,人家小学生还正儿八经地谈恋爱了呢。
可这时候学校抓早恋抓得挺严的吧,就这样古恒也能铤而走险,这小子胆儿还真肥啊。难道真是青春期的雄性荷尔蒙一分泌,就一往无前啥也不顾了。
可我现在的问题是,虽说明远现在还没开窍,可眼看着他越来越大了,又一向跟古恒走得近,要是哪天被古恒这小子一撺掇,也想尝尝恋爱滋味什么的,那可如何是好?
我倒也不是非不肯让明远谈恋爱,可他到底年纪小,心智也不成熟,要是一没把持住,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去恋爱了,这…我一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头就忽然觉得有些憋屈,好像有一股难言的怨气涌在胸口,就是不舒服——难怪人家说婆婆和媳妇是天敌,我这回可真理解了。
“那…古恒的女朋友,你见过?”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明远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上回他过生日,就把那女孩子带过去了。”
我刚想八卦地问他那个女孩子漂亮不,又听到他继续道:“说话娇滴滴的,像个大小姐,听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好,鸡皮疙瘩出来的好!我也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孩子,要真有一姑娘整天嗲声嗲气跟捏着嗓子似的在我耳朵边上聒噪,我非发疯不过。看来我们家明远的审美观和我是一致的。
“那古阿姨知道吗?”
明远睁开眼瞧着我,似笑非笑,那神情分明是在笑话我。我也笨,这话怎么都问出来了,古艳红那姑娘可没我这么好脾气,对她那个宝贝弟弟看得可紧,要是她晓得了,古恒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只怕天都要掀翻了。
“你跟我说,也不怕我回头说给你古阿姨听。到时候古恒还不跟你打架?”我嘴里抱怨着,心里头却还是挺高兴的。明远这孩子在外头话不多,可在家里头真是什么话都跟我说,我觉得我们俩能把整条街的邻居都八卦一遍。
明远别过头看我,认真地问:“你会么?”
我立马不说话了,这娃儿真是太狡猾了!
于是我也懒得再跟他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古恒爱怎么玩儿是他的事,你可别跟着学。我也知道你现在长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会对女孩子有朦胧的好感。这并不奇怪,我也不…不阻拦你,可是,你得知道分寸,也就是说,你……”
我还想继续长篇大论地说下去呢,结果就听到明远捂着肚子使劲笑,脸上的表情特别可恶。我满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上来了。
“行了姑姑,你放心!”明远朝我举起手,一脸郑重地保证道:“我绝不会乱来。要不,你打我。”
他一向说话算话,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当然相信他。只不过,感情这种事情自己也很难控制,我就怕他对自己要求得太严,反而弄得到时候心里头难受。仔细想想,还是叮嘱道:“压力不要太大,我没非*着不让你谈恋爱。”
“姑姑——”
“行了行了——”我放下吹风机,用手拢了拢他的头发,眼睛却朝他书架上搜索,很快找到了我想要的那本书。“你…自己好好看看第七章。”我把书塞给他,强板着脸飞一般地逃了出去。
家里头没男人真不容易啊,男孩子的教育让我一个女人来管,这要我怎么开口呢。
第二天明远去上学后,我很不心虚地去帮他收拾房间,偷偷地翻他的枕头,果然看见昨儿给他的书就在床头。第七章的地方有折痕,这孩子应该已经听话地看过了。我稍稍放下心,只要我们对待问题的心态是正确的,那就出不了大事。
至于古恒交女朋友的事儿,我当然没跟古艳红告状,当然,以她那刑警的眼神和直觉,怎么可能会被蒙在鼓里。过不了几天就东窗事发了,古恒被古艳红狠揍了一顿,好几天没去上课。听明远说,脸都打肿了。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替古恒叹了口气,这男孩子都特别重面子,古艳红下手太没分寸了。以古恒的性子,只怕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果然,没几天,古恒离家出走了。
其实他也就走了不到一天,他可忘了他姐姐是刑警,第二天中午就被逮了回去,先是一通打,古恒不仅不承认错误,还寻死觅活地喊着要退学,说什么也不肯再读书了。这会可真正地把古艳红给气到了。
我知道这事儿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还是明远跟我说古恒有阵子没去念书了,我这才想起来去他们家走一趟。明远非要跟着,于是周六我们俩就提了点水果直奔古家而去。
因为古艳红爸妈都在下面县里工作,这屋里住的也就是他们姐弟俩,可等我们到她家的时候,才发现客厅里居然坐了一对中年男女,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愁云惨雾。古艳红则板着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见我们来,尤其是见到明远,古艳红顿时表现出艳羡的情绪,拉着我的手叹道:“还是你们家孩子听话,你看看古恒,这都办得什么事儿,简直气死我了。要不是我爸妈拦着,非打断他的腿。”
得了,古恒脾气本来就不好,又撞上这么个性格火爆的姐姐,再加上正处于叛逆期,这要不闹起来才见了鬼了。再不好好劝一劝,就怕真把那孩子一辈子给毁了。
“人呢?”我问。
古艳红咬牙切齿地道:“在里屋床上躺着呢,我妈不让我进去。”
“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古艳红气得直跺脚,那神情就跟要杀人似的,“还犟着,怎么也不肯再念书了。你说这都高三了,还来这一出,这可咋办啊?”
古恒那孩子从小就被惯着,虽说古艳红凶了些,但对她唯一的弟弟可宝贝了,要不当年也不会一见面就跟我打架。那孩子没受过什么挫折,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不行,又遇到这么个犟脾气的大姐,不闹别扭才怪。
要换平时也就算了,可眼下是最关键时刻,再过个半年都快高考了,万一影响了考试,那罪过可就大了。这会儿可不比二十一世纪,随便考考也有大学能上,有钱的还能送出国,那会儿大学多难考啊。
“要不,我进去看看?”老实说,这几年为了预防明远有青春期叛逆问题,我还读了不少关于心理研究的书,再加上以前在法院的时候,也接受过相关的心理培训,说不定跟古恒说说话还能有用。
不管怎么说,总比古艳红进去打人好吧。
“你去,你去!”古艳红巴不得,连声道:“我们一家人都是火爆脾气,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开打。还是你去跟他说道理比较好,起码有耐心。要是你把那小子说服了,我们全家都得好好谢你。”
得了她的首肯,我又去跟古爸妈招呼了一声,尔后才去屋里找古恒。
明远见状,一弯腰就跟在我身后进来了。
三十四
一进屋,就瞧见一脸青紫的古恒惨兮兮地躺在床上,脸朝着墙,听到我们进来的脚步声也没转过来看一眼。这孩子,看来真被家里人给气到了。
古艳红本来也打算跟进来的,在门口又被我给推了出去,又气又急地直跺脚。明远也懒得理她,毫不客气地把房门也给带上了。
“打傻了吧?”我问。
古恒听到我声音缓缓转过头来,又朝我身后看了一眼,确定只有明远在,这才委委屈屈地叫了我一声,“钟阿姨。”说话时勉强坐起身,一伸手露出半截儿胳膊,好家伙,全是伤,这古艳红真够狠的啊。
再这么着也不能这么打孩子吧,连我一个外人都看得不落忍了,心里头酸酸涩涩的,到处找药膏,“这…你姐怎么下得了手啊?这古艳红,真是没分寸。”
明远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轻车熟路地从书桌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里翻出红花油来递给我,又一脸同情地朝古恒道:“你放心,我姑姑推拿手法很好的,一点也不痛。”
明明是一句安慰的话,古恒却偏偏听得笑起来,脸上满是无奈。这孩子从小就顺风顺水的,估计长这么大也就受过这一次挫折,只是,他估计也没想到,这场挫折居然会来得这么凶猛。
我一边仔细观察古恒的面部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他说话。起先只是问他推拿的时候痛不痛,尔后才渐渐切入主题,“听说你不想读书了?”
古恒沉着脸不说话,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道:“我不想读了。”
我笑,这孩子,心里头憋着气呢。这要是不发泄出来,就算强押着送回学校,只怕也无心学习了。“明远说,你那个小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明远偷偷地瞪了我一眼。他可没跟我说起过古恒女朋友的名字。
“娜娜,”古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尔后又抬起来,一脸认真地看着我,“阿姨,她特别好,真的。我姐就是太古板,你不会这样想的,对吧。”他眼睛里满是希翼,看来他确实被打击狠了,迫切地希望能从我这里获得支持。
我笑,“能让你这么喜欢,她肯定是个好女孩儿。”明远又斜着眼睛看我了,看来他还记得我那天说不喜欢捏着嗓子说话的女孩子的事儿。
古恒听我这么说,立刻高兴起来,原本有些发肿的脸顿时显出光彩来,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钟阿姨你特别开明。”
“我开明是没错,不过,要换做我们家明远,我也不希望他以为谈恋爱就耽误学习。”说话时,我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明远。他端着架子站得直直的,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根本就没听到我刚才的话。
“钟阿姨——”古恒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你也说这些,真是烦死了。”
“我知道你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听到家里人说这些也烦。”我笑着道:“我能理解,真的。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你可能会烦我,我还非要跟你说呢?”
古恒不说话了,正色看着我。一旁的明远也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你觉得你和娜娜的感情是最重要的,对吧?”我问,“什么学习,什么前途,都没有爱情重要。它那么纯粹,那么高洁,不能被任何东西玷污?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
古恒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倒是明远的眼睛都睁圆了,满脸疑惑地看着我,好像完全听不懂我的话。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将来负责,你也是。可在这个问题上,我想,你可能不仅对自己不能负责,还会影响到娜娜的未来。”
“我不会,我——”古恒急切地想要反驳我的话,却被我打断,“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觉得,爱情是那么美好,就算付出一切也是值得的。可是,娜娜呢?我听说她以前的成绩很好?”
这个娜娜我除了知道她声音嗲之外还真是一无所知,不过能考进一中的孩子成绩都不会差。
“她说她不在意那些。”古恒低下头,仍是嘴硬,可声音却不像先前那么有底气了。
“如果没有这件事,她考上大学应该不成问题吧。她的人生本来应该很顺利的,念大学,有个好工作,之后嫁个同样有学识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当然你说她在意你,然后呢,你们俩在一起,一起退学,高中都没毕业打算怎么养活自己?别说让家里人帮忙找工作,就算你爸妈愿意,我看你也拉不下那个脸。”古恒那小子可要面子了,要不,也不会这么犟着把事情越闹越大。
古恒涨红着脸,依旧逞强,“我就算去工地搬砖扛包我也能养活她。”
“行啊,我知道你有责任心。可是,我问你,你搬砖扛包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够你们俩吃饭就不够租房子住的。就算你们俩勤俭节约能熬下来,可你愿意看着她跟着你过那种苦日子。别人问她,‘哎,你男人干啥的’,你要她怎么回答,说她男人是工地扛包的?以后你们俩再生俩孩子,然后跟着你们一起过这苦哈哈的日子?就算她愿意,你舍得吗?”
这会儿的人们,尤其是古艳红那样的,不屑提钱的事儿,可我不同,我在论坛看多了那些贫贱夫妻百事哀的事儿,只消说几句,直切主题,毫不留情。
古恒一听这话都懵了。到底才十八岁,脑子里全是爱情美丽虚幻的泡影,什么时候考虑过生活的本质,如今被我一刀下去,顿时鲜血淋淋。
我见他这样子就晓得他快不行了,又继续火上浇油,“你老去我家,见过我们那巷子口摆早餐摊子的季大嫂子吧?”
那个季大嫂子在我们那一片儿地区名号都响当当的,不为别的,就是泼辣,说话嗓门比男人还高,常年穿一身脏兮兮的围裙,动不动就跟人吵架,一不高兴还会打孩子,闹得整条街鸡犬不宁。
古恒人还懵着,完全不明白我怎么忽然又把话题转到外人头上去了,傻兮兮地只晓得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念过书的,还是我们那一片儿的片花。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你再仔细想想,要是你和娜娜一意孤行,非要退学在一起,保不准她以后就会变成那样。好好一女孩子,大好前程不要,非要跟着你过那种日子,你说你亏心不亏心。”
古恒听得都快哭出来了,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来反驳,可终究说不出话,一抬头,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所以,今儿钟阿姨就给你两条路,一条我去劝你爸妈和你姐,让他们同意你退学,然后你和娜娜一起过苦日子去,另一条,你赶紧把伤给养好,赶紧回学校把功课给赶上。你们俩齐心协力地努力学习,一起考上大学。你说,你选哪一条?”
结果当然不用我说,临走的时候,古艳红拉着我的手都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慧慧,今天这事儿,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大恩不言谢,以后你要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就给我管好自己,不要再跟古恒动手动脚我就谢天谢地了。”我恨恨地道。不管怎么说,用暴力来解决家庭争端,这是最不理智的方式。也不晓得这混女人怎么就下得了手。
回家的路上,明远一直若有所思,等快到家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姑姑,我觉得你说得特别有道理。”
“哪个有道理?”
“全都有道理!”明远认真地看着我,正色道:“我觉得姑姑你懂得特别多。”
“那当然,”我一听到表扬的话就有些飘飘然,得意道:“你不见我看了多少心理书。这叫做因人而异,别小看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专门针对古恒去的,换了别人还不一定有用。”
明远的脸色变得更加郑重了,“姑姑你看那么多书,是因为我吗?因为担心教不好我,所以才特意去学习?古阿姨就完全不懂这些,连我们老师都不会这么说话,只有姑姑你才会这么认真。”
这孩子怎么这么敏感。我不想增加他的心理压力,讪讪地笑了笑,道:“我就是闲着没事看看书,没别的。”
可他认定的事,就算我否定也没有用。他低下头,忽然上前握住我的手,认真地道:“姑姑,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
“谁让我是你姑姑呢。”
“姑姑!”
“嗯?”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吧。”
“……”
我很久没有说话,明远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又把声音提得更高了些,“姑姑!”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这么多年一来,我已经撒了太多的谎,可是这件事情,我真的不想骗他。
我想了很久,才终于斟酌着词句回答他的话,“明远,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长辈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你看,日子过得这么快,你就快长大了,很快就会念大学,工作,然后会有自己的家庭,甚至还会有孩子。但是,陪你渡过一生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的妻子。所以——”
“所以,姑姑要离开我吗?”他打断我的话,语气中有决绝的哀伤。
是的。
他越是懂事,我就越是走得早。也许是明年,也许是后年,我很清楚,我在他身边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许久的沉默……
明远放下手,干笑了两声,“今天真是…姑姑,你看我们怎么无缘无故说起这事儿啊。我们回去,回家去。”说话的时候又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
可是,我分明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
三十五
那天的事情过后,明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日子仿佛还是照常地过。他依旧懂事乖巧,认真学习,可是我却越来越不安,总觉得有一天章老头会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带着我永远里离开。
带着这种忐忑,我心神不宁地渡过了1992年。
这期间古艳红来我家更加勤密了,自从我的肖像画越来越熟练,她简直就把我当成了她的专属画师,不管大案小案都来找我,有时候索性把案子搬到我家里来做——因为我偶尔还能给她出个主意。
对此我不是没有提过意见,但每此都被古艳红驳回,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是为人民服务,应该倍感荣幸才是。
1993年夏天,古恒参加高考。可惜的是,他临考前两天患了重感冒,考试时发挥失常,结果只考取了一个专科学校。古恒死活不肯屈就,于是他又复读了一年,和明远成了同班同学。
为了让古恒更加安心地学习,古艳红姐弟俩索性搬到了我家,美其名曰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我在啼笑皆非的同时也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至少有一天等我离开的时候,明远的身边还有朋友在。
1994年三月的一天早上,我去菜市场买菜回家,路上忽然听到有人叫我,不是钟慧慧,而是“十一号”。“十一号”是我的代称,我们那些所谓的有仙缘的小姐妹彼此之间都不用真名称呼,可现在还只是1994年,我实在想不到会有谁认识我?
一扭头,赫然看清了面前这人的长相,鹅蛋脸,长卷发,这身打扮实在跟九十年代的风格一点也不符。样子瞧着是眼熟,可真要我说她名字,我却说不上来。到底都过去了十三年,我记性没那么好。不过,既然能叫出我的代号,那她肯定也是我们成员之一。
会是谁呢?我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当初我们一群小姐妹里头,我也就跟*市那位聊得多些,仔细想想,她似乎就是那个老跟我一起八卦过天界绯闻的那个*市小姐妹,代号是二十几号来着?
对了——二十二号。
“真的是你呀,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眼花呢。”二十二号*地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哎,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前几天也没听你提呢?”
前几天?哦——我又想了老半天,总算依稀有了点印象,临行前一个礼拜,我们似乎曾经网聊过,至于到底说了些什么,却是零星半点也不记得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哪里还记得住。
我发了半天呆,终于迟钝地朝她笑了笑,问:“你怎么也来了,有任务?”
二十二号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红着脸道:“没啥任务,就是特意过来找个人。”
我一看她这神情就知道,她要找的那个人估计和她有点*关系,不过,什么时候章老头那里的管制变得这么松了,还能利用起来办私事?
“我就是过来瞧瞧他,”二十二号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思,低着头,搓着衣角,眼睛里有些黯然,“后来好不容易等我长大了吧,他就过世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原来又是一个有缘无分的结局,我听得心里头也酸酸的,怪不是滋味。
“算了,不说我了。”二十二号抹了把脸,马上挤出一副笑脸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是——在做任务吧?”
我无奈地点头,“要不也不会来这么落后的地方。”
二十二号顿时来了兴趣,一脸好奇地问:“什么任务?透露点内幕听听。”她是我们这群姐妹中最八卦的,以前我知道的所有小道消息几乎都从她那儿传过来。所以,而今被她这么一问,我觉得要是一句话不说,似乎也不大好意思。
可问题是有些事儿是不能明说的,要不到时候章老头准得跟我急,想了想,我才笑着敷衍道:“也没什么大事,跟那个5.23事件有点关系。”
二十二号皱着眉头,不解地问,“什么523?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就是那个5.23呗。”我朝她眨眨眼,使劲地想要提醒她。虽说她在*市,可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全国皆知,她没道理不知道啊。
我们俩挤眉弄眼地折腾了一阵,忽然同时反应了过来——不是二十二号不记得了,而是因为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也就是说,我已经差不多要功德圆满了。
“恭喜啊,”二十二号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任务完成,马上就能回去了吧。”
我努力挤出笑容朝她点点头,脑袋空空地回了家。等进了院子,才发现菜篮子不知什么时候给落下了。
从那一天起,我开就始为以后的事做准备。公司里的股份一部分留给了明远,另一部分还给了刘江,他不肯要,于是我让他把每年红利送回陈家庄。那个淳朴热情的小村庄,承载着我们太多的快乐。
之后的两个月我都过得浑浑噩噩,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古艳红的不对劲。我后来想,如果当时能及早地发现她的问题,能多问一句话,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后来的地步。
1994年五月,已经到了明远和古恒复习的关键时刻,学校甚至要求他们住宿以便节省时间。可我却没有同意,原因无它,这已经是我们相处的最后时间了,我必须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五月中旬起,古艳红每天晚上都回来得很晚,精神总是很好,脸上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光彩。我想她应该是恋爱了,打趣着说笑了两句,古艳红不肯说对象是谁,我也没有深究。
到六月初的时候,古艳红开始变得心神不宁,有两回在厨房还失手打碎了碗。只可惜我当时满脑子都是离开的事,根本没有多问。
六月六号,我很清楚地记得这一天。前天晚上古艳红回来得很晚,可第二天大早就起了,坐在沙发上一直等我做好早餐,又把明远和古恒送走,然后让我帮她画一副画像。
人应该是她亲眼见过的,口述得非常清晰,所以我画得也很准确。画像出来之后,古艳红对着发了半天呆。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三角眼鹰钩鼻,满脸横肉,头发略微有些长,凌乱地披散着,一看就不是善茬。
也许是她的嫌疑犯?我心里想。
古艳红拿了画像后就匆匆离开,当天晚上却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终于缓过神来的我给她的同事打电话,才知道她并没有去上班。
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出事了,可她一个警察,一天没露面也不至于闹到去报警,于是我只得赶紧去她家找人。因为很久没有住人,她屋里的家具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似乎并没有回来的迹象。我隔着窗户喊了半天不见人应,只得打道回府。
屋里还是干干净净的,依稀还是我出门时的样子。可是我细心地发现我房门口的地垫有动过的痕迹。
会是古艳红回来过吗?或者是别人——
我不安地朝四周察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别的异常。想了想,还是先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在手里。轻手轻脚地缓缓踱到房门口,又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屋里安安静静的,并无异常。难道人已经走了?
轻轻推开门,屋里的一切缓缓展现在我的面前。
空无一人……
我终于松了口气,一*股坐在了床上。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梳妆台上什么时候多了个白色的纸盒子,我记得每天早上我都会把梳妆台清理得很干净。而且,这个纸盒子明显不是我家的东西。
是古艳红回来过了!我在纸盒的右下角看到了刑警队的标志。可她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放在我屋里?以前她就算带案件资料回家,也会小心地把所有东西都带到二楼她的房间去。
我狐疑地打开纸盒,里头只有几份文件和一盒磁带。我随意地翻看了几下,那是一个叫做重和有限公司的进货单,全是今年的,足足有十几页,不过我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至于那盒磁带我也没办法听,家里的录音机上个礼拜坏掉后,我一直忘了去修。
也许古艳红是懒得上楼才会把东西放我屋里,我这么想。
于是放下心,把东西收进柜子里继续做我自己的事。
离高考越来越近,那两个小子也越来越拼命,我看在眼里实在有些心疼,恨不得让他不要考了才好。可我心里头也明白,现在绝不是拉后腿的时候,只得想方设法地给他们做些好吃的,算是做好后勤工作。
刚开火准备做晚饭,客厅里电话铃响了。我赶紧放下淘好的米去接电话。
刚拿起听筒,就听到电话那头急促的声音,“磁带…赶紧送去报警……”
“古艳红?”
“赶快去!”古艳红那边好像有什么异常状况,不断地有砰砰的声响传过来。我对着话筒高声喊了几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的回应,但声音却有些闷闷的,好像憋足了气发出来似的“不…不要去…西城派出所……”
我还待再问,那头已经狠狠挂断了电话,直把我吓得手里的话筒都掉了下来。
她果然是出事了!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呆了好几秒钟才猛地醒过来,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间,一路上把椅子都撞倒了两把,也根本察觉不到痛。
连衣服也来不及换,我抱着盒子立刻冲出了家。离我们家最近的就是西城派出所,可古艳红既然特意叮嘱了不让我去,肯定是那里有问题,我一边跑一边想。除了西城派出所,那就只能去南苑门派出所了。
刚走到巷子口,就撞见了隔壁的老教授夫妇,瞧见我,二老还特意过来跟我打招呼。我实在没时间跟他们寒暄,点点头飞快地冲了过去。出巷子后,打了辆的士直奔南苑门派出所而去。
这时候路上车不多,的士只花了十几分钟就顺利地把我送到了派出所对面。
我付完钱刚下车,正准备过马路,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剧烈的马达声,刚准备转过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忽听得“砰——”地一声,身上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
三十六
痛……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就好像有一千匹马拴着绳子在我身体的各个地方拉扯,身体好像快要撕裂一般……
天晓得怎么会这么痛,刚撞上那会儿不是都没感觉吗?难道要醒来了?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刺眼的白,鼻子里有熟悉的消毒水味儿,不用说住医院了。身上还是痛,连动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就会动动眼珠子,想看看旁边有人没。
“醒了,慧慧醒了。”有个大嗓门儿在我耳边大喊大叫,一会儿,一张大脸凑到了我的面前。黝黑的面皮,浓眉毛高鼻梁,粗犷的五官,围着嘴巴一圈儿全是胡渣子,瞧着有些眼熟。不是刘江,不是刘涛,更不是我们家明远,是谁呢?
我才刚醒来,脑袋有些晕乎,想了老半天,才终于清醒了过来。“刘浩维!”费尽了力气,发出的声音却还是跟蚊子哼哼似的。说一句话,胸口马上就震起来,五脏六腑都跟马达发动了似的一个劲儿地颤,痛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刘浩维抹了把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又哭又笑地骂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幸好我去得及时,要不,你这不是连小命儿都没了。”
这是咋回事儿啊?刚刚不是都还在派出所门口吗,怎么一眨眼就回来了?我现在的脑袋转得特别慢,过了好几分钟才明白过来,敢情那一撞就把我给撞回来了。那94年的慧慧呢?十有**是死了……
天杀的章老头,那时候不是说我这边的身体不会受影响吗,怎么还躺医院,险些连小命儿都丢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尽量轻声,可还是牵动了胸腔,痛得我直冒泪花。
“感冒了,”刘浩维又气又心疼地责备道:“你说这天气,你晚上睡觉怎么也不关窗户,连被子也不盖,高烧三十八度五,险些就这么睡死过去了。幸好我跟大冲哥去找你,打了电话不见你听,又问物业说你没出门,觉得不对劲了才翻窗户进去。要不,你就算保住了小命儿,这脑袋肯定得坏。”
我迷迷糊糊地点头,“我觉得头痛得厉害,估计现在已经坏了。”
“得了,”刘浩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还能开玩笑呢,没烧坏。”说话时又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号,一会儿就冲着手机喊,“舅妈,慧慧醒了,你们送点儿吃的过来。”罢了又朝我道:“你害个病不要紧,可把我们给害惨了。你爸妈早上才回去换的我,整整两天,可把我们哥儿几个给累惨了。回头看你怎么补偿。”
我就笑,不说话。
睡了不知道多久,再睁开眼睛时爸妈已经来了,前几年才见过他们年轻时候的样子,现在忽然看到他们这样的老态,我眼睛一酸就忍不住要掉眼泪。老爸一见我这架势马上就受不住了,大男人眼睛都红了,一个劲儿地哄我,“乖,慧慧,是不是很痛啊。过几天就好了啊。”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想哭,这一哭身上又痛了,抽得浑身都扭曲起来,眼泪更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掉。老爸老妈也抱着我一起哭,刘浩维都把脸别到一边儿去了。
我哭累了又睡了一会儿,醒来后老妈赶紧把一直用开水捂着的热粥端过来,温柔地哄我道:“你刚醒来,吃不了口味重的,只能先喝点粥。过几天妈给你弄好吃的,啊。”
“我要吃螃蟹,”我手指头都动不了,老妈一勺一勺地把粥喂到我嘴边。我一边吃一边使劲儿地撒娇。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撒过娇,我还又当爸又当妈地养孩子,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过去——我只要回头想一想,就觉得特别委屈。
而且我还想明远。
这会儿他在做什么呢?眼看着都要高考了,结果家里头还来这么一出,这得乱成什么样子。他要是知道我车祸死了,该有多伤心。那么大一个家就剩他一个人,早上起来没有人给他做饭,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再关心地问他睡得好不好,每天睁开眼睛,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独自一人……在那个世界里,连最后一个亲人也都离他而去。
他得多难过,他甚至还不能哭,因为还要料理我的后事……不管他多么懂事,多么坚强,可终归只有十六岁。
我的心里也一阵一阵地煎熬,想放肆地大嚎一场,又怕爸妈看了伤心,只得强忍着,还要挤出笑容来跟他们说话。
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后我才出院,爸妈不肯让我一个人回公寓,于是我又搬回了老房子。当然这里并不是新民路32号,而是99年爸妈新买的商品房。
刘浩维帮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所以我还能在家里继续休息两天。住院的时候就有同事过来探望过我,回家后依旧有好朋友老同学过来,这天晚上,家里又来了客人。爸妈把人一领进来,我立刻就激动了,双手在四周到处摸,只盼着能找到块板砖扔过去,非要狠狠砸那老滑头不可。
来的可不就是那老奸巨猾的章老头,他居然还胆敢找上门来,真是胆儿肥了。
章老头自称是我单位的同事,老爸老妈虽然觉得他年纪有点大,但也没疑心,居然就这么放他进来了。这要不是当着爸妈的面不好太放肆,我非得顺手拿起床头的台灯砸他个满脸血不可。
“你还有脸来啊你?”等爸妈一出去,我再也忍不住了,张口就骂,“我说你这老不要脸的怎么脸皮这么厚呢。你当初怎么说来着?全是放臭*!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不是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吗?怎么我险些连命都给丢了?我告诉你章老头,我这幸好是没大事,要不,就算去了阎王殿,我非得告你一状不可。”
章老头自知理亏,一直笑呵呵地任由我骂,直到我都口干了,他这才笑呵呵地凑上前,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个乌溜溜的小药丸来递给我,一脸猥琐地怂恿我吃。我怀疑地接过,一拿到手就作势要往窗外扔,“又拿这些假冒伪劣商品忽悠我,当我傻子呢?”
东西没扔出去,被章老头给死命地拽住了,他一脸肉疼地道:“好姑娘,咋这么激动呢。不骗你,真是好东西,我亲自问清河神君求来的仙丹,病者祛病,无病强身,千金难买啊。”
他的话我现在还哪里肯信,要不然我这会儿也不会躺床上不能动弹了。
见我态度如此鲜明,章老头也没办法,只得再摸出一颗药来,当着我的面吞了,又道:“这回信了吧。你说你这姑娘,怎么变得疑心病重了。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害你么。为了你这事儿,我都挨训了。”
我气得直发抖,“到底是你挨训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你个死老头子,我非——”我一张嘴,章老头手疾眼快地把那颗药丸扔进了我嘴里。一股清香入喉,刹那间便融作甘液滑入胃中。尔后浑身上下好像被泡在了暖洋洋的温泉水里,所有的毛孔全都打开,疼痛如同流水一般缓缓离开了我的身体……
这章老头居然良心发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没骗你吧。”章老头笑眯眯地看着我,表情仿佛很慈祥。可不知怎地,我总觉得他另有所图,所以抿着嘴不肯说话。
“你这次受了这么大的苦,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我代表天界向你表示歉意……”章老头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看得很不习惯,他越是这么客气,我就越是不敢信他。这个老流氓,要没事儿求我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果然,他话风一转,很快切入正题,“不过,这次的事情实在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按照正常情况,我们原本是打算让你待到1997年才回来的。结果——”
“什么意思?”我敏感地发现了问题,“难道不是你拉我回来的?”
“我们这么会用这么不仁道的方式呢?要知道,我们天界……”章老头巴拉巴拉地又将天界人士的仁慈博爱宣扬了一通。我反正一个字没听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想着事发时的境况。既然不是章老头,那我的车祸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
“谋杀!”章老头郁闷地直捶胸,“你说这眼看着都要功德圆满了,怎么又来着这么一出。这还让我们这些当差的活不活!”
我敏感地转过脸去狠狠盯着章老头。他朝我“嘿嘿”地笑,“慧慧啊,你明白我意思了吧。”
“我不明白。”
“别装了,你聪明着呢,好好听话,再回去一趟。”
我猛地冲上前,一把拽住章老头的衣服领子,狠狠地把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明远不是好好的吗,我都问过了,5.23早没了,他到底怎么了?”
章老头哭丧着脸,一边挣扎一边道:“这…我们也没想到啊。你死得不明不白,那位自然要查,这一查事儿就大了。5.23是没了,出了更大的案子,涉嫌害你的那几位全没命了,震惊整个公安系统。虽说媒体没报道,可司法系统的都知道。你要不信,去问问你表哥,99年的事儿,他保管听过。”
我被这个消息震得半天没说话,我不能相信,不愿意相信,我那么懂事乖巧的明远怎么还是会重蹈覆辙,他怎么会……杀人……
“送我回去!”我放开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章老头很为难,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出了我力所能及的范围,这才吞吞吐吐地道:“你知道,那个车祸现场…很难看,而且,当场死亡,你要是再这么回去,恐怕——”他见我脸色不对,又赶紧大声道:“再说你的身体和魂魄也负荷不了,这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我还真怕保不住你的命。因为你这事儿,天界都下新条文了,不准真身穿越。所以,只能魂穿。”
我直不楞噔地瞧着他,想明白到底是啥意思。
“就是说,得换个身体……哎呀,慧慧你别动粗啊,这殴打天界人士要坐牢的……”
三十七
章老头跟我仔细说明了车祸后明远的境况,料理完我的后事之后,他就回去学校参加了高考,却没有填报之前我们曾经商议的医科大学,而是与古恒一起选择了公安大学,其目的不言自明。
明远和古恒在大学里表现十分优异,大四毕业前夕就被省刑警队大队长亲自挑进了队里,一连破获了好几个案子。但之后没多久,他就查明了杀害古艳红和我的凶手,尔后就是惨案的发生。
章老头说要把我送到1997年十月,距离惨案发生还有近两年的时间,那个时候的明远还在读大四,而我的新身份则是公安大学的大一新生。
“为什么不把我送回94年?”我十分不理解章老头的做法,如果能尽早回到明远身边,他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不用一个人孤独地过那么多年了。
章老头为难地直摇头,“姑娘啊,你以为一个合适的身体那么容易找么?第一不能逆天改命,我又不能随便找个人把你给塞进去,一不小心就把人给弄变态了。第二,这身份还得合适,你难道愿意变成个老太太回去,或是身上多点儿什么东西……”
这个老流氓!虽然他说的也有道理,要真让我变成个男人,或是无端端地老个几十岁,我估计自个儿得崩溃掉。
章老头说这回给我找的身体不错,小姑娘长得比我漂亮,还是个**。不过我总觉得他的话不大靠谱,这个老小子,永远不会跟我说实话。
我吃了他给我的药,一沾上枕头,无边的睡意如潮水一般将我包围,迷迷糊糊间,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附身的那一刹那,小姑娘所有的记忆都悉数灌进了我的脑子里,整个人有种吃得太饱消化不良的憋闷感。
我现在的身份叫刘晓晓,是公安大学一年级学生,正如章老头所说那样出身于高干家庭,父亲是省公安厅的副厅长,母亲则是大学教授,可最重要的那个老流氓却没有跟我说,刘晓晓之所以香消玉损就因为一个礼拜前对某位高年级师兄表白被拒,之后郁郁寡欢,不留神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而那位冷淡的师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家明远。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前几天那孩子还叫我姑姑呢,今儿我就成了被拒绝的追求者。天界那群浑球们只知道要我完成任务,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天晓得我要怎样才能适应这种巨大的落差。
我这才刚刚从医院里回来,结果这边还没睁眼,又进了医院。鼻子里依旧是熟悉的酒精味儿,身上提不起力气,比我刚才在家里头还虚弱,敢情这姑娘也刚抢救回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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